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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燕歌行外传之水龙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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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雕?雷聿微微眯眼,极目望向那百鸟中飞得最高、去得最远、生性最凶猛也最骄傲、据说从来无人能够捕获的神异飞禽。 
“谁先射下一只并带它返回,谁就获胜。”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卫昭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是捕而不是杀,不能见血。” 
北风呼啸,飞沙漫天。 
崎岖不平的山野中,一黑一白两骑飞驰,去势急如流星,迅若惊雷,当真有如风驰电掣一般。 
众人睁大眼睛遥遥望去,只见二人的身影紧紧纠缠在一起,一时竟难以分出先后。 
只见二人并驾齐驱,倏忽前后,紧追着天上的雪雕纵马飞驰,却是谁也没有抢先出手。 
那雪雕的体型极其雄健,生性凶猛,力大无比,两爪可生生抓裂羊犬,又兼以反应敏捷,极善飞翔,扑击趋避轻灵迅捷,寻常人连猎都难以猎到,更别说想要捕获一只活的。两人虽都是箭术超群,却也不肯贸然放箭,以免万一一击不中,将它们惊得远远飞走,那便谁也别想捕得到了。 
马行极快,转眼间已到了两雕下方。雷聿吸一口气,反手抽出一支长箭,两指微一用力,拗去箭头,在急驰之中弯弓便射。 
尖锐的破空声中,长箭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穿云而去,堪堪射中了一只雪雕的左翼。箭势强劲,射到之时力犹未衰,那雪雕左翅骤然受创,登时一声尖厉哀鸣,歪歪斜斜地自高空中坠了下来。 
雷聿一击得手,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笑意,策马便奔向那雪雕坠落的方向。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弓弦轻响,声音竟是异常清越。雷聿闻声回望,只看到卫昭平静地收起长弓,动作说不出的从容舒缓、优雅自若。 
仰头再看,一支长箭闪电般呼啸着破空而出,竟不偏不倚地射在了另一只雪雕的头上。 
好箭法!雷聿心中一凛,知道对手的射术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胆识还犹有过之。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距离,他竟敢出手便射雪雕的头部,全不怕失手令雪雕受伤见血输了赌局,这样的自信与胆量,雷聿还真的未曾见过。 
这么温和清秀的一个人……雷聿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人不可貌相的由衷感慨:看来自己还真的是小看了这个风神俊秀的年轻男子呢。 
只是愣了短短的片刻,雷聿回过神来,才意外地发现,自己射落的那只雪雕竟是异常顽强勇悍,硬是挣扎着带伤振翅,用半边翅膀勉勉强强地向前滑翔,正努力飞向前面的山峰。 
若是被它飞过山峰,那可再别想捉得到了。雷聿皱了一下眉,立即再度弯弓搭箭,紧追着射向那雪雕的右翼。 
眼看着将要射中,另一支长箭突然后发先至地追了上来,在雷聿的箭杆上斜斜一撞,撞得方向略偏了半分,恰好擦着雪雕的翅尖掠过。 
雷聿咬牙,微带愠怒地转头回望,只见卫昭手挽长弓,正淡淡微笑地看着自己。 
想起订立规则时并未说明不许对方放箭干扰,雷聿再度恨恨咬牙,知道自己被对手钻了空子——为了不令雪雕受伤,雷聿的长箭拗去了箭头,分量减轻之下,速度也因而略略减缓,否则纵使卫昭的射术再精,要拦截雷聿的长箭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气恼之余,雷聿也懒得跟卫昭白费口舌,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长箭如疾风暴雨般连珠射出,瞬息之间竟射出了十来箭,黑色的箭影划空而过,伴随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几乎在半空中连成了一条长线。 
