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涨停板,跌停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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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下岗了?”
周游很关切地问。
虽然现在以刘一晨的身份和地位,也不会在乎老婆是否下岗,但毕竟他老婆年纪并不算大,下岗总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事情。
“唉,其实也不能说是‘下岗’,人家叫‘待退休’。”
刘一晨叹了口气。
现在很多企业因为效益不好,负担过重,就让那些年龄尚未达到退休要求,又确实没有什么重要作用的员工提前退休回家,领取比原来工资低很多的“待退休”金,等达到了退休年龄再正式退休。
“她年纪不轻了,又没有什么学历,自然首当其冲。”
刘一晨苦笑着说。
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花消不小,现在老婆又办理了“待退休”,全家就指望着刘一晨一个人挣钱了,虽说现在大学教授收入还可以,他又经常有些稿费贴补家用,但谁会嫌钱多呢?特别是老婆突然间没了工作,心情很失落,整天在家跟他发脾气,让他觉得是不是她的更年期提前到来了。
刘一晨这些日子可真是乐不出来了。
“你没给她想想办法?”
周游同情地望着他的同学,刘一晨虽然被人称作“刘利空”,在他们从事证券交易的圈子里,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坐庄的机构都对刘一晨恨之入骨,但周游很了解他的为人,从本质上说,刘一晨还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没有什么邪的歪的,至于他鼓吹的什么“泡沫”理论,在周游看来不过是学术上的一家之言,最多也就是刘一晨企图在金融理论上独树一帜,引人注目的一种手段,就象在一片欢笑声中忽然传来一阵嚎啕大哭,一定会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却不一定能从根本上改变大家的欢乐。中国股市现在还没有期货指数和卖空机制,所以,只要刘一晨不改变他一贯的“利空”作风,就永远不会有券商和机构喜欢他,更不会有谁拉拢收买他,他就只能永远靠他那点工资和稿费过日子。
“想什么办法,现在下岗的多了,都找关系,通路子,重新上岗,国家负担得起吗?”
刘一晨倒是一贯地忧国忧民。
“不是政府鼓励‘再就业’吗?”
周游觉得刘一晨实在过于迂腐。
“那你也得自己有本事啊!我老婆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就是让她摆摊儿卖个‘大碗儿茶’都不行!”
刘一晨一筹莫展地锁紧了眉头。
周游知道刘一晨是那种很要面子的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而且对他这样靠经营证券起家的人就更不感冒,他原想从经济上帮衬老同学一把,却又怕对方不领情,闹个自己下不来台。嘴张了张,终于把话没有说出口。
第二十七章
中午,周游请刘一晨在公司里吃了顿简单的工作午餐。
不是周游吝啬,更不是因为刘一晨总是鼓吹“利空”言论而故意慢待他。周游了解他这个同学,一向艰苦惯了的刘一晨最怕的就是到豪华饭店大吃大喝,而且他这人还有一个毛病,不能吃荤腥油腻的东西,一吃立刻过敏,十分钟之后就得上厕所,二十分钟之后浑身上下就会起满了疙瘩。下午他还要在研讨会上发言,周游可不打算让他受罪出丑。
简单的工作午餐是宋宁和公司里干杂务的阿姨端到周游办公室里来的。细心的宋宁知道刘一晨的饮食习惯,特地为他安排了几样清淡的素菜。
“谢谢啦,小宋!”
刘一晨看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很满意地笑着对宋宁表示着感谢。
“您总是吃这些素菜,营养可不够。”
宋宁表现出女性特有的怜悯之心。
“哎,你可不知道,人家刘大教授这是‘养生之道’,没看见报纸、电视上最近总报导说,目前发达国家最流行的就是素食?不吃动物脂肪,人能活一百五十岁!”
周游在一旁拿刘一晨打趣。
“从这点上看,我们刘大教授又领先了一步。”
刘一晨用手里的筷子指点着周游,摇摇头。
“你呀,为长、为老都不尊,你的员工能跟你学出好来?”
宋宁听了刘一晨的话立刻表示抗议。
“刘教授,我怎么不学好了?”
刘一晨自觉失言,连忙改口。
“不,不,你小宋当然例外了!”
宋宁这才觉得心理平衡了一些,对着刘一晨皱了一下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看你,打击一大片,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吧?”
周游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吃饭的时候,两个老同学又闲扯起来,谈论的无非是过去的一些人和事,比如谁升了局长,谁当了经理,谁成了博士生导师,谁在国外混得吃救济金,等等,等等。
聊着聊着,话题就又扯到有关证券市场上来了。周游平常最怕的就是和刘一晨谈论这个话题,他实在是听厌了刘一晨那一套滔滔不绝、貌似精辟的理论,可似乎他们坐到一起又总是避免不了触及到这个话题,也难怪,所谓三句话不离本行吗,一个从事证券业务的和一个从事金融理论研究的碰到一起,不谈论这个又怎么可能呢。
“最近又忙着跟谁‘重组’呢?”
