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语萃-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再翻开中国的美术史,你可以看到什么“美人图”、“明妃出塞图”、“唐后行踪图”,可是你绝对找不到一张光着屁股的女人,绝对找不到对裸体艺术欣赏的观念。中国人没有这些,他们压根儿就不画正视肉体的图画,也不画一个脱衣出水的女人。他们要画就画两个,——例如仇十洲的春宫图,这就是中国人的“裸体艺术”!
中国人的“裸体艺术”表现都是变态的、可耻的,什么“男女裸逐”啦、“起裸游馆”啦、“裸身相对”啦、“帘为妓衣”啦,无一不是丢人的纪录。换句话说,中国人对肉体的观念是不正常的,这种不正常的观念再被“礼教大防”一阵,立刻就建构了衣裳的伟大,所谓“蔽形,表德劝善”,此“圣人所以制衣服”也!
把衣裳既看得如此神圣,在另一方面,不穿衣裳或露出一部分肉体自然也就要不得。因为肉体是“丑恶”的,“同禽兽”的,所以把肉体露给别人看就显得大不敬,是对别人的一种侮辱。
——由一丝不挂说起
西方的“肉体美”
西方人继承了古希腊的对肉体美的尊重观念,这种观念最具体的表现是他们创作的艺术品,在绘画、壁画、皿画、织品、雕刻、浮雕、木雕等艺术品上,他们流露了各种对肉体的欣赏与礼赞。这种传统的代代相传,自然发展到近代的模特儿、脱衣舞、裸体会、日光浴运动,以及身上衣服的缩减、电影检查的放宽。
——由一丝不挂说起
裸体艺术
肉体暴露一件事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更不必用礼教的眼睛来大惊小怪。一个钢琴家,可以表现他的指法;一个运动家,可以表现他的体魄;一个美人,为什么不能表现她的肉体?肉体本身并不是什么神秘或肮脏的东西,一个以“精神文明”自豪的民族,岂可以随便遮盖它吗?
——由一丝不挂说起
胸围发展史
在过去,中国女人最缺乏胸围观念,大家都觉得乳房丰满并不好看,所以要束胸,束到“胸乳菽发”,才算好看。等到西洋的三围尺码来了以后,“大奶奶主义”油然兴起,乳房乃得解放,其上围小者不欲再小,上围大者志在更大,于是不得不乞灵于所谓“胸罩”和“义乳”,而杨贵妃时代的东方“诃子”一类的东西遂被丢掉了。“义乳”观念刚流行时,得风气之先的当然是那些在上海的名女人,当时因为用的是棉花,所以容易露马脚,名女人徐来、徐琴芳等,都有过“不幸一乳遗失”的纪录。后来“义乳”慢慢改进,由棉花而橡皮,由橡皮而塑胶、乳胶,并与“胸罩”合流,任凭女士们扭扭或恰恰,再也不必有泰山其颓的顾虑。当我们看到今天的女人们,挺着不辨真假的乳房,傲然自道她的三围数字的时候,我们怎么能不惊喜:这是何等现代化!
——由一丝不挂说起
模特儿的过去与未来
在对肉体的观念上面,最正常的合法开放是艺术家眼前的模特儿。模特儿的出现最早是在私人的画室里,到了民国八、九年,上海有人发难了,最有名的是常州怪人刘海粟,他公然呼吁:“模特儿到教室去!”主张公开在教室里做人体写生。当时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老顽固们大骂他、新闻记者攻击他、孙传芳的五省联军捉拿他,人们把他跟写性史的张竞生、唱毛毛雨的黎锦晖目为“三大文妖”。可是时代的潮流到底把“文妖”证明为先知者,全国各地的美术学校一个一个的成立了,光着屁股的模特儿也一个一个的合法了,在道统与法律的夹缝中,模特儿几乎变成唯一的漏网者。第二个漏网者是什么,我不能想像,看到目前的所谓“歌舞团”,我想迟早大概是脱衣舞了!
——由一丝不挂说起
养女与妓女
最早来台的大陆人,不论是流民、亡命徒、海盗或猪仔(荷兰人招募的劳工),都是男性;郑成功驱逐荷兰人,带来的部队,有两万五千人,也都是男性,后来虽下令搬眷,但是女性仍有限,无家眷者约占百分之六十到五十之间。清朝消灭郑家王朝后,下令来台湾的,不准携带家眷,直到七十六年后,才准携眷来台,但限期一年。虽然官方这样不爽快,但是民间偷渡的,却大有人在。到了一七六九年,台湾已有福建移民数十万、广东移民十余万,在这样大规模的移民下,两性比例的悬殊,虽有改善,但是恶俗的形成,还是无法阻止了。
恶俗之尤者,就是养女。养女的兴起,主要原因是小户人家,为了宗祀大计,预先为自己的儿子收来童养媳,既可在家帮助工作,又可将来免付聘金;另一原因是穷苦人家生了女儿,养不起,因此送人或转让给别人家去养。以上两种原因,都不外是宗族的、伦理的、经济的,也算常态。但这一风气,在台湾蔓延的结果,却因男女比例悬殊而走样,于是,“乡间之人,至四五十而未有室者,比比皆是。闺女既不可得,或买掠贩之女以为妻、或购掠贩之男以为子”的怪现象,便应运而生。在大陆,一般着重在养子,不在养女,收养了别人女儿,也多化为家中一员,并不突出养女的身分;养女地位不佳的,也不过在家如婢,变来变去,多在家门里;但在台湾,却着重在养女,养女的作用,慢慢走了样,居然越过了宗族的、伦理的、经济的基本原因,摇身一变,变成了摇钱的,——养女作用变成了妓女作用,家门里的变成了家门外的,这种堕落,是中国文化在台湾的荒腔走板,真是台湾人的耻辱!
