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救世主-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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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开得很慢,飞扬的雪花在汽车大灯的光柱里晶莹闪亮,下雪的城市在夜色的灯光里原来是如此美丽,似乎少了几分寒冷,多了几许温馨。
丁元英坐在车里望着满大街的春节气氛,说:“春节一过就是市场淡季,租门面房的机会比较多。你跟肖亚文联系一下,请她帮忙给公司租间房子。”
芮小丹专注地开着车,问:“具体什么要求?地段?面积?价格?”
丁元英说:“开个音响店,你告诉她用途就行,她会给你考虑。”
芮小丹说:“行,我跟她联系。”说完,她行驶了一段路程,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你对叶晓明这个人有什么评价。”
丁元英说:“到目前为止,我对叶晓明的评价只有一句话:叶晓明是聪明人。但是评价一个人仅仅用聪明或不聪明,那是不够的。”
汽车在一条车流量很大的路段上遇到了塞车,车子在雪路上走走停停,行进缓慢,20多分钟后他们才来到龙门阵火锅城。
火锅店由一楼大排挡火锅、二楼雅座火锅和三楼包厢火锅三部分组成,以一楼大排档火锅生意最为火爆,餐厅里人头攒动,沸沸腾腾,每张桌子上都旁若无人地摆上十几碟,人们围着火锅边吃边聊,海阔天空地拉家常、说笑话,无拘无束,其乐融融。
进入餐厅,两人找了一张客人刚走、还没有撤席的桌子坐下,等着服务员先来撤席。由于是排档式火锅,桌子都不大,也不考究,桌子摆放得非常拥挤,却也更显出热闹和红火的气氛。服务员们忙得团团转,不时还得听上几句顾客不耐烦的催促。
旁边一张桌子坐着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通红的脸上泛着油光,桌子下面摆了一堆空啤酒瓶。其中一个正用饱经沧桑的语气对同伴说:“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老婆离了,工作丢了,身子骨也垮了,要是换个人早死了,也就是我,坚强活下来了……”
芮小丹无意中看到了,那张年轻的脸和那种饱经沧桑的语气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笑,她怕笑出来惹上不愉快,就把脸转到一边忍着。
这边,一个做派斯文的男人正以一种娇柔的语调对一位女士说:“王小姐,我跟你咨询个情况。请问你们单位有没有大龄青年?括弧,女性。”
女士显然对这种斯文有些不悦,礼貌而又嘲讽地说:“有,括弧,难看。”
芮小丹感觉自己实在忍不住要笑出来了,而丁元英用菜谱挡着脸正在笑,于是赶快站起来拉上丁元英就离开,上到二楼站在楼梯口笑了起来,说:“怎么这么巧啊,全让咱们给赶上了,就凭这一笑这趟也没白来。”
二楼雅座餐厅从桌椅、餐具到环境装饰都比较考究,空间也宽敞了许多,只是客人少了一些,不如一楼的气氛热烈。他们选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既方便说话又能看到大街上的雪景,非常惬意。服务员送来茶水,递上菜单。芮小丹要了一个鸳鸯火锅,点了海鲜、牛肉、豆腐、蔬菜几盘菜和一瓶啤酒,从包里把丁元英的香烟和打火机拿出来。
火锅和作料很快就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丁元英问:“国外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芮小丹说:“太远的地方没去过,也就是巴黎、伦敦、罗马几个城市。去过莫斯科几次,都是因为转机停几个小时,看看红场,逛逛特威尔大街。”
丁元英说:“给你个建议,探亲返回的时候拐个弯儿,到耶路撒冷看看。”
芮小丹说:“耶路撒冷?一点不顺路,那得绕多大个圈子。”
丁元英说:“我去过,绕不了多大圈子。耶路撒冷是世界三大宗教圣地,真主、上帝和耶稣都在了,有条件还是应该去看看,增加点见识。”
芮小丹问:“什么意图?”
丁元英说:“旅游就是意图,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就是意图。”
芮小丹说:“你既建议就有道理,行,到时候我拐个弯儿去一趟。”
丁元英往火锅里下了半盘牛肉、半盘鱿鱼片,然后喝啤酒等着开锅。
芮小丹问:“知道我是怎么看你在古城吗?”
丁元英说:“不知道。”
芮小丹话未出口先笑了,说:“你在古城,所谓的清静清静,其本质就是出家。如果不是我以美色舍身相救,你剃了头就是和尚。”
丁元英也笑了,说:“我也纳闷,怎么老没涅碦?原来是等你宽怀一度。”
芮小丹对这种极品理证、极品爱情且极品淫秽的语言付之一笑,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说道:“你是谁?我是谁?这些问题我也想过。咱们两个活得不一样,我活得很简单,你活得太复杂,不是平行的两条线,是交叉而过。但是,这于我已经够了。”
丁元英说:“这不是简单和复杂的问题,是生存境界不一样。你活的是自性自在,不昧因果,通俗点说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我是想活个明白,还在思索的圈子里晃悠,离你的境界还差着几个位格。”
芮小丹说:“我在那么高的境界上,我怎么不知道?”
