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出书版) 作者:目非-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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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有可靠的情报证明徐曼藏毒并知悉一切。如果能把她引诱出来,对我们破案会有莫大的好处。”
“我什么也做不来。我不是警察。”潘宁恶狠狠地瞪着他。
“公民有配合调查的义务。你做得来,而且能做得很好。徐曼不会丢下儿子不管的,而据我们所知,她儿子今天还去上学了,所以徐曼根本不可能跑太远,就算已经逃亡的话,至少也会跟她儿子解释一下。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只要打个电话约易慕远出来。你无须出面,此后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我不!”潘宁霍地站起来,怒发冲冠,“你自己的案子你想办法破吧,不要让我做小人。慕远和他妈妈没有对不起我过。”
唐末冷笑,“徐曼的男人绑架你,杀了我爸,如今不知悔改,还在用毒品害人,这叫对得起你吗?我求求你别整天泡在风花雪月里把自己弄成脑残。”
看潘宁还是彷徨,唐末又道:“错过了这个关键的人物,我们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不说,那些毒贩个个会无罪释放,然后继续为害社会。宁宁,我绝不是在假公济私,犯罪的人必然要得到惩罚。你不能说他们没伤害你你就容忍他们伤害别人?你还有没有一点正义感?”
潘宁脑子乱成一锅粥,“你别找我,我不想做……你凭什么盯着我啊,我怎么你了你要跟我过不去……”
她想溜,唐末的手紧紧钳着她,“宁宁,你打这个电话,并不愧对良心;相反,你要不打,才是罪人。”
潘宁终于扛不住,气一松,微弱道:“你答应我,不要为难慕远。”
“我跟你保证,只要他是无辜的,一点事都不会有。”
潘宁在唐末的监视下拨响了易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潘宁不觉松了口气,放下电话,说:估计已经走了。不在家。
唐末一拳击在桌面上,恨恨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正要通知车站机场加强排查时,潘宁桌上的电话却响起来了。
唐末示意潘宁,“你接。”然后按了免提。
宁宁心里暗吼,菩萨保佑,千万不要是慕远。可传来的偏偏就是慕远的声音。
“宁宁,刚刚是你打我电话吗?”
潘宁看了看唐末,对方正一个劲地点头,她机械说:是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什么事,只是……”唐末看她语无伦次,连忙递给她一张纸条,她六神无主,只对着念:“我想见你。”
听得出对方很惊喜:“你不生我气了?”
潘宁眼泪出来了,拼命忍住喉头的哽咽。慕远听出她在哭,连忙道:“你别哭。是我不好。我小气,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宁宁,其实这些日子,我难过死了。你说在什么地方?还是老地方吗?我马上过来。”
潘宁抽泣着,忽然大声说:“你别来了。”
唐末怕她露馅,连忙捏她的手腕,她一阵疼痛,嘶叫了一声,慕远不知何因,急急说:“是我错了,我马上过来。还是老地方。”
……
唐末把潘宁手里的电话搁好,潘宁眼泪汪汪地说:“你一定不要为难慕远,不然我,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唐末离开了。走出楼道,才发现手里的纸巾已经捏成团。雨哗哗下得掷地有声,整个世界沉浸在可怕的吞咽声中。他一阵心浮气躁,用尽力气将纸团扔出去,胳膊抡得酸疼,纸团还是飞得不远,在不远处的地上粘塌塌烂成一堆泥。
他能记得自己这段日子的好心情,看谁都顺眼,工作很卖力,浑身都是劲。同事说他:最近有喜了?要不就是打鸡血了。他板板脸,“都像你们为一点工资活着*还有没有希望?”其实他知道这所有的快乐源于宁宁。
他想到宁宁靠在他身后的小身体。摩托车开快了,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暖香,她的人在香气里是轻盈的,甚至若有若无,好像她已经与他融在了一起,成为他身体一个部分。而分开的那一刻,他总有那么点患得患失,好像她拿走了他的东西,又不明说归期。
她总是抱怨他的车破,开的速度太快,有时候一个急刹车,她会重重地颠起,在一叠声的咒骂中恶狠狠抱住他。她对别人都是轻言细语的,只有对他穷凶极恶。怎么说呢,他倒是满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待遇。
他不喜欢文学,不爱看小说,尤其是外国人写的,但艾米丽勃兰特的《呼啸山庄》却是看得心有戚戚焉。
他觉得他是希刺克力夫,而她是凯瑟琳。她漫不经心地践踏他的思慕,他则积蓄满腔仇恨去报复。他们之间连不屑都势均力敌。哪一天,她若死了,他也会因失去对手而枯萎。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唐末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胸腔里回荡着属于决战的风云之气。
9
记忆有时候也做不得数,时过境迁以后,那就像另一个人的事。
那些痴心都成了妄想,往事在发酵中散发酸气。
时至今天,慕远依旧能够清楚地记得8年前那场雨,他跟她隔着玻璃凝望,手冰凉地贴在一起,近在咫尺,远在天边,却依旧挡不住温存的幻觉。
不甘心是个顶坏的词语。因为它会让你的希望一直膨胀,直至最后的破裂。
那天,他目送宁宁离开学校,心里乱糟糟的。
回到家,发现家里的情况只有比他的脑子更乱,像逃难后的现场,或者,地震后的废墟。他心不在焉地收拾了收拾,又给母亲打电话,没通,他继续俯身收拾。
大约一刻钟后,老六的电话来了。
“出事了,你妈已经连夜逃出G市。你一个人在家,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妈,出什么事?”慕远一头雾水,他能够想象得出的最险恶的事情,莫过于母亲*被警方抓了。
“我不多说了,搞不好你的电话被监听。记住我的话,不论你妈以前跟你提过什么,咬死不说,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我妈她究竟在哪里?”慕远吼。电话却咔哒一声挂了。
片刻后电话又响了,他家有来电显示,他看出是宁宁家的电话。刚想接,突想到宁宁的父亲是警察,不免踌躇。万一不是宁宁呢?
