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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微尘-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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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和问梅刚进办公室,他一面热情地给她们泡茶,一面笑着说:“你们给县里写的几次报告,我都看过,经县里领导指示,现在专门成立宗教科来研究这些问题。”科长又拉开抽屉很慎重地说:“经县里领导指示,让我把从国外寄来的两封信亲手交给你们看,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黄彩和问梅接过来,才知道一封是苏珊的,一封是冯淳的,这两封信是早在去年从丹麦和法国寄来的。信里说,他们已经知道中国正在开放,所以才分别写来了这两封信。三十多年了,他们不知道云山教堂还存不存在,更不知道黄彩和问梅的具体地址,所以才把信写给回龙县政府。他们都非常关心云山教堂,还准备给山里的老百姓捐献一些资金。这信不长,除了充满感情的殷切问候,更希望能得到黄彩和问梅的通信地址。 

  黄彩还没等信念完,顿时就大声叫道:“苏珊啊!我们想念你啊!冯淳啊!我们好记挂你啊!大家都健在,实在是上天有眼啊!” 

  而问梅听到黄彩的叫声,突然侧下头来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王科长和黄彩的交谈中,她久久没有说话,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是感悟人世的沧桑?是对往事的怀念?还是对自己经历的心酸?可最后还是止不住让眼泪流了出来。直到黄彩拍了拍她,才听到王科长告诉她们说:“……宗教事业虽然开放了,国内的捐献可以考虑,而国外的资金不能接受。这是县里的指示。至于给人家回信的事,你们可以先写个草稿,再给我看看。我提醒一下,要注意把改革开放后的宗教事业写好,其他的事就不要谈了。”科长看到她们都没有说话,又补充说:“我知道你们的资金有限,那就再想些办法吧!我今天既然当了这个科长,也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查问梅和黄彩从宗教科回来,马上就给苏珊和冯淳分别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除了亲切的问候和想念之外,还写了她们正在努力募资,坚信能把教堂办好的事。至于是不是已经被毁,自然就写得比较含糊,想等教堂建成后再告诉他们。 

  紧接着,黄彩和问梅为筹募资金,更加努力地到处跑动。尽管她们是满怀希望,想尽了办法,可是募得的资金也实在不多。 

  这年开春,问梅收到了冯淳寄来的信。信里说,虽离别了三十多年,他忘不了在他们分别的那天经历的事情,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忧伤,可在心里却总是挂念着她。他后来一直在教会里工作,等能够允许的时候,他会专门到中国来看望她。这信唤起了问梅这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仿佛也是她惟一感到美好和最为珍贵的东西。她呆呆地紧捏着这信,所有的心酸都涌了出来,直到泪水湿透了信纸。 

  第二天一早,问梅给黄彩说:“我已不想再等了,就把我们的积蓄和募得的一些资金带到抱山沟去,尽管不多,是不是可以边募边建呢?”黄彩说:“行,再募几天,我们就先干起来,说不定就有更多资金能募来呢。” 

  问梅已经六十岁了,白发苍苍,身体一直不好,探梅几次要接她去省城养养身体,可她总是没去。现在为这重建教堂的事情,特别是收到冯淳来信之后,跟着黄彩到处奔波,精神倒也好了起来。黄彩比问梅长八岁,身板结实,每天晚上还打拳舞剑,第二天跑动起来,腿脚好像比从前还灵。过了几天,她们又募得了一些资金,带了远远不够的一些钱,就匆匆赶往抱山沟。 

第五部分:故土 … 引人向善 

第五部分:故土 … 引人向善  黄彩和问梅走了两天山路,已经到了山垭口上,山坳里的小柏树层层叠叠一直跟着山路延伸,翻过垭口已经看到了抱山沟的大片竹林。黄彩和问梅刚到垭口,就听到从竹林中传来朗朗读书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儿歌一样,唱得音域高亢又带着其味无穷的乡音。问梅对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不由得坐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黄彩则是一种清新的感觉,特别是在这筹建教堂的时候,仿佛这人世间所有的荒唐和怨恨都会在这声音里化为云烟。 

