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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樱庭一树]+赤朽叶家的传说-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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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毬笑咪咪地出席每场签名会,身旁总跟着美男子苏峰,少女们看到美丽的漫画家身旁站着英俊的编辑,兴奋地尖叫连连,纷纷拿出即可拍相机拍下他们的身影,两人也报以灿烂的笑容,没人看得出漫画家和编辑之间的蜜月期行将告终。
  关键的那一天其实早就来到,原本关系密切的两人开始在独处时互不开口。尽管苏峰在编辑部里的地位大幅提升,毕竟也只是个员工,即使一手打造出畅销作品,收入并没有太大改变;从中获利最多的是出版社,再来则是赤朽叶毛毬。
  《铁打天使!》表面上是漫画家毛毬的作品,但其实是毛毬和苏峰共同催生的产物;其中有漫画家和编辑间彼此的信任,有男人和女人的友谊,就像耍猴人和猴子之间那条重要的牵绳。然而两人在迷失中失去彼此,原本紧紧相系的手一旦松开,就再也无法牵起。
  毛毬每天被工作追赶得筋疲力竭,苏峰则因为立场逆转,只能枯等作品完成,他一手栽培的漫画家已经独立茁壮,再也不受掌控。待在那样的毛毬身边,对身为男人的他而言,就像身处牢狱之中,这是苏峰的工作,对毛毬而言,也是一旦起了头就必须继续承担的责任。苏峰甚至想过,如果赤朽叶毛毬是男人就好了。在公司里他是人人敬畏的《铁打天使!》责任编辑,但是在漫画家面前,他却什么也不是。毛毬有创作漫画的力量支持,因而能坚持下去,但苏峰却被漫画压得喘不过气,终于在某一天崩溃了。
  这天苏峰好不容易等到毛毬的稿子,下山前往邮局途中,突然刮起一阵山风,将他手上的稿子吹得漫天飞舞,如果立刻冲上前去,应该来得及捡回稿子,然而苏峰却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耗尽全身气力,站在原地愣愣地仰望着鸟取灰色的天空。那股创作洪流改变了苏峰,也改变了毛毬,他累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苏峰回到赤朽叶家,告诉毛毬:「……稿子弄丢了。」这个消息令毛毬震怒不已,两人久违地正视彼此。
  毛毬看出这个一手拉拔自己的编辑眼中,已经失去往日热情,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没有爱,没有期待,也失去了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斗志。苏峰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轻蔑,他在毛毬身上看到的只有钱和权力。毛毬紧咬下唇,不颤助手们的阻止,狠狠掴了苏峰一个耳光。但苏峰仍是沉默不语。
  「给我道歉!现在就跪下向我赔罪!」
  苏峰乖乖照作,额头贴在榻榻米上,向这个他一手栽培的弟子下跪。毛毬低声说:「……算了。」回到工作室下达「重画」的命令,和助手不眠不休整壁画了三天三夜总算及时完成,毛毬不发一语把重新画好的稿子交给苏峰,自那天起,两人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一起工作,却再也不开口交谈了。
  毛毬决定每星期休息半天,星期一的傍晚以后就是她放松的时间。她并不外出散心,多数时候只是坐在檐廊上眺望后院景致。碰到独眼工人丰寿到家里来,会和他打声招呼,告诉他:「妈在接待室里。」偶尔也会和他聊一聊。
  这个顽固的工人是母亲万叶的朋友,却是父亲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毛毬和他很谈得来,因为她一样顽固,也害怕变化。
  丰寿和毛毬经常聊起那个死去的女孩,丰寿对侄女蝶子的死一直引以为耻,正因为他想法传统,受到的打击也越大。
