铁道游击队(知侠)-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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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所以就加上“游击”二字,标题就改为《铁道游击队》了。
它在《山东文化》上连载了两期,由于故事性较强,读者还是欢迎的。可是当这个作品让战斗在微山湖的铁道游击队的干部和队员看到后,却有不同的反映了。
不久,我接到了铁道游击队的来信。当时他们的大队长洪振海已经牺牲,新任大队长是刘金山。原来的政委杜季伟在党校学习后,调到别处工作了。新任政委是张洪义。刘、张用铁道游击队的名义给我写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当他们知道我在写铁道游击队,向广大读者介绍他们的斗争事迹,他们是高兴的,对我表示感谢。接着他们就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他们所有的干部和队员都一致热情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去,去深入地全面地了解他们斗争生活。他们说像徐广田这样的英雄人物,铁道游击队还有一些,因为对敌斗争任务比较紧张,他们只能派徐广田一个人去参加英模会。如果我能够到他们那里去,和他们一道生活一段时间,对他们的战斗生活作多方面的了解,一定会比现在写的更好。最后他们再次表示出极大的热情,欢迎我到他们那里去。
我看了他们的信,沉思良久,深感到在从事这一写作上,有点过于草率。我仅仅根据徐广田和杜季伟两人提供的材料,不到实际斗争生活中作进一步地深入了解,就凭一时的热情,匆匆地动笔写起来拿去发表,这太不慎重了。从信上看,作品已显出了不好的效果。这封信实际上是对我写的那一部分有意见,只是他们不好意思批评就是了。所以婉转地邀请我到铁道游击队去,然后再写会更好些。这说明我不到他们那里去全面地、深入地了解他们的斗争生活,作品是写不好的。想到这些,我心里感到很惭愧,为此,就把《铁道队》的写作停下,已写出的那一部分稿子,虽然还没刊登完,也停止连载了。虽然如此,我写铁道游击队的决心并没有变,相反地决心更强了。我决心到铁道游击队去深入一段生活,然后再动笔把他们的斗争事迹写成一部小说。
在鬼子投降前后,我两次到鲁南的铁道游击队里去。
二 到铁道游击队去
第一次去铁道游击队时,枣庄、临城还有敌人。我绕道南边过津浦铁路,到达微山湖,和这些英雄人物在一块生活了一个时期,常常随他们活动在微山湖畔和铁路两侧,有时住在微山岛上。当我一和他们接触,我就热爱上这些英雄人物了。他们热情、爽直、机智、勇敢。经常和敌人短兵相接,都是些英勇顽强的好汉。我住在他们大队部,刘金山大队长,高大的个子,憨厚的面容。他虽是后任大队长,可是却以打岗村赢得了大家的敬服。原来给我写信的政委张洪义,他在铁道游击队的威信很高,可是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后来又调来一个姓孟的政委,不久也牺牲了。因为铁道游击队是在敌人紧紧控制的铁道线上,在稠密的敌人据点之间活动、战斗,外来的干部不熟悉这里情况,掌握不住当地敌人的活动规律,很容易遭到牺牲。在鬼子投降前后,也就是我去的时候,新调去一个叫郑惕的副政委,他是主力部队团的特派员。他工作认真果断,并有活动能力。鬼子投降后,国民党反动派头子蒋介石想独吞抗战胜利果实,命令日伪军不要把武器交给八路军、新四军,要还未放下武器的敌人就地维持治安,听候国军前来受降和整编,实行蒋日伪合流。这时铁道游击队正包围着一列南逃的敌装甲列车,前后的铁轨都被我拆除,敌人动弹不得,但不向我军投降。在我主力和铁道游击队威逼下,郑副政委多方和敌人周旋,最后这股敌人还是向铁道游击队投降了。