——台湾的妓女传统
台湾妓女的特殊传统
在养女作用变成妓女作用的过程中,日本文化的杠上开花,更加重了这一恶俗。日本本是很淫猥、又不尊重女性的民族,在台湾,为了巩固它的殖民地统治,对于淫业,诸多大大的方便,虽然它禁止人口买卖,但以养女名义,登录户籍而从事淫业的,它都悉听尊便。这样的宽大,更使台湾养女沦入悲惨的境地。当年在台北大稻埕做艺妓的一○五名中,养女占九十二名;做酒女的五十七名中,养女占四十七名,其他各地等而下之的妓女,更可想而知了。
台湾在经过日本人半世纪的统治后,人口方面,两性比例虽逐渐减低,而接近男女约等;但是,养女恶俗的流风,却有得消受。国民党接手后,一九五二年有养女十三万,但到六年后的一九五八年,就滚到十九万!九年后,一九六七年五月八日的第一党报中央日报上,公然承认“私娼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养女,而这些养女非但是被迫卖身,更可怜的大都是些未成年的少女,小的只有十二、三岁。……”可见台湾投回祖国怀抱后二十年,养女犹在嫖客怀抱中!国民党师承了日本人的娼妓政策,从民间妓院到军中乐园,无一不以日本为师且青出于蓝之,以致台湾今天淫业之盛,不但外销日本,且为日本观光客的温床。常言说事事“日本第一”,但在这方面,日本人差得远哪!
台湾妓女有它的特殊传统,那就是清朝以后中日提携下的娼妓政策,这政策使养女变成了妓源,恰像黑奴成为劳力来源一样。不同的是,台湾养女的遭遇,在身心摧残上,还有甚于当年美国黑奴,谁说今天是二十世纪?
——台湾的妓女传统
两性篇·谈男女之间爱情哲学李敖语萃爱情哲学泛处女主义
泛处女主义
一、女人被强奸也好,被调戏也罢,被流言所害也罢,都不必自杀或自毁;
二、这不涉及羞辱的问题;
三、于她的贞操,根本不发生丧失问题。
既然这样,我们来重看“处女膜整型”的现象,就发现很可笑了:以“处女膜整型”为号召的密医们,他们妄想“修补”处女膜,使它“童贞回复”,目的在用一点表皮的联接手术,使被修补者能重新“落红殷褥”或“流丹浃席”,从而满足对方的“处女癖”,使对方在欢畅之后,浩然有“守礼谨严之处子也”之叹,诸君试想,这是多可笑的作伪举动!
这种作伪,对中国的“处女迷信家”说来,常常是要上当的。因为在过去,科学技术的运用,还嘉惠不到处女膜,许多女人为了骗老公,只好偷偷把鱼鳔中装了血,偷偷放在要害,在黑暗中老公色急求试,只顾销魂,当然不疑有“他”,于是在仓皇之间,稳稳的戴上了绿帽子。今天在台湾的花街柳巷中,还有数不尽的逐红老公,不惜以一两千元以上的破身钱,买一个女孩子的初夜权,其实他买到了什么?真正的处女的贞操是拿钱买不到的,他们买到的不是密医手术下的杰作,就已算是狗运当头了。
——论“处女膜整型”
泛处女主义之二
以前我读六百多年前的一本老书——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里面记柬埔寨的“阵毯”风俗,由僧道来把女孩子“去其童身”;现在我环顾六百多年后,报纸上这些“复其童身”的各种广告,我真要惊讶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更惊讶在现代化的中国,竟还有这种丑恶的现象!但是当我把这种丑恶现象的来龙去脉,做一番探源的工作以后,我就不再惊讶。我只是在心头抑止不住一种叫喊,要我向这个社会呼吁:
“任何不幸的女人不必再悲叹她们的不幸。如果她不能逃脱丑恶的现实,那她至少也不必有玉玷花残的幽伤。——须知同床可以异梦,恨海并不难填。在处女膜问题上,实在有发挥纯粹唯心思想和高度精神文明的必要。到那时候,王阳明先生如重新活过来,他不会再说‘满街人都是圣人’了,他会改口说——‘满街人都是处女’!”
