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天使鱼的逃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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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她对王大任反倒歉疚。
“王经理,我——”
“我知道。”他苦笑挥挥手:“你在这里是太委屈你了,像你这样的人值得
更好的,我会尽快找到人来接替你的,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很抱歉——”她无比地歉疚,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他黯然的神色让
她更加的难过。
钟司起身和王大任握了握手:“谢谢你的大方,改天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他有些笨拙地应对。
“那我先走了——凯波,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她已经开始痛恨他这种胜利者的姿态了:“不!”然后警觉到自己的口气太
硬了,立刻放软语气,脸部的表情却是无法控制的僵硬:“晚上我要请经理吃
饭,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照顾。”
“那不是正好——”
“那的确不是正好。”
钟司微微一愣,好半晌终于明白了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晚
上再打电话给你。”
等他出去,办公室内只剩他们二人,气氛是不自在的僵硬,她几乎想掉头而
去,双腿却不听话的定在原地。
王大任的表情是那么的难过。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伤心。
好像她用了把刀刺入他的心中似的,她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人性的刽子手。
几分钟过去,她仍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而他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着
她无奈地笑了笑:“快下班了,如果你有事——”“你已经连续三年都告诉我
同一句话了,我刚刚不是说了请你吃饭的吗?”她勉强自己自然地微笑,像阿
俐一样潇洒,毫不在乎地笑——“该是我请你才对,这几年——”“这可以等
一下再讨论,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他似乎有点惊讶她会如此果决,想了想才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当然好。”
和王大任走在东区拥挤的街道上,两个人默默无语;和他相识三年,对他的
了解并不比三年前多多少,两人向来的交谈都仅止于表面,公事上。
她有些好笑地发现,她居然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每次和他陪客户吃饭,总是在半正式的西餐厅,他吃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可
是他每次点的,却都是她最爱吃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是个很细心体贴的男人,只不过是不擅于言辞罢了。
“我记得转角有一家餐厅,你很喜欢的不是吗?”他终于张开口。
她无言地点点头。两人走进小巷道里,现在不管是任何一家餐厅她都不会计
较,也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这样毫无目的地走下去,只怕她真的会逃走。
草草地点了东西,两人有时一阵不自在的沉默,平时完全没有感觉,现在才
知道他们之间的话题真的是少得十分可怜。
相识三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可是对她来说,王大任仍和三年前面试她的人
一样——是她太忽视他了吗?
“谢谢你这三年来的一切。”他端起餐前酒,不太自然地敬她:“你对我的
帮助很多。”
“是吗?”她自嘲地笑笑:“只要不给你添麻烦我就很庆幸了,说得上什么
帮助?
你一向太照顾我,我这个秘书其实对你一点用都没有的。“”怎么这么说?
我不认为你没用,我觉得你很能干。“他认真地说。
凯波怀疑地盯着他看,企图自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说谎的痕迹,可是他的表情
却是那样的认真。
这很可笑。
她比谁都清楚这三年来她是怎么混日子的。
每个月加上正常的休假,平均有六天的时间不上班,翻译一封电文要花掉大
半天,从来没准时上下班过,连替他安排行程表都会偶尔出错。
这样的她叫能干?
这样的三年能称之为苦?
“我是说真的,这三年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赶怎么办才好,你不要看不起
自己,其实你有很多地方是别人比不上的。”
“谢谢。”她有些哽咽,不只怎么的,听到这些话比什么都来得令她感动。
“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觉得你不够好才那么快就答应你离开公司,其实不是
的。”
王大任有些激动,脸蓦然红了起来:“我当然也不希望你走,可是如果你不
走——如果你继续留下来,那我就——我就——”她不是傻瓜,她当然知道他
想说什么,所以她只是摇摇头,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他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意,叹了口气停了下来:“我知道我是太奢求了。”
“经理——”
“从今开始,我们就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了,你不能改口吗?”
凯波犹豫了一下:“旧习难改,已经叫了三年了,一下子怎么改得过来?”
“我们至少可以先成为朋友。”
朋友?
和他可以成为朋友吗?
凯波不愿去冒这个险,王大任是个很认真的人,她怎么忍心去伤害他?
