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之劫-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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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的法国梧桐回黄转绿,焕发着勃勃生机,春天真的来了。他不禁加快了步伐,走向欢乐的人群走去。
第六部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终于自由了,像是一个在漫长的隧道中踱步的人,猛然见到了太阳,他感觉到眼前的明亮。不远处的市民广场喷泉在阳光下喷溅出水珠,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穿着一色绸布衫的老年秧歌队的老太太在扭着秧歌,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常态,“非典”的阴影并没有给普通的市民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他感到心情舒爽,他可以全身心投入他的工作,他的事业中去。
他四处张望,想寻找他熟悉和日夜惦念的那张脸,那张他曾经为之陶醉的美人的脸,那是他的妻子。为了让妻子能够看到他,他甚至把口罩套在下巴上,为的是能让妻子在众多的人中辨别出他来。但是他失望了,妻子没有来接他,一个有点嘶哑的声音在叫他:“殷总,殷国鹏副总经理。”他回头看去,他看到了天奴,天奴手捧着一束鲜花,天奴身后闪出老狗。他笑了,他想一定是老板派天奴开车来接他了,他一把接过天奴手中的花束。身子却被老狗那雄壮有力的臂膀一把抱住了。老狗这一亲热的动作使他特别地感动,他知道自己还戴着“非典疑似”的帽子。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院?”
“报上都登了。”
他眉头一皱,这报纸怎么回事,怎么就像是影子一样死死盯住了我。他接过天奴手中递来的报纸,那大字标题标着“本市首例非典疑似病人殷国鹏今戴帽出院”,那黑色的大字特别醒目,醒目得如同一把小刀直刺他的心头。他的心在滴血,这“疑似”恐怕是要“疑似”一辈子了,他似乎有点悲哀。他看到电视台的记者把镜头对准了他。他下意识地戴上了口罩,把脸转了过去。他对天奴和老狗说:“天奴兄,我们赶紧走,我讨厌那些记者。”天奴把他领到一个年轻的胖子跟前介绍道:“殷副总,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集团公司新任总经理于凡同志。”他这才注意到天奴身后始终站着的这个胖子。胖子很年轻,也很面熟,他知道这个矮胖子是省政府吴仕昌副省长的秘书。他淡淡地笑道:“于凡,于秘书,我们老朋友,欢迎欢迎,你到我们公司是为了加强领导,老板前几天在电话里已和我通气了,老板呢?”“她没来,她仍被隔离着呢。”“我在报上看到她已解除了隔离,一周前就解除了,这是怎么回事?”“是的,她提前解除了隔离,那是紫霞区非典办解除的。老板给非典办捐了十万元钱就提前解除了隔离。她心急火燎地想上班工作呢,而我们所在的乌龙区不同意,把老板接去又隔离了起来,可能这几天要解除隔离吧。”
“国鹏同志,接到区防非典办通知,你病愈出院后,还要继续观察两周,才能正常上班。”于凡举着一张盖着区政府大红印的通知说。
“还要观察两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我家里人知道吗?“你家属和你亲密接触,还要有几天才能解除隔离。我们待会儿送你去那个集中隔离的宾馆,是在城郊的宾馆。”
“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为什么还要隔离?”他不解地问。
“非典时期一切听从防非典办的指挥。”于凡淡淡地说,那神态已俨然是一个领导了。
他重新戴上口罩,上了于凡他们开来的车,看着眼前这个生气勃勃的小领导,他心中酸溜溜地。这小子才二十八岁呀,就当了副厅级总经理,排名在我和肥肥之前,这小子是领导身边的人,前几年还是个大学毕业生,这几年上得火箭似的飞快,正科、副处、正处,不到五年已上了副厅。他想自己太悲哀,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又得了非典疑似,眼看已痊愈康复了,还来了个“戴帽”出院,想到戴帽出院,他就想到自己的爹过去是戴帽右派,虽然摘帽了可和右派的待遇也差不了多少。而他这个“非典疑似”还要一直戴着,他想到了可怜的“果子狸”这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前几天说是元凶,近几日又说病源不在果子狸身上,可果子狸已给灭得差不多了,这元凶帽子还未摘掉。果子狸的肉还是上不了台面。他还要被隔离,自己要隔离到猴年马月呢?他想哭,却欲哭无泪。
年轻的总经理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很官样地道:“殷国鹏同志要顾全大局,这是一级组织的决定,你要无条件服从。”那神态实在太像一个老资格的首长在安慰一个受委屈的部下,这使他更加难受,这小子过去看到他满脸都是巴结的微笑,如今才当了几天副厅级总经理就已经是满口官腔了。他心中生出某种反感,但他还要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理。他无奈地说:“住了一个月医院再住半个月也无所谓了,不过我得和家里说一声。”“我们已通知了你的家属,你不要再刺激他们了。”