——论“处女膜整型”论女性·论选美李敖语萃论女性·论选美
——不要信仰理想的美人,要享受现实的美人。女人的本质
如果“真”“善”“美”三者不可得兼,一定要女人选三分之一,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会宁愿不做真女人,不做善女人,而要做一个美的女人。女人宁愿是个假女人、坏女人,也要是个美人。
这就是说,女人的本质是唯美的,女人实在不适合求真、不适合责善,女人把感觉当做证据,这种人,怎么求真?女人把坏人当成好人,这种人,怎么责善?所以女人追求真相,真相愈追愈远;女人择善固执,善恶愈择愈近。
——上电视谈现代婚姻的悲剧性
女人是被看的
我不从外表来论断一个女人的程度,如同我不喜欢女人这样论断我,女人是被看的,不是被了解的。
——一封神气的情书
做女人是艺术
做女人和炒菜一样,是一番鬼斧神工的大艺术,内自三围隆乳,外至一颦一笑,暗自眉目传情,明至花容月貌,皆非糊里糊涂的亚当子孙所能洞晓者。
——假如我是女人
中国传统的妇女地位
按照我们的旧礼教,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当然是“既嫁从夫”(“仪礼”丧服子夏传),因为女人乃是“从人者也”(《礼记》效特牲),这是很明显的父权家族制度。这种制度表现在法理上,则是“夫妻同体主义”,所谓“妻者,齐也,与夫齐体”(班固《白虎通》)。
因此,在婚姻关系上,我们的老祖宗攫获了一个绝对优势的地位。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所处的地位是异常不平等的。她没有权力、没有意志、没有职业、没有名位、没有财产、甚至没有知识、没有法律上的平等地位。换句话说,结婚后的女人是没有“人格”的。她的人格已被丈夫的人格所吸收、所合并,她只能在丈夫的专权下同其荣或共其辱,完全居于附属的地位。
——纪翠绫该生在什么时候?
汉朝的“女诫”
在《女诫》里,有很多“奇妙”的理论:
比如说,它主张女人要卑下、要软弱,女孩子生下来第三天,就该把她放在床下面,来表示她的卑弱;
比如说,它主张女人要无条件的服从丈夫,丈夫就是“天”,因为“天”是不可以违背的,所以丈夫也不可以违背。对丈夫要像忠臣对皇帝、孝子对爸爸一样;
比如说,它主张丈夫可以再娶,可是太太不能再嫁;
比如说,它主张做太太的方法,是在使丈夫不打她、不骂她;
比如说,它主张丈夫对太太,是一种“恩”情,——这部书的作者,根本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从班昭这部书以后,也有一些书跟着冒出来,大谈女人该如何如何,像魏晋时代张华写的《女史箴》、唐朝太宗长孙皇后写的《女则》、陈邈太太郑氏写的《女孝经》、宋若华写的《女论语》、明朝成祖仁孝文皇后写的《内训》、吕坤写的《闺范》、清朝蓝鼎元的《女学》等等,和班昭那本《女诫》一样,也有很多很多的“奇妙”理论出现。
——女性——牌坊要大,金莲要小
狭窄的单行道
在中国传统的观念中,一个女人的路线,只是“贤妻良母”的路线。这是一条单行道,一条非常狭窄的单行道。夹在这条单行道两边的,是丈夫的拖鞋、子女的尿布、厨房的锅碗瓢盆、邻居的八舌七嘴。故中国的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她的一切生老病死、富贫荣枯,都以丈夫的变化为函数。她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自己。中国的传统观念,也从不允许女人有她的自己。传统的女人,在“贤妻良母”以外,多认识一些字,多写一首小词小令,已属难得,并且也接近“大逆不道”的边缘,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的“完成”,并不以“才”为充要条件,甚至“才”还是她“不守妇道”的张本。所以流风所及,中国历史上至多只有伟大的“母性”,并没有伟大的“女性”。中国历史上不会有“女思想家”、“女社会改革家”、“女叛徒”、“女飞行家”……中国的传统不鼓励女人去走这些路,要走也走不成。中国的女人不论长得多么高,也要被男人踩在肩膀上。正所谓女高一尺,男也高一尺,因为女人那一尺,就是间接为男人高的。
——从“秀信箱”到“上下古今谈”
中国人的“重男轻女”
在古代,有一件怪事:男人离不开女人,可是男人又看不起女人;更怪的是,不但男人看不起女人,连女人也看不起她们自己。
男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放在床上;女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放在地下。或者放在水里,干脆淹死。这是因为养不起,又没有“安无妊”或“乐普”,只好即时生杀了事。这种风俗,叫做“溺女”。
男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穿漂亮的衣裳;女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只穿背心式的内衣。
为了奖励生男孩,汉朝章帝发明了“胎养令”,对生儿子的有优待,生女儿的就不行,除非生杨贵妃,生杨贵妃可以“不重生男重生女”。但举世滔滔,哪有那么多杨贵妃好生?何况万一生不好,生出了黄承彦家的丑丫头,除了嫁给诸葛亮,也没人要。但举世滔滔,哪有那么多的诸葛亮?
——女性——牌坊要大,金莲要小
“难养”的性格
中国思想中最早论女人与小人的文字,见于《论语》阳货篇。阳货篇里记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逊),远之则怨。”……孔子这段话的现代表达法该是:“只有女人和小人才是最难同他们相处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