丁元英说:“你自性本来,无需知道。这是根性的范畴,不是根器、智慧。”
芮小丹自嘲地一笑说:“真会抚慰我们众生啊!”
丁元英问:“你为什么要当警察?为什么在普通人眼里那是病态?”
芮小丹说:“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类似这种话我听多了,要么说我傻,要么就是想挖掘点思想火花什么的,我从不回答这种问题。那么多人都干警察,怎么一到我这儿就不一样了?说到底就是因为我有德国居留身份就金贵了。”
丁元英说:“德国居留没有价值吗?我就曾经为一纸永久居留身份在柏林熬了10年,为这个去工作、买房子、纳税。德国居留身份意味着很多东西,高收入、高福利,不愁生老病死,自由出入欧美国家,在国人面前有身份、有面子,过去甚至还有华侨商店的待遇。”
芮小丹说:“出国的人肯定得为居留权奋斗,我母亲连国籍都加入了。但是……这个我不说了,你把但是后面的东西说出来。”
丁元英说:“但是,你得到的,是人家德国人能够给一个中国人的东西,包括你在中国人面前的优越感。总有些东西是人家不能给你的,比如你永远是边缘人,你融入不了别人的主流社会。你不用表白,也不用提醒,人家错待不了你。警察是主流社会的标志,你在德国做不到,在中国就能做到,这是国籍和血统给你的权利,这就是祖国。”
芮小丹本能地伸出右手,做出一个握手的表示,随即与丁元英伸出的手握在一起,夸张地上下摇动了两下,笑着说:“同志!同志啊!”然后松开手感慨地说:“没有在国外呆过的人很难理解主流社会这个词对于一个普通公民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就生活在主流社会,他们不缺祖国,缺的只是一点钞票,所以不理解。我就是觉得警察威风,我就想要那种感觉,这和思想火花没关系。”
丁元英说:“所以,你活的不是简单,是奢侈,是你首先得放下点什么,这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奢侈。从世间法上说你是病态,从出世法上说你是奢侈,当有人笑话耶稣是傻子的时候,其实谁都不傻,仅仅是两种价值观不兼容。”
芮小丹亲昵地低语道:“我已经飘飘然了,现在就想度你涅碦。”
丁元英笑了笑,说:“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仅在这一件事上就可见一斑。我在柏林前后呆了十二年,你能感受到的我都感受了,你是想到了就做,该拿的拿该放的放,自性作为不昧因果。我呢?就在那里参哪参哪,没完没了,越想活个明白就越不明白,一直参到了死胡同里出不来,就蹲在墙根打瞌睡。”
芮小丹说:“你参给我,我能出来。如果我出不来,我就不是你说的自性本来。”
丁元英说:“你沿着出国的感受往下参,跟着就参到一个问题:中国为什么落后?你必然从现象参到制度、参到文化,因为任何一种命运,归根到底都是那种文化的产物。五千年的文化积淀足以让你拍着胸脯说:我们有文化。但是,五千年的文化积淀却不能让你挺着胸脯回答:我们有什么文化?因为有文化和有什么文化不是一个概念。”
芮小丹问:“那你说是什么文化?”
丁元英说:“是皇天在上的文化,是救主、救恩的文化。如果一个民族的文化从骨子里就是弱势文化属性,怎么可能去承载强势文化的政治、经济?衡量一种文化属性不是看它积淀的时间长短,而是看它与客观规律的距离远近。五千年的文化是光辉、是灿烂,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传统和习俗得过过客观规律的筛子。”
芮小丹说:“我不懂多深的理论,只能说自己的感觉。第一,这不是咱们可以操心的问题,是拿了这个薪水、享受这个阶层既得利益的人应该操心的问题。第二,改革和转变观念已经给中国带来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改革和转变观念不能脱离国情和国民素质,这不是谁一着急就能解决的问题,中国需要时间。”
丁元英说:“是个很客观的认识。再往下参。”
芮小丹说:“要是我就参到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好打算自己的生活。再往下参还能参什么?你参给我看看。”
丁元英说:“我就又回到起初的问题上了,中国为什么落后?然后又是一轮现象、制度和文化,然后又落到中国需要时间,就像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圆。所以说我不如你,我还在思索的圈子里晃悠,不该作为的不作为就是作为,能活个明白就不错了。”
芮小丹笑了,说:“你是大狼狗,闲着没事就蹲在墙根打瞌睡吧。”
丁元英憨憨一笑。
第二十三章
正月初七,天气不是很冷,天空还飘着零星雪花。冬季天短,虽然才傍晚6点钟,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芮小丹下了班匆匆走出公安局,上了等在门口的本田轿车。下班时段路上车多,欧阳雪小心驶入车道,向高速公路驶去。
欧阳雪说:“我带了几块蛋糕,天黑了,路上不敢停车吃饭。”
芮小丹系上安全带,说:“亚文说了,到了北京她请客,晚饭一块儿吃了。”
欧阳雪说:“带这么多钱开夜车去北京,我还是头一次,心里挺虚的。你说,要是路上真遇到歹徒,我该怎么办呢?”