他不得已上了于凡的奥迪车。于凡坐的车是原来老板的专车,不过不是由专车驾驶员大陆开的,而是由天奴在驾驶。老板和他是亲密接触者,他天奴也应当是呀,为什么天奴不隔离,硬要隔离老板,他感到有点蹊跷。不容他多想,天奴已发动了车,于凡稳稳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捧着那束鲜花默然地坐在老狗的旁边。
奥迪车在省城绕来绕去,绕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绕到了城郊干道上,由大道分叉走向一条山村小路,他脑海中出现的是电视画面中恐怖分子对人质的绑架。这于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摸不清楚。这是正常的隔离吗?这老狗在服饰局本来就管保卫的,于凡是从领导身边下来,看那架势就是来接班的,是今后服饰集团的少东家呢。老板又一直联系不上,他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病愈出院后的再隔离是不是另有乾坤。他想到了在防非典中失踪的林浩、潘晓虹和崔铁牛。
第六部分贪官污吏集中营
奥迪车停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脚下,环境很美,山上青松满坡,松林中隐藏着一处安静雅致的小院。奥迪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了小院大门旁,揿声喇叭,小院的门开了。在门口车子仅仅停了一下,天奴出示了证件后,保安就指挥着车开进了小院。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门上的号码是二三号,他明白了,他八成被送到了二三招待所。在他的印象中这二三招待所是省纪委和反贪局专门安置被“双规”的领导干部的,被称为“贪官污吏集中营”。难道这个“集中营”被临时征用当隔离区了。他还未想明白这到底是“贪官污吏集中营”还是非典疑似病愈人员的观察点,车子已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小院。小院中有宽阔的草坪,草坪四周种植着参天大树,有松树、柏树、橡树,林阴中隐隐传来鸟啭莺啼的声音,还有一方安静的池塘……很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草坪前方是一溜白色的平房,奥迪车在白色平房的门前停了下来,门内有两个保安在值班。在保安的招呼后,一个被称为“曹主任”的中年干部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曹主任有五十岁上下,穿着一件夹克衫,敞开着怀,看上去很随便,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梳理着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一边招呼他。于凡、老狗、华天奴一一热情地和曹主任握手。曹主任很亲切很随意地问:“是殷国鹏同志吗?你来了?”
“我是殷国鹏,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二三招待所,听说过吗?我嘛是省纪委五室副主任,你叫我老曹就行。”
“这地方我听说过,我是不是被‘双规’了?”“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想请你小住几天,一是继续养养病,二是有些问题还请你帮帮忙,当然这忙能不能帮全在你自己。我觉得我们和于凡同志及集团公司纪委研究后,还是不使用‘双规’这个词,是正常的‘非典疑似病愈’后的隔离观察,这样对你放松情绪和今后的政治前途都有好处,你说呢,国鹏同志?”
他默默地点点头,准备拎着旅行包和手提电脑走进招待所。曹主任提醒他:“不忙,不忙,这旅行包你提着,这手提电脑暂时借我用一用,你这手机嘛我替你保管,等你隔离观察结束一定物归原主。小戴,你带殷副总经理去他住的房间,顺便把这个电脑和手机送到我那房间去,这手提电脑是奔腾三型的比我的586强多了,我正买了一个升级的游戏光碟,正好借殷总的电脑玩一下。有兴趣,我与你一块玩玩。”一个高大的胖子跑步出来,接过曹主任手中的电脑和他递过来的摩托罗拉彩屏手机,领着他走进小平房。
于凡、田沟和天奴向他挥挥手,天奴跑进门来,将那束弃在奥迪车内的鲜花递到他的手中后亲切地说:“蝈蝈安心休养,曹主任的忙你是一定要帮的。”天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他颓然地点点头,提着随身所带的提包跟着高大魁梧的小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这幢U形的小平房。
平房是全封闭的,两边的客房编着号,长长的走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天井似的小院,院内栽种的花木有太阳花、美人蕉,还有几株开着花的石榴树,院内阳光明媚,显现着一派春天的景象。他想他是被客客气气地软禁了。小戴打开112号房的房门,他走了进去。这房几乎是在东侧一溜客房的顶头。房间是按标准的客房布置的,有办公桌、带扶手的沙发椅、席梦思床、空调、落地窗帘,使客房显得很雅致,被褥也是全新的。双人房只住他一人,盥洗间有冷热水供应,洗漱用具一应俱全,条件比隔离区的病房还要好。拉开落地窗帘,可以看到客房的窗外全部安装着镀着镍闪着银色寒光的金属栏杆。一缕阳光照进了房间。他感觉房内有一股久无人住的气味儿。小戴把那束他带来的鲜花插进了茶盘中的花瓶,房内显得有几分生气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摘下眼镜下意识地用眼镜布擦拭着。他看了一眼欲转身离去的小戴,问道:“戴科长,你们主任要我帮什么忙?”
“当然是需要弄清你们老板的问题。”
“你说的是董事长?她怎么了?”
“是的,她被‘双规’了。”
“报纸上不是登载她被提前解除隔离了吗?”
