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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鹤惊昆仑-王度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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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志中焦急万分,他抱怨老师父办事糊涂,不该叫姑娘出来,他说:“江小鹤且不必提,还许这几年他已死了,只是龙门侠的孙子,咱们如何能惹他。所以,我现在追上姑娘来,无论如何不能叫姑娘再走了。我请将志耀回汉中去了,请志云大哥自己来接她!”
  葛志强说:“不要紧,暂时她是不能走的,因为我已假说是我派人请纪广杰去了。现在她已答应在这里等候纪广杰了。我打算天天叫她出去游玩,游玩个十天半月,她觉这地方热闹,她自然不著急走了。”
  鲁志中点了点头,说:“不过,还得把志云大哥请来,常叫她在这儿住著一定得出事。我知道,这姑娘的脾气很不好!”于是鲁志中也就住在这里,不敢回大散关去了,并且不敢跟姑娘见面。
  阿鸾姑娘是整天骑著马到街上去玩,一回来便问葛志强,说:“纪广杰还没来吗?”
  天天是这样,一连过了八九日,这天是由葛少刚出的主意,要带他媳妇到城南十六里之外大雁塔去烧香游玩,问姑娘去不去。阿鸾姑娘就说:“大雁塔可有甚么好玩?”
  葛少刚把黑胖挺圆的脑袋向前一探,咧牙笑著说:“有甚么好玩?嘿!姑娘你去了一看就知道了。那是唐朝的塔,鲁班爷监的工,孙悟空的师父唐三藏就埋在那塔底下,离城不远,姑娘你跟我们去玩一玩吧!”于是就催著他媳妇快些打扮,他出去叫人套车,少时他媳妇程玉娥同著阿鸾由里院出来了。
  阿鸾今天也换了一件粉红的衣裳,水绿绸裤,颊间也擦了胭脂,与程玉娥一比,简直更美丽了。
  一到前院就命人备马,葛少刚翻眼盯著阿鸾,问说:“鸾姑娘,不用备马啦,你跟你嫂子坐车吧?我跨车辕。”
  阿鸾摇头说:“不,我顶不愿坐车。”
  葛少刚笑著说:“那么我也骑马,鸾姑娘,回头咱们倒要赛赛,看谁的马快,我这匹马跑过北山。”
  于是就有伙计把两匹马备上,阿鸾先牵著她那匹榴红色的小马走出,一个仆妇跟著程玉娥上了车。
  葛少刚跑到里院又换了一身青洋绉的裤褂,穿上一双抓地虎的快靴才出来,伙计给他牵出马车。
  他这匹马是黑色的,浑身没有一点杂毛,鞍毡也全是新的,在鞍下并挂著一口铁鞘的钢刀,刀柄上系著绸子。葛少刚洋洋得意,由伙计手中接过皮鞭,正要扳鞍上马,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你要上哪儿去?”
  阿鸾在马上说:“我们逛大雁塔,刘师叔你不去吗?”
  刘志远摇头说:“我不去,”随后就悄声嘱咐葛少刚说:“你可好好跟著姑娘,别惹事!”
  葛少刚点点头,随就上了马。车在前,两匹马在后,就出了南门一直往大雁塔去了。
  走不远就看见前面有一座耸入云霄的石塔,看著虽像在眼前,可是一时却不能走到。
  两旁都是麦田,碧浪无边,道上往来的人倒不甚多。葛少刚就策马赶到车前,回首向阿鸾叫著说:“鸾姑娘,咱们赛马呀?”
  阿鸾只笑了笑并不理他,葛少刚却更得意了,催马向前飞跑,跑出一里多地又跑回来。
  他的媳妇程玉娥生了气,在车中骂道:“你疯啦!”
  葛少刚恶狠狠地瞪了他媳妇一眼,又瞟瞟阿鸾,立刻他脸上现出一种烦恼之色,眉头也紧皱起来,喘著气,不再一个人跑马了。
  少时到了大雁塔,阿鸾一看,这座庙还不小,塔就建筑在庙中,共七层,四面都有窗子,在最高的那窗子里都有人向下看。
  阿鸾就用鞭子向上指著:“这座塔原来可以上去呀?”
  葛少刚笑著说:“可不是,咱们来就是为的是上去玩嘛!”