电话回荡好久,终于歇了。可他却忍受不住,万一是宁宁,宁宁后悔了,要跟他重归于好。
他大义凛然回拨过去。果然是宁宁,哽咽着说想见他。她的哭声像一把扫帚把他脑子里的那点彷徨清除得干干净净。
约会地点还是在老地方——海关大院门口的老榕下。那榕树有百年历史了吧,胡子老长,枝干虬结,因为见证了一茬茬的爱情,而宝相庄严。
那一晚,他一定看到慕远怀着鸳梦重温的心情欣喜地朝他奔去,也能猜到躲在远处的宁宁欲近又不敢的矛盾心绪,风雨落在他身上,他发出叹息——可终究只是叹息而已。
慕远被蹿出来的缉私警察制服的时候,看到白色裙裾的影子在雨中一闪而逝。
他想喊叫,但寒意四起,那声呼喊最终冻死在胸腔。
唐末跟他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面对面坐着,旁边开着强光灯,雪亮的光直刺他眼睛,就像千万块镜子反射正午的阳光。他感觉到胸腔间波涛滚滚的怒气,但不只是为这审讯的强势。他清楚地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彻底击垮他。
他置换坐姿,用手挡了下光。唐末的目光在他脸上无声的流连。他想起自己曾对他倾诉过对宁宁的爱,感觉羞耻。他的脸顷刻间红如猪肝。
“你母亲叫徐曼,对吗?”唐末把握好问话的节奏,在他疲惫至极时,才开口。
他点头。
“说是还是不是。”
“是。”顿了顿,他补充了句,“我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唐末把一张相片推到他面前,“辨认下是这个人吗?”
相片是在夜总会昏暗的光线下照的,分辨率很低,但依然能认出是母亲,穿着墨绿色织锦旗袍,浓妆艳抹,笑着歪倒在一个男人怀里。他一阵刺心的痛,说:“嗯,她被抓了?”
“没有。你母亲涉嫌一起毒品案,这照片就是她准备带谈妥的卖家去取货。他们伪装成出台的小姐和嫖客。这个男人你有没有印象?应该去过你家。”唐末指着那个搂着母亲的男人,他注意到那只搭在母亲腰间的手上亮着三只粗大的金戒指。
毒品?慕远惶惶然无从想象,这不是正常的人生该触碰的东西。“我母亲从没带任何男人到过家里。她不可能跟毒品有关。”他义正词严地说。呼吸里却是审慎的犹豫。他现在才发现,相比贩毒,*可算小事一桩。
“你再想想,有没有人半夜三更送她回家?你母亲有没有进家门后再出去的情景?”
慕远深吸一口气,他睡眠偏浅,又惦记母亲,所以每当母亲的高跟鞋落到地砖上时他都会惊醒,只是假装熟睡。母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推开他的房间,不开灯,借着夜光静静看他,等到两耳装满了他酣睡的呼吸后,母亲才满意地合上门。至于以后的动静——“我睡着了,不知道。”他说。
“我非常理解你。毕竟是你母亲啊。”唐末悠长地叹了口气,更显出其怜悯姿态高高在上,充满优越感。他开始放电话录音。
——你一个人在家,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电话果然装了窃听器。可是老六明明已经料到了,为何还要打给他?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手机。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慕远说。
“跟你打电话的这个人是谁?”唐末问。
“我母亲以前的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他何出此言?”
慕远苦笑,“我也想知道,真的。”
“……要来支烟吗?”
慕远摇头。
唐末继续放录音。
——我只是介绍卖家跟他们认识,具体谈由他们自己的人进行,谈好后取货也另有安排,这几环的人我都不认识。事成后,我有一点提成,就是这样子。……他们有内线,反侦察能力很强……谁是内线我哪里知道吗?反正谈了几笔都很顺利。这次,在我把客人领来时,就有人通知我今天不谈了,让我们找小姐。……通知我的,就是跟我接头的,我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叫他六哥。(录音)……对,是这个声音。我真的没见过他嘛,哪里知道他长什么样?
“里边那个号称六哥的声音跟打电话给你的是同一个人吗?”