  她们刚到抱山沟的村头,就听说李子良回来了,马上就赶到吴秀明家里。看到大难不死的李子良,回想起历历往事,又都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山里人听说问梅和黄彩要来重建教堂的事,周围好多过去的教民都连夜聚集到这里。吴秀明开了三桌饭,人越来越多,家里坐不下了,就干脆搬到小学的教室里去。 

  黄彩多喝了几杯酒,红着脸提高了嗓门说:“乡亲们,姊妹们,我是好久没有这么大声说话了。大家还能记得我黄彩,我痛快啊!李子良大哥在这里帮共产党打游击的时候,我们教堂帮过他,不管李大哥后来怎么样,那也是共产党和我们教堂有缘分的事情。今天,我们在李子良大哥家里聚会,那更是有缘啦!” 

  问梅拉了拉黄彩叫她不能这么说话,大家看着也都笑了起来。黄彩又接着说:“对呀,主是引人向善的!共产党现在允许我们建教堂了,那也是在引人向善嘛!” 

  听到当年的侠女这样高兴,那些老姊妹们也都活跃了起来。几十年前的往事,教堂的,苏珊的,游击队的,以及黄彩和问梅的事情,都是大家说得最欢的话题。有的说,苏珊给我们带来的药啊,治好了那么多山里人的病,那是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有的说,问梅刚到教堂来的时候就喜欢哭,后来她妈来接她,她就是赖着不走。有的说,黄彩卖了田地来资助这个教堂,还跑前跑后帮山里的穷人,这样好的地主多来几个才好哩! 

  吴秀明说:“是啊,那个时候,后山上还有全家只有一条裤子的,要换了裤子才能来听苏珊的布道哩。现在的人听起来,那真是难以想像的事情啊。” 

  一个老太婆亮起了自己的小腿说:“你们看我这个疤。我那年十九岁,烂得就要没命了,要不是苏珊,哪能活到今天啊!” 

  李子良也也插进来说:“唉,人做了好事,大家都是记得的!那年要不是黄彩她们,我早就没命了!听说给我取子弹的那个学生到外国去了,只能托你们去帮我感谢了!黄彩啊,我李子良这辈子欠你的啊!”黄彩挥了挥手说:“那就不要提了!子良啊,我以前是记恨过你,不过后来想想,那也是主的安排,我就该是这独来独往的命!我看哪,你们那些人要是都能像秀明姐那样心好,大家都遭不了那么多罪了!”李子良又一次感到了委曲,他本来还想再解释一下,可回头想想,这是黄彩一辈子的心病,那是越说越说不清楚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大家沿着小路去了从前的教堂,干黄的残叶好多年都没人拣拾过了,堆积的树叶就像厚厚的大绒毯一样。问梅和黄彩走进教堂的残垣断壁,踩得那些干枯的黄叶沙沙作响。 

  当年谷仓般的大屋早已坍塌,大门只剩了一个空架子,房顶上竟然还残留了几片长满青苔的瓦。那声音悠远的小铜钟早已不在了,而木头的十字架却不知怎么还躺在那几片残存的瓦面上。往事悠悠、岁月留痕,自然让他们都有些感伤,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 

  黄彩沉默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上面,十分惊诧地说:“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没看见十字架,这次怎么有了,是谁放上去的?” 

