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粮,事情很严重,所以知县大人下令抓人。”
说到这里,李县丞连连摇头,痛心地说道:“我也没想到李员外竟会做出这种事,哎!我与李员外有亲,此事恐怕也会影响我的官誉了。”
“二叔不觉得其中有漏洞吗?百姓交粮都要一一过秤,五袋谷麸,轻若羽毛,当时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而且我父亲还有官府给了交粮证明。”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李县丞长叹一声道:“若是一般百姓交粮当然要过秤,但你父亲年年是李家村交粮第一大户,他又是里长,所以今年县里就给了他免秤的优待,直接交粮入库,现在可好,谁也说不清了。”
李维正心中一沉,免秤与其说是一种优待,不如说是一个陷井,这样极容易被人陷害,不用说,父亲的粮食肯定是被人换了,他又急问道:“既然推定我父亲有罪,那为何不把他关进大牢里,他现在又在哪里?”
“这个.....,此事和我无关,我要走了。”李县丞慌慌张张钻进轿子,大声命道:“抬轿!”
“二叔!”
“现在别叫我二叔,此事公事公办,我不会枉法,你要找,就找杨主簿去,这件案子是他在主抓。”
李维正冷冷地看着轿子走远,收钱时就像嘴上抹了蜜,可出事了却似鞋底擦了油,这就是李县丞这种官员的真实嘴脸。
李维正不由陷入沉思,三千贯钱、免秤优待、换粮、不收监关押,这些零零星星的线索串在一起,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设计好的陷阱,交粮的时间是自己进县衙当差五天后,也就是说,这个陷阱在那时便挖好了,主抓此案之人是杨主簿,难道这件事是杨主簿一手策划?以报复自己夺了他小舅子的职位,很有可能。
可是,李维正还是觉得其中有疑点,那三千贯钱又该怎么解释,父亲是绝不会送钱给杨主簿,而且既然收了钱,应该无事才对,怎么反而像事情被闹大一样,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玄机呢?
看来只有等秦典史明天回来后再说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李维正心事重重地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开了门,却一眼看见院子里蹲着一人,“是谁?”他厉声喝道。
“头儿,是我!”是王三豹的声音。
李维正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为伯父被抓一事而来。”
李维正大吃了一惊,一步上前抓住他胳膊道:“你知道什么?”
王三豹向外看了看,低声道:“这里说话不便,咱们到屋里去说。”
李维正立刻开了门,将王三豹带进屋里,他点亮了灯,立刻问道:“你说吧!”
王三豹沉吟一下便道:“这件事可能和县老爷有关。”
‘张知县?’李维正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位整天病怏怏,泡在药罐子里的迷糊知县,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和张知县有关?”
“因为去抓你父亲的人不是秦典史的手下捕快,而是张知县直管的那几个站班皂役。”
李维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想起了秦典史曾给自己说过,说自己以后会慢慢明白张知县的厉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就从自己进县衙开始,这个张知县就已经给父亲挖好了陷阱,自己其实应该想到的,他李维正进县衙得了这么个肥差,父亲只给李县丞和马师爷送了礼,他张知县怎么肯善罢甘休,他当然不会是善男信女,否则他全家喝西北风去,况且还要养两个师爷呢!钱从哪里来?
既然是他手下站班皂役干的事,这件事和他张知县必然有直接关系了,难怪他一早要去凤阳,可是那三千贯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父亲给了张知县,而他又嫌少吗?不可能,三千贯钱啊!市价可是七百两银子,这可以买多少地,坐赃六十两就被剥皮抽筋,为一个小小的差事他就收了七百两银子,怎么可能还嫌少,逻辑上不符啊!这里面难道还有其他猫腻吗?
李维正背着手走来走去,要想搞清这里面的名堂,必须要见到父亲,想到这,他又回头试探着问道:“豹子,你知道我父亲关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王三豹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得意。
李维正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王三豹居然知道,他欣喜若狂,连忙问道:“我父亲关在哪里?”
“就在城东的城隍庙里,头儿来的时间短不知道,那里名义上是县里关押欠粮不交者的地方,但实际上是张知县为了敲诈伯父这样有油水的人而设,收了监就不好放了,所以就暂时关在城隍庙,拿钱来就放人,看守衙役中有我的内弟,我可以带头儿去,趁晚上见见伯父。”
“那咱们这就走。”李维正有些急不可耐了。
“再等一等。”王三豹制止住了他的急躁,“现在还是两人当班,等到子时以后就只剩我内弟一人,我们那时再去比较好。”
李维正听他说得有道理,便慢慢冷静下来,他喝了一口水,忽然瞥了王三豹一眼,笑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你也知道我这个差事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混头,先声明,我可没有好处给你。”
王三豹低头不语,慢慢地他的脸竟变得通红,他抬起头直视着李维正道:“我不是要你什么报答,我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做衙役也是为了更方便敲诈勒索,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却佩服那些真正为官清廉的人,这几个月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至少回绝了上千贯钱的好处,自己分文不拿,却又能体恤我们养家糊口的难处,既坚持原则,又不是书呆子,这样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我才会发自内心地尊重你,我已感觉到,你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一个能做大事之人,因为只有做大事之人才能抵御住钱的诱惑。”
李维正见他说的真诚,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其实我有时也喜欢贪点小便宜,比如这座房子,租金竟只要三百文,据我所知,别处象这样的房子最少也要八百文,这可不就是利用职务谋私吗?说实话,房东若只要一百文的话,我会更高兴。”
王三豹忽然嘿嘿一笑,“你以为你占便宜了吗?前一任房客的租金可真的就只要一百文,收你三百文是因为还要管你一顿晚饭。”
李维正愕然,“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间屋子吊死过人,就在你的头顶上。”
.......