这个投降场面在《铁道游击队》小说里已得到反映。在大队部我也认识了副大队长王志胜(小说中的王强是他的化身),他在队上是个“老好好”,被认为是铁道游击队的一员福将。他平时办事有点犹豫,可是遇到危急时刻,也能急中生智,出色地完成战斗任务。血染洋行就是一例。他们在微山湖突围时,刘金山和政委都到湖外和铁道东去了,是他率领铁道游击队化装突围。当时他的老伴也在微山岛上,拉着他的衣襟哀求着,把她也带出去。这时岛上、湖里到处都是鬼子,在搜索着铁道游击队。在此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她这样做,很容易暴露目标,影响整个大队的安全。在多方劝阻无效后,王志胜气得火冒三丈,他一脚把老伴踢倒在地,拔出手枪对着老伴狠狠地说:“你再罗嗦,我崩了你!”接着就带着化装成“皇军”的铁道游击队,趟水向湖外冲去。我曾访问了王副大队长的老伴,想从她那里了解些王志胜的情况。她和我谈了王志胜的一些斗争事迹。可一想到微山湖突围,她就生气,还向我诉苦:“老王多没良心!他要用枪崩了我。”我只得安慰她几句:“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记着这个干啥?!”当时我没有批评她不识大局,只是说:“那是老王在吓唬你,别太认真了。”
几位大队干部对我都很热情。这时,徐广田对我也很好,因为我们是在省英模会上就认识的,比起其他新结识的,我们算是老朋友了。这年冬天很冷,他看见我戴了一顶旧棉军帽,就把自己戴的一顶新缴获的日军皮军帽扣在我头上。后来队上送我一支日式手枪。这种手枪的枪筒细长,握的把手较粗大,像一支鸡腿,所以也叫鸡腿匣子。徐广田拿过我这支手枪,拉拉枪栓,检查下零件,感到这支手枪的弹簧稍软,就把自己使用的鸡腿匣子换给我。这表现了他对我的深厚的友谊。
我在铁道游击队,从大队干部到长枪队和短枪队的队长及主要骨干队员,都作了深入细致的访问。从枣庄开炭厂的草创时期,到拉出去在临枣支线上战斗,直到后来又活动在津浦干线、微山湖畔和敌人展开更大规模的战斗,我都了解了。我不仅从大队干部的领导角度去了解,而且从每次战斗的参加者各自不同的角度去了解战斗中的细节,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谁作出了出色的贡献。
我走遍了湖边和铁路两侧,寻访了他们过去战斗过的地方。我曾在姜集附近的运河边的一块小高地上,站立了好久。一边听着他们叙述1943年一次难忘的战斗。当时他们在这里隔着狭窄的运河,和一小队日本鬼子在进行血战。战斗是炽烈的,隔岸的一小队鬼子、小队长被他们打死了,这队鬼子几乎全部被他们歼灭。可是另两路鬼子迅猛地向这里扑来。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最最心爱的大队长洪振海在这高地上牺牲了。我俯视着洒了老洪鲜血的这块土地,枯黄的草丛下边已冒出嫩芽。我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老洪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得是绝顶勇敢的。可是从军事观点上说,这次战斗是违犯游击战术原则的。因为敌人三路出动扫荡,到处找铁道游击队决战,而且敌人守着交通线,战斗一打响,四下的敌人可以源源不断地向这边运兵。在敌人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老洪领着六七十人的铁道游击队,和敌人硬拼,这样打下去,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陷入敌人重围,全部壮烈牺牲。