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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鹤惊昆仑-王度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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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大怒,跳起脚来骂道:“好小贼,你敢打我!”说时把小鹤的左手推开,他抡拳向小鹤打来。
  小鹤一闪身,蓄劲一拳打去,没有打著,再来了个左右扬鞭式,同时身子扑过。那人却斜身伸掌向小鹤去推,小鹤稍向右闪,左手托住了那人磕下来的拳头,右手紧握著,“咚”的一声,狠狠地向那人的左胁擂了一下。那人疼得一扭身,右手拨云,左手擒抓,同时脚也向小鹤踢来。
  小鹤赶紧躲开,向右跑了两步,那人也转身急扑小鹤,小鹤却上拳虚打,身子疾忙一伏,那人赶紧抬起右脚来踹,小鹤却趁劲来了个扫堂腿,一脚钩住那人右脚,那人就咕咚一声摔在地下。
  旁边的人都吓得闪在一边,那人也滚身起来,却由怀中掏出一个皮套,皮套中抽出两把雪亮的匕首,左右手一分,脸上显出杀气,向江小鹤招呼说:“你来!”
  这时旁边的人更往远处闪躲,江小鹤赶紧跑到马旁,从鞍抽刀。刀才抽出,忽听旁边的人乱嚷,原来有三匹马从东驰来。
  江小鹤一眼看见那头一匹黑马,这匹马小鹤认得,正是在万源县从酒楼上跳下来匆忙骑去的,后来又在宣汉县境破庙中被贼人盗去,为此自己还打了一场冤枉官司的那匹黑马。
  当时江小鹤顾不得再与那人决斗了,他却抡著钢刀,奔过那骑马的人,说:“下来!下来?这匹马是我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齐都大笑,说:“这孩子大概是个疯子!”
  此时那手持匕首的人见三匹马来到,他的脸上也减去了一些凶气,但还忿忿地预备趁隙上来打小鹤。
  小鹤却一手横刀护身,一手揪住黑马辔头,仰面瞪著眼说:“把马还给我便没事!这匹马是我在宣汉县丢失的!他妈的偷马贼摔死了,马却到了你的手里,你多半也是贼?”
  马上这个人年有三十多岁,微红的脸儿,神情英俊,穿的衣服也极为富丽,身后跟著两个人,都像家丁模样。
  这人微笑著,虽然江小鹤态度蛮横,而他一点也不生气,只从容地说:“你说的不错,这匹马确是有人从宣汉得来的。可是,我也是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来的。你要喜欢他,我也可以一个钱不要送给你,不过,像你这样说话可不行!”
  江小鹤更是气愤,跳起脚来说:“马本是我丢的,我不说你是贼就行了,你还要叫我跟你说好话吗?”说时跳起脚来,就要由马上把那人揪下来。
  不料马上这人伏身一掌,“吧”的正打在小鹤的脑门子上,小鹤的头一晕,身子向后一倾,但他赶紧立定脚,同时抡刀向马上的人就砍。马上的人却跳将下来,斜扑过来,左手把小鹤的腕子揪住,右手就把小鹤的钢刀夺过去,下面一脚,小鹤也咕咚一声,摔在地下,气得他大骂。才爬起来,这人又一脚,小鹤又摔倒了。
  小鹤趁势在地上一滚,爬将起来骂道:“好,好,好,把刀扔下咱们比比拳!”
  这人微笑,把刀抛在地上,招手说:“你过来吧!”江小鹤挽挽袖子,猛扑上去,他用著长拳滚砍,向这人打来。这人却不慌不忙,等小鹤来到,也又顺手一带,斜踢一脚,又把小鹤踢得趴在地下。
  江小鹤又一滚身,顺手由地上抄起刀来,向踢他的人又砍。
  此时那人已骑上黑马,微笑道:“你何必再来讨打?你若不服气,可以到我家里去,咱们再比比刀剑。这里的人太多,伤了别人反不好!”
  江小鹤拍著胸脯说:“谁怕你!你在哪儿住!我跟你去!”说著就回身找了自己那匹马,要扳鞍上去。
  此时那衣服阔绰骑著黑马的人,已然拨转马头,带著两个骑马的仆人往东去了,随走还回身向江小鹤招手说:“小孩子,你来!”