刘一晨嘴里嚼着一根纠缠不清的菠菜,含混地问。
“怎么,你怕我不搞重组就活不了啊?”
周游挑战似的盯着他。
“那还用说,著名的‘周重组’吗!”
刘一晨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周游吃了一块红烧肉,故意把嘴“吧嗒”得很响。
“瞧你那吃相儿,没吃过肉啊?”
刘一晨明知周游是在向自己示威,却成心这么说。
“对了,我没吃过肉,我吃肉过敏。”
周游笑得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
刘一晨也不生气。
“攻击别人的生理问题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乐趣?”
周游忽然觉得他和刘一晨此刻就象两个斗气的小孩子,既幼稚,又可笑。
“你呢?还不是整天把打击股市当作一种乐趣?”
周游不甘示弱地反诘着。
刘一晨停止了咀嚼,很严肃地盯着周游。
“你别把高尚和庸俗混为一谈,好不好?”
刘一晨一向是以忧国忧民的、有良知的经济学家自居的,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为了出风头,提升自己的知名度而反对股市的发展。事实上刘一晨也确实发自内心地认为,目前中国的证券市场还不健全,投机成分过高,操纵市场的现象比比皆是,当然为了自己的理论更具说服力,也为了能够扩大自己的影响,对某些现象和问题难免以偏概全,或者夸大了事实,但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今后中国股市健康发展在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
现在听周游又在攻击自己反对过度投机的动机,刘一晨大受刺激,立刻反戈一击。
周游知道一场没有结果,但一定激烈非常的争论又是不可避免的了。
刘一晨还是他那老一套,什么“泡沫经济”、“畸形发展”啦,什么“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亚洲金融危机的不争事实”啦,总之一句话,就是目前中国证券市场已经到了一个非治理不可,非规范不可的危急时刻了。
“我的周大老板,你不要总是因为自己是过度投机的既得利益者,就讳疾忌医,听不得半点反面意见,等到真的有朝一日这种证券市场的虚假繁荣破灭了,到那时侯,国家的经济,人民的生活,乃至我们整个民族的生死存亡将会遭受多么沉重的打击,你想过没有?没错,那时候你周老板或许还是周老板,经济危机也好,金融危机也罢,都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威胁,可还有数以亿计的普通百姓啊,他们怎么办?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成为你们这些投机家崩溃中国经济的牺牲品吗?!”
刘一晨一脸的激愤,似乎他面前的周游就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一般。
周游冷冷地看着刘一晨,他觉得不可思议,刘一晨似乎把自己当作了救世主,而把他周游,或者是他代表的那些机构投资者看作是万恶之首,罪孽之源,似乎他们的存在才是那所谓危及“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简直比当年的满清政府、国民党反动派还可恶。
“您老人家对我的口诛笔伐是不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周游不紧不慢地说。
“就是审判罪犯,也还允许自我辩护吧?”
“我又没缝上你的嘴,你说好了!”
刘一晨一提起自己的理论观点就兴奋异常,脖子上的青筋崩得老高,让人看了总以为他在和别人吵架。
周游喝了一口汤。
“人家管你叫‘刘利空’,真是恰如其分!”
周游用目光制止了又要发作的刘一晨。
“我承认,目前股市上确实存在着一些象你所说的不正常的现象,至于是不是能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姑且存疑,我要说的是我可以保证我自己绝对不是从一个投机的角度出发,从事资本整合的。我目前所做的一切的深远意义并不比你那套理论差,而且我这不是空谈,不是隔岸观火,我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我认为,企业间的重组和购并,实际上正是深化企业改革,从根本上改变传统的、落后的企业运营机制的最行之有效的方法,通过我的运做,已经挽救了若干上市公司,金融资本的介入,使这些企业真正完成了从传统企业向现代企业的过渡,使它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股份制企业,再不象以前那样换汤不换药、名不副实了。而这一切只有通过资本和股权的运做才能真正得以实现,如果你把这也叫做‘过度投机’,那我以为在资本市场上就不存在什么‘不过度投机’的东西了!……”
周游也是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
“再说我自己吧,我对生活的要求其实不高,我只要可以养活老婆、孩子,有安身立命之所,有果腹御寒之物就足以了,我想这些早在十年以前我就做到了,但为什么我要无限地扩大自己的经营规模,聚敛更雄厚的资本呢?实际上这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那是一种改变目前中国现行经济体制,完善经济运营机制的愿望,我要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实践,闯出一条适合中国经济模式的道路来,这项工作我在做,可能你也在做,但不管是谁,都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可能在认识上存在差距,在观念上不尽相同,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深化经济改革,是中国经济走上一条健康发展的宽广大路!”
