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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于川作品集-涨停板,跌停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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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感兴趣远不够贴切,那简直就是一种全身心地执著。不过要是在金钱和女人之间让冯明亮做一个选择,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没钱,哪个娘们儿让你上炕啊!”
  冯明亮一提起这事就感慨万分,他第一次接触女人,就是因为兜里少一毛钱,屯里那个卖大炕的小寡妇死活不让他上身,他奶奶的,给了四毛钱,只闹了个瞎摸一气,折腾得他上了半个月火,牙床子肿得老高。从那时起,冯明亮明白了,有钱才能有一切。
  关于冯明亮贪财好色的故事屯子里流传着不少,最生动的一个是说,有一回冯明亮赶集去卖打来的野兔,路上遇见个年轻标致的小媳妇儿,冯明亮一看荒郊野外,四下无人,就起了歹意,扑上去就要霸王硬上弓,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抵挡住年轻力壮的冯明亮呢,三下两下就让他把衣裳扒了个光,正当那小媳妇儿绝望地等待受辱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冯明亮忽然置她于不顾,奋勇地扑向路边的麦子地。小媳妇儿一见来了机会,抓起自己的衣裳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咋到了嘴的肥肉你这谗猫都不吃?”
  屯子里的老少爷们都闹不明白。
  “一块钱!”
  冯明亮眼睛亮亮地摇晃着脑袋说。
  “一张一块的嘎嘎新的票子,挂在麦秸子上。”
  “你就为了那一块钱把到手的小娘们儿给放跑了?”
  男人们咂吧着嘴,个个脸上透着遗憾。
  冯明亮白了众人一眼,满脸的不屑。
  “傻吧?一块钱在小寡妇那儿可以干两回,那小媳妇儿再怎么整也就那一锤子买卖呀!”
  众人恍然,原来冯明亮帐算得比他们精得多呢。
  也有人不以为然。
  “要是你先办了小媳妇儿,再捡钱,不就是能舒坦三回了吗?”
  冯明亮撇撇嘴。
  “漫开洼的,那老大的风,把钱刮走了,咋整?我不得亏一回啦?”
  周游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还真有点儿佩服青年农民冯明亮的经济头脑呢,不过尽管这样,当周游下海成了金融掮客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北京一伙被人称作“钱串子”的金融倒爷们的聚会上,周游意外地邂逅了农民冯明亮的时候,他还是着实地吃了一惊。
  冯明亮并没有因为每个月可以靠打猎抓挠到十几、二十块钱现金而感到满足,而象麦子地里捡钞票的事,他也就赶上了那么一回。冯明亮总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绝不能就这么湮浸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和屯子里那些一天到晚就知道靠在院墙根儿底下晒太阳的傻老爷们儿一样地过一辈子。他得干点儿什么,还得是那种能挣大钱,发大财的买卖,套个狍子、打只兔子,虽说是没本儿的买卖,可毕竟发不了什么财,还得钻林子,趟草地,没准儿哪天碰上个熊瞎子,兴许就能让它给坐成肉饼子,送了小命儿。所以,冯明亮寻思来寻思去,还是决定要离开这生养他的北大荒,到外面去见识见识,闯荡闯荡那精彩的花花世界。
  “那工夫儿你刚回北京,咱们屯儿里的知青点儿上也没剩下啥人儿啦!”
  冯明亮他乡遇故知,高兴得攥着周游的手一直不肯松开,罗哩吧嗦地给周游讲起了他们北大荒一别后他的际遇。
  眼瞅着知青们纷纷返城了,冯明亮更加耐不住屯子里寂寞的生活,他终于横下一条心,把藏在自家炕洞子里的用瓦罐盛着的钱全都取了出来,一口气点了三遍,一共是二百三十七块两毛。盯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钱看了足有两袋烟的工夫,冯明亮把三十七块两毛捏在手里,走到他老娘屋里,把钱塞在因为得了白内障而几乎瞎了双眼的老娘手里。
  “这钱你拿着,想吃点啥就买点儿啥,别舍不得花!”
