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46-乱世之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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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先生可听说过什么叫鱼死网破?”北豹魂不紧不慢地说。
越青冢全然没有想到,北豹魂粗犷的外表下,竟有着少见的细谨心机。他侧过身去,由破裂窗户吹进的冷风扑面而来,竟让他感受到一丝寒冷。从他进入尧境以来,他从未感到过冷。那是一个多么庞大而可怕的团体,他也只是耳闻。看不清楚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如果现在杀了这个人,他面对的就将是整个帝国谁也不曾面对过的强大团体。也许以前有人面对过,可也许他们都因此而已经死了。这个团体也许没有强大的武装,不可能攻城灭国,可要是决定杀掉一个人的话,相信应该没有人能够逃过。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
他思忖一下,手突然摸到了刀柄上面,心霍然踏实下来。是的,这么多年来,物是人非,也许只有手中的这把刀,才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他决定不再想下去,转过身来,面向北豹魂:“好,我答应你。”
“相信越先生是一诺千金的人。”北豹魂将右手掌置于左手的腕上,行了一个礼。反手一撩,将长枪斜横于胸前,遥指向越青冢。越青冢此刻才看清楚长枪的样子:银白的枪身,坚实而光滑 —— 只有百炼而成的枪,才有那么流畅的颜色、浑实的枪身;再往前,烘托出窄而长的枪尖,随着流光的闪现,在最前端,汇成一股慑人的寒。
越青冢的血又热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对手了。热血开始在周身涌动,心也开始兴奋了。
他缓慢地抽出他的刀,杀气如猛兽的獠牙,森然暴露。
北豹魂握枪的手松开又握紧了:“注意,我要进招了。”话音刚落,他左手猛地在枪身上一捋,右手使劲一推,人和枪挟着雷霆之势,席卷而来。越青冢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将双手握在刀柄上,刀刃向下斜置,快步上前,就在枪风扑面而来的刹那,反手一提刀身,当的一声!两人的身姿交错而过。
速度太快,根本没有人看清楚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越青冢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身来,这的确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之一。刚才的错身,他可以感受到那一枪的劲力是多么霸道。
而北豹魂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的步伐大而猛,很快便冲到了墙边。他的脚法一变,在墙上蹬了一下,然后身体便和枪汇成一条直线,刺向越青冢。
这样的枪法越青冢还是第一次见,可是枪上逼人的杀气显然比刚才那一击更猛烈更快速。恍惚之间,枪尖再现。来不及多想,越青冢反转刀身,又是一声脆响。他以刀面接下了这一枪,可却卸不下这一枪的劲力,两人的身形不住地向后退去。一直到墙边,越青冢用脚抵住墙根,两人才停了下来。
《乱世之殇》 第一部分《乱世之殇》 第二章(4)
杀气突然弥散于无形。北豹魂撤回长枪,握拳而揖:“承让。”
越青冢将长刀放下:“你走吧。”
北豹魂听罢,走过去,将愣在一旁的孩子扶起。那孩子却挣脱他的手,向前走出两步,冲着越青冢说:“我叫明翊,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杀你。”
越青冢看着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我等你。”
北豹魂哈哈一声长笑,道:“告辞。”说完,便卷起那孩子,向他来时的窗子猛然一跃,便不见了。
士兵们围了上来:“将军,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越青冢强压住胸口翻腾的血气,叹道:“我败了。”
明翊在北豹魂的背上睡着了,悲伤绝望恐惧已经让这个孩子筋疲力尽。北豹魂回首看了一下孩子安详的睡脸,呵呵地笑了笑。路开始崎岖起来,可北豹魂的脚步并没有慢下来,他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夕阳开始西斜,夜色正袭来,而回去的路却还很遥远。满天的星辰,是哪一颗在指引我们回家的路?
《乱世之殇》 第一部分《乱世之殇》 第三章(1)
“逆贼!”年轻的皇帝愤怒地将手中的竹简扔下殿来,他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脸涨得通红。
竹简在空中打了一个滚,哗啦啦地落在大将军赵桤的脚下。“皇上息怒。”年迈的武将弯腰拾起地上的奏书,却忍不住剧烈的咳嗽。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又怅然起来。赵桤本是追随先帝多年的老将,当年在北伐之役中,先帝被困锁龙雪山,是他自带二百骑于万军之中救回先帝,先帝临终托孤,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不二,却依然挡不住岁月的侵袭。“我大夔已经没有可以征讨四方的猛将了吗?”皇帝悲哀地叹道,不停地在金銮殿上来回地踱步,“好个景于通,先帝在位时他装得老实本分,先帝一去,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出手就好大的手笔,灭了尧国,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尧主无道,但为天下人共讨之?就算是明朝宗真的无道,可那也是朕的江山!他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他一口气说下来,却还是不能遏制怒气,一手按在龙案之上,一手指向殿下的赵桤,“赵卿家,我,我要你亲自去,点燃四路烽火,要各路诸侯出兵勤王,讨伐逆贼!”皇帝说完,侧身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天曜”,走下殿来。
七百三十二年前,夔朝天武皇帝手持“天曜”在乱世的烽火中劈杀出一线天光,建立起这前无古人的帝国。
皇帝披着血红色大氅,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冲下殿阶。赵桤跪在地上的身躯往前爬了一步挡住皇帝的脚步,“老臣再请皇上息怒。”这白发皑皑的老将伸手扯住皇帝的衣袍,声音中竟带着哭腔。
皇帝行也不得,退也不是,低头吼道:“赵桤!当年你是何等壮烈英勇,今日却为何畏首畏尾?难道我大夔的江山要败坏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吗?”