  江小鹤才上了马,刚要挥鞭追上去,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他的马头,原来是短刀杨先泰。江小鹤急躁地说:“你拦我干甚么?我不能吃这个亏!叫人在大街上欺负,我跟到他家里,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杨先泰连连摆手,说:“你先别急!下马来,回去我跟你说几句话!”
  江小鹤依然催马要走,说:“有甚么话你就跟我在这儿说吧!”
  杨先秦赶紧向小鹤使眼色,说:“你跟我回去才好说,告诉你要紧的事!”
  江小鹤摇头说:“不听你的!你躲开!叫我去追他们去!”
  说时他抡起鞭子,抽了马一下,杨先泰却仍死死拦住他的马头,著急地说:“你还追甚么?你知道刚才打你的那个人是谁?那就是阆中侠徐大爷!”
  江小鹤一听这话,他立刻就怔了,直著眼睛看东边的三匹马已经走远,他就像失了全身的勇气,连鞭子也挥不起来了。
  杨先泰说:“你下来吧!有甚么话咱们回店上再商量。你这时要是追去,不等到了丁字铺,就得叫徐大爷把你打伤在道旁!”
  江小鹤发著怔,慢慢下了马,四周围著的人这时都笑了,有的说:“这小子叫徐大爷给打服了?”有的又说:“应当叫他追,索性叫他碰钉子碰到底!”
  刚才那个曾被江小鹤摔了一跤的赛嫦娥的姘夫,手里仍握著两只匕首,狞笑著向江小鹤说:“小子,还敢斗一斗吗?你有本事吗?”
  江小鹤握著拳头愤怒地说:“谁跟你斗?你算甚么龟孙子!”
  那人握著匕首还要扑过来,却被杨先泰把那人拦住。那人还狞笑地向小鹤大骂,说:“小子,有本事今天到了丁字铺去,老爷就是在徐大爷的家里住!你去,咱们斗一斗,也不必惊动阆中侠,老爷只要手里有一件长家伙,就得把你给收拾在那里!”
  杨先秦似乎与那人相识,连推带劝,才把那人劝走。
  此时江小鹤牵马提刀嗒然回到福立镖店内,那焦德春的侄子焦荣,刚才地在街上看见江小鹤被阆中侠所打,他跟著回去,不住斜著眼著小鹤,发著坏笑,仿佛他很称心似的。
  江小鹤谁都不理,进了店房把刀一抛,就把那被摔得作疼的屁股,坐在椅子上,皱著眉发呆。
  杨先泰走来,说:“兄弟你太傻!无论谁也不能吃这个亏!你先前打的那个人,那是阆中侠手下的花太岁蒋成,那个人的本领还有限。后来阆中侠带著人来了,他那个势派你还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吧,也应当先问问他的姓名,然后再交手。你看你今天跌的这个跟头有多大?不单以后你不能再作镖头了,连本地你也不能待了!”
  江小鹤听杨先泰在他的耳畔这样絮烦,他就急得站起来,跺脚说:“你别再说了,你要再说,我可就要拿刀砍你了!”
  旁边焦荣坏笑著说:“江少爷,你跟我们发威算甚么能耐?有本领找阆中侠去,他就住在南边丁字铺!”江小鹤跺脚说:“好!叫你们看著我!”说时由地下拣刀,急急地向外就走。
  杨先泰赶紧追出了店房,就见江小鹤已然牵马出门,等到杨先秦追出镖店门首之时,江小鹤已然上马昂然往东走去了。
  杨先泰顿了顿脚,说:“糟糕!这回他去了,一定得身受重伤,叫阆中侠派人给抬回来,那才真给镖店丢人呀!”
  此时江小鹤在马上挥鞭,驱开街上的人,他就走出东关的街道,纵马走去。
  身后有许多市井上的闲汉都跟著他的马去跑,并嚷著说:“瞧瞧!这小孩子要到丁字铺斗阆中侠去啦!”
  江小鹤寻著往南去的大道,他就连连挥鞭,那匹马飞也似地驰去。
  走出三里多路,把身后那些闲汉都丢在远处,他却勒住马。心中并不害怕,却是想:阆中侠真是一位英雄,刚才不费力就打得我连跌三跤,他的本领恐怕要在鲍昆仑以上,他真配作我的师父!
