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仙路烟尘-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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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是上清门人,况且又不知少女真实身份,因此少年才没再执意要求居盈不要出门。
此时,那轮西堕的红日,正用神幻莫测的赭红笔触,在湛蓝天幕上书画着种种光影离合的绚烂明霞;俟彩画初成,则又用余下的一点霞墨,将山道上这位流丽嫣然的少女,渲染得如同漫步云中的织霞仙子一般。
正因为容光绝世,这位霞袂云裾的仙子,才择得这条幽静的山路,免得再碰上那些年轻的道徒,无端惹起多少个遐思逸想,动摇多少人清静无为的道心。
就在这倾城少女于逶迤山路上彳亍行走之时,却看见前面正有一名道服弟子,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赶来。
乍见有人急急奔来,居盈有些吃惊,本能的裣衽往旁边稍稍一让,同时那双秋水明眸,略带警惕的注视着前面这名急奔而至的道士。
在少女注目中,那位急步而来的年轻道人,一看到眼前少女,便猛的立住脚步,喘着气儿说道:
“可、可让我找到你了!”
见这位年轻道人一副着急模样,居盈不知出了何事,便问道:
“这位道兄,你找我有何事体?”
“是这样的、”
这位面目端正的年轻道士略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琼肜受了伤。这次摔断腿骨。张堂主正着急找人帮忙。他说你看过不少医书,便着我找你去看看。”
一听琼肜重伤,居盈开始那点警惕犹疑,立时便抛到九霄云外——不用说,一定是小女娃儿闲着无聊,又跑到某处山坡上,往下跳着学“飞”!
前些日子,她便曾听醒言说过,这顽皮丫头偷着去学什么“跳飞”;方才一听说琼肜受伤,居盈立即就联想到这上去。又想起前些日醒言还嘱咐过她,让她帮看着这好动小丫头;没想自己刚去紫云殿中几日,便出了这样大事。
此刻,在居盈心中,这千鸟崖上的四海堂,就像个温暖的普通家庭一样。一听有人受伤,纯真的少女心底便万分焦急,一连声请求那位报信道士,立即带她去察看伤者。
于是,那位年轻的上清门徒在前面带路,两人便一路朝琼肜摔跌之处急急行去。
一路高低起伏的走来,山径渐变崎岖;周围的山景,也渐转幽僻。看来,这次小丫头前去嬉玩的地方,又是个很难找到的僻静场所。
由于渐转幽僻,虽然现下时辰还只是申时之中,但从此处望去,夕日已完全没入西北的山梁。山路旁边的林木,已完全笼罩在一片黝暗的暮色中。现在只有头顶那片天空中,还可以看到一团团明灿的彤云——
那鲜红的云角,此刻看在居盈眼中,就似乎是小姑娘流出的鲜血一般。
一看那血样的霞光,居盈便忍不住急切的问起前面的引路道士:
“请问道兄,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赶到?”
听她询问,前面那位面相俊朗的年轻道人,忽的立住脚步,回头一笑:
“姑娘急了?那就算到了吧。”
“……”
觉着这话费解的少女,还没等下一句话问出口,便只觉着眼前一黑,然后便嘤咛一声,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此时再去看那个道人时,却见他那张端正面容上,在暮色中竟显出好几分狰狞神色。只听他正咬牙切齿的诅咒道:
“张醒言,你抢我心爱女人,又害我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好!今日我就要你百倍偿还!”
……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人口中恨骂的那位张醒言,在跟弘法殿相熟弟子闲谈好一阵后,便提着领来的米袋菜蔬,从抱霞峰前山归来。
见西边红霞如染,醒言便想道:
“不知现在南宫公子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就一起吃晚饭吧。”
就在他意态悠闲的漫步上崖之时,却突然听得耳边一阵风响;等旋风略住再去看时,却发现竹影中有一片洁白的布片,正在眼前石径上随风微微的起伏。
“这是……”
等他捡起这片似是裙边一角的绢布时,借着天上的霞光,看清上面正写着几个鲜红的草字:
“尽速独至黑松谷来!”
