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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禅真后史-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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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琰道:“小弟所乘之马,即骨查腊千里神驹墨顶也,故片时得见哥哥。秋伯父等傍晚会晤。”刘仁轨大喜,接卞刺史相见,忙备下筵席等候。直至初更将尽,秋侨等一行人方到。刘仁轨延入公厅,礼毕坐定,各叙寒温间阔之情。
  刘仁轨逊座,一一把盏相劝。利厥宣道:“赖督爷虎威,歼灭骨贼。番军败去报知,哈云撒密必激怒速战。闻他部下有两员大将:山五郎、红鸠尼,猛勇难敌。若设计除此二人,哈云撒密父子之首可立献于麾下。”秋侨道:“老夫髯鬓虽苍,幸膂力不减于昔日,冲锋决战,犹可当先。”卞刺史道:“那两员番将,只可智取,不能力敌,必须预定埋伏,佯败诱之,庶几可擒。”刘仁轨道:“虽闻其勇,未经面战。明日大小将士齐出,试探一阵,再行调度。”利厥宣道:“督爷所言甚明,只索打点出战。”合众计议已定,不题。
  且说番王哈云撒密闻报骨洞主被擒,番军败殁,急唤哈云一喃、山五郎、红鸠尼等商议攻城。红鸠尼愿充前锋,山五郎为副,哈云一喃合后,部领全队番军卷地而来。刘仁轨拨利厥宣、秋侨合城将校,开四门接战。两军相遇,各各布成阵势。
  刘仁轨亲自立于门旗下左首,卞刺史右首,瞿廷柏、利厥宣、秋侨等一班战将俱勒马于两胁之下候战。只见对面皂旗迎风飘豋,鼓声振处,两员番将跃马而出。刘仁轨举目看时:冲锋番将,彪形却似金刚;突阵黎,幻体宛如罗汉。一个圆睁怪眼,光头盘绕青筋;一个倒竖虎须,满面生成杀气。
  泼风刀光芒耀日,浑铁杖举动生风。一个穿赤焰大袖褊衫,一个着绿锦扣身战袄。橐内皆悬电影,韬间俱挂雕弓。
  刘仁轨看了,心甚骇异。那番僧红鸠尼圆睁两眼,洞洞讷讷,不知口内讲些什么,手挺铁杖,直冲过阵来。刘仁轨急回头看觑,秋侨早已一骑马杀出,交手三合,秋侨抵敌不住,拨马回阵。红鸠尼赶来,利厥宣骤马拦定,挺枪便刺。红鸠尼举杖劈面打来,只一合,利厥宣撑架不定,转身落荒而走。红鸠尼举铁杖从后直搠将来,把战马后腿上一点,那马侧身便倒。
  利厥宣急跳在半旁,红鸠尼又举杖拦头劈下,利厥宣闪过,倒退了几步,那禅杖击着一块大石,迸起一道火光,已为粉碎。
  红鸠尼急提杖回马赶时,利厥宣已走远数十步了。红鸠尼暗忖:“捉这裨将,成甚功绩?不如砍了主将,大事已定!”忙招引副将山五郎,率领大队番军径突入中军来。众牙将拼命抵住,秋侨单救刘仁轨逃命。后面番军赶入,把官军冲作两处。秋侨、刘仁轨上南,卞刺史、瞿琰落北。番僧红鸠尼正追入官军阵内,忽见一垂发美貌童子和一官长往北去了,不觉心头火发,想:“别样功劳,总为小可,若擒住这披发郎君,回帐中去快乐,煞胜似郎主分茅裂土。”当下倒提铁杖,单马望北急追。瞿琰马快,先去了数箭之路,把卞刺史遗落后边。红鸠尼一心要拿披发俊俏之人,撇下卞刺史,一径里望前紧赶。瞿琰回觑番僧来得较近,把马一拍,倒兜将转来。红鸠尼见了,满心欢喜,斜倚着禅杖,伸开尺余长两掌铁锥似十个指头,正要骤马来擒,耳根边只听得“括”地一声响亮,左手心已中一箭。红鸠尼一声“啊呀”,急急拔箭时,右手背又着一箭。两只臂膊垂下,把双腿将马一夹,那马掇转身待走。瞿琰大喝道:“番奴慢走!”
  一弩箭放来,射中脑袋,红鸠尼翻身落马。有诗为证:
  虎将勇同罗剎,谁期阵现观音。
  色相总牵魔境,先教一命归阴。
  瞿琰复回原路,撞着卞刺史仰面卧于地上,急下马扶起,同踅过谷口,只见山凹内跑出一将来,觌面看时,正是利厥宣,彼此惊喜。瞿琰道:“番僧这厮被我三箭射于马下,不知死否?”