  今天因为不是庙会的日子,所以没有多少人到这里来,门前只停著两三辆车,拴著几匹驴马,稀稀约约有几个人出入。葛少刚已将马系好,并把阿鸾的马匹也接过来,系在桩子上。
  此时程玉娥已由仆妇搀下车来,便走进庙里,先到正殿烧香拜佛,然后转往殿后就走进塔去。这塔里有盘转的楼梯可以登到最高级。葛少刚在前,他妻子和仆妇跟著阿鸾在后面。走进第二层,程玉娥就因为脚小,不能再往上走了,阿鸾却非要到顶处去看著不可。
  葛少刚就叫他妻子和仆妇在这里等著,他带著阿鸾姑娘往上去走。由第二层到三层四层五层六层,每层都有三两个游人,在那里凭窗下望。及至上了七层最高之处,就见这里供著佛,有一个年少的书生正在提笔向墙上写字。葛少刚想,大概这书生是在作诗了,可惜自己认得的字很有限。只见这个人写完了诗句,在后面留款是“南宫李凤杰”。
  葛少刚不禁暗笑,小说:“书呆子!”
  旁边阿鸾倒很注意这个人,只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神情英俊,穿的衣服也颇为不俗。写过了诗,便回身收笔,砚旁并放著一个小包里和一口宝剑,宝剑是铁匣铁柄。
  阿鸾的祖父说过,这是“雄剑”,非得冲锋陷阵、比武争雄的人,决不用这种雄剑,当下便更非常注意。又见这人向阿鸾看了一眼随后他就收拾了笔砚,拿著包裹及宝剑下了塔梯。
  葛少刚向阿鸾笑了笑,说:“这真是个书呆子,来到这么高的他方,还带著笔砚往墙上写诗,酸溜溜的也不知他写了些甚么?”
  阿鸾却神色惊异,说:“我瞧这人一定会武艺,他那口剑不同一般的宝剑,是口雄剑,份量沉,不会武艺的人决不能带著它。”
  葛少刚却摇头说:“不,不是,师妹你倒叫他蒙住。他们那些书呆子多半爱弄口剑玩玩,假充文武全才,江湖人哪有他那样儿的?再说他在墙上写的明白,南宫李凤杰——我葛少刚也闯了两三年江湖,就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阿鸾抿著嘴唇,摇头表示不信,她还扶著塔栏向下去望。
  葛少刚跑到东面窗子前,向外指著说:“鸾姑娘快来看吧!由这儿就能看见灞河。”问了两声,回头一看,原来阿鸾已经随著李凤杰下了塔梯。葛少刚不由有点儿生气,心说:“这姑娘原来真不是好姑娘,幸亏我没娶她当媳妇,今天她一瞧见白面书生,她就迷啦!”
  于是葛少刚妒气填胸,也咯咚跑下塔梯,直走到第二层下,见媳妇程玉娥和仆妇全都在这里,葛少刚就直著眼问说:“鸾姑娘哪儿去啦?”
  程玉娥斜瞪眼说:“我知道呀?我就问你是回去不回去吧?你要不回去,我可带著姜妈走啦!”
  葛少刚慌慌张张地,接手说:“别忙!别忙!”他又顺著塔梯往下去走,只见阿鸾正站在塔前,向西望著。西边便是那南宫李凤杰,他一手托著笔砚,一只胳臂挟著宝剑和包里,正站在一座石碑前,嘴唇直动,仿佛正在念那碑上刻的字。
  葛少刚大声说:“鸾姑娘,你看那书呆子干么?凭他那鸟儿样儿还会武艺?拿著口鸟剑来蒙人?他娘的,惹翻了老子就打折他的鸟剑!”
  那李凤杰回首看了看,大概以为葛少刚是个疯子,他就没有理,随就把碑文念完走开,把笔砚还到和尚的房中,他出门上马,打算进城去回客店。
  往北才行了不到二里,就听见身后有得得的马蹄之声,李凤杰回头一看,原来是在大雁塔上所遇的那男女二人和一辆车赶来。李凤杰自己不愿与人起无谓的纠纷,便傲然地向后微笑了笑,依旧催马走去,但后面的马却紧紧追随不舍。
  这时阿鸾是抱住了这股雄心,她因见这人带著一口雄剑,便断定此人会武艺,而且更断定是由外省的豪杰特意来找她昆仑派寻衅的,所以她必要追赶,看这人到底在哪里居住。
  葛少刚这时心里全是妒意、他觉得姑娘是爱上那个白面书生。葛少刚仗他带著口钢刀,便紧紧地催著马赶上了前面的白马,大喝一声:“小子站住!你是干甚么的?”