“老臣不敢。”赵桤说完,放开皇帝的衣服,“皇上可还记得,我夔英烈帝十年的三王之乱吗?”
“嗯?”皇帝猛地冷静下来,夔英烈帝十年,当时的暹、上雍、毗三国叛乱,用了七年时间方才平定,可也使得皇室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那和这次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年的夔英烈帝正是像陛下一样,燃烽火引诸侯勤王,才造成了当年的靖国之霸,使我皇权日衰。而今日已远不同往日,陛下欲重振我大夔的霸业,稍露端倪,后果只怕会比当年还要严重。眼下羿国在西已成小霸,而南有衍,北有靖,东则有衡,均对天下觊觎已久,只需有恰当的借口,便会图之,请陛下三思啊。”赵桤一路说来,皇帝已是汗水涔涔,不发一言。
“难道朕就只有任景于通作乱而不顾?”皇帝厉声问道。
“陛下,”赵桤说,“据老臣了解,那灭尧的大将,乃是前尧的旧将越青冢,此人心计缜密、素有大志,绝不是甘心屈于人下之辈。而景于通生性多疑,此战之后料也不会重用越青冢,陛下可利用此间关系从中周旋,引各路诸侯自相争斗,方为上策。”
“哼!”皇帝听完此言,突然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阳光穿过轻纱照射在上面,映出一片雪白的光来,“好剑!”
赵桤的眼睛被那光晃得一花,心却不禁紧了一下,传说这剑拔出之后必见血光,难道大夔还是逃脱不了被战火笼罩的命运?
可惜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在墙上挂了许多年的宝剑,再次出鞘,谁又能真正说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征兆?
只是那一夜,在很多年后,后朝的星相士在翻阅前朝的笔记时才看到:西北之末,有三星乍起,光冲紫微。
“白鄞还是没有变呢!”御衍呵呵地笑,对着马背上的御天说。御天还从未到过如此繁华的地方 —— 帝都白鄞,帝国各地的商贾武士策士云集之地,希冀能寻找到他们的梦想,却也是乱世之中所有的野心家逐鹿之地。
这座帝国最核心的城市,据说当年从始建到完工就用去了十年的时间,昔日的夔天武帝征调白鄞方圆六百里内的农民和各地诸侯王、列侯的徒录来筑城墙。十四万五六千人,劳动一个月,才能筑好一面墙。在城墙的外侧,有壕沟围绕。地方志《 城辅略图》上有“广三丈,深二丈”的记载。当年筑成此城后,天武帝曾有豪言,将此城喻做“天仞”,谓子孙可享万世之安。
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白鄞最长的大街宣洛,整整有一千丈之长。一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华喧嚣。客店驿馆,紧凑密集。
转过一个巷子,御衍将缰绳交给一家客店的伙计,那伙计精明干练地应了一声,把白马牵到后面去了。
“三十年前,爷爷路过白鄞正是住在这家客店,这么多年,想不到已经变化了这么多。”御衍摸了摸御天的头说。御天点了点头,默默地登上楼梯。这家店的气派比三十年前大了不少,可是楼梯却还是设计得这么窄。只是光滑的扶手,证明这家店的生意是很好的。
“爷爷,你听,有歌声。”御天扯了扯御衍的袖子。御衍应了一声,站在楼道处听了一会儿,却立即快步登上楼来。
在登上二楼之后,才会明白,这家店的规模绝对不是凭在外面看到的所能想象到的。宽阔的大厅起码有三四十丈见方,沿墙一圈是用水墨屏风隔成的小单间,那屏风的木质光泽而圆润,显然是上好的檎木。屏风上的水墨画居然绘着天南地北不同的风土人情,特别是一幅描绘南衍少女浣纱而归的图景更是栩栩如生。大厅内还摆放着数十张方桌,中间一个稍稍突起的高台上,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穿着翠绿的蝉衣,手执玉玲珑,正在那儿低低地吟唱:
三月好风光,
竹深归浣娘……
少女的声音时而清脆如银瓶乍破,时而低沉若大雁低鸣,配合着玉玲珑的打击声,在大厅的天花板下回旋不绝。
而她唱的正是南衍最著名的词曲,御衍拉着御天在大厅静悄悄地行走,仿佛怕破坏这少女的天籁之音。楼上已经坐了不少客人,老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桌子坐下,仔细聆听起来。他的神情安详宁静,刹那间仿佛痴了、呆了,连身边的伙计过来倒水也视而不见。
戎马岁月,他一生中能有多少次安坐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享受这片刻的欢乐?