  利厥宣等复往北行,果见红鸠尼横躺在石下,四肢已不能动弹,两只光眼,兀自眨眨地开闭。利厥宣拔出佩刀,割下一颗光头,带箭拴于腰下,拾起铁杖驮于肩上,又走不上一箭之地,红鸠尼那匹战马在山岩下吃草,利厥宣牵过来,令卞刺史骑了,一同取路欲回城内。正走间,忽见尘头乱起,一队番僧、番卒杀奔前来。利厥宣谅众寡不敌,慌引二人带马入山谷,抄路往西门进城去了。
  原来刘总督被山五郎突入阵中,锋不可当,众裨将抵敌不住,秋侨单救总督回阵,山五郎卷杀一阵,砍死牙将官军不知其数,直杀到南城,被河堑阻住,方才退去。番王哈云撒密胜了一阵,收兵回寨,查点将士,单不见了番僧红鸠尼那一枝军马,差人四下寻觅,少顷,番僧嚎篊恸哭而至,诉说红住持被官军砍了头颅,抢去铁杖,只拖得尸骸在外。番王大惊道:“骨查腊被擒,红和尚又遭杀戮,中国决有能将,俺若再与他厮并,必然败衄,不如乘胜及早逃回,免受大祸。”当下传令回军,留哈云一喃、山五郎二将为断后,以防追兵,乘夜陆续起行。
  话分两头。再说刘总督收败军入城,卞刺史等皆到,利厥宣献上红鸠尼首级。刘仁轨惊道:“我见汝战败奔窜,此僧之首从何得之?”瞿琰把上项事说了,众皆欢喜。刘仁轨道:“早不听贤刺史良言,仓卒一战,狼狈至此。若非秋伯父死力救出,予命休矣,又害将士等死于锋镝之下,予之过也!”顿足追悔。利厥宣道:“胜败兵家常事,督爷休得懊恼。况红鸠尼这秃厮勇悍无匹,今幸死于二相公之手,其余番将不足虑矣。容咱等整兵再战,一鼓可以败之。”卞刺史道:“不然。红鸠尼虽死,山五郎尚存,其勇力弓马不在番僧之下。若与交战,不可忽略,以误大事。”利厥宣道:“山五郎虽勇,秋爷与咱并力合战,足以相抵。然彼见红鸠尼战殁,其胆已破,非同已前锐气。况番王父子屡战不胜,又虑粮草不继,据咱度料,必有退去之意,若放彼走脱,反贻日后之害。督爷速宜令人飞报与沙、乜二寨主并咱父亲知道,尽统三洞军马,守住要路,咱这里随后追袭,管取番军一人一骑不得回西土矣。”刘仁轨道:“此论甚好。谁敢往酉阳等洞三寨报知?”卞刺史道:“山路曲折难行,更兼偏僻窵远,非利长官亲去,恐误乃事。”
  利厥宣欣然:“愿往不辞,乞假神驹一乘,顷刻可达。”刘仁轨大喜,举盏敬酒毕,令牵出那匹墨顶骏马来。
  利厥宣跨上雕鞍,飞奔而去。当晚,刘仁轨几次差精细军士,密地出城,打探番军消息。次早报到,番王于二更时分马步军兵尽行拔寨去了。刘仁轨率诸将出城追赶。
  却说哈云撒密前哨回军已到崆峒山下,前面山嘴有军马拦住去路。哈云撒密大惊,将军马扎下营寨,候中队哈云一喃到来商议。哈云一喃道:“事已至此地步,有进无退,少若迟延,愈难前往。”哈云撒密正待整军杀进,忽报后队山五郎又被刘总督亲率大军追袭,两下接战,郎主急拨兵救应,哈云一喃将中队番军分为两处,前后助战。有诗为证:
  提戈黩武犯中华,轻信连兵井底蛙。
  败北欲归归不得,抚膺空恨念头差。
  先说哈云一喃拍马挺枪,杀至崆峒山下。前面一大将手提三尖两刃刀,坐下雪面五花马,大喝道:“咱已候久,番奴慢走!及早纳下车仗、金银、粮食,放汝父子一条归路。不然,教汝等尽为他乡之鬼!”哈云一喃道:“俺自与中国有仇,与你何预?辄敢大胆生事,截俺归道!快通名姓,放马交锋!”