《铁道游击队》长篇小说是写到这一战斗的。但是我把它作为教训来写了。实际的斗争生活是老洪为了湖边人民群众牺牲了。因敌人烧毁他们家园,一时对铁道游击队有点不满,激怒了老洪,他把长、短枪队拉出微山湖,和敌人硬拼时,政委有任务到铁道东去了。如果当时政委和老洪在一起的话,政委会阻止这次战斗行动的,因为在我们党领导的部队里,指挥员是要听党代表的话的。所以在小说中我写到战斗进行到最危急的时刻,政委从铁道东赶回来,他以自己的负伤,阻止了老洪的蛮干,挽救了铁道游击队的覆亡,命令老洪把部队撤走。我认为政委不在,老洪硬拼,政委回来,扭转局势,都是符合他们的斗争实际的。我所以这样写,也是从主要人物的艺术处理上考虑,因为这次战斗是发生在铁道游击队战斗的后期,不久,鬼子就投降了。而老洪是小说里的主要英雄人物,在即将最后胜利的时刻,竟在一次不该进行的错误战斗中倒下,有损这一人物形象。而且在他牺牲后,还得重新树立新的大队长,而精彩的战斗都在前边写了,这个新人物树立不起来,小说就该结束了。因此,我就没有写老洪牺牲,我把他和后来的大队长刘金山合成一个人物来写。把他叫作刘洪,并不单单是两个姓的合并。这个人物是以老洪为主的,不过刘金山作战也很勇敢。但是他在政治上比老洪强。我把两个人物的性格糅合一起,使他成为一个经过加工制造的完整的英雄形象。
当我到铁道游击队去的时候,两次路地枣庄。第一次过枣庄驻有敌人。铁道游击队副大队长王志胜,领着我到火车站南边去看血染洋行的旧址。我仔细察看了他们挖洞的墙壁,入院后的进击道路和冲进屋里的战斗动作,具体到鬼子三掌柜怎样蒙着被子在地上打滚,使他的手枪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以后他们倒成了“大大的好朋友”了。我也曾到临枣支线的五孔桥,采访打票车的战斗经过。他们是把客车冲过王村,一直驰到这座桥上,把守卫客车的鬼子全部歼灭。杜季伟就是在桥下的河滩上,把旅客召集起来宣传抗日道理并交待我党我军的政策的。
我到津浦干线后,临城(现改为薛城)还有敌人。他们陪我悄悄地进入古汀。了解当年他们潜伏在这里,等候站内工人的信号,越过车站外围的壕沟和木栅栏,利用鬼子巡逻队走过去的空隙,蹿上月台,在浇油房击毙鬼子特务队长岗村和痛歼敌特务队的情景。我也到沙沟和韩庄之间那段铁路弯道的地方,了解当年他们怎样把布车从列车上摘下来,发动湖边人民群众和长短枪队员,连夜向微山岛上运布,解决山里主力部队的冬衣问题。我还特地去找了当年姬庄“爱护村”的村长姬茂西,他表面应付敌人,暗地里帮助铁道游击队。他主动向我介绍着当他们紧张地运布时,敌人的巡逻卡车从铁路上驰过来,他提着红绿灯怎样一边督促自己人加紧运布,一边又跑到鬼子卡车那里,说南边八路军的主力“大大的”,劝“皇军”不要过去。鬼子听见那边确有众多人们活动的熙熙攘攘声,只用卡车的机枪向远处射击,却不敢前进。而铁道游击队的长枪队,也向鬼子这边泼来了密集的炮火,鬼子巡逻卡车调转头,呼呼地驰回临城,向上级报警,请求兵力支援。可是当大队鬼子开过来以后,整车的布匹已经运进湖里了。当然,我也和他们座谈了微山湖突围,这是免遭覆灭的一次出色的战斗。当重点围攻他们的鬼子攻上微山岛,他们在王志胜的率领下化装成“皇军”冲出了微山湖。这里边为搞布车而暴露了的沙沟站副站长张运骥,已参加了铁道游击队,他会说日本话,拿着小红旗和周围的鬼子打信号,用日本话应付鬼子,才使他们安全地冲出重围。