  又想:我由镇巴县逃出来是为甚么?我不是为发财,我也不是为给人家看守婆娘,我自知我这点武艺欺蒙一般江湖人可以,但要想打鲍昆仑,杀龙家兄弟,还差得大多。我得趁著年少快点学,投名师学成通身武艺!
  当下他策著马,一面想,一面缓缓地往前走去。不到三里路,便看见了一座小村镇,约有百余户人家。短短约有一条街,街上有一家面铺、一家酒店,还有两家小铺。
  小鹤的马才走进了这条短街,就见那酒店的门首站著五六个汉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刚才被小鹤打了的那个花太岁蒋成,他们手里都提著单刀和木棍。
  一见小鹤,就齐都过来拦他的马匹,说:“好小子,真有胆子,你下马来,咱们先斗一斗!”
  江小鹤却不理他们,催马蹿过去,就飞驰向南而去。后面的几个人追著、嚷著、笑著,并骂著。
  小鹤却连头也不回,就一直向南过了几个村庄,眼睛又望见了浩浩荡荡的嘉陵江。
  来到了江边,小鹤才下了马,这里因为不是码头,所以没有船只停在这里,也没有人,只有稀稀的一行垂杨柳,柳色映著青天绿水,十分的美丽。
  江小鹤将马系在一棵柳树上,他就坐在江边的草地上,眼望著江水和远处往来的船只。心里想:我怎么样才能拜阆中侠为师呢?有那些人跟我搅,他们都惦记著跟我斗,其实我并不怕他们,气急了,我一定要跟他们拼命,可是他们的人多,再说他们又都是阆中侠手下的人,我若打了他们,那就要与阆中侠结仇了。
  他岂肯再将武艺传给我?因此倒很发愁。在江畔坐了一会,被太阳光晒得他身上有些发懒,就想躺在地下睡一个觉,然后再找地方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再想法子去见阆中侠。
  正想到这里,忽觉背后“吧”的一声,不知谁投了一块石子,正打住他的后腰上,觉得很痛。
  江小鹤四下张望,气得大骂,忽见有一匹黑马正在北边的道上驰聘,马上的人正是阆中侠徐麟。
  江小鹤立刻大喜,赶紧由树上解下马来,上马放辔就飞驰过去。阆中侠却勒住马不动,江小鹤才一赶到临近,阆中侠就由鞍下飕的抽出了一口宝剑,微笑著:“小孩子,你是来找我比武吗?咱们是马战还是步战?你亮出刀来吧!”
  江小鹤却摇摇头,说:“我不跟你比武!我可知道你的武艺比我强得多!”
  阆中侠笑著问:“那么你带著刀前来,是甚么用意?”
  江小鹤说:“我要拜你为师,求你把武艺传授给我!”
  阆中侠听了这话,他却哈哈地大笑起来,说:“真是笑话,你听谁说我徐麟收过徒弟?尤其是这样泼皮孩子,就是你送给我多少金银,我也不能收你!”
  江小鹤刚要再说话,阆中侠忽然摆手说:“你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不愿作你的师父。现在我来,原以为你是要找我比武索马;你既然不敢比武了,那么你就干你的去吧,我走了!”说著拨马向北边走去。
  江小鹤却催马去追,阆中侠也催马走去,一面走,他一面回头,笑著摆手,说:“你别跟著我!你还是去找金甲神焦德春去吧,他能作你的师父!”
  江小鹤依旧追赶,并央求说:“无论如何,你非收我作徒弟不可,我有钱,不用你供我吃饭,你要叫我给你多少钱也行。我这回来到川北就为的是找你,因为我听龙志腾他们说你是川北的一条好汉!”
  阆中侠一听这话,他立刻翻了脸,收住马,挺剑回身怒问道:“怎么?是龙家兄弟他们叫你找我来的吗?”
  江小鹤也勒住马,摇头说:“不是,我跟他们是仇人。我把龙家弟兄杀伤了,我才跑出来,他们还追赶我。在万源县我由酒楼上跳下来,夺了马匹才逃走的。你现在骑的这匹黑马,就是那龙志起的!”