  那将道:“咱乃灵关寨主乜律新,奉总督刘爷钧旨,令擒汝父子,献俘阙下。早早纳降,免污咱刀!”哈云一喃大怒,挺枪便戳。乜律新举刀架住,放马大战。斗至四十余合,哈云撒密从后卷杀将来,乜律新抵挡不定,拨马回身退走。番王父子一直追过岭来。忽然金鼓大振,两胁伏军齐出。不知哈云撒密父子怎生接战,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刘经略执旗督阵  瞿司理上表辞官


  诗曰:
  征鼙雷动阵云连,胜算全凭主帅权。
  独立山巅旗帜展,折冲谁敢不争先。
  话说哈云撒密见乜律新败去,率大队番军追出岭来。忽然撞出两彪军马,左首利厥宣,右首沙或迷之子沙雀钥,各带精兵拥至。乜律新回马杀来,三路人马并力鏖战。哈云撒密中箭落马。哈云一喃急向前救时,被乜律新一刀砍翻,父子二人皆被擒住。番军无主,尽皆溃散。
  再说番将山五郎恃勇断后,正行之间,官军随后赶到,两下格斗。刘仁轨亲执号旗,立于牛心山顶,指点众将,各分队伍,四方八面,团团围裹。从辰末战至申时,番军看看折尽,山五郎奋勇突出重围,刀砍处众将纷纷落马。秋侨挺身截住,大展生平手段,鏖战数合,诸将率官军重重迭迭围绕定了。山五郎战秋侨不下,拨开画戟,冲阵突围便走。刘仁轨于山顶见东北上一牙将缩退,放出了山五郎,即拔出佩剑,交与左护卫健将庞翊,飞马戕下首级。诸将见了,拚死杀向前去,又把山五郎围住。山五郎匹马阵中驰骋,又砍死数员牙将,杀透重围。
  秋侨追上,重复大战。山五郎胆怯,不敢恋阵,跃马逃奔。走不上数箭地面,利厥宣等率领得胜苗丁杀到。山五郎见无去路,拔刀自刎而死。
  三洞苗兵与刘总督官军并做一处,同往龙门州来。府厅坐定,将番王父子收入陷车,然后大排贺功筵席,宴赏大小将士。
  正饮酒间,传报天使到来。刘仁轨迎入,焚香接诏,开读已毕,天使道:“皇上闻番王与骨酋等屡生边衅,侵扰地方,龙颜震怒,故特旨令总督大人即行征剿。今幸奏捷献俘,指日封侯拜相矣!”刘仁轨道:“骨查腊恣恶不仁,每生变乱,下官已督诸将捣其巢穴。此贼复招引番王哈云撒密等骚扰。一托皇上天威振摄,二赖利、乜、沙三长官与众将戮力同心,共成大功。
  适聆圣谕,令某等先灭骨巢,继进兵征剿番国。今差清江洞长官利某赍表章,同老大人解番王哈云撒密并其子一喃、洞贼骨查腊回京面圣。下官等暂屯兵于此候旨,然后征进。”当下送天使驿亭安息。
  次日,将哈云撒密父子、骨查腊上了三辆囚车,差利把答率领军校百人护送天使,一同起程。天使作别,取路往东南进发。不日至京,带利把答入朝面驾,舞蹈毕,将刘总督奏章呈上。内监接了,放于龙案之上。天子展开细看:果州总督臣刘仁轨奏:为剿寇静边,恳恩旌功戮恶,以明赏罚事。臣于某月抵任,适遇蒙山洞酋奴骨查腊拥众作乱。臣督兵急行剿捕,赖清江洞主利把答并其子厥宣、灵关洞主乜律新戮力折冲,深入贼境。
  骨奴又诱番王哈撒密等大行侵掠,臣复率军相拒。
  幸统制官喻铎、秋侨、关赤丁等简师鏖战,所向无前;臣表弟瞿琰、耿宪参画军机,神于弧矢;文武等齐心效力,共济大功,馘斩臣魁,生擒番虏。谨上捷闻,并俘囚诣阙。外有已故酉阳洞主沙或迷、正统制胡侠,奋不顾身,死于敌阵。伏乞圣恩,磔叛旌功,爵生录死,庶俾凶顽震慑,将士励锋。臣临表元任激切惶悚之至。
  天子看罢,龙颜大悦,见利把答俯伏阶下,问天使道:“这人居何官职?”天使道:“清江洞酋长利把答,同臣赍表章复旨。”天子道:“卿等且退。”天使等谢恩出朝。当晚圣旨批下枢密院来,说:蒙山洞酋奴骨查腊、西番撒马儿罕国王哈云撒密等,屡生叛乱,幸总督刘仁轨擒获,着本院官员细行审鞫,定罪奏陈。