第八卷 『雪影摇魂映清盟』 第九章 寸心如玉,魂一变而成红
更新时间:2006…8…8 3:23:00 本章字数:4820
“居盈?!”
一见那幅纹理熟悉的裙布碎片,晚归的少年只觉着“嗡”一声巨响,霎时间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同时冲上脑门。醒言原本清明的双目,此刻尽充赤红的血丝;眼前山道上光影斑驳的斜阳晚照,此时看在眼中,直如触目惊心的斑斑血泪!
此刻,眼前布片上那八个歪斜的红字,就如八支利剑一般,戳到少年心底最深处;震惊、愤怒、后悔、忧惧、屈辱、仇恨,种种黑暗不安的感觉,就如同山洪爆发时冲过死寂的溪潭,将经年的沉渣一齐翻起!
又过得片刻,待听到手中物事跌落在地的响声,惊怒的少年才如同被虫蛰-般,猛然从怔愣茫然中惊寤。
重又展开掌中已被揉成小小一团的布片,忍着蚁虫噬骨般的锥心疼痛,又注目看了一阵那行血红的字迹,然后便艰难的弯下腰去,将方才跌落的粮袋菜蔬,尽力握在颤抖的手中。
“哥哥,你回来啦!”
待挪到崖口,那位活泼的少女,一如既往的蹦跳着跑到崖边,欢呼着迎接自己的哥哥。
“嗯,回来了。”
哥哥的手掌,也如往常一样柔柔的抚了抚少女的秀发。被哥哥疼爱的抚着发丝,等了半天的小小少女甜甜一笑:
“嘻~”
看着琼肜灿烂的笑颜,少年彷佛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叫了一声,然后面色黯淡的跟眼前的小女娃说道:
“琼肜,哥哥忘了件物事在前山。现在要回去拿一下。”
“那我也去!”
“不用了,我很快就会来。琼肜,你替哥哥把这些东西拎给雪宜姊,让她给客人准备晚饭。”
“嗯!”
见哥哥有事分派自己做,小琼肜就不再闹着要跟他同去。清脆的应答一声,琼肜便毫不犹豫的抛掉手中正玩耍着的一张折纸,然后从少年手中接过几件不轻不重的食料,全力提着,一颠一摇的朝石屋中走去。
“对了琼肜,上次还剩下几只鸡子儿,这次记得让雪宜姊一并给客人煮了吃!”
“嗯!”
少年在小姑娘身后语调如常的添了一句,得了应答,便步履从容的走下石崖,闪身没入阴暗的暮色幽影之中……
黑松谷,在抱霞峰西南,与千鸟崖大约相距四五座山峦,是罗浮山中一处幽僻的所在。
黑松谷中,生长着数百株参天古松,将整个幽谷遮掩得阴阴郁郁,暗无天日。这些深山老树,积了千年寿轮,那针叶便显现出一种幽暗的苍碧之色;黑松谷之名,便由此而得。
而黑松谷中这些遮天蔽日的苍松,枝桠严密,让谷底经年照不到阳光。积年累月下来,谷中便积拢起阴气浓重的瘴雾。因此,只要是上清宫门徒,都会被师长叮嘱告诫,轻易不要去黑松谷游走,以免被谷中时隐时现的瘴气毒伤。
因此,按理说现下黄昏将尽,暮色低垂,这罗浮山中名声昭彰的黑松谷,本应毫无人迹才是。但现在,在这片幽谷松林的边缘,却有位白衣少女,正倚在一株古松干上,双目紧瞑,一动不动。看她情状,就似是不小心中了谷中瘴毒,正在那儿沉眠不醒。
只是,过了一阵,这少女却悠悠的醒来。
撑开沉重的眼帘,居盈发现自己已到了一处陌生的所在。耳中听着有若狼嚎的阵阵松涛,刚刚清醒了些的少女,心下正是万般惊恐:
“我这是到了哪儿?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正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的情景,却见一张人脸探入自己的视线:
“终于醒过味儿来了?”