  「世人都光说些难听话,虽然她上高中后学坏了,可是她以前确实是个好孩子啊。为什么大家都把她说得像是天生的坏胚子呢?」
  「随他们说吧,叔叔,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都喜欢蝶子。谣言总有休止的一天,我们对她的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毛毬小姐,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丰寿吸着鼻子说。
  尽管时代变了,熔炉却依旧没变,而丰寿也始终如一。万叶常和丰寿在一起,曜司则一如往常埋头工作,不顾家庭,他知道了长女毛毬成了漫画家的事,并没有表示反对,将家里事全权交给母亲阿辰和妻子万叶处理。
  尽管毛毬畏惧变化,就在她成为畅销漫画家的二十岁那年,也就是一九八六年的夏天,经历了一个惊人巨变。
  她的母亲万叶早已目睹过的那个悲恸的夏天,终于降临在赤朽叶家。
  我的舅舅赤朽叶泪那年将满二十二岁,即将以优秀成绩毕业于当地的国立大学,赤朽叶制铁的员工都因为有个优秀的继承人而放下心来,因为其它的孩子都不怎么可靠,像是从太妹变成漫画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毛毬,阴阳怪气、老是横刀夺爱的百夜,吊儿郎当、每天只顾玩乐的女高中生鞄,整天关在房里的小学生孤独。全家人都将希望放在泪身上,就连曜司也兴致勃勃地开始将经营企业的本领传授给他,然而事情就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发生了。
  那年暑假,泪和几个大学同学到碑野川上游的中国山脉脊梁旅行,一行人在山上开心唱着歌时,突然惊觉歌声里少了一个人的声音,察看之下才发现泪失踪了。有人说他失足滑下碑野川,但没有人亲眼目睹,反正大家在发现少了一个人的同时,就再也没人见过泪了,好像这个世界只是暂居的旅舍,他就这么干脆地消失在山间。这时悬崖下的河川隐约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大家纷纷拉长耳朵倾听,大声疾呼:「喂!泪!」「赤朽叶!」大家掉头街下山路,还是没看到泪的踪影,只好下山报警。其中一个伙伴一度疯狂地想跟着冲下山崖,其它人大喊着「三城!」奋力阻止他。随后搜救队在山里进行大规模搜索,仍没有任何斩获,泪仿佛从世上蒸发一般,完去失去踪影。
  消息传回赤朽叶大宅后,曜司完全无心工作,就连百夜也暂时放下有如「百次参拜」般活跃的私通行径;毛毬完全抛下漫画周刊的连载,惊慌失措地到山上各间神社庙宇求神问卜,发了狂似地在山上狂奔。「哥!哥!」的呼喊声周量在山间。分房的家眷们也都分头上山,帮忙寻找泪的踪影。
  得知即将成为大房重要支柱的长男就这么凭空消失,仿佛被风吹得不知去向,大宅所有人都出动了,大家越过山脉,在山中四处呼喊着泪的名字,只有他的母亲万叶一个人关在房里。上了年纪、圆滚滚的赤朽叶辰来到像雕像般静坐不动的万叶面前,把手搁在她的腿上,说道:「没关系的,万叶,没关系的。」
  自从那个晚上看见泪离开人世的未来影像后,万叶始终保守着这个秘密,但就在这个时候,她打破了二十二年的沉默,趴在阿辰丰腴的腿上痛哭流涕,像产下泪那天早上的情景。
  「妈,我都知道,我早知道会这样了,一直瞒着你们,对不起,大家那么看重那个孩子,可是……」
  「没关系的,自从选了你当媳妇以后,我就做好心理准备要把一个孩子还给山里,因为你是跟山里人要来的啊。」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啊。」
  万叶的肩膀颤抖着,她抬起头,直直地伸出右手食指。
  她指着后院,指向流过后院的那条小河,她常常独自一人站在河边沉思。
  「明天早上泪就会回家来了,只剩下空壳了回来,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是万里眼啊。」
  阿辰听完,走到后院注视着河面,这条河是源自深山的岩石细缝中进出的清泉,水质清澈,河水里面还有水草摇曳着。
  阿辰吸了一大口气,突然发出雷鸣般的巨大吼声,叫着毛毬的名字,她的吼声响遍全村,就连风儿也暂停流动,山脉都为之动摇。