  却说枢密院左仆射李绩接了圣谕,令校尉带哈云撒密等三犯进院审问。哈云撒密因一路水土不服病倒,不能言语。哈云一喃将反乱原由一肩卸与骨查腊身上,骨查腊又说番王父子诱他作反,两下争辩不已。李绩道:“叛乱之徒,何分首从?据律论之,一概凌夷处死,何必细加推问!”司刑太常卿卢承庆道:“不然,下官详察二人之言,其情立见。骨查腊吐语支离,哈云一喃出言剀切。这一番变乱,决从骨贼而起。罪原轻重,不可执一。”又唤利把答详问。利把答道:“骨查腊侵扰边州,杀戮官军,向来作耗已久。近因刘爷新任,彼复鼓众为乱,杀死酉阳寨酋长沙或迷,伤部下军士数千。又入番国,率引哈云撒密入寇。赖刘爷摅略运奇,众将土齐心戮力,幸而奏凯成功,献俘阙下。”卢承庆听了,大笑道:“不出予之臆料也。”将三犯仍发天牢监禁,聚集院中大小官员商议。李绩道:“皇上发下番王骨贼这一宗公案,事关重大,非同等闲刑名之类。众位先生立何主议,以复内廷?”司农卿费鉴道:“此事乃朝廷过虑,发下院中审谳。据某议之,番王、洞贼等同谋作叛,屡行杀戮官军,凌逼官长,蜀镇费了多少钱粮,擒获至此,律应三犯磔尸于市。再令总督官进兵剿灭番国,振威西土,已外诸夷,谁敢再行叛逆矣!”卢承庆道:“此论虽足以扬威,慑服边境,然非圣主抚夷之本心也。今日番王献俘于朝,本宜磔尸示众。皇上发下院中审鞫,定罪复旨,则圣意宽恩,已放一条生路。
  岂不见当年诸葛武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与孟获交战,七擒七纵,蛮夷等感其德,终身不复叛乱。遐想圣心,实有意也。
  下官等入朝面陈抚夷怀远之义,劝皇上放番王父子返国,彼必感恩,倾心张胆,报效朝廷。然骨查腊这厮,屡扰边疆,百姓受其荼毒已非一日,宜碎尸示众,以惊诸洞。庶几威德并行,西隅安静。”李绩听从,各官散讫。
  次日早朝,李绩等枢密院官员同见天子,将奉旨研审番王等情节,并卢太常所议之言,一一陈上。天子大悦,允奏。数日后,发下旨意,令刑曹官吏监押骨查腊,凌迟于市。又宣撒马儿罕国王父子进朝,天子面喻了一番。哈云撒密、哈云一喃俯伏谢恩。天子又令光禄寺官办宴相待,钦赦番王父子回国,差官赍旨,与利把答一同起程不题。
  且说刘仁轨等军马屯扎于龙门州,候旨征进。忽朝廷差官赍旨到来,刘仁轨率众接旨,开读云:卿等汗马功劳,朕已知悉。令枢密院官穷究番王作反情由,实系洞奴骨查腊引诱所致。已将骨查腊磔尸市口,卿等速拿其三族,诛窜如律。番王哈云撒密并其子一喃,并赦死不究,将所擒将士、一应器械车辆,给还番王回国。卿即班师,至京面朕,论功升赏,尔其钦哉。刘仁轨谢恩毕,与天使行礼。利把答参见。少顷,番王父子皆到,见了刘仁轨,番王躬身下拜道:“辱败之徒感大人不行诛戮,得以面圣,钦赦还乡。愚父子犬马微躯,皆出老大人恩赐。”刘仁轨答拜道:“王等父子被骨奴簧惑、大肆侵掠,本当诛夷剿灭,赖天子洪恩,赦宥还番。尔等宜尽心报国,莫辜天恩。”哈云撒密顿首称谢。刘仁轨就于州厅设宴款待,天使并番王等尽情酣饮。
  次日,送天使回京。一面查点所降番卒、车辆、器仗等项,造成一册,交割与哈云撒密。哈云撒密父子拜受辞去。刘仁轨发付利把答、乜律新、沙雀钥回洞,分拨三洞苗丁五千与利厥宣镇守蒙山洞,候旨定夺。利把答等各各拜辞,回洞去了。次后,刘仁轨同秋侨、耿宪、瞿琰回果州镇来。卞刺史送出郭外相别。刘仁轨回镇,与夫人相见,各诉日前事迹,互相悦怿。此时关赤丁金创已好,拜谢刘仁轨,欲辞别回涿州去。刘仁轨道:“剿灭骨贼,汝亦立功。我当奏闻朝廷,必有封赏。候圣旨下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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