芮小丹说:“不慌就行,越慌越不知道怎么办。”
欧阳雪问:“要是真遇上歹徒,你开枪了算不算犯错误?”
芮小丹笑了笑,说:“这趟保镖是个警察职业的边缘问题,警察就不能有朋友了?就不能跟朋友出去办个事了?哪条法律规定警察的朋友就不受法律保护了?”
欧阳雪说:“就是,警察的朋友也是人民群众的一员哪。”
春节已过,下一个节日是正月十五,按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只有过了正月十五才算真正过完了大年,各行各业都还没有正式开工,所以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不多,道路两旁是黑沉沉的田野,一切都笼罩在浓浓的夜幕里。
她们中途没有停车,也没有遇上歹徒,一路平安。经过近4个小时的行驶,进入北京市区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北京街头依然还沉浸在节日的五彩缤纷里,满街的大红灯笼处处预示着传统灯会的不日到来。
汽车到了预先跟肖亚文约好的地方,芮小丹远远就看见肖亚文和一个女士站在一家尚未开张的精品服装店门前,她们旁边还站着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
汽车在精品服装店门前停下,肖亚文迎上几步与下车的芮小丹相觑一笑打了招呼,然后与欧阳雪握手,热情地寒暄道:“欧阳,你好,你好!”
欧阳雪也热情地说:“亚文!咱们在电话里聊过,今天终于见面了。”
肖亚文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张静,这是小杨,杨晋忠。这是我大学同学芮小丹,这位就是要在北京开店的欧阳雪。”
张静与芮小丹和欧阳雪分别握握手,然后说:“欧阳小姐,知道你们很忙,怕耽误你们时间,所以就赶在这儿见面了。亚文说你们要招个服务员,这是我舅舅的孩子,打小在四川农村长大,会开车,1994年在北京考的本子,给个体出租车干过一年,熟悉北京道路,基本符合你们要求的条件。我跟亚文在德语班的时候就认识,关系特好。我表弟人特老实,身体结实,从不多嘴多事,就知道干活儿,保证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欧阳雪问:“小杨以前都干过什么工作?”
张静说:“小杨23岁,初中文化,来北京7年了,干过建筑工、个体出租车司机、饭店服务员,一直住在我父母家里,管得特别严。工资什么的都好说,你们觉得他干活儿值多少钱就给多少钱,需要他夜里值班就让他住店里,不需要值班就让他回家住,怎么都行。我了解亚文,不靠谱的事她不会张罗,家里也希望小杨能找个稍微稳定点的工作。”
欧阳雪说:“亚文找的人知根知底,不会有问题。我们是打算在北京开个店,但是将来能不能做下去?能走多远?谁心里都没个谱,只怕耽误了小杨的前途。只要张小姐和小杨不嫌弃,这事就可以定了,什么时候上班我托亚文通知你们。”
张静说:“那就太谢谢欧阳小姐了,谢谢!我知道你们时间很紧,就不打扰了。你看能不能另外抽个时间,咱们找个饭店坐坐。”
欧阳雪说:“张小姐客气了,我们也是希望能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谈不上谁谢谁。咱们都得谢谢亚文,有她帮忙咱们才都合适了。”
肖亚文看了看表,说:“都是朋友,不客气了。张姐,那边已经跟房东约好了10点半见面,没时间了,有话咱们以后再聊,今天就到这儿吧。”
张静说:“好的,你们忙,我们先告辞了,有机会一定一起坐坐。”
张静和小杨搭乘一辆出租车先走了。
芮小丹对肖亚文说:“你路熟,你开吧。”
肖亚文上了司机座位,芮小丹让欧阳雪坐在肖亚文旁边,以便她们谈事情,自己则坐在后排座位,三人朝跟房屋出租方约定的地点驶去。
肖亚文说:“你们交代的事基本都办了,这是几家附近比较有信誉的代理公司和一份房屋租赁合同。”说着腾出手从排挡杆旁边的手袋里摸出几张纸递给欧阳雪。
欧阳雪展开纸看了看,房屋租赁合同是两份,其中一份是房东与前任承租人的房屋租赁合同参考范本。新的房屋租赁合同条款更加详细,租赁期限3年,年租金24万,每年提前一个月预交全年房租。另外单独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四家代理公司的信息——
北京信义工商注册代理公司电话 地址
北京惠雅迪财务代理事务所 电话 地址
北京诚诚专利代理事务所 电话 地址
北京欧华进出口代理公司 电话 地址
欧阳雪收起代理公司名单,说:“谢谢,太麻烦你了。”
肖亚文说:“嗨,可别说谢,都是些问路跑腿的事,本来就不是个事。”说完之后觉得表达不当,似有夸口之嫌,又笑道:“还好都不是个事,大事我也办不了哇。”
欧阳雪说:“这些对我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