  冯明亮虽然在屯里名声不怎么样,却是方圆几十里内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爹死得早,老娘拉扯他长大,他自打懂事时候开始,就知道心疼和孝顺他娘了。
  “这些个钱,哪儿来的?”
  老娘穷了一辈子,却是最见不得来路不正的钱财的。
  “放心,都是你儿子凭本事挣来的!”
  冯明亮觉得很硬气。
  “都给了俺,太多了。”
  老娘摸索着手里的钱,只觉得一张又一张,有些烫手。
  “这算啥,你就在家踏踏实实地等着吧,你儿子还能给你挣回来更多的钱哪!”
  冯明亮满怀豪情地这样对老娘说,然后又满怀豪情地离开了家,离开了黑土地,离开了北大荒,怀里揣着那面额大小不一的厚厚一沓人民币。
  “俺到了县城,在车站上找了趟往南边开的运木头的火车就扒上去了。”
  冯明亮继续给周游讲述他的经历。
  货运列车上没有标明列车的终点站,所以冯明亮上车时并不知道这趟车是往哪儿开的。他裹着件半大皮袄囚在原木堆里咣荡了一天一宿,等车到了站,探头一看,吓了一跳,这是哪儿啊,这么大个车站,几十条铁道,到处都停着装满货物的火车,架在半空的吊车从这头开到那头,装卸着各色的货物,车站上除了穿铁路制服的工人,看不到一个旅客。冯明亮有些懵了。他蹑手蹑脚地爬下车来,躲在车厢后面活动了半天手脚,这才觉得四肢有了知觉,两个屁股蛋子酸疼得不行。
  看看天,应该是晌午了,奇怪的是这么大个车站就愣是找不到个站牌子。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看气候他琢磨着应该是进了关了,在东北这时候河刚开凌,天儿可没有这么暖和。冯明亮想找个人问,可心里一想,不成,看眼前这阵势,这里是个货运车站,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地闯出去问路,那些铁路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扒火车的盲流,肯定得把他抓住,轻则罚款,重的说不定还得给弄到派出所里去。那可就掰瞎啦!想到这儿,冯明亮决定还是先溜出站再说。
  货运站没有围墙,只有一圈不算很高的呲着铁蒺藜的铁丝网围着,冯明亮没费多大劲就钻出来了。
  出了车站,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一条马路上,远处看得见高大的楼房,马路上也有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了,冯明亮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究竟到哪儿了?”
  周游听得有些着急,过去插队时也常和冯明亮一块唠闲嗑,那时候没觉得他这么罗嗦呀。
  “你急啥,往下听不就知道啦?”
  冯明亮翻了他一向看作小老弟的周游一眼。
  “我拦住了大姐想打听一下,好知道自己到了啥地方儿啊。”
  周游坏坏地笑了。
  “为什么单拦住个大姐,不是又打算捡上一块、两块的吧?”
  “这回俺是真问道儿!”
  冯明亮红了脸辩解着。
  被冯明亮拦住问路的大姐虽然心里怀疑眼前这个土得掉渣小伙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怎么在北京还问自己是在哪个城市,但还是告诉了他。
  青年农民冯明亮乐了,不,他简直是欣喜若狂了。想不到颠腾了一天一宿,他竟然来到了伟大的首都北京。
  “小时候上学老师就教给过俺们,北京是首都,有个中南海,里面住着毛主席!”
  冯明亮似乎还能体味到多年前初次踏上北京的土地时那种激动和兴奋的心情,说得自己两眼放光,脑门子发亮。
  “俺一听到了北京啦,那个高兴啊,嗷的一嗓子,差点把那大姐吓得坐地下!”
  冯明亮唾沫星子四溅地说。
  他撒开了腿往北京城里跑,什么都顾不上想,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一点儿进北京城,好象生怕晚一步就捞不着那城里满世界大把大把的票子了。
  “你们北京人不咋着!”