谁知卫昭的动作丝毫不落后,紧跟着也是一轮连珠急射,长箭如影随形般紧追在后,竟无一落空地尽数撞上了雷聿的长箭。这样被他阻了一阻,那只受伤的雪雕已挣扎着飞过了高耸的山峰,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 
看到事情已无法挽回,雷聿反而冷静了下来。洒脱地扬眉一笑,他调转马头望向对手,卫昭已收起了手中的弓箭,策马驰向了另一只雪雕的落处。 
那只雪雕并未受伤,只是给卫昭箭上的力道震得昏了,以至于一时无法正常飞翔,才会半飞半跌地落了下来。甫一落地,立时又挣扎着振翅欲飞,身子还未离开地面,卫昭已经策马赶到,身子向外斜斜探出,解下身上的青色外袍,如行云流水般轻轻一卷,已将那雪雕裹在了里面。 
拾儿远远看着,刚刚松了一口气,还不及跳起欢呼,一支黑色的长箭已闪电般飞到,显然是算定了卫昭的行动,扣准时间方位射出的。箭势急劲,随着一声裂帛的锐响,卫昭的外衣被利箭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衣上力道一泄,那只雪雕已挣扎着脱出围困,努力扑翅飞了起来。 
卫昭的应变也极敏捷,立即抽出一支长箭,想也不想地甩手打出,那长箭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啪’地一声正中雕翼,那雪雕还没来得及展翅飞远,便又被打得身子一侧,斜斜下坠。 
卫昭纵马紧追在后,在下方迎着雪雕的落势,手中长衣再度挥出,还未及沾到雕身,一条长长的黑影如灵蛇般倏然卷上,矫夭迅捷,倏忽变幻,顿时与之缠斗在一处。 
却是雷聿及时追到,挥鞭阻拦。 
给他这么出手一阻,那雪雕再度逃过一劫,扑着翅膀斜斜飞开。但是毕竟两度受创,一时无力飞上高空。 
两人并驾齐驱地紧追在后,一边尽力策马飞奔,一边仍是缠斗不休,手上的动作并不稍缓,反而因各自急于摆脱对手,出手越发迅急凌厉。 
骏马飞驰,长鞭如电,在急速狂奔的飞马上,两条人影倏忽起落,乍合骤分,虽然并非性命相搏,却一样斗得惊心动魄。 
同为软兵刃,雷聿的长鞭可远比卫昭的外衣灵活趁手,又加上本是用惯的兵刃,招数自然更加流畅。数十招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但是卫昭应变奇速,招式严密,取胜虽然力有不及,缠住对手却绰有余裕,雷聿要想甩开卫昭,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紧紧缠斗了数里之遥,两人仍未分出胜负,却渐渐拉开了些许距离。 
这也难怪。两人的坐骑都是千中选一的骏马,本来也难以分出优劣。但是雷聿以逸待劳,卫昭却一路艰苦跋涉,人困马乏,起初还能仗着精湛的骑术不落下风,但是这一趟全速奔驰极耗体力,卫昭的坐骑早已疲倦,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被雷聿渐渐甩在了后面。 
这时二人正经过一处极陡峭的高崖,那雪雕几次欲飞上山崖,却总被二人出手拦截,再中一击后,渐渐飞得越来越低,已经快要被雷聿追上。卫昭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只能被雷聿越甩越远,必输无疑。索性一咬牙,纵身跃起扑向雷聿,竟是要与他近身缠斗。 
就在此时,雷聿哈哈一声长笑,竟也陡然拔身而起,足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借势高高跃上半空,手中长鞭倏地挥出,卷住头顶一块凸出的岩石,再一借力腾身,长鞭一挥一卷,已经牢牢缚住了雪雕的双翼。 
此地与出发之处已相距不远,雷聿一击得手,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齐军官兵无不气沮,雷聿的手下却欢呼大叫,兴高采烈。 
但欢呼声才只叫到一半,便突然齐齐转为惊叫! 
