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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寻芳-那非-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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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一个月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一开始就晓得东篱动心了,却不知道会置于如此地步……也许,她是特别的,所以引得东篱的注意。记忆中的他,骄傲得从不曾被人感动,屈服于他人,甚至为别人考虑。
  真让人嫉妒……
  他看向远处,一副聆听风声草动的神情,轻轻眯起双眼。
  东篱,我想看看你在她心中,是否也一样特别。
  你也一定想知道,对么?
  “广君,我刚才在说——他很在乎你。”
  “什么?!”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她神情一下变得怪异,沉默半晌,最后忍不住笑出声。“开玩笑,怎么可能?”她还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人注意的地方,自作多情是最傻的。其实,她有点害怕这种状况——颖技自从生病以来,就变得很奇怪。具体的,她不敢考虑……怕被影响的太深,已经被影响了,最好办法就是不让它扩大。
  “我为何要骗你?”她的反应,在他眼中特别有趣。
  三年来,每个在恩情与权利之间挣扎的人,从来没有人这样,无论男女,让东篱认清现实,权与利与钱大于人情世故,让他看腻了周围的人。这一次呢?是恩情与爱情么?他到觉得很不一般——你是晓得的吧?她在有意的回避你,东篱……
  我该为你惋惜,还是该为自己庆幸呢?
  “我认识的颖技可算从未为别人着想到如此地步。”琅璇也不知自己现在的心思,只是想说出一切,再看她的反应。“为你,他会向我求情,饶你一命;为你,他不惜冒犯我,阻拦我接近你;为你,他甚至明知自己如此的体质,还会为你驱寒,不让你受凉;为你,他会作出任性的要求,只为博得你的注视……”也许,这话说出来,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语调渐渐提高……
  他什么都知道。广君惨白了一张脸,她不想发现的东西,如同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纸,脆弱得一点即破,无所遁形。
  “广君,言广君。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的,对么?”琅璇笑道。“呵呵呵……他怎么可能不提醒你我的存在。”
  广君失神的低下头,不能面对眼前的人。
  吓傻了么?想是他忘记收敛,却并无反悔之意。琅璇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女子。“言广君,我等你答复,你对此如何感想?”随着他最后一声话音落下,周围兴起一阵风,灌木丛沙沙作响,好像无数的声音都在催促她的答案。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广君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给人她的确毫不知情的感觉。
  琅璇挑眉,若不是知道一切事情的经过,看到她刚才细微的表情,他真的会相信她的话——她毫不知情。“是么……那么,算我失礼。”他站起身,轻拂尘土,回首有礼地对广君颔首。“失陪,先走一步。”
  东篱,这情怕是你单向的,而我也不会无聊到以身证实一切,无端惹来一身腥。
  走出两步,经过一颗璋桦旁,他有意无意侧首对树后的人道:“莫要担心,在这里,我不会对她怎样。”说完,悄然远去。
  “我知道……”树后颖技靠在树干上低语,站立太久,他扶着身旁的灌木枝条,缓缓滑坐在树下,抬眼看着头顶的树冠,摸摸自己微热的额头,还在发烧,却不至于神志不清。
  他都听见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你的答案?
  扶着一旁灌木枝条的手用力收紧,喀嚓一声,枝条断裂。猛地松开,看着失控的手,一下子仰首深吸一口气。
  广君,你在说谎,真是可恨…… 
  
  暗夜,寂静无人。
  轻轻的,房门被人推开,一抹月色的身影悄悄走入,来到床畔,垂首看着床上翻来覆去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的人。良久,他坐在床沿,用一手抚上她的额头,面颊,鼻子……手指划到嘴唇处,停顿下来,又慢慢沿着嘴唇的弧度描绘。
  凝视很久,他俯下身,以唇轻触她的唇,温柔似风,轻轻点点。
  忽然,猛地想起什么一般,他抽身后退。
  半晌,那只停顿的手滑上她的脖颈,比了又比。
  脆弱。
  “可恨……你,真可恨……”
  不该救你,不该护你,不该倾心,不该期盼……多少个不该,形成此刻的心情,得到的是什么?谎言……你宁可骗我,也不愿面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未能完全退却的高烧引得他甚至迷茫起来,唯一晓得的是他的付出,居然被她视而不见,你是故意的。为何如此待我?为何呢?