“是的,解除隔离后,就被带走了,这是省委常委会批准的,她的问题我们已经调查很久了,而这次‘非典’流行期间暴露出了许多问题。才一举查获了她贪污受贿和其他一些经济犯罪问题的确凿证据,据我们所了解你参与了她的一些违法活动,希望你讲清楚自己的问题,帮助我们弄楚你们老板的问题。我们提供机会给你自己解放自己,你说呢?”小戴望着他苍白清秀的脸庞,真诚地笑了。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里心想,完了,完了,老板完了,我也完了。
他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小戴说:“我愿意帮助你们,但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怎么处置要看你的态度,至少现在我们未对你采取任何组织措施,只是希望你一边休息,一边反省问题,说清问题。我们不会为难你,你不要想得太多,但愿在这儿你能住得习惯。今天你先休息,呆会儿我会通知你到食堂去吃晚饭。食堂在116房间就是朝北那一溜。在这个小院内你可以自由活动,不要想得太多。我们的办公室在124房间,小戴指了指对面朝西那一溜。我们的合作从明天开始,今晚你吃一顿好饭,洗一个好澡,睡一个好觉,明天我们将精力充沛的开始工作。”
第六部分香蕉令人馋涎欲滴
他走进盥洗间用冷水擦了一把脸,想让乱哄哄的脑袋冷静下来。他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感到这一个多月来他确实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他从未想过要偷懒,他惟一的缺陷是太热衷于事业,过去叫功名,也许功名反被功名误吧。他情不自禁中陷入了一个功名的怪圈,这个怪圈使他变成了一只爬行的乌龟,老板骑在他的背上手持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晃悠着一根黄澄澄的耀眼的香蕉。这香蕉令人馋涎欲滴,他情不自禁地向前爬去,爬得筋疲力尽,却怎么也够不着吃不到。现在老板摔下来了,自己眼前的香蕉也消失了。我该怎么办呢?看来不把老板的问题和盘端出来,这个精致的牢笼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呀……
“殷国鹏,吃饭了。”小戴喊了他一声,他仿佛从梦中醒过来回到了现实中。
他去了食堂,食堂不大,只有几张餐桌,一共只有五六个人,有五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乡下汉子穿着灰制服一看就是保安。穿着白色厨师服的胖子肯定是厨子。还有四个小姑娘,是这里的服务员。老曹已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他笑着招呼他:“殷总,来,这边坐,你到那边打菜。”他瞧那边有个胖子正拿着一个大勺给工作人员打菜,一个姑娘打饭,汤是一大桶随便喝。看到他走过来,胖子对老曹说:“曹主任怎么又进来一个?”打量他的眼光有点鄙夷,他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你瞎扯啥,这是我的朋友,我约他来暂住几天,是作家,这儿安静来搞创作的。”
“噢,是作家,我还以为又进了一个贪官污吏呢。看这作家有点眼熟,很像那个省城的非典疑似,兴许是我看走眼了。来,作家要吃点啥?”
他怯生生地托起不锈钢快餐盘,要了一条红烧鲫鱼,一份鸡蛋炒木耳,一份炒四季豆,又加了二两米饭。大厨奇怪地看着他:“作家,你就吃这点,吃饱了多写几本好书,揭露那些贪官污吏。曹主任肚子里故事多着呢,你八成是到他这儿套材料来了。”他朝大厨笑笑,又端起桌上盛好的西红柿鸡蛋汤。他和老曹、小戴坐在一个桌上吃了起来。
“小殷,我们这儿伙食是不错的,每天的标准是二十元钱,你在这儿住上一个半月保证会胖。你看我住得肚子上已长了一圈肉了。”听了老曹这话他笑笑。
看他闷声不吭气,老曹宽慰他道:“不要想得太多,你主动配合我们工作,也是为了你自己嘛,要相信党的政策,我们会区别对待的,你的情况我们是基本了解的,放下包袱,吃过饭后给你媳妇打个电话,报一个平安。怎么说,我相信你心中有数的,你是聪明人,不该说的你不会说的。”老曹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埋头认真地吃自己盘中的鱼。老曹小心地用嘴剔出鱼刺:“这鱼烧得真好吃,你尝尝是不是比隔离区的菜烧得好吃?”他无言地点点头,心中充满着感激,他也开始埋头吃鱼,不过这鱼他没吃出什么味,他在想着明天和老曹合作的事,这人有点怪。他在心中琢磨着这个纪检干部。
饭后,老曹踱到他房间内,把他的手机递到他的手中:“给,给媳妇打个电话。”随后翻看他的剪报和书刊,当看到VCD碟片《乾隆王朝》时问道:“这片子拍得怎么样?”他答:“不怎么样,戏说成分多,为大贪官和翻案的。”“我借去看看,你那电脑不错,能放VCD,我的电脑就不行。”
他给妻拨手机。铃声响了几下,是妻接的电话,那声音有点冷:“你还想到给我们打电话呀?我给你拨了一下午电话一直关机。”话中充满着埋怨。
“区‘非典’指挥部的同志通知我还要继续隔离观察两周,我搬到西郊一个宾馆住了下来。才安顿好就给你挂电话了,我在这儿挺好,刚吃了饭,晚上吃鱼、蛋、四季豆,你那儿情况怎么样?”
“你倒逍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