  毛毬浑身是泥、披头散发,赤着脚奔回后院。阿辰指着小河说:「你负责仔细看着这条河,听清楚了吗?」毛毬听出阿辰口中的异样气氛,静静地点了头,她坐在檐廊上,一直到夜深人静、传来猫头鹰啼声时仍然没有离开,一直瞪着昏暗的小河。毛毬素着一张脸,全身是泥,眼球里布满血丝,夜晚的风轻轻吹拂着她。
  毛毬一刻也不合眼地盯着小河。天终于亮了,泪也缓缓地归来了,随着小河的流水,全身冰冷的回到了大宅。一切全如万叶所预视的。
  泪的遗体漂浮在小河中,他的遗体顺着这条源自碑野川的小河,回到家了,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微笑。毛毬慢慢站起身,踩乱了地上红莲火焰造型的细沙,冲到泪面前。她赤脚踩进小河里,用结实的双臂扶起泪,唤着「哥哥、哥哥……」泪仿佛还活着一样微笑着,就像平常两人对上视线时露出的那个温柔笑容。「哥哥、哥哥……」毛毬颤抖着走出小河,河水沿着身子流满一地,她惊慌失措地走上长廊,口中哺喃念着「哥哥、哥哥……」她全身湿透,长发沾着泥,双手紧抱着哥哥已经断气的沉重身躯。
  阿辰叫住在晨雾中佛徊在走廊上的毛毬,毛毬回过头去,看见从阿辰的身后发出了神圣的光芒,她愣在原地,感觉第一次这么需要祖母的帮忙,她不知所措,重复说着:「怎么办?奶奶?怎么办……」阿辰看着她,点了点头,毛毬将泪放下,颓然跪倒在地,发出有如野兽怒吼般的哭声,这时万叶走出房门,直直瞪着走廊上泪的尸身。
  万叶的头发在一夜之板转为银白。那头原本长及腰际、遗传给毛毬、覆董在黝黑肌肤上的秀峰黑发,从发根到发梢都变成了白雪的颜色。
  赤朽叶大房的三代女子——阿辰、万叶和毛毬茫然地席地坐着,守护着众人寄予厚望的长男冰冷但却面带微笑的尸身。其它家人和分房的家眷也感受到道一带异样的气息,纷纷回上前来。
  面对长男突如其来的死,曜司完全失了神,天黑之后。他注意到妻子过度冷静又像看破一切的眼神。他逼近万叶。问道:「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你早就看到这一幕了?」
  「我知道……」万叶缓缓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
  曜司甩了万叶一耳光,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动粗。万叶一直低着头,曜司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他平静地问万叶说:「我什么时候会死?」
  「……」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赤朽叶制铁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先知道了爸爸的死,这都多亏了你是万里眼,万叶。我一直希望活得够久,继续好好经营公司,但是没人能知道自己将来的事。」
  万叶看着丈夫。
  眼前曜司的模样,和自己当年看到的那个断头而死的幻影,容貌上没有太大差别,万叶知道曜司死期将近,她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对丈夫说:「日子不远了。」曜司紧咬的下唇渗出血来。
  毛毬除了打架和画漫画之外一无是处,剩下的女儿们也不能指望,老么虽是男孩,但还在念小学。曜司走在大宅迷宫般的长廊上,生平第一次在自家迷了路,不过有所动摇的,说不定不是曜司,而是失去了继承人的赤朽叶家大宅也说不定。曜司在长廊上徘徊了五小时,总算来到守灵的房间,毛毬正扑倒在棺木上号啕大哭,他抓住了女儿的右手。毛毬的左手则被编辑苏峰紧抓着不放;这期的杂志注销「作者因病暂停一回」启事,不过下一期总不能再编出「作者外出取材暂停一回」这种借口。这本少女漫画周刊都是算《铁打天使!》在撑持,如果下期再开天窗,销售数字绝对会骤减,上头一定会找人开刀。尽管苏峰还是不肯和毛毬说话,但他的手却一直尽卖地牢牢抓住自己一手栽培的摇钱树。
  曜司一把抓起毛毬,连美男子苏峰也顺势被拉起。毛毬浑然不知自己两手都被抓住,嘴里还一直哭喊着兄长的名字。
