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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微尘-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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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哮喘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现在又有了问梅,我看,她跟你学的本事多少也能派上用场的。” 

  苏珊笑着说:“是啊,这里有些药已经没有了,也该带些来了。我想,我不在的时候就请黄彩在这里主持,问梅可以带大家做礼拜,我回去很快还会来的。” 

  问梅在旁边却很紧张,她低声说:“我能吗?我怎么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 

  苏珊把问梅拉到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问梅啊,你看冯淳,小小年纪就敢在外面跑几千里。你开始可以给大家读念圣经上的故事,慢慢就会讲了。你看看周围,还有黄彩会帮助你呢。” 

  黄彩又急急地说:“那还不光是打脸,那是让人家没法活。我以前就喜欢行侠仗义,就好比是为了不给人家打脸。可他们游击队想的是别人打了我们的脸,我们也要打别人的脸。别人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能让那些人活。受苦的人多,他们聚在一起反抗,那才能活得下去。” 

  苏珊听着这话很觉得别扭,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那暴力和普照的爱怎么在黄彩的心里能放在一起?可她岔开了这个话题说:“我知道,你是这里的有钱人。你对教友们的帮助很大,他们说你是‘侠女’,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什么是中国的‘侠女’?” 

  黄彩笑着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叫‘侠女’。就比如说你,你是用上帝来帮助人家,要我们慢慢地讲道理。我也是在帮助人家,我心里也懂得,不过,讲不通就喜欢急。我喜欢你,也喜欢他们。因为这世界上的好多事,光讲道理不行。” 

  苏珊看着黄彩,好像这才发现她清秀黑瘦的脸上有一双迷人而倔强的眼睛。 

  “我还会使枪。”黄彩说着顺手就拖出只黑黝黝的手枪来。 

  苏珊扬起了眉毛,睁大了眼睛说:“你也是游击队?” 

  黄彩笑着说:“别怕、别怕,我给你说过,我真不是游击队,只是近来风声越来越紧。我以前参加过袍哥,还会骂人,说黑话。你知道什么是袍哥吗?” 

  “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事情太复杂,我以前把这里看得太简单了。” 苏珊睁大了眼睛,把眉毛又上扬了一下,这也实在是让她感到迷惑的问题。 

  说起黄彩,虽是云山半山腰上一个很普通的地主,却是方圆几百里人人皆知的传奇人物。她父亲叫黄泰,是云南人,本是个游走帮工,在一次帮人家挖井的时候,竟在地下刨出了几件元宝玉器来。看来她父亲也有些心眼,先在井下藏好,半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就跑。他一路辗转来到四川,用换来的钱在云山里购置了不少田土。黄泰老年才得了一个女儿,除了结交本地的袍哥,最喜欢带着女儿在茶馆里听戏。黄彩十二岁时,乡里犯了瘟疫,父母相继去世,就以独女的身份继承了家业。这独女从小任性,专喜欢听那些绿林好汉女侠之类的故事,对什么“荒江女侠”“蒙面女侠”“昆仑女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还特别喜欢书里面的图画,甚至还自我发挥地画了许多豪侠画。 

  十七岁时,她被传说中的剑侠所感染,决心外出云游,一心想拜名师高僧,要学那正宗剑术和飞檐走壁。几年下来,黄彩不仅学会了剑术,而且书法也颇为精通。她出门从不坐轿,一头短发,身披斗篷,身着白绸大襟短衫,腰系白绸长巾,脚穿铺边布鞋,再把从县党部任职的幺舅处弄来的双枪别在腰上,更显出一副女中豪侠的模样。黄彩自幼喜爱结交,那些三朋四友五花八门,各类乡绅地主、文人雅士、军警官吏、地方袍哥、江湖艺人、各方术士,以及地痞流氓、鸡鸣狗盗之徒,都能成为她的朋友。据说她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畏权贵还喜欢行侠仗义。她不仅长得俊俏还一身爽气,这就闻名了云山方圆数百里。许多风流之辈,包括她的幺舅也轮番来给她说媒,可她一个也没看上,就喜欢孤身一人。 