  前面的李凤杰立时收住缰绳,拨转马头,这时他的脸上可显出怒色来,说道:“你问我干甚么?”
  葛少刚挺胸握拳,横眉立目地说:“葛大太爷就要问问,因为我瞧你这小子不像好人!”
  李凤杰依然忍著气,微微冷笑说:“你问不著我!”说毕,拨马又要走。
  葛少刚却催马奔过,二马相擦,葛少刚本要一把手将李凤杰摔下马来,但想不到人家只在马上一探身,用手一推,葛少刚就咕咚一声由鞍子上滚下来了。他立时大怒,滚身站起,跑过去将自己的马匹捉住,抽出钢刀,回身就扑上李凤杰。
  李凤杰这时已锵地亮出了他那口雄剑,太阳照在剑身上光芒夺目,葛少刚的昆仑刀法才逼近来,李凤杰只用剑一挑,就将葛少刚的钢刀挑开,然后剑光一抖,葛少刚立刻刀乱眼花。
  旁边鲍阿鸾喊声“不好!”
  程玉娥在车上也著急嚷说:“你别打了!”但这边的话尚未说完,那边的葛少刚早已受了剑伤趴在地下。李凤杰收剑上马,急催雪骥,如同一股白线似地向北驰去。
  阿鸾气愤得也不管葛少刚的伤重不重,她由地下将刀抬起,便上马紧追,一面追赶,一面向前面的人喊道:“把那个骑白马的截住!截住!他杀了人!”但前面往来的都是些担筐推车的人,谁敢挡住那匹白马?
  阿鸾气忿忿地,竟眼见那骑白马驰进长安城去了。她收住了马,气得喘吁吁地,又拨马回来,就见程玉娥已下了车,坐在她受伤的丈夫身旁痛哭。
  葛少刚受伤颇重,右臂被削了一剑,只还连著一点筋,上身满染了鲜血,他已昏晕过去。
  阿鸾又生气,又发愁,向那赶车的人说:“你把少掌柜的抬上车去!”
  赶车的人皱眉说:“我一个人如何抬得动?再说这么重的伤,一动还不就……”
  阿鸾说:“那么你先把少奶奶送回去,赶紧叫镖店里来人,我在这儿看著!”她提著刀气昂昂地。
  程玉娥脸上带著幽恨,流著泪,瞪了阿鸾一眼,跟著仆妇上车,才要叫车夫赶进城去。
  这时,忽见北边来了两匹马跑得很快,阿鸾一看原来是鲁志中和刘志远。她赶紧催马迎上去,高声叫著说:“快来吧!葛师哥叫人杀伤了,仇人也跑了!”
  对面两匹马急急来到临近,鲁志中就问说:“为甚么事?遇见了甚么人,”
  阿鸾气忿忿地说:“在搭上遇见一个人,后来我们追他下来,他就跟葛师哥打起,两三回合他就把葛师哥杀伤,后悔今天我没有带刀来!”
  鲁志中与刘志远下马,一看葛少刚那么重的伤势,就齐都皱了眉。
  鲁志中就先抱怨刘志远说:“我就断定今天要出事,你我应当早来!”
  随就赶紧先叫刘志远回去,叫店里的伙计和车来,又命赶车的将程玉娥送进城去。
  他便问阿鸾方才的详情,此时葛少刚已经苏醒过来,痛得他“暧哟,暧哟”直喊,望见了鲁志中,就说:“鲁师叔!快给我报仇,那人叫南宫李凤杰!”
  鲁志中皱著眉向姑娘说:“姑娘来的那天我就来了,我没敢再走,我就知道不久一定要出事。现在同不得十几年前了,那时关中、汉中可以由咱们昆仑派为王称霸,现在就不行了,外省出来了许多位少年英雄!”
  阿鸾不等鲁志中说完,她就气忿地捉刀上马,向鲁志中瞪眼说:“鲁师叔你管不著我!我爷爷叫我出来的,无论谁也管不著我。你在这儿看著他吧,我进城去,非得找著那个骑白马姓李的,把他杀死给我葛师哥报仇不可!”说时她就驰马走去,这鲁志中急得不住跺脚叹息。
  阿鸾催鞭进了长安南门,正遇著刘志远带著几个伙计、一辆车,出城去接受伤的人。
  刘志远就问:“鸾姑娘,你来的时候少刚的伤怎么样了?”