  「毛毬。你以前有没有听过爸爸的话?」曜司对毛毬大吼。
  「没有。」
  「我曾求过你什么事吗?」
  「没有。」毛毬哭着回答。
  「那你愿意听听爸爸的请求吗?」
  「好。」
  「招个女婿。」
  「我知道了。」
  苏峰气得大叫:「怎么可以!她十年不准结婚,她得继续画画,不然我们公司怎么办!」
  曜司死瞪着苏峰俊俏光润的脸庞,苏峰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两人之间被抓住双手的毛毬失魂落魄地垂着头,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晚毛毬和其它手足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因为他们都知道母亲是万里眼,能预知未来,父亲会要毛毬招赘,就表示他知道儿子死后自己也将不久人世吧。这么一来,家中必须有人招进父亲满意的女婿,好守住这个家,守护家族。正是出生大家族的女性的义务。
  毛毬虽然混过太妹,但责任感很强,从知道哥哥泪过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肩扛起了两个重担:一是身为幅销漫画《铁打天使!》的作者,她必须继续画下去。二是身为赤朽叶家的长女,她必须守护这个家。这两个重责大任沉甸甸地压在这个二十岁女孩强壮的肩膀上。
  毛毬的人生总是受死人摆布,那一次也不例外。
  守灵当晚,只有苏峰不了解整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对他来说毛毬只是一个漫画家,而他只担心自己的摇钱树被人夺走。身为毛毬的专属编辑,他住进了赤朽叶大宅,却对大宅的内情一无所知。甚至在守灵时看到百夜,他还以为那是女佣的鬼魂,尽可能不和她对上眼,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知道现在弥漫住家族众人的那股压力代表的意义了,当他听到毛毬在不知道对象的情况下就爽快地答就婚事,不禁搔乱了头发,发出悲鸣。他一路狂奔而下,赶到两层楼木造建筑的NTT,发了通急电回报东京的出版社,叫波在空中闪耀,一路向东飞去。
  无法阻止赤朽叶毛毬闪电结婚 苏峰。
  苏峰就这样丢了工作。
  隔天毕行的丧礼,从东方来了一个貌似苏峰的美男子,他也穿着意大利制的西装,递出一张尖锐得可能刺伤手的名片。上面写着「完钟晶」。完钟也出席了丧礼,他向毛毬致意后问到结婚对象一事,毛毬只说:「不知道。」远钟来赤朽叶家前已经啊查过了,得知毛毬正和当地一个同年的丑大学生交往,他说出这个大学生的名字,毛毬却用奇怪的眼光回答他:「应该不是他吧。」
  远钟虽不如苏峰那般对漫画有强烈的热情,但却是个聪明人,当晚他就大致掌握大宅的状况,知道毛毬是为了顾全家族企业才答应招婿,判断这场婚事对工作的影譬应该不大。毛毬的连载只停过一次,兄长的还礼一结束,她马上投入工作。如果她流下泪水,远钟便替她拭去。同时也增加了助手人数,远钟从都市里带来几个有志于漫画的少女帮忙,总共有七人之多。少女常驻在毛毬的工作室里。每天帮忙描线和贴网点,毛毬每天画个不停,画到一半哭了,新的责任编辑就为她拭去眼泪。周刊的连载工作非常最苛,读者回函中忠实地反应出作者受欢迎的程度,只要人气开始下滑,作品便有遭到腰斩命运的可能。读者的热情造就毛毬成为明星,然而也是这股无形的力量逼迫毛毬得不停画下去。苏峰发掘了毛毬这个金矿,不过接下来得靠毛毬自己继续挖掘,渐渐地那股洪流变成金黄色的,源源不绝流泄。读者的支持越来越热情,不知不觉中,毛毬成了背负整个编辑室命运的招牌漫画家,事态已经超出了毛毬所能控制的局面,她只能不停画下去,而她的眼泪,就交给那双从身后伸手过来的陌生男子远钟来拭去。
  就这样,料理完兄长的丧事不久后,毛毬招赘的事也正式定了下来。


  七七四十九天


  毛毬的夫婿由阿辰作主挑选。曜司在赤朽叶制铁的员工里挑选了几个勤恳青年,带着他们的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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