  让我恨不得掐死你……
  另一只手,也抬起,扼住那段脖颈,双手慢慢的收拢……
  
  朦胧中,丝丝清凉的物体滑过面旁,垂落在她颊侧,不时轻轻的拂动。
  渐渐有什么扼住脖颈,其上炙热的温度让她张开迷茫的双眼。
  月光透过垂落在一旁的发丝间,隐隐约约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庞,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看到月光在他眸中映出的色彩,交杂着混乱、迷茫、伤心……
  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真可恨……”低哑的声音因为高烧,带着几分吃力,含着深深的伤感,在寂静的屋中回响,清晰无比。知道她已经醒来,他靠近她一字一顿的说:“你……又在说谎,我说过不会放过你。看你这样,我恨不得掐死你……”
  忽然她心里涌出委屈的感觉,她不是自愿的,她只是个过客,保持自己客观的立场又有什么不对?她又错在哪里?她也是害怕的,毕竟没有人陪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又能做什么?不过是保护自己……这又错了吗?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眶中迅速聚集泪水,不想让眼泪落下来,只能闭上眼睛。
  点点温热的液体,滴落在面颊上,滑落。
  她哭了?不!不是她的……
  睁开双眼,一滴温热的泪水从上方落下,再次打在她的脸上,烙烫在她内心最深的地方儿不自觉。
  “对不起……”她的自我保护,折损了他的骄傲,无视他的情意,自作聪明的忽略,伤透了他的心。抱歉,抱歉啊……我是无心。
  为何说对不起,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难道我的付出就为得这三个字么?我恨不得掐死你,却……根本下不去手。
  “可恨,可恨,可恨呐……”
  她觉得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再也不能考虑更多,只有一遍遍默默的道歉。
  心底却在自嘲,就这么死掉也许更好……
  最终,黑暗掩盖了一切。
  “啊——!”冲口而出的惊叫顺利地从喉咙间发出,广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天已然蒙蒙亮,屋中的一切好像昨天入睡时一般无二。
  是梦。想到这里,她虚脱的瘫在床上。
  太好了,只是梦而已。
  嗓子有些干,摸了摸干涩的喉咙,她爬下床,决定喝杯水润润嗓子。
  站在铜镜前,她摸着颈侧颇明显的一点淤红的血痕。
  虫子咬的么?
  啊,果然夏天就要到了……
第 16 章
  ·伤心否
  
  初夏清晨的气息,夹杂水气和着青草的味道。
  广君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眼睛的余光瞄到东侧阁楼上坐着青色身影,是颖技。他坐在窗前,兀自看着院中不时停落飞起的雀鸟。
  怎么他全好了?她脑中蹦出这个念头。
  颖技察觉广君的视线,对她点点头,微微一笑。“早。”
  “……早。”没有别扭的表情,任性的行为,不合理的要求。恢复正常的颖技,广君到有些不适应了。
  “怎么这种表情?”见她仍然一副呆滞的表情,颖技就着身前的扶栏,支着下巴叹息。“见不得我好些么?真伤人心。”
  “伤您心了,真对不住。”根本没好。这么刻薄的话,也就是他说得出口。
  听到熟悉的尊称,颖技挑眉。
  广君看回去。我是故意的,怎么样?
  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颖技突然笑了,很开心的模样,却笑得无声无息,笑得窗前的广君一阵寒意,该不是烧坏脑袋了吧?她忍不住把刚刚打开的窗户嘭的一下关上,眼不见为净。平息了一下紧绷的神经,她才发现作了件更大的错事,但她没胆子再把窗户打开,和对方道歉。最近,恩人大人不止“不讲理”这三个字可以形容的。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自言自语。
  天呐,她真想早点离开这里。广君烦躁的蹲下身子,开始为将来沮丧。
  颖技对她几近无礼的举动,不大在意,让他有所念的是别的。张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有几日前被树枝划伤的痕迹,忽然自嘲的一笑,那日的行为真不像自己,是高烧下神志不清,还是自己真实的念头,想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那个小骗子,果然给他的影响比预计的深。
  我为你动心,你呢?装作不知……想到她刚才神色不定的关上窗户的样子,他又觉得好笑。这个言广君,到底是普通,还是特别?
  过去,都说我这人无心,但现在看,我们两个谁是铁石心肠呢?广君……
  过了很久,广君平静下来,发觉自己手不停的抖动。
  抬起手,看到比平常惨白几分的肤色,心中一惊。双手撑地站起身,冲到铜镜前,看不到镜中清晰的身影,眼前的景色在眼中溶化了一般,往下褪去,一点一点滴落在掌心,凝聚成透明的晶体,瞬间挥发。她看到自己撤去“趋光”的银色瞳眸,屋中的光亮如常,却已经让她承受不了,闭上眼睛。
  快到极限了。
  她在这个世界的承受力已经不多了,不能再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更多的是体质的问题——时差,环境,心境,全都是影响她的因素。不能留下,否则——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她?
  最后,她会不得已的用非常的方式离开吗?
  不希望这样。
  双手支撑的身下的桌面,这样下去,她会怎么样?
  分不出白天黑夜的故乡,唯一区别昼夜的只有双月的升起落下。她向往蓝天白云,甚至金色的阳光,却远远承受不起。所有的所有,她都很明白,能做的只是装作不知道——她赌他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的好奇而已。
  其他的可以放放,现在该怎么办?