惊叫声中,雷聿陡然惊觉一个巨大的阴影已压到了头顶。举头上望,却是一块极大的岩石无巧不巧地恰在此时自崖壁上脱落,正对着自己砸了下来。 
若在平常时候,要躲开这大石轻而易举。但雷聿连番纵跃之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处于力竭下落之时,再无余力纵身躲闪。若是他手中长鞭空着,也可以在别处借力腾身闪避,但此时他长鞭偏偏正缚着雕翼,怎样也来不及及时放开。 
莫非是命中注定么?雷聿苦笑一下,心里纵然再有不甘,也只得准备乖乖认命了。 
唇边苦笑尚未散去,眼前突然青影一闪,只得见头上‘砰’一声巨响,那岩石竟斜斜偏出数尺,紧擦着雷聿的身侧轰然落地。 
这一下巨震甚是惊人,连脚下土地都微微颤动。雷聿立足未稳,先已抬头看向卫昭,心知若不是他及时出手,自己只怕已成为肉酱。 
卫昭借着那一掌之力,飘身向后退出了数尺,这时也已经落回地上。身法虽然依旧轻灵,落地时脚下却有些不稳。眉头似曾微微一皱,双唇紧抿,清俊的脸容上一片煞白。 
一时之间,全场静得毫无声息。 
“多谢!”沉默了片刻,雷聿才一字一字缓缓道。 
卫昭轻轻一笑,微一摇头示意不必,却始终紧闭着双唇没有开口。 
“你受伤了?”雷聿紧盯着卫昭的脸色,沉声问道。 
卫昭仍是摇头一笑,却也还是闭口不言。 
“……”雷聿紧紧凝视着卫昭,眼中的光芒连连闪动,似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色。过了良久,才道:“我输了。”抛下手中缚着的雪雕,转身上马便走。 
竟连头都没有回。 
第六章 冲撞 
驰回队中,雷聿脸色仍略显阴沉,双眉微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声命令手下收队。 
他的一众手下脸上却都有不甘之色,延延挨挨地不肯动身。其中一个身形高瘦的黑衣男子更是满脸忧虑地凑到雷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雷聿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却仍是断然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见首领的态度如此坚决,那些人终于放弃了努力,不甘不愿地瞪了卫昭一眼,勉强地招呼手下准备离开。 
这时卫昭也已经回到自己队中,远远看到对面的情形,心念微微一转,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的山寨中,想必也已经断粮了。 
所以,他们才会对这次的行动志在必得,才会如此不甘心放弃。北疆的冬季粮食向例缺乏,附近的村镇又荒凉冷落,对于不劫百姓的雷聿而言,如果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合适的目标了。 
卫昭微一失神,脑海中不由又闪过那群衣不蔽体、脸色憔悴的被虏难民。 
他们,也是东齐的百姓啊! 
“……等一下。”只怔然失神了片刻,卫昭突然扬声道,“方才也不能算是我获胜,只好算做是平手罢了。军需紧要,粮草我断不能拱手相让,只好待半月之内再有还报,至于今日么……”他停了一下,道,“请你先带走十车粮草,算是彩头。” 
卫昭这话才一出口,两边众人无不愕然,谁也没有想到在雷聿亲口认输之后,他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将军!”拾儿急得叫了一声,才要说话,却被卫昭目光轻轻一扫,硬是迫得他住了口。 
“唉!”拾儿对自家将军的脾气再清楚不过,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得恨恨地顿一顿足,赌气地转过了脸。 
听了卫昭的建议,雷聿却并无半分喜色,反而脸色微微一沉,隐隐透出几分冷意。 
“多谢了。但我若是想要什么东西,自然会自己设法去取,用不着旁人好心施舍。” 
显然是看出了卫昭的本意,却骄傲得不肯领情。 
天下竟还有这样高傲的强盗头子么?卫昭眼中隐隐泛起一丝笑意,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只是斜睨他一眼,故意紧绷着脸道: 
“我就算再输不起,也用不着旁人故意让我。那雪雕分明是你捉到的,为什么要说是我赢了?救人归救人,胜负归胜负,我想要的胜利,却也不稀罕用人情来换!” 