  冯明亮总结似的摇晃着脑袋,表达着他对北京人的不满。
  “我们北京人怎么了?”
  周游盯着他问。
  “欺生!”
  冯明亮恨恨地说。
  “原来在屯子里,还觉得你们北京人比上海人强,没那么鸡贼,还有点儿咱北方人的傻仗义,可一到北京才知道,敢情北京人也都鼻子眼儿朝天,瞧不起俺们这些外地人!”
  周游承认冯明亮说的是事实,北京人的天生的那种优越感有时的确让那些外地人感到不自在,总觉得北京人看不起他们,实际上有些北京人也确实有点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让人厌烦。
  “俺一个从没出过远门儿的老农民,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哪儿也不认得,还不就得勤打听着点儿道,要是遇见上年岁的还好,再怎么着也给你个痛快话儿,最怕就是问那些小伙子、大姑娘,还没等你张嘴问呢,人家就捂着鼻子蹦地老远,好象俺是刚打粪坑里爬出来的!……”
  冯明亮盲人瞎马地在北京城里撞了好几天,一分钱也没挣着,怀里揣的二百块钱倒花了两块多。
  “幸亏那时候自来水儿不要钱,要是现在,买瓶矿泉水就得两三块,俺那点儿钱还禁得住造啊!”
  冯明亮感慨着。
  那时候北京刚刚开始流行数字式的电子手表,冯明亮在王府井百货大楼的手表柜台上看到了,“蹦字儿”的表让他觉得稀罕得不成。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别说这“蹦字儿”的手表,就是那普通的指针式的手表也没带过呀,他在人家柜台前溜溜转悠了一整天,弄得人家售货员还以为他是要偷东西的小偷,心一直提溜着。最后,青年农民冯明亮觉得要买一块“蹦字儿”的手表,那些穿着入时的北京人不也都一个个眼红心热地趴在柜台上看,又有几个真正掏钱的。他无论如何要买一块,而且马上就戴上,让那些北京人再不敢小看他冯明亮。
  两天之后,青年农民冯明亮手腕子上戴着一块崭新锃亮的电子手表,趾高气扬地坐了客运列车回北大荒了。
  “你白来一趟?”
  周游觉得这可不是冯明亮的一贯作风。
  “那哪儿能呢?”
  冯明亮梗了梗脖子。
  “我在地摊上收了两大包旧衣裳,虽然是旧的,可就是在俺们县城里,最时髦的小姑娘儿也没穿过那样儿的款式和花色!”
  想不到当年的青年农民冯明亮就是靠了这两包旧衣服和一块电子表开始了他的原始积累。
  什么时候都别不拿苍蝇当肉!周游感触颇深地叹了口气,他那位“救命恩人”当年扛着两包旧衣服,戴着块电子手表杀回北大荒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二十年后自己会成为叱咤中国股市的风云人物。人哪,总是在这样起落浮沉中挣扎,谁能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是阳光灿烂,还是阴雨连绵呢?
  看看写字台上的表,已经是深夜,周游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关了灯,走回卧室去了。



第八章
  星期一早上八点半钟,周游已经和往常一样准时地坐在他位于京广中心的办公室里了。
  秘书宋宁把一杯热咖啡和一叠当天的报纸摆到他面前,然后一一开启了他那张特制的大班台辅台上的十几台电脑,世界主要证券和期货市场的行情立刻展现在他眼前。
  公司规定九点钟上班,除了他和宋宁,别的员工此时还没有来。
  周游喝了一口咖啡,抬眼看看已经捧了文件夹站在他面前准备报告今天的日程安排的秘书,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九点钟是每日例行的电话晨会;九点一刻,您约见‘创新科技’的李总;十点半钟,您要和‘中华基金’的刘总、‘中联基金’的王总会谈,然后是和他们二位共进午餐;下午两点,您要召开公司部门经理会议;四点,你要去拜访银行的楚行长。”
  宋宁把周游一天的日程详述了一遍,然后望着她的老板:
  “您看是不是就这些安排,还有什么变化没有?”