  黄彩也有恋爱,那恋爱也实在让她刻骨铭心。那是在1943年的夏天,她刚过十九岁,云山周围的集镇上来了一群青年学生,每到赶场天,就在场口立起两根竹竿,扯起“抗日宣传队” 

  的横幅。他们轮番在土坡上挥舞着手臂大声疾呼,说到民族惨遭蹂躏之时,一个个昂首挺胸两眼发光;说到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时候,又捶胸顿足失声痛哭。那一阵阵的呐喊,让这里的大山也真正感悟到中华民族处于危亡中的激情和愤怒。 

  一天,黄彩正听得出神,突然看见几个乡公所的人冲了过来,什么道理也不讲就要去抓那些演讲的学生。黄彩此时不禁怒从心起,挤上去就和几个乡公所的人纠缠起来。她突然一声大叫,亮出手枪对着天空连放两枪,顷刻间,周围的人群四散奔逃,乡公所的人也被吓得目瞪口呆。这时,黄彩往旁边看了看,发现那些学生也趁机跑了。这时候,她又回过头来笑嘻嘻地掏了一包香烟给乡公所的人,还装着一副没事的模样说:“嗨,好说,好说,我还不知道是咋个回事哩。” 

  这些人都知道她在袍哥界里混得有些名气,更有县党部的幺舅,只有相互笑了笑,黄彩也大模大样地扬长而去。 

  过了几天,黄彩在家中听见有人来访,迎进来一看,竟是那土坡上演讲的一个学生。那学生体格矫健皮肤黑红,眼睛细长却炯炯有神,走上前来就两手抱拳,道:“谢黄姑娘仗义搭救,我代表‘学生救国会’专程前来致意。” 

  这十九岁的黄彩还从未见过这么英武的后生,顿时就感觉眼前一亮,却又不知如何答话。这学生又接着说:“我是大连人,名叫徐匡,海运学堂二年级学生。这次唐突拜会,望黄姑娘见谅。” 

  黄彩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姓黄?” 

  徐匡说:“你是这里有名的黄彩,大家都知道你喜爱武功。他们叫我来向你道谢,就是因为我也喜欢练武人。” 

  黄彩显得有些腼腆,又问:“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远来?” 

   徐匡说:“我们是流亡学生,是‘学生救国会’派我们来这里搞抗日宣传的。我已经被抓过两次。我这人性子倔,你越抓我,我就越要宣传,这四万万同胞居然干不过那小日本,问题就出在那些有权有势的卖国贼手里。你那天来仗义执言,实在佩服,不能不感谢你。” 

  黄彩瞪大了眼睛听他说话,虽然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却非常喜欢这青年身上的那股英武之气。黄彩不禁红着脸说:“哎呀,我说你看起来怎么就这样顺眼,看你那站相,那眉眼,那神气,一招一式都亮了出来。你练了多久?” 

  “从小跟我爸练的。” 

  “你爸肯定是高手。” 

  徐匡听了这话,顿时竟沉默不语。黄彩说:“哎,你怎么啦?” 

  徐匡这才慢慢地说:“我爸是东北义勇军的,那年冬天,他带领了几十个人和小日本拼命。 

  没有枪,只有大刀,他们就想去夺,哪知道枪械所周围全都安上了电网,我爸也被触倒在电网上了。” 