“我的故乡……”老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我故乡的歌啊。”御天抬起头望向老人,才发现爷爷的眼中竟有一点泪慢慢地散开。
原来爷爷的故乡是在衍国?离乡背井的游子,不管多少年,始终会遥望向故土,投出深情的一瞥。
一阵急促的上楼声打破了少女的歌声,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头瞧向楼梯的入口。
《乱世之殇》 第一部分《乱世之殇》 第三章(2)
“小翠,大爷我早叫你到我府上为我一个人唱,你怎么还在这儿唱?”人还没有出现,已经扯破嗓子般地喊开了。然而楼梯口出现的却绝对不是这声音的主人,他身穿一身灰色的短衣,一双短悍的手一直握住腰间的那把刀,眼神阴鸷而可怕,轻身上楼,不住地打量楼上的客人。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老人和那个孩子。那老人的神色淡定,看了他一眼便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边。倒是那个少年,就那样一直看着他,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双少有的漆黑的眼睛,从盯上的那一刻开始,便如黑夜里的魅影,如影随形,着实让他暗暗吃了一惊。
“小翠……”一个纨绔子弟样的年轻人,身着花色锦衣,腰间一条绛红的玉带。在这京都之中,只有身份足够显赫的人才有资格佩戴它。他一上楼来,脸上便浮起让人讨厌的笑:“你看,我楼下的车都备好了,快跟我走吧!”说完,伸出一只手便要去拉那个唱歌的少女。一个人的手上有五根手指,可是这个人却戴了整整六种颜色不同的玉石,伸手间格外引人注意。
“混账!”坐在御天祖孙俩右边的一个身背朴刀的大汉长身而起,“你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在桌子上一按,人顺势一跃,反手一挥,朴刀已然在手,砍向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一个灰色的身影却动若脱兔般,飞身迎向那大汉。
两条人影及两把刀在空中均是交错而过,身影相隔数尺钉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可惜。”御衍低声叹道。
灰衣人刀上的血开始汇聚成滴往下流。那个年轻人拊掌一笑,慢慢走过去,在那个大汉的身上一点:“就凭你也想和本公子斗?”此话才刚说完,大汉魁梧的身体已轰然倒在地上,只见他双睛突出,死得显然很痛苦。
楼上的客人都闭起了嘴巴,这个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年轻人哈哈一笑,扫视众人一遍,才大摇大摆地继续向那少女走去。少女站在那里被吓得呆住了,动也不敢动一下。
可是年轻人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他的面前又横过了一个人。那个人比他矮了接近一个头,正抬起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这双眼睛里的愤怒令年轻人的心不禁猛跳了一下。
“你是谁?难道不想活了?”年轻人大喝道。
御天略低一下头,不再看那个年轻人。“我爷爷在听这个姑娘唱歌。”他说,“你快滚!”他的话短促而有力,就像是命令一样。
“你敢叫我滚?你可知道我是……”年轻人的话还未说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腰猛地弯了下去,嘴巴张成了一圆形,嗓子中发出“呃,呃”的声音,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御天的一拳快而准,正打在这个人腰部最薄弱的地方。
“这个孩子果然不是寻常的角色。”灰衣人暗忖道,看了一眼那个老人。老人坐在那儿还在喝茶,对眼前的事仿佛一点也不关心。
“豁出去了!”那个年轻人每个月都会给灰衣人一大笔钱,他的责任就是帮年轻人摆平所有的麻烦,而他也很少让他的主人失望。
灰衣人心念一动,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他的主人。“戚俞,杀了……他!”年轻人的腰还弯着,却还是忍不住地叫。
刀光快如闪电,灰衣人双手持刀,未留半点余地地劈下。这一刀,破空有声,力道的强劲可想而知。奇怪的是那个孩子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反而抬起头来盯住那刀的来势。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慌张,却竟有一丝轻蔑的意思。
“没有人可以轻蔑我的刀。”但他很快便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错误,就在刀光离御天的身子只有一寸的时候,御天的身形忽然一矮,接着往前跨出迎着他的刀奔来。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疯了。
御天的身子居然从那刀光下钻过,接着双手合围,猛地抱住灰衣人的腰,接着使劲一勒。和猛兽搏斗长大的孩子力气绝对非凡,灰衣人的刀再快却也快不过狴貅的利爪。
灰衣人的气息一滞,那一刀再也劈不下去,手中的刀也颓然掉落在地上。
御天松开灰衣人,退后一步,右手掌切于左腕,行了一个礼:“承让。”
灰衣人无言以对,他眼前一黑,瘫在地上,突然昏死了过去。
那个年轻人,是真的崩溃掉了!少年的眼睛已经盯得他心里发毛,而此刻少年已开始迈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