  阆中侠嘿嘿冷笑,说:“龙家弟兄虽然武艺不高,可也不能叫你这么一个小孩子给杀伤,叫你夺去了马。你不要拿这些话来骗我,你既与他们相识,那我更不能收你为徒了。今天饶了你性命就是好的,你快滚!”说时又把剑入销,催马再往前走。
  江小鹤依然不舍,依然紧紧跟随,眼看已来到徐家的庄子前,江小鹤是一面追,一面很著急地说:“我虽认得龙家兄弟,但都是仇人,我的父亲就是被他们杀死的。他们是我的仇人,我才来找你。就是因为你的武艺比他们好,我想把你的武艺学会了,回去好到紫阳杀了他们,为我父亲去报仇!”
  说到这里,江小鹤不由哭了,阆中侠在前面听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凄惨,便将马收住,回头过来,发了一会怔,然后问说:“你是真心打算跟我学习武艺吗?”
  江小鹤收住泪,点头说:“是真心!我敢发誓,我若不是真心,叫天雷打我!”
  阆中侠笑了,又正色说:“不过,要作我的徒弟,可先得办到三件事!”
  江小鹤说:“一百件事我也能办得到!”
  阆中侠微笑,说:“第一件,我不收生手徒弟,至少得会些武艺的。”
  江小鹤说:“我会,我学过一年多武艺,刀法拳脚都会几套,蹿房越脊我也行!”
  阆中侠说:“第二件,作我的徒弟就是我的小使,无论甚么苦事也得作,我看你穿著绸缎衣裳,有钱有马,倒像个小少爷!”
  江小鹤摇头说:“不是,我是个没爹没娘的穷孩子,放过猪,喂过马,只要你肯传授我武艺,甚么苦事累事我都能干。第三件是甚么?”
  阎中侠冷笑道:“第三件么?哼!怕你作不到了!我要收个力举千钧,有力气的徒弟!”
  江小鹤举著胳臂说:“我有力气,七八十斤的东西,我一手准能提得起来!”
  阆中侠说:“光说不算,必须试试。”
  江小鹤说:“随你试,除非扳山,我扳不了!”
  阆中侠说:“好!你跟我走!”
  江小鹤心中大喜,就催马紧紧跟著阆中侠,进了那徐家的广大庄院。此时那个花太岁及十几个壮丁,一见他们大爷把江小鹤给带来了,就不由齐都惊异看著,要看他们大爷与江小鹤比武。
  两匹马直进大门,往北一拐就是一块很大的场院,摆著两座刀枪架子,在东南角有一扇小门,大概可以直道内宅。来到这里,二人下了马,有个小仆人把两匹马接过去,花太岁蒋成等人在一旁看他们。
  这时阆中侠面带微笑,招手叫小鹤说:“你来!”
  江小鹤跟他到了南墙根下,就见地上放三条铁棍,都有七尺多长,一根比一根粗。那顶粗的约有小饭碗口儿那么大,一只手决握不住,上面生著许多铁绣,半身陷在土里,简直像是一根铁房梁。
  其次的稍微细一点,但也有二百多斤重,最细的那根像是一个铁椽子,也过百斤。
  江小鹤看著很惊异,就问说:“怎么,你是要叫我拿这试力气吗?那顶粗的我可举不起来!”
  阆中侠说:“你先听我说明这三条铁棍的来历。”
  江小鹤随蓄著力气,倾耳静听,阆中侠说:“在几年前,有个江南来的和尚,名叫铁杖僧,拿著那根最细的铁棍到这里来要我化缘,化一千两,将铁棍横在我的大门前,说是如若不给他一千两,他就不将铁棍拿走。我当时毫不在意,伸手将这根铁棍拿了起来。”说到这里阆中侠将衣服撩起,挽挽袖子,随弯腰将那房椽子一般的铁棍拿起,然后单臂上举,又两手握著抡了两下,咕咚一声再抛在地下。
  江小鹤暗暗钦佩,心说:看上去阆中侠的身体不像多么健壮,却有这样大的力气。
  阆中侠又弯腰将那更粗一些的铁棍用双手握起,然后用双臂一举,举起复又赶紧放下,又说:“第一次铁杖僧见我能将棍抡起,他不但没化走个钱去,并将铁棍留下,他就走了。第二年他又拿来这更粗一点的铁棍,他要化二千两,但也难不住我,他又走了。第三年他没来,第四年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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