  这次见面以后,黄彩一连几天不知怎么总也离不开徐匡的身影,她觉得徐匡是个铁血男儿,就像自己似曾相识的兄弟。她到处去找他,可徐匡总是在外面到处走动,黄彩就别上手枪干脆去跟着他们。没过两天,她自己也好像成了抗日宣传队的人,地方上的事由她去疏通,一般的地痞流氓见了黄彩也不敢捣乱。宣传队里都知道这黄彩是为徐匡而来的,不仅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还尽力弄些机会让他们多呆在一起。然而,即使是这样,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也只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的晚上拉过一次手。那天晚上,学生们在山溪旁边的草滩上架起了篝火,黄彩跟着他们一起赏月。秋草依依,山峦寂静,望着月亮时明时暗在乌云间穿行,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歌声悲动哀婉,个个泪如雨下。黄彩坐在徐匡的身边不觉拉住了他的手,直到歌声完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和徐匡的手拉在了一起。这异样的感觉虽然让他们舍不得放开,却也慢慢地缩了回去。中秋过后两天,县保安团竟然奉命要出动一个排的兵力来抓这群学生,说是这学生里面有个共产党。黄彩的幺舅现在是县党部的办公室主任,幺舅娘赶紧把这事透给了黄彩,黄彩又马上告诉了徐匡,抗日宣传队里当天就走了几个人。第二天一早留下来的学生全被保安团给抓走了,其中就有徐匡。这下可急坏了黄彩,她马上去国民党县党部找他的幺舅疏通放人。这幺舅平时很喜欢黄彩,这次却狠狠地说:“你真是无法无天,跑到这里来要人啦。我早就想教训你这小丫头了,你知道你现在跟些什么人鬼混吗?他妈的一群共产党!现在是非常时期,哪一天你脑袋玩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哩。” 黄彩急得耍起横来:“我不管是什么党,人家宣传抗日有什么错?我就知道那个徐匡不是共产党,人家要真是共产党,还能留下来给你们抓?你不想办法放了徐匡,我就记你的仇。”她就这样在办公室里缠着幺舅不走。 

  过了一天,徐匡还真给放出来了。徐匡出来的时候满身是伤,一些皮伤倒算不了什么,就是在被审讯的时候,有一枪托打在了膝盖上。徐匡被伤了筋骨,黄彩叫了两个雇工带了一乘滑竿要把他接到家里去。徐匡刚出来的时候不愿意让人抬,硬挺着走了几步才一头就栽倒在地 

  上。没法走了,这才被黄彩抬了回去。黄彩的家在云山的半山腰上,她的家业是两百亩梯田加三百亩松林。建在松林坡上的老屋是 

  门字形的,这里面不只是她住的八间正房,两边厢房和旁边的草屋里还住着她的常年佃户。当滑竿抬到门口的时候,帮她料理内务的干瘦老头就带了一大帮佃户早就等在了门口。他们都仰仗黄彩,更知道今天抬回来的男人多半是未来的姑爷。黄彩和这些人在朝门口问候了几句,滑竿就抬过晒着谷子的大院坝,上了几步石梯,径自进了正面的堂屋。 

  黄彩虽也懂得一些跌打损伤,可还是去县里请来了一个名医。这名医说:“这枪托打得太狠,把右腿的胫骨也给打裂了。”然后给徐匡上了夹板、缠上绷带还一再叮嘱:“静养两个月,千万不能走动。”黄彩住右边的卧房,徐匡被安顿在堂屋左边的卧房里。两个卧房都置有笨重的老式雕花大木 

  床,左房大床上雕的是龙,右房雕的是凤,那是黄彩的父亲和母亲住过的。医生走后,黄彩好是心痛,傍晚的时候她拉着徐匡的手低着头说:“你不要再走了,就住在我这里。” 

  黄彩在说这话的时候,外面的光线已显幽暗,只有从雕花木隔窗上投进来的微光照着她长长的颈脖和那乖巧的鼻子,那微微张开的小嘴和那大而乌黑的眼睛都浸在了模糊的阴影里。此时光线越来越弱,徐匡虽然看不清黄彩的脸,却感受到了她的温柔和秀丽,他知道那陷在阴影 

  里的眼里透着无限的深情。 

  徐匡激动得鼻翼微微颤动,这眼前的美好不知怎么竟倒让自己感到了一阵阵揪心。他好想哭,可他没有。他只是紧紧握住了黄彩那柔润的手指轻轻地说:“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亲的人了,我希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黄彩此时激动得一下就扑在了徐匡的怀里,发热的脸颊静静地贴在了他强健而宽阔的胸脯上,只听见那胸膛里不断跳动的声音。那扑腾扑腾的声音强劲而激越,充满了生命的温柔。 