我和铁道游击队在微山湖一道生活期间,虽然铁路上还有敌人,但微山湖边大部地区已为我军解放。因此,我还是遍访了他们过去战斗过的地方。在抗战时期,津浦铁路干线是敌人支援南洋战争的运兵大动脉,敌人不仅在沿途火车站驻有重兵把守,并且在铁路两侧的村庄都伪化了,建立了伪政权和“爱护村”,强迫这里的群众看守铁路,遇有八路军破路,就马上报告。同时在铁路两边的重要地点都修筑据点。为了保障这条交通线的安全,最后敌人竟在铁路两侧挖了既深又宽的封锁沟,封锁墙。在越过铁路的大路口,都筑起了碉堡,对所有过铁路的人都进行盘查。因此,在这敌人严密控制的铁路线上活动是很艰苦的。在敌情严重时,铁道游击队经常在田野里过夜,春、夏和秋天,地里有苗禾,可作为青纱帐来掩护。可是到了冬天,他们只得睡在湖边的藕塘和雪窝里。虽然如此,铁道游击队有了当地铁路工人和湖边人民以及微山湖里渔民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他们克服了种种困难,还是出奇制胜地打击和消灭敌人,创造了许多惊人的战斗事迹。也可以说没有当地人民的支援,铁道游击队就不会在铁路线上站住脚,也不可能对敌人进行胜利的战斗。所以我在了解铁道游击队的战斗事迹后,又深入到人民群众中,去了解人民是在怎样艰苦的情况下,帮助铁道游击队去和敌人进行战斗的。我访问了铁路工人,访问了湖边的农民,也访问了经常把铁道游击队员掩藏在渔船上的渔民,还访问了在对敌斗争中潜伏在敌人内部作情报工作的“关系”。他们都是在生死斗争中和铁道游击队建立了亲密的情谊。他们和我谈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杀敌故事。为了帮助铁道游击队,他们受了很多苦,有的叫敌人关进宪兵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是出来后,还是帮助铁道游击队进行战斗。有不少人为此而付出了自己的或亲人的生命。在访问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三位帮助铁道游击队的中年妇女。一个姓时的大嫂,近三十岁,有个叫小凤的女儿,由于小时没缠过脚,外号叫时大脚。另一个是刘桂清,她的儿子是铁道游击队后期王志胜的通讯员,队员们都称她二嫂。还有一个姓尹的大嫂。她们的家都是铁道游击队的秘密联络点。每当敌情紧急,在那充满惊恐的夜晚,铁道游击队的队员,为了逃脱敌人,或去执行战斗任务回来,往往乘着夜色来到她们的家。为了怕惊动敌人,一般都不叫门,悄悄地跳墙进去的。她不仅给队员们做饭吃,还在村边为他们放哨。遇到敌人搜捕,她们会巧妙地应付敌人,掩护这些队员,使他们免遭敌人的杀害,然后把他们安全转移。有时敌人夜间去袭击铁道游击队,她们了解这一紧急情报后,就冒着生命的危险前往铁道游霹队的驻地去送信,要他们迅速转移地方。她们常常进敌人控制的临城据点,去完成侦察任务。有的队员负伤了,她们把他藏在自己家里,像对待亲人一样救护和治疗。由于叛徒的出卖,她们都上了敌人特务队的黑名单。这三个妇女都被捕过,虽然受尽敌人种种酷刑,有的被打得碎了头骨,打断了肋条,但她们从不屈服。放出后,继续帮助铁道游击队去歼灭敌人。时大嫂的丈夫是铁路工人,被日本鬼子杀了,她守寡和女儿过日子,后来在帮助铁道游击队斗争中和老洪有了爱情。可是老洪又牺牲了,所以她又二次守寡。刘二嫂也是个很能干的妇女,她的丈夫是个极老实的农民,她不仅自己帮助铁道游击队,而且促使丈夫也为革命尽力,还把自己的儿子当了王志胜的通讯员。还有那个尹大嫂,精明能干。她不但掩护伤员,送情报,还带过几个铁道游击队员去袭击敌人。在采访中,我很崇敬这三个妇女。我知道鲁南人民是强悍的。这是苦难的生活所培育出的坚强性格。鲁南的妇女比男人受的苦难更沉重。她们还受封建社会束缚。因此,她们的反抗和斗争性亦更强烈。她们是那么勇敢地冲破加在妇女身上的封建牢笼,在铁路线上的残酷斗争中帮助铁道游击队的英雄们,猛歼敌寇,立下了不朽的功绩。所以我在这部长篇小说中,融合她们三个人的个性特点,塑造了芳林嫂这个妇女斗争形象。在刻画这个人物时,我采用了老洪和老时这条爱情线索。当然,我也揉进了其他两位妇女的个性特点和斗争事迹。说起来这三位可敬的妇女,在《铁道游击队》长篇小说出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