阿俐的话又浮上心头,她是太庸人自扰了吗?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清了清喉咙,对她的沉默似乎有些尴尬:“我——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我知道。”凯波连忙接上,朝他微微一笑:“我们原本就是朋友,
不是吗?我离不离开公司都是一样的,这三年来你教了我很多事,其实该是我
的老师,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她真的学会了!用十分诚恳的表情说出一些十分官僚的话,如果现在阿俐在
场,可以想象她的表情。
王大任对这些话不只如何的反应,现在的古凯波和三年前的古凯波已大不相
同了。
他苦笑着喝了口酒:“你是长大了。”
凯波凝视桌上的烛光,对这句话不只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长大了,成熟了,却也世故了,老练了。
这是大多数人人生必经的过程,她当然也无法例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
——成长之后所必须担负的责任,所必须面对的一切,她真的已经有充分的准
备了吗?
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真正成熟了呢?
“看着你三年,从你刚从学校毕业到现在,你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学生变成一
个妩媚的都会女子,三年——”他叹了口气,目光凝视远方的某一点,表情是
无限的感慨:“好长又好短的三年!”
“这三年,你从业务升到经理,而我从一个业务助理升到你的秘书,其实我
们都还算过得不错的,奇怪的是,你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
一模一样。”
“是吗?”他微微挑眉,不以为然似的:“变在心里吧。很多的改变是不能
让人看到的。”然后,他居然有些腼腆:“我很不会说话,至少这一点是真的
没变过,到现在我还是一样学不会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望着他略带羞涩的笑容,不只怎么地,心里竟莫名涌上一股罪恶感。
她自觉并没有亏欠他什么,但在此时此刻,为什么心里会有那种感觉?是因
为明知他不会是钟司的对手,但仍将他送入虎口吗?
在心里,她黯然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女性的虚荣吗?
“那位钟先生很杰出。”
她的心怦然一震,被看穿什么似的不自在起来,只好低头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耸耸肩:“还好,我不太清楚,是朋友介绍的。”
意外地,他竟十分幽默地笑了起来:“是还好,还是不太清楚。”
凯波微微一愣。
王大任朝她轻笑,笑容中有一丝苦涩,却有更多的不放弃:“我知道你应该
过得更好,可是人有时候很奇怪,永远都会抱着希望——不管那丝希望有多渺
茫。”
“经理——”她停了下,终于改口:“大任,我很抱歉——”却不知道接下
来要怎么说,是告诉他很抱歉让他和钟司见面,还是很抱歉自己必须离开。
见她半天没说话,他微微牵动嘴角:“别这么说,你不需要对我抱歉任何事,
女孩子原本就是这样的,越是有杰出的人在身边越能显出其价值。”有些歉然
地,他苦笑:“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这是事实。”
“你是这样想?”
他向后靠向椅背,望了望这间餐厅的摆设,黑,白和原木色简单的构图,却
十分有格调,出奇的优雅高贵——再看看自己,他一向是个并不十分注意外表
的人,普通的衬衫和半旧的西装裤就是他每天的上班服——他绝不是个出众的
男人。
比起钟司,他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叹了口气,他有些黯然地摇摇
头。
这不是自卑,他自认自己是个活得十分认真的男人。即使一切的条件都只是
中等,但他并未因此而瞧不起自己。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世界和生活,而他和钟司是绝对不同的。
他不会站在世界的舞台上闪耀光彩,更不会有叱咤风云的一天,他只知道脚
踏实地,对于将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眼前的古凯波,她的未来是个谜,将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全然掌握在她自己
的手上。
坐在这间高级餐厅里,她和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如此协调——即使身上的套装
并非上万块的高级品,但她的气质,一切的一切就是那么的优雅。
她会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那种人吗?
可以放弃吗?
二人默默无语,各自食不知味地吃着眼前的食物;侍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终于送上了最后的饮料。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真想告诉他,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去上班。
三年了,坐在那张有些斑纹的办公桌前,每天过着木然的日子,她是真的累
了。
凯波叹口气,微微苦笑:“等到你找到人来接替我的工作,交接完之后吧。”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何不就从星期一开始?反正最
近公司是淡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忙的。”
“就这么急着要我走?”她半开玩笑地说。
王大任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到新公司一定会有一
段时间不太适应,虽然我知道钟先生一定不会让你太累,可是既然可以休息,
那何不好好歇一阵子呢?”
她知道他的关心和体贴。一向如此,他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关心,仿
佛天性如此似的。
办公室的同事总爱取笑他们,说王大任不曾有何时待人这般细心呵护——而
他呵护她三年。
凯波无言地点点头:“谢谢!可是你一个人要处理那么多的事,一下子忙得
过来吗?”