  黄彩陶醉地说:“我也没有亲人了,你是我惟一的亲人,你是我在梦里期盼了好多年的亲人。” 

  他们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无声无息一直待到外面的微光完全消失。 

  他们喜欢这微光的消失,在以后相互的倾诉中他们都不曾点灯,他们在黑暗中相互谈起自己的身世。徐匡说:“我爷爷以前是义和团的人,八国联军攻占了北京,一家人才逃到关外,小日本又打了进来,国家遭难,我爸以那五尺之躯竟战死沙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们也一定会在一起。我离不开你,可心里又好苦,我的脑海里又时时浮现父亲那血肉模糊的身影,民族危难,国恨家仇何时能消!我问过自己,我一个血性男儿,现在怎能儿女情长?” 徐匡说话恳切真挚,说得两人不敢看对方一眼却泪眼汪汪。同是江湖性情中人,都知道对方的侠肝义胆,黄彩说:“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可我知道你是个铁血男儿,我明白你现在还有精忠报国的大事,你应该去干,我一定会等你。” 

  在这激情喷薄的夜晚,他们都紧紧的拥抱着对方。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亲着,亲抱得死去活来。然而他们都没有向前再跨上半步,因为他们都是江湖性情中人,在这民族危难、国恨家仇的氛围中,一边是一心要赴国难的男子汉,顶天立地,信誓旦旦,现在怎能儿女情长。一 

  边是铮铮侠女,两肋插刀,深明大义。黄彩这时想,自己如能为徐匡去死都能够潇洒而去。 

  他们就像两块强力的磁石一样在传统与现实的屏障中度过了那些美好的日子。他们时而一起欢笑,时而一起动泪,这是黄彩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一个多月后,徐匡的伤刚好了一些,就收到了一个名叫李子良的人写来的字条。看到这字条后,徐匡竟默默无声沉静良久,然后又坚定地说:“黄彩,我要离开你了,我必须北上。” 

  送别的前一天,徐匡脸色沉静,拿出了父亲留给他的那把短剑对黄彩说:“我没有什么定情之物,只有祖传的这把剑。我现在把剑鞘留给你,把宝剑带去,我要以这宝剑鼓舞自己去英勇杀敌。我知道你会等我回来,我也一定会来接你。” 

  黄彩心里激动,不由得紧紧地搂着徐匡。过了好一会才说:“徐匡,我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我不会阻拦你。你看,我的剑和你的剑都一样大小,这剑是我们的终生信物,我知道我们有缘。” 

  那天晚上,他们实在不能自持了,两个人都非常冲动,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跨越了原来的界线,只知道两个人相拥相抱地气喘吁吁,直到第二天临晨才筋疲力尽。到了中午,那送信的学生又来了。那学生说:“我也是去北方的,上面通知我们今天晚上就和李子良接头,他就在去前山的垭口上。” 

  徐匡匆匆启程,出门的时候天空还算晴朗,刚走到坝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又远远地听到几声闷雷。黄彩惊愕地说:“今天你不能走。我昨天翻过皇历,今天早上应该是个出门的吉日,现在走怎么就打起雷来了?我看,下午走不吉利,是不是换个日子,你今天就不要走 

  了。” 

  那学生笑着说:“黄彩,你帮我们的时候,从来都是不信邪的,怎么今天相信起迷信来了。” 

  黄彩抬头望着天空,只见透蓝的高空下面,压来了无数低矮的乌云。那乌云好像是方的,齐刷刷地压着远处的山林铺天盖地。那乌云越来越近,当又一个闷雷响起的时候,那排头的一块乌云在振荡中开始翻腾,那风起云涌的模样,就好像万马奔腾杀声震天的阵势。当排头的几块向大山奔去的时候,就像海浪撞击了礁石,凝重而狂躁的云块被撞得飞腾起来,顷刻间就好像成了四分五裂的细粒。 

  当豆大的雨点咆哮而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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