  “真糟糕。”她捂住刺痛的眼睛,适应不了光线的强度,不停的流泪。
  “糟糕什么?”轻轻的疑问声在身旁响起。
  是颖技,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广君的身体僵了一下,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
  一阵带着淡淡冷香的风掠过,她听到衣服布料的磨擦声,对方在她面前坐下,而后一双手拉开她覆在眼前的手掌,被突然增强的光线刺激,一滴泪水从眼皮下划落。
  “为何哭呢?”颖技蹙眉,小心的为她擦去泪水。感觉她不像那种会为一句玩笑话,哭个稀里哗啦的女子,未免小家子气,况且要哭为何选在这时?方才,他不记得自己哪句话说得重了,引得她伤心。看她哭,会有种特别的揪心,会不忍心……不忍心惩罚眼前这个食言的“小骗子”。
  “不是。”广君知道对方相岔了,坚决摇头。她没那么多愁善感。
  “那这是何物?”颖技再次擦去她随后落下的眼泪,好气又好笑的反问。
  “我眼睛疼。”她双手再次捂上眼睛。
  “别动。”耐心的再次拉开她的手,捧住她的面庞,眼下有些红肿,发现她的脸色比平日惨白了许多。他小心的抚下她的眼睛。“睁开眼,我看。”
  “……”
  “怎么了?”他的声音讶然而止。“你……”眼前那双盛满泪水的眸子竟然是银色的,在睁开的瞬间再度流下一串泪。在光线下看,仿佛从眼中融出一般,不可思议的闪烁出银色的光芒。“闭眼。”他用手挡住她眼前的光亮,并不问别的。
  他是不想问,感觉一旦明白,他们间的距离会更远。
  
  “少见阳光。”陨东看过她的双眼,仿佛不很吃惊,想必是颖技和他事先沟通过了,没来由的,她一阵松心。很多东西,光靠一张嘴巴解释不清,虽然不知道颖技怎么和他讲的,但现在她满感激他的。可惜,陨东接下来的话让她高兴不起来。
  “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双眼不能见光。”
  “什么?!”沉重的现实从头顶砸下来,她必须再在这里至少待十天?广君也顾不得双眼的刺痛,瞪着眼睛看面前一本正经整理桌面上药材的陨东,直到眼睛受不了光线刺激,再度洪水暴发。
  “忘记我说的话了么?”陨东斜她一眼,忽然叹口气。“你再这样,迟早有一天不能视物。”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解决的了。
  广君什么都没听进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事物,脑海中翻腾一片,如果再不走,她怕再也走不了。她已经意识到颖技对她的感情,再装做不知太难了。她这么想着,一双银色的眼受不了外界光线的刺激,点点泪水不断滑落,配上默然的神情,似乎因伤心而落泪,让观者稍稍产生莫名的罪恶感。
  怎么好像是他的错一样。陨东难得显出为难的神情,清咳一声转头面对一旁的颖技。
  “这些药分五次热敷,一天一次,一次半个时辰。五天后见好,可以停止。若到时作用不大,再来找我。”陨东把桌上分好的药材往前一推,好像有人胁迫一般,匆匆道别离开。
  屋中陷入沉寂。
  良久,一只手由身后覆住她的双眼。
  “好了,广君,闭上眼睛休息下。”颖技带着无奈的叹息,劝道。
  一直晓得她想离开,苦于无法留下她,最后的手段大概就是当初一时戏言般的“承诺”——以身相许。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像这样。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离不开,他是开心的,但不代表她这副模样他看得下去,是不忍心。
  这份情,他陷得比想象中来得深。
  尔后,他却发现该吃惊的远不止那双眼睛。
  她的肤色也由原本健康的颜色,渐渐变为不自然的苍白,最后慢慢变成瓷白,那是种看起来仿佛从未经过阳光的色彩,没有任何血色。近处看,能发现细微的血管,让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感觉。
  四天来,她一直蒙着双眼,原本束起的头发不方便换药,全部放下,垂在身后。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不能照到阳光,她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屋中,披泻而下的黑色长发,映着她白皙的面庞,唯一有些血色只有嘴唇。若忽略因呼吸略微起伏的胸口,会有错觉,她是尊真人大小的人偶。
  这样看来,即诡异,却又给人她就该这种样貌的感觉。
  “很吓人吗?”即使双眼蒙着黑纱,广君也能感觉出气氛中微妙的变化。她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出去一定吓死人,没办法,几辈人经过生活环境造就而成的外貌特征,她是没有权利决定的。
  “你想我怎么说?”颖技靠近她,低低的笑着。
  “……”真狡猾,居然这么反问……但一想到这些天,她什么都看不到,生活方面的种种琐碎事,全部是经由他安排的。她感激他心思的细腻,可是……“你能不能离我远些?” 对方过近的气息,让广君往一旁侧身,太近了。
  “不好,你会掉下去。”他一手将她几乎摔倒椅子下的身子揽正,顺手将她从肩头滑落的长发绾起,防止它们垂到地面上。
  “谢谢。”会错意了,以为他在捉弄自己。广君脸红,她难得如此有礼貌。
  颖技看她一会儿,一笑。“不像你了。”没见过她腼腆的样子,还有点局促,因为看不到眼前的东西,慌乱的手脚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似的,居然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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