雷聿倒被他驳得微微一窒,怔了一下,一时竟也无词可驳。卫昭却不再与他多说什么,甚至不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传下号令命士兵启程,一行人大摇大摆,竟然就这样公然从对手身边穿行而过。 
雷聿怔怔地眼看着对方留下十车粮草径自离开,却没有再行出口阻拦。 
路上被雷聿阻了一阻,到底耽误了不少时候。总算运气不错,天色尽管越阴越重,那场风雪却迟迟未至,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二更时分赶回了营地,已经是累得人倦马乏,困顿不堪了。 
卫昭的脸色也略显苍白,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倦容,却还要强撑着精神与掌管粮草的中军官交接点数,并不能马上回帐休息。 
见运到的粮草比应有之数少了一千石,那名叫郑起的中军官怔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大相信,还要命人再点一遍。 
“不必点了。”卫昭在旁淡淡开口,“确实是一万四千石没错。” 
“卫偏将,”郑起迟疑地看向卫昭,“霍大将军要调的粮草,应该是一万五千石吧?” 
卫昭点点头。“我知道。你只要照数目验过便好,不足的部分,我自会向霍大将军解释。” 
“可是……”郑起犹豫了一下,想提醒他霍炎一向令出如山,从不容人擅自更改。一千石不是大数目,但是若认真追究起来,一样可算作是违反将令,是要受军法处罚的。 
“我知道。”卫昭看出他的心思,温和地对他笑了笑,道,“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承担,不关别人的事。” 
就是知道由你负责才会担心的啊。郑起心里暗自嘀咕。现在早已不再是丁大将军掌军的时候,那霍大将军的军法,也是随便惹得起的么? 
果然,一看到报上的粮草数目,霍炎的脸色立刻一沉。 
“怎么少了一千石 ?” 
目光冷冷扫过二人,仿佛带着冰一般寒意。被这锐利的目光一扫,郑起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途中遇伏,被盗匪劫走了十车粮草。” 
卫昭却坦然迎上霍炎的目光,深黑的眼中仍是一片清亮。 
“是被劫么?”霍炎冷笑着轻敲桌案,目光在卫昭脸上打了一个转,不紧不慢地道,“还是卫偏将送给他的?” 
…… 
卫昭心中一凛,知道霍炎必是在自己手下安插了亲信坐探,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他却也不怕他知道。 
“大将军既然什么都知道,想来也一定清楚,这些盗匪是怎么来的。” 
此次的行动应属机密,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雷聿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没本事恰恰算准了时机在那里设伏吧? 
一言既出,果然看到霍炎眼中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真的是他!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主帅! 
卫昭胸中一热,只觉得心底怒意勃发,无可遏止,一时也懒得再理对方的身分地位,锋利的目光剑一般直逼上霍炎的脸。 
“霍大将军,卫昭不过是你帐下一名偏将,生死全在将军手中,又何必苦苦大费周章?只是希望将军记得,士卒的性命也是性命,不该枉自送在局中,做了别人的牺牲品。” 
字字锋锐,语声冰冷,虽并未直指对方的阴谋,却也丝毫没给高高在上的主帅留半分面子。 
听得一旁的郑起先已白了一张脸。 
以霍炎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几时敢有人这样对他公开冲撞? 
其实这次的事情本不是霍炎的主意,虽说在重重压力之下,他不得不勉强默许其成,但是以霍炎的骄傲性子,心里终究是不大痛快。这口气一直梗在胸中,正觉得闷闷的无处发泄,哪里还经得起卫昭如此不客气的冷言一击,又恰恰击中了他的要害? 
霍炎目光一冷,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卫偏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次的调粮押运由你一手负责,如今消息泄漏,粮草被劫,我还正要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大将军又何必再问?”卫昭淡淡一笑,苍白清俊的脸上一片漠然,竟隐隐透出几分萧索之意,“军粮被劫,责任非轻,大将军直接将我解职治罪也就是了。至多不过一个死罪,也胜过带累这许多人为我陪葬。” 
“你很想被解职治罪么?”霍炎一字一句地盯着他道,“要成全你,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由得你随意处置好了。”卫昭转过了脸,不再理会上方的霍炎,“但是……只望大将军能够记得,武卫军已是你的部属,而不是我卫昭的属下。无论要做什么,请不要拿无辜的士卒当做你局中的筹码。我以前,原来竟还是高估了你……为将者若不以士卒为念,又如何能够统领三军?为人处事公私不分,轻重不明,又怎能当得好一名主帅?” 
“好!”霍炎脸色铁青地冷笑一声,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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