  经黄彩这么一说,倒把好几个附近人都提醒了,觉得这事好生蹊跷。 

  一个老姊妹说:“那年要拆教堂的时候,那十字架本来已经拆了,怎么现在又放上去了?好像就是这几天才放上去的。” 

  一个老头说:“我说,那肯定是周高富弄的。那年拆教堂的时候,本来说是要把十字架烧了,他周高富说烧了可惜,要拿去做几个学校的板凳。板凳倒是做了,鬼才知道是不是用的那两块十字架的木料。” 

  刚才那老姊妹又说:“周高富啊,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吭声的。他是共产党的书记,从来不信我们的教,我看得出来,他就是懂得我们教民的心。” 

  大家听了这些话不禁对周高富肃然起敬起来。吴秀明笑着说:“我猜也是周高富弄的。那年我就问过他是不是把十字架做板凳了,他不说做了,也不说没做。现在看看,他还真没烧呢!” 

  黄彩大笑起来,拍着问梅的肩膀说:“问梅啊,教堂做没做好事,那周高富心里也明白啊!” 

  一个老汉说:“有人说,前两天就听到山上有响动,说是晚上有人看到这里放过光,还有人听到敲铜钟的声音。那个要烧教堂的老康回去不是就得了乱病吗?什么药都吃不好,没过两年就死了。” 

  吴秀明笑着说:“不会吧,我怎么就没听到敲铜钟的声音呢?” 

  黄彩说:“我说,那老康心是有些狠,心太狠了,上帝就是不能饶了他。” 

  问梅低声地说:“黄彩啊,上帝要我们学会宽容,人都是有罪过的,只要自己能忏悔,上帝也会宽容所有做过错事的人。” 

  黄彩气愤地说:“问题是有些人做了那么多坏事,从来就不忏悔!” 

  教堂正准备修建的时候,听说回龙县通向云山的公路也有计划了,李小刚很快就把山民们动员起来,准备先组建一个工程队。消息一当传出,山里十七八岁甚至四五十岁的汉子都争着报名。 

  问梅继续去各地募捐,云山教堂的重建工程也开始了。黄彩请来了一个工程师和修房子的工程队,人数虽然不多,可让山民们看到了不少新的玩意,李小刚看到他们带来的图纸和那些机具好生羡慕,认定这是山里人学本事的机会,他和周高富商量了一下,带了十几个山里的汉子天天跟在人家后面帮着刨地,打桩。李小刚说:“山里的人穷,大家都应该学门手艺,总有一天我们也能跟着出去见世面哩。” 

  修建教堂的水泥砖瓦都要去山下买,为运输的事,黄彩就请李小刚来安排。李小刚和周高富算了一下,一个农民走一天的路程只能运八十块砖,这运输费竟然比砖还贵。小刚说:“这 

  样肯定不行,如果我们自己以后要盖个像城里那样的楼房,那不是比登天还难。可资金又怎么办?” 

  李子良在旁边听了也不言语,第二天就从下面坝子里请来了三个烧砖窑的师父,说:“现在是说干就干,这资金我来出,我用补发的工资,必须把烧砖的业务马上搞起来。” 

第五部分:故土 … 离开人世 

第五部分:故土 … 离开人世  第一窑砖出来了,砖倒是很结实,只是模样和颜色没有山下的好看。李子良说:“这些砖就用来修小学,这资金也由我出。” 

  吴秀明看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一阵发酸,她不是心疼这些钱,她明白李子良处处都想给儿子解难。 

  第二窑砖的质量就相当不错,把村里人的信心也鼓舞起来了。小刚说:“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砖瓦厂、预制厂、锯木家具厂,除了水泥和钢材,什么修房子的材料都可以自己来干。” 