  阿鸾气恼著说:“我也不知道!”
  回到利顺镖店,这里有师叔苗志英、袁志侠、金志勇、赵志龙等人,都过来向她询问。阿鸾就忿忿地说了一遍,随又派伙计们出去探询,看那骑白马使宝剑的李凤杰到底在哪里住,她的那匹马也不叫卸了鞍鞯,扔下刀进到里院,听那徐氏婆媳正在痛哭。程玉娥虽然没敢说甚么,但徐氏却哭出来。说:“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先出去保过几回镖也没有事,这回就因为来了个……”
  阿鸾只把话听到这里,下面当然是抱怨自己的话了,心里不由更是生气:暗想:“原是你儿子愿意找人家打架,他的本事不高,给别人杀伤,你如何抱怨我?”
  本想要骂几句,可是徐氏究竟是自己师婶,葛志强又非别的师叔可比,于是就忍下气,到自己的房中取了钢刀,随就牵马出门,骑著马到东西南北各关里去找李凤杰。苗志英等人拦也拦不住,只好派了两个伙计去跟随她。
  今天葛志强是到富平县办事去了,所以镖店出来这事,便全都十分慌乱,苗志英就赶紧骑著快马赶往富平县找葛志强去了,这个鲁志中倒是镇压住众人,劝大家不要慌乱,并说:“现在鸾姑娘到街上找那姓李的去了,咱们没法拦她。可是咱们大家先要暂时忍事,有甚么话等葛师哥回来再说!”
  于是赶紧派人请来本地著名的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给葛少刚治伤。当日就有许多同行和本城有名的拳师来此探问,有的打抱不平,有的议论纷纷,并有几个人自告奋勇,跑到外面去打听李凤杰的地址和来历。
  直到晚间,葛志强才由富平县赶回来,看了看他儿子的伤势,他急得连连跺脚,少时阿鸾也回来了,她说在城里城外找了一天,也没看见那李凤杰,又说:“那个人的剑法实在不错,我想他就是龙门侠的孙子纪广杰,来到这里闯了祸,他又跑回河南去了。明天我索性往东追赶他去!”
  葛志强摆手冷笑说:“他真是纪广杰,也就决不至于跑了。我们且捺下性子在这西安府附近访查他几天,如若访查不出来,那一定是江湖小辈,武艺不过比我儿子略高一些,咱们无论派了谁去也能把他捉回来。如若探知此人尚未离开此地,那可倒要大费斟酌了。”
  众人一听,齐都不由变色,惊诧地问说:“这是为甚么?”
  葛志强微微叹息著,说:“你们不知,现在江南出来一位很有名的年轻侠客,有人疑他就是江小鹤,但是我亲自听由江南来的人说此人姓李,却是直隶省人,假若李凤杰就是江南的那位侠客,可就要大费周折了!”鲁志中在旁说:“无论如何,在此时总是忍事才好!”
  葛志强摆手说:“鲁师弟你这话也不对,无论今天是谁的理屈,但我的儿子受了重伤,说不定当晚就许死。倘若不出这口气,不但我这镖店不能开了,凡是咱们师兄弟,都不能再走江湖吃饭了!”
  葛志强说出这句话来,苗志英、刘志这、袁志侠、金志勇、赵志龙及众伙计等全都激起了义愤,都擦拳摩擦掌要去找李凤杰,阿鸾却说:“请众师叔都不要上手,交我一人斗他!”
  正在说著,就见外面来了几个人,这都是本地的同行,一个是泰福镖店的梁振,一个是凤山镖店的韩豹,还带来一个西关吉祥栈的掌柜的刘大。
  程凤山就说:“找著了,那姓李的现在还住在刘大的店内。”
  阿鸾一听,提刀拉住那个刘大,说:“你就带我去!”
  葛志强把姑娘拦住,说:“不要急,咱们先问问那人的来历。”
  吉祥栈的刘大,说:“他是一个生人,我也不大知道他的来历。他就说他姓李,现在已在店里住了四天了。天天出去游玩,回来就在屋里看书。今天他最早出去的,晌午才回来,回来就没再出房门。”
  袁志侠等人说:“他一定是知道惹下祸了,怕咱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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