突见一个陌生男子出现眼前,少女顿时慌作一团。努力挣扎两下,却发现自己已被几圈藤萝牢牢绑在松干上。
这一下,居盈顿时惊惶万分,颤着声儿问道:
“你、你是谁?”
见少女惊恐情状,那面容颇为端正的男子,现下却扯动着脸上筋肉,邪邪一笑,嘲道:
“我是谁?我当然是带你来这儿玩的人。”
“你?!”
听得陌生男子说得暧昧,少女顿时大为惊恐,本能的低头向身上看去。见少女惊慌,那道装男子倒显得十分快意,张狂笑道:
“哈哈!这位小娘请放心,现在你只不过少得一片裙角、手指流了点血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居盈这才发觉,自己右手指头上,正传来阵阵的疼痛。举手来看,发现中指指尖上,正凝结着一小块血斑。
“这人掳我来此处,只伤我手指断我衣角,究竟意欲何为?”
正当居盈心中奇怪,心底里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焦躁不安时,却忽听得那位正得意怪笑的男子,突然停住笑声,换上一副凶狠神色,恶狠狠说道:
“小姑娘,刚才只让你少得鲜血衣角,现在,我就要让你少得更多!”
正回味这陌生恶徒话中含义之时,却发现这男子已从旁弯腰凑到近前,怔怔盯着自己细细观瞧。
正当居盈被瞅得浑身不自在,却见这挟持自己的恶道,突然如中疯邪般,朝她语气急促的大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往那个贱民屋里钻?好好好,今日我就要让你这个不可一世的贱民,也尝尝心爱之物被别人夺去的痛楚!”
“记住,今日辱你之人,叫赵无尘。”
吼罢,这个双目尽赤、有若疯狂的赵无尘,便俯身要往少女脸上吻去。
见恶徒终于要来轻薄,居盈却没有惊慌。只见她已收起惊惶神色,对着探脸过来的邪徒轻轻说道:
“赵无尘,你敢。”
这句话,虽然音调不大,但声调语气间,却彷佛自然蕴含着无上的威严,直听得那位准备凑上口来的赵无尘猛然一怔。
本来,此时任凭眼前女孩儿叫出多尖利凄惨的呼救,他都不会感到奇怪。但就是这么一句从容不迫的话儿,却让他放肆的身形猛然一滞——落日夕阳映在附近一处高岩上的霞光,正返照在眼前女孩儿娇美容颜上,让那本就庄洁无瑕的神色,更显得无比的尊贵威严。
怔愣半晌,生生憋住两个就要脱口而出的“不敢”二字,赵无尘勃然大怒——
眼前这女子,这份从容淡定、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神态语气,多么像那个出身卑贱而又毫不自知的劣民啊!
这怒火攻心的赵无尘,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被那贱民手下的一个柔弱女子吓住,顿时觉着羞怒交加。一转念间,便见他面现狰狞,恶狠狠叫道:
“臭小娘,我赵无尘有什么不敢?!”
说着,便复欺身向前,准备好好羞辱面前这女子。
正在此时,却听眼前原本似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孩,突然叹了口气,便如兰花吐蕊般幽幽说道:
“罢了,我本弱颜,今日被掳至此处,也只好一切随得师兄了。”
“只望赵兄,能怜惜小女弱质则个。”
“呃?!”
见眼前女子突然转圜,倒把赵无尘唬得一愣。满腹狐疑的四处细细打量一番,觉着也没啥异状,才重又看向眼前这位已变得柔柔弱弱、百依百顺的少女。
“哈哈,我就说,那厮堂中如何出得贞烈女子!”
此时赵无尘便似已经看到仇人悲痛欲绝的模样,一张扭曲的脸上,正露出发自内心的得意之色。只是,见他欣喜之余,却似还有些惋惜:
“唉,早知如此,就不急着给那厮送信了。不过……也应该来得及吧?”