慕远脸上的汗密密渗出,“……我跟他不熟。”
唐末目光如炬,忽而闪一下,那是在笑,“好,那我们换个话题,你相信你母亲是清白的吗?如果你相信,你把她找来,我还她一个清白。”
“你是想让我把我母亲骗进来,就像宁宁骗我一样?”想起方才的事,慕远又止不住怒火填膺。
“骗?何必用这样的词汇?”唐末沉着地喷出一口烟,“宁宁是协助我们办案,而我尽一个人民警察的职责。还是那句话,你母亲如果是清白的,怕接受调查吗?”他望望慕远煞白的脸,继续说,“如果你都不信,认为她可能存在问题,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包庇?你知道我们国家有条政策,坦白从宽,如果她能很好地配合警方,那么定罪量刑都会适当考虑。还有,你没看不出来?那边要把你们母子赶尽杀绝。你如果不进我这里,就要进他们那里。他们会用你威胁你母亲,让她什么都不说。”
“你不同样在做他们想做的事?”
“不一样,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可是他们不会。你没听那家伙在电话里说,叫你一口咬死,如果诚如你所言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让你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你们母子到底有没有交过底谁都不知道,那边要端的话势必就得一锅端。你母亲在外面很危险。”
“进来她就出不去,可是如果她顶住不张口,你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唐末微妙地笑了笑,“你很专业,知道零口供。没错,也许我们证据不够,时间到了,我们就不得不把明显的罪犯放回去,但是,你摸着良心说你的沉默是不是对?你还有没有是非观念?你就把自己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不超生吗?你父亲是个走私犯,你母亲是个毒贩,你是个毒贩包庇者。你让宁宁情何以堪?你要让她后悔曾经爱过你这样一个懦夫吗?”
慕远扛不住了,抱住脑袋,“你不要拿宁宁说事。这件事跟我、跟宁宁有什么关系——”
“她很失望。你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什么,就叫我。你也累了,休息吧。”唐末站了起来。
10
慕远永远记得那一天,他掉进地狱的日子,如果没有那一天,他跟潘宁、唐末一样,都是阳光下的优秀青年。
那是高考前一天。唐末打开房门,捎来他母亲自尽的消息。
这发生在他将鸡窝的秘密告诉警方之后。母亲究竟怎么死的,将是个破不开的哑谜了。
他坐在床沿,垂着头,没有动弹。
唐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支烟。他此前从没抽过,但现在想抽。唐末给他点上,他抖擞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味呛得他直咳嗽,他咳着咳着眼泪出来了。
唐末说:我很难过。你母亲的后事我们会帮你置办,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准备,迎接高考。这是你母亲的心愿。
他把母亲的遗书交给他。母亲在信上简短地说:路生,妈妈不求你原谅,妈妈罪有应得。妈妈只希望你今后走好自己的路。妈妈知道,如今在你面前的是一块彻头彻尾的浓黑,妈妈帮不到你,任何人都帮不了你。但是,你要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挺下去,挺到黎明到来。
门外怯生生探进来一方阳光,不强烈,但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流。
“你可以走了。”唐末说。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因为缺了心肝,险些摔倒。唐末扶住他,说,“要不要,申请警方保护?”
他觉得这是个莫大的讽刺,笑了笑,甩开了他的手。
走出大楼,满目亮晶晶的阳光,他抬头迎接。
听说,两眼长时间对着阳光就会导致目盲,可见对好东西的占有不能太过贪婪。
他闭住酸涩的眼睛,过了好久才睁开。尽管无力,脚下那条窄道却还要走下去。
他曾经听到半夜鸡叫。一次没有什么,两次三次就引起他的好奇了。
他瞅个时间趴在鸡窝前研究,鸡窝是转头砌的,里头铺厚厚的麦秸秆,几堆鸡屎散布其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他拿根棍子搅来搅去,把麦秸秆全部拨拉到边上,然后就看到一块褐色的活动砖,抠出来,通着一个洞。他把手伸进洞里,摸出来一沓美钞、一本护照以及一张境外银行的存折,触手之处似乎还有几包软软的东西,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垫底的杂物,没有提出来细看,他砰砰乱跳的心全在巨额的钱财上。几年后,当他看到那个间谍剧《潜伏》,对鸡窝藏金条的剧情苦苦一笑。
警方听从他的指示在鸡窝找到了毒品两袋约6千克,还有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书。第二日,他母亲的尸体就在附近垃圾站被人发现,经法医鉴定,属于吸食过量毒品身亡。自杀还是谋杀,短期内侦破不了。警方深以为憾的是,他母亲没有供出主谋。不难猜测,她在为他留后路。
慕远在街上走啊走,忽然脑袋发出咚的一声,他眼前一暗,被击昏过去。
一阵冰凉迫使他的脑子一激,他悠然醒转,发现自己五花大绑置身暗室。室内流窜着一股混杂着烟味、*、尿臭的奇特味道。他腹内翻江倒海,想吐却吐不出来。干呕片刻,他歪过脑袋,看到面前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