周游一番慷慨陈辞,让刘一晨深感震惊。
刘一晨一向认为,经济制度的改革,从理论基础上要依靠他们这些经济学家,从政策制度上要取决了政府领导者,而对于周游这样的资本阶级会有这样的意识和努力,他是始料不及的,在他看来商人永远都是注重自身利益的,他们不会去关心更深层次的体制上和制度上的问题。现在看来,他或许是错了,起码是对于周游,这样的看法多少是有些狭隘了。
“老周,我确实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番抱负。”
刘一晨神色间流露出一点钦敬。
“实际上经济体制的改革也好,政治体制的完善也罢,我认为都是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任何一种理论不经过实践检验,都不可能被所有人认同,尤其是在经济改革中,这一点尤为突出。就说关于证券市场的发展吧,你我的观点大相径庭,孰是孰非,现在很难有定论,但最终实践和时间会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我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希望寻找到一条适合中国经济持续发展的路子,建立一种健康的经济运行机制,这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周游的目光中充满了“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
第二十八章
周游通过楚杰和冯明亮达成了以每股十一元的价格受让一千七百万股“创新科技”的协议,当然出面签定合同的是周游刚刚注册成立的“易通投资公司”的挂名的法人代表。
“周总,我觉得冯明亮可能打了埋伏。”
证券部经理得知“金盈投资”只拿出一千七百万的“创新科技”的股票时,对周游说。
“你什么意思?”
周游其实心里也有些嘀咕。
“依照我们的统计和测算,冯明亮把‘创新科技’的股价最高拉到了十三块多,比他开始吸筹时上涨了百分之三十多,按照成交量和成交金额计算,他应该至少持有了两千五百万以上的流通股,而现在却只吐出一千七百万,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名堂啊?”
证券部经理的看法和周游不谋而合。
关于“金盈投资”转让给“易通投资”的“创新科技”的股票数额,周游也问过楚杰,为什么没有预计的那样多。楚杰解释说,冯明亮在第三个跌停板几次打开的时候抛出了一部分,而他原先实际持有的“创新科技”并没有周游估计的那样多,只有两千万左右。
“我表示怀疑。”
证券部经理说。
“我也和老楚谈过相同的看法,但目前既然冯明亮只肯吐出这些,不论是否是全部,我觉得都已经无关大局了,顶多他埋了一部分股票,等着我们真把股价拉上去抛出获利,以我们这样雄厚的资金,还怕他那几百万股的打压?”
周游底气十足地说。
证券部经理听老板这样讲,想想也对,小泥鳅终究翻不起大浪来。
这些天最忙碌的是周游,而最痛苦的却是病床上的李子源了。
李子源的痛苦不是来自他那时常不守规矩的心脏,而是“创新科技”的股价的一路下跌和六百万内部职工股的转让毫无着落的问题。
“创新科技”第三天收盘收在跌停板上,按证监会的规定,要进行临时停盘。“创新科技”的董事会秘书给李子源打了电话,向他通报了照例要在停盘期间刊登的公告内容,无非是“目前本公司一切业务运转正常,没有任何未披露的重大事项”等等。李子源认可后,第二天就在指定的报刊上刊登出来了。原本李子源希望能借助此次临时停盘和刊登公告稳定住“创新科技”的股价,不料下午开盘后,“创新科技”只不过小幅上冲了一下,就又开始逐级盘跌,最终在收盘时下跌了百分之五点几。
真不知道要跌到什么时候算一站!李子源现在是万般无奈。股价已经只有九块多钱了,“金盈投资”方面已经明确表示过无意再以以前拟订的价格收购“创新科技”的内部职工股了。
“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李子源气愤之极,虽然随着这几天股价的不断下跌,他已经预感到这一结果,但事到临头的时候,仍然咽不下这口气去,要不是闻听他在北京病倒专程赶来照顾他的张丽君一个尽地摩挲前胸,胡噜后背,说不定他就有昏过去了。
“你现在急有啥子用场嘛!”
情妇爱恨交加地望着他,把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
“早不听我的,要是当初和他们在家里把合同签下,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哟!”
张丽君来了个马后炮。
李子源却对她没有丝毫记恨,至少这次她星夜赶到北京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关爱就足够他感动一阵子的了,而且这几天她端茶倒水,无微不至地关怀着他,就算发点牢骚,冲他嚷嚷几句,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这回损失了不少的钱哪!
“周游那边咋个样了?”
情妇提醒李子源,在她看来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可不能再飘走了。
李子源沉吟了片刻。
这几天周游又来看过他一次,而且每天必定要打一个电话问候,还每天安排秘书宋宁或者副总经理罗平来医院陪他闲扯一会,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