听贼子这么一说,居盈心中倒是“咯噔”一下,心底那份不安,不觉又扩大几分。只不过,已打定主意的少女,见赵无尘又涎着脸凑过来,便半带娇羞的柔声说道:
“那……赵公子便先替奴家解了腰带吧……”
这句话说得欲言又止、如若蚊吟,直瞧得赵无尘心神俱醉,魂灵儿都似要飞上天去:
“哈,好个知情知趣的妙人儿!惭愧,今日倒够我生受了!”
已是神魂颠倒的赵无尘,立时便探手过去,要依少女之言,解开她那条金光隐隐的华丽腰带。
只是,越是心急,事儿便越是不顺;急切间,倒觉得少女那条腰带接洽处的花结,却似是个死结,任凭他忙得满头大汗,却总是解不开。羞惭之际,正准备用强扯断,却听那双手被缚住的女孩儿“哧”一声轻笑,含羞说道:
“赵兄恁地心急,却连一条裙腰也解不开。”
正当一脸晦气的赵无尘要出言辩驳,却听那女孩儿又笑吟吟说道:
“其实,你只要用力扯断花结中那条粉色丝带,再在当中那面圆玉上一按,这腰带便可随手卸开。”
“啊,原来如此。多谢指教!”
“说我心急,却是小娘你心急了吧?”
见眼前美妙人儿如此配合,赵无尘哪还有什么犹疑。轻佻调笑一句,这位风流公子便伸出手指,轻轻勾断那条粉带,然后朝那枚闪着些荧光的玉面用力按去。
“哎呀!”
正满心期待着销魂时刻早些到来的邪徒,刚刚一按那枚玉石,却突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手上蓦然传来一阵剜心剧痛!
“这臭婆娘耍诈!”
这阵锥心剧痛,便如当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熄赵无尘满腔的雨意云情。不过,好歹他也算上清高徒,心知不妙之际,已瞬间反应过来,立即迅疾一闪身,往后急退几步。电光石火间,已听得“轰隆隆”十数声巨鸣,正在身前不远处次第炸响——
一阵心惊胆战的胡乱闪躲之后,等被白光闪盲的双目恢复过来,赵无尘再去看时,却见那株绑缚女孩儿的老树松干四周,已平地射出十数道洁白的光柱!
这些巨大的白色光柱,就如同栅栏一般将少女团团护住;白光所到之处,头顶上原本浓密的松荫,已被刺穿十几个大洞。
目睹此景,赵无尘倒吸一口冷气;几乎与此同时,一阵揪心的剧痛,突然从手掌中传来。等清醒过来的赵无尘低头一看,蓦然便是一阵凄厉的惨呼!
原来,他刚才去按居盈腰带玉石的手掌,现在竟只剩下半张!
所谓十指连心,何况现在又去了半掌!当下,就把赵无尘疼得倒落尘埃,在地上惨号翻滚起来。
“可惜。算这厮走运,刚才只从旁边侧着身子过来。”
这时再去看时,原本温柔软款的少女,却已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颜色。
就在居盈看着赵无尘被自己护身玉带轰掉半只手掌,正在地下疼得不住翻滚之时,却又听得身后林间一阵风响,然后便是一阵恐怖的兽嗥。
还没等落难的少女来得及惊惶,却见那无良道人滚落之处,已揉身扑上一只体形硕大的金睛吊额白虎!
这头乘着狂风而来的百兽之王,现下正探出犀利爪牙,张开血盆大口,不住的扑腾厮咬着地上那名恶徒。只眨眼功夫,这俩体形状态悬殊太大的搏斗对手,已是胜负分明:
神志已有些恍惚不清的赵无尘,被猛虎一口叼起,不知跑到何处受用去了!
就在少女脱离灾难,四周白光渐渐稀淡之时,又从远处飞落一位少年,正急急朝这边赶来。
“居盈!”
一瞧见那位被困在松干上的少女,心急如焚的少年立即大声呼喊起来。
不过,就在他刚要举步冲去之时,忽又停住,探手将古剑牢牢攥在掌中,又施展出能抵挡法术攻击的旭耀煊华诀,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朝居盈之处小心行去。
“醒言!那恶徒已被老虎攫走了!”
见少年寻来,那位已经饱受磨难的少女如遇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