  周游端着咖啡杯子,微微地眯起眼睛思忖了片刻。
  “这样,你把上午和李总下午、和楚行长的约会给我取消了,而且在部门经理会结束之后,不要安排任何约会,也不要把任何人的电话转到我这里来,就说,就说我不在公司,去拜访几家银行的行长去了。”
  宋宁点点头。
  “那,李总和楚行长那边?”
  “李总那里你告诉他我这几天忙不过来,没有时间,楚行长嘛,我一会儿亲自给他打电话。”
  周游冲秘书摆摆手,示意宋宁可以出去了。
  周游看了看已经收盘了的美国股市情况,道琼斯指数和纳斯达克指数都有不小的跌幅,西欧和日本的股票交易市场也在下跌,香港恒生指数走势同样疲软,看来今年是中国股市独领风骚了。想到这儿,他心里很有些成就感,如果没有他这样的强悍的庄家,恐怕现在的上海和深圳股市也终归难免陷入低迷。算起来中国股市走“牛”已经好几年了,这期间虽然也经历了几次较大幅度的波动,但总体趋势还是坚挺向上的,股指已经翻了两番,整体股票市值已经大大超过人们的预期,多少股民在股市上攫取了他们过去连想也不敢想的财富,更不用说那些上市企业了,他们简直就是一头载进了金钱堆里。国家的经济形势和政府鼓励股市发展的态度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象他这样的机构参与,没有有组织、有计划的运作,现在这样红火的局面也是难以想见的。可还就是有那么多人在拼命鼓吹“股市过热”、“过度投机”之类的陈词滥调,好象中国股市一发展就是投机,那些发达国家的股指每十年就翻一番,也没见人家的经济因为什么“泡沫”垮下来。说来说去,他还是觉得有些经济学家,包括一些政府官员的思路没有跟上形势,就说他那个同学刘一晨吧,现在也是所谓学界精英,金融理论上的名人大家了,可就是一天到晚看着他们这些机构投资者不顺眼,有事没事地跳出来鼓噪一番,弄得那些小股民们心慌意乱、战战兢兢。
  “你就不能少放点儿厥词?”
  每回遇到刘一晨,周游都冷着脸这样对他说。
  “我可是要对得起一个经济学家的良知!”
  刘一晨总是一副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架势。
  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凭良知说话。周游心里暗暗地不屑着。现如今时兴这个,你越是和大多数人的观点相左,越是爱唱反调,就越吃香。不是吗,你看过去的演员一个个长地漂亮得象是画出来的,可这漂亮人一多反而显不出来了,结果出来几个丑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一下子就红透了半边天,还腆着脸标榜自己是什么“演技派”,说白了,不就是大家吃厌了山珍海味,弄点儿窝头咸菜换换口味吗!就拿他那个同学刘一晨来说吧,上大学的时候,就怕留校当老师,可毕业时为了留北京,没辙了,硬着头皮读了研究生,原想拿了硕士学位可以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吧,偏偏还是给留下来吃粉笔灰,弄得好一阵子哭丧个脸,苦大仇深地没少让他们这些同学同情。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人家成了著名的经济学家,还当了什么博士生导师,让他纳了好些日子闷儿,后来和过去的同学一聊才明白,这刘一晨倒是工于心计,每每在关键时刻跳到引人注目的经济理论论战的风口浪尖上,和主流论调对着干,一来二去就闹了个小有名气,你想啊,如果一堆人围着一只煤球都说它是黑的,那还能引起什么注意和轰动?可这时候如果有个人跳出来愣说煤球是白的,那尽管大家会认为他脑子出了问题,却还是不免要深刻地记住他,毕竟见到神经病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吗!
  现在,他那位爱唱反调的同学就又开始给股市泼冷水了,这不,宋宁刚才拿来的几份报纸的显著位置又都连篇累牍地刊登着对“著名经济学家刘一晨教授”的采访。
  周游不用看也猜得出他的那个同学一定又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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