“我会适应的,更何况我又不是永远都不再请人埃”感激地朝他一笑:“那
我从星期一开始就算正式离职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话没说,久久,才叹了口气:“很晚了,我送
你回去吧。”
凯波再度点点头,居然有点不舍和不忍,毕竟是相处了三年。
可是又能如何?
他待她好,她是无以为报的。
王大任会是个很好很好的丈夫,他苦干,认真,负责,几乎所有好男人该具
备的责任他都有了,但他却不是那个能触动自己心弦的那个人。
他们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吧。
走出餐厅的门口,迎面一阵夜风袭来,她微打了个颤,拉了拉衣服,抬起头
来,正好看到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目光相遇,二人不约而同一愣——是童天杰和一个好特别,好潇洒的女子。
“怎么啦?”王大任关心地问。
强咽下心中那股莫名苦涩的失落感,她朝他微笑:“没什么,只是优点冷,
我们走吧。”
在错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不只怎么地,天竟开始飘着冷雨,似乎更冷了。
“很少看你这么失魂落魄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最近很奇怪。”郑烈替钟司
倒了杯酒,闲闲地背靠在沙发上。
钟司扬扬眉,略略苦涩地笑:“彼此,彼此,你也没好我到哪里去,我们都
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
“什么意思?”
“还会有什么意思?谁让你失魂落魄的你还不清楚吗?”
郑烈的眼神刹时凝重起来:“千万别告诉我是阿俐,你和她——”“拜托你
好不好,你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大叫,郁闷至极地灌了口酒:“是阿
俐没错,可是我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问题在于她和凯波是好朋友。”
郑烈松了口气,几乎对自己的敏感感到好笑:“她和古凯波本来就是好朋友,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一点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得有问题?”
“因为你的房俐华不喜欢我,而凯波又该死地要命听她的话,我不管怎么努
力都没有用,每次一谈起她,我们两个就要吵架,我简直快要被她整疯了。”
“不会吧?我没听到阿俐说过你什么坏话埃她不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如果她
对你有什么意见我不会不知道的。”
“是吗?”他涩涩一笑:“那么为什么凯波老是阿俐长阿俐短的?好象阿俐
是什么天上神仙似的,对她的话奉如圣旨。”
郑烈再度替他倒了杯酒:“你觉得你追不到凯波是阿俐从中作梗?”
“我不知道。”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夜色:“但是很难不这样想,
或许是我太急了吧,总觉得凯波的心很难捉摸,一直飘忽不定,我真的不知道
问题出在哪里?”
“女人不都是这样吗?连我认为最坦直的阿俐也不例外,以为已经得到了,
事实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有时候我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更不明白她的心
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郑烈耸耸肩:“我猜我们一定都是太自信了。”
“自信?”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自信?对凯波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有能用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她就是一直维持那种若即若离的程度,不多也不
少,有时候我真想——”“真想什么?”
钟司懊恼地耙耙头发:“别问我。”
“你这次是很认真的?”
他沉默地无奈地笑笑。
怎么说认不认真?
人在一起自然会产生感情,他对凯波可以算是一见钟情似的爱情,问他认不
认真,说真的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就只是很自然地想和她在一起,想见她,想
和她说话,想令她开心——这样算不算认真?
刚开始或许是有点游戏的心情,爱情谈多看多了,太认真对任何人都没有好
处,大家都处在不断变动的环境之中,谁能大胆地肯定明天会如何?
但越是相处,情陷得越是深——爱情是互动的东西,单是任何一方如何努力
都是没有用的。
单是一方如何的认真都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知识徒增痛苦和困扰罢了。
他是陷入了什么?是长恒久的追逐戏?
或是完全没有希望的长跑?
“你说呢?你对阿俐是不是认真的?你都已经决定娶她为妻了,这就是认真
吗?如果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话,那我的确没有你认真。”
“什么意思?”郑烈很有些意外地:“你并不想娶她?那只是一场游戏罗?
既然只是游戏?那你苦恼些什么?你是玩游戏的高手。”
“玩游戏也是要花大把心思的。”钟司啜了口酒:“而且我并没有说我不打
算娶她,只是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八字都没一撇呢。我现在就打定主意非
她不娶岂不是太冒险了?现在已经没有那种笨蛋了啦。”
“怪怪,我不知道你谈恋爱居然要符合时代潮流和逻辑的。”
钟司微一挑眉地问他:“别告诉我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