  这年四月,就在教堂修了还不到一半的时候,云山连下了几天暴雨。山里的山水猛然爆发起来,溪水陡涨,那爆发的山水沿小学旁边的谷地奔腾而下,淹没了两边的灌木和大片竹林。 

  小学前面石桥也淹到路面了,幸亏当年周高富在旁边弄了几块硕大的石头顶撑着,任凭那在山水在石桥周围狂呼怒喊。 

  小学已经发出了通知,叫学生们不要来上课了。可李子良还不放心,天不亮就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冒着大雨在桥上守着,他最害怕那些不知道厉害的小学生在这里遇到危险。李子良刚刚过门的媳妇周淑琴老师打着雨伞也来了,她不断在桥边大叫:“今天不上课了,大家都回去吧!”她从早上一直叫到中午,以为再也没有人来了。可就在他们刚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坡上有人大声呼叫。两个人猛地翻身往石桥边奔去,只见一个小孩子从桥上被冲了下来。李子良早就预备了一张捆在腰上的渔网,一扬手,就往人头攒动的浪涛前面撒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干瘦的李子良一个踉跄,连人带网猛地被卡在了两个树杈之间。李子良只感到膝盖和腰上一连震动了几下,他认定那学生被兜住了,马上一节一节地收网。他发现全身刀绞般地疼痛,只有挺着上身,把自己的两肩死死地卡在树腰上。等周老师跑过来的时候,小学生已经被他拉了上来。李子良刚想站起来,突然感到一条腿软绵绵的,这才发自己的右腿已经折断了。周老师看到李子良的手上和腿上血流如注,那一股股冒出来血在雨水中就像浸开的花一样。她大声呼叫着,可惜旁边什么人也没有。李子良用尽力气叫儿媳妇马上去给学生急救,自己也想把衣服扯成布条把流血的地方捆扎起来。然而他又发现自己的腰怎么也弯不过来了,就只有用手臂把流血的腿慢慢拉过来。他猛地一惊,腿上的骨头都露在外面了。这个时候,李子良就像当年在游击战争中那样,必须从容镇静,必须清醒地处理眼前的每一件事情。 

  然而,李子良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子良了,他已快七十了,已经是昏沉沉听不到水声、听不到周围的呼唤了…… 

  就在大家把他抬回学校的路上,李子良哼也没哼一下,就离开了人世。 

  抱山沟的山民在给李子良出殡的那天,天空依然是倾盆大雨。这场暴雨着实来得太猛太长,砖窑被冲垮了,砖胚被损坏了,预制厂的水泥库房也进了大水,连教堂刚刚建起的地基也被冲垮了。到处都需要救助,特别是那些塌了房屋的孤寡老人,只有守着一点残破的东西等救他们的人来。李小刚领着一群汉子到处去抢救安置,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在布置灵堂的时候,李小刚带着黑纱披着蓑衣在父亲的遗体前只待了十分钟。在匆匆离开的时候,他跪着对父亲说:“爸,我就不待在这里了,我知道你会叫我赶快到那些需要救助的地方去,我知道你心里总是想着我们苦难的山民。” 

  吴秀明听到儿子的话不禁泪流满面,她明白在李子良回来过后短短的一年里,在儿子的心里永远是值得骄傲的。她一面哭着,一面推着自己的儿子说:“你去吧,外面的人在等你哩。 

  ” 

  李小刚和一群山民又匆匆地走进了瓢泼般的大雨里。 

  就在那天下午,吴秀明惊奇地发现,在灵堂的周围摆放了无数用树枝、树叶和山花捆扎的小花环。抱山沟的老人们,小学生和家长们都赶来了,他们没有站在灵堂里面,一个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全都站在李子良平整过的操场上。那雨水从花环的绿叶间不断滴落下来,在静默中和淅淅沥沥的哭声连成了一片。吴秀明匍匐在李子良的身上,轻轻地贴着那已经没有声息的胸膛。她好像感到李子良在那坎坷的人生中,已经把所有的爱都埋藏得那么深沉,就好像在这冰冷的、已经没有了声息的胸膛里,还能让人感受到那不屈不挠激烈跳动的心。吴秀明没有号啕大哭,她忍住了心里所有 

  的翻腾,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瓢泼大雨中的人们深深地鞠躬。 

  山民们把李子良安葬在石桥旁边的山冈上,你可以认为李子良就像那狂怒奔腾的溪水面前挺立的大树,也可以认为他就像一簇山里的小草和野花。然而,他是为了人们的安宁而死去的,哪怕是一个比他更加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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