(求推荐票)
卷一 卷进大案 第十章 明月初升
城隍庙和乡下的土地庙一样,都是地位低微小神的供庙,是同样地位卑微的百姓们的寄托,但临淮县的城隍庙却混得不如意,城中大户极多,他们家境殷实,只会去大庙大观供奉如来观音和太上老君,而乡下贫农却只会去土地庙上香,因此临淮县的城隍庙便有些败落了,日久天长,就成了乞丐和野狗们的栖身之所,不过在城隍庙的后面却有一处空宅,院墙厚实、门窗牢固,这里就是王三豹所说,张知县临时关押一些‘特殊人物’的所在了,李维正的父亲就是被关在此处。
时间已过了子时,夜色深沉,大街上一片漆黑,寒气刺骨,一个行人也看不见,连流浪狗猫也不肯出来,十二月的寒冷几乎将整个县城都冻结起来,忽然,在城隍庙的左侧出现了两条黑影,动作十分迅速,很快便跑到了关押人犯处,他们自然就是来探监的李维正和王三豹了。
“头儿在这里等一等,我先去看看。”王三豹拔身奔出,一猫腰便冲过了大街,他身似猿猴,借助大树轻轻一跃便翻进了围墙。
“是谁!”静夜中的怒喝声传得十分远。
“是我,三豹。”
“你来这里做什么?”
“老子来当然是有事........”
..............
片刻,宅院大门开了一条缝,黑暗中王三豹向这边招了招手,李维正立刻冲过大街,一闪身进了宅院,大门悄悄关上,大街上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员外就关在后院,五哥跟我来。”王三豹的内弟也是个站班皂役,同在一个衙门,李维正也认识他,只不过平时不打交道,点头而已,他领着李维正快步走到后院,指了指一间黑屋道:“李员外便关在那里面,你去吧!门没有锁,我就在外面等候。”
“多谢老韩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李维正将二十贯的宝钞塞进他的手中,韩衙役却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慌忙把钱推回去,“不!不!这钱我不能收,收了五哥的钱,三豹可饶不过我。”
李维正见他坚决不肯,也只得罢了,他把钱收回便推门进了小黑屋,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迎面扑来。
“韩哥儿,有什么事吗?”黑屋的一角里传来李员外苍老的声音。
李维正鼻子一酸,虽然与这个父亲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的舐犊之情使李维正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份真挚的父爱,他也真把李员外当做是自己的父亲了。
“父亲,是我。”
“是大郎!”李员外惊喜交集,连滚带爬地过来,一把抓住李维正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忽然醒悟过来,连忙将儿子向外推,“你不该来,被人看见了,你又要担罪了,快走!爹爹没事。”
李维正立刻听出了他话中有异,他忙将父亲扶到一旁,沉声问道:“现在是深夜,没有人会来,孩儿想来问问父亲,那三千贯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员外一呆,他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你继娘已经告诉你了吗?”
“父亲,免秤交粮是张知县设的陷阱,我已经推断出了大致因果,但那三千贯钱恐怕就是问题的关键,父亲一定要告诉我实话。”
沉默良久,李员外终于叹了口气道:“那三千贯钱是为了替你免罪,可现在看来,为父是做了傻事了。”
“为我免罪?”李维正心中更加疑惑,他急忙问道:“父亲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替我免罪,我何罪之有?”
“事情是这样,几天前李县丞忽然找到我,说你在处理一桩贩奴案中私贪了几百贯的赃款,被凤阳府发现,上面已经有人来查,李县丞就要我拿出三千贯钱,他负责替我打点张知县和上面官员,因这笔钱金额太大,我又托乡人去县里打听,说你整天和凤阳来的人在一起,见不着面,为父便害怕了,凑了三千贯钱给李县丞送去,不料今天一早便被衙役抓到这里来,我怀疑李县丞根本就没有把钱送给张知县。”
李维正腾地站了起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怒火充斥他的胸膛,李县丞要好处他可以给,逢年过节他都可以打点,张知县没有拿到钱他也可以补上,但他们绝不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讹诈自己的父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他决不能妥协,李县丞的贪婪是无穷无尽,张知县以重罪来陷害父亲更是心狠手毒,如果不能用最狠辣的手段反击,那么等待父亲的结果将是破产,他们李家甚至会到家破人亡的境地。
‘李县丞,既然你先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他沉思了片刻,立刻安慰父亲道:“父亲,你且放宽心,这件事孩儿自有主张,保证让父亲在明天中午前回家。”
“儿啊!民不与官斗,你是斗不过他们,他们无非是要钱,咱们就忍一忍吧!”
李维正没有说话,他轻轻拍了拍父亲的手背,转身便快步走了。
李员外追不上儿子,他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
虽然已是深夜,但李县丞家的门房内仍隐隐有动静,这是几个家丁趁着老爷休息后聚在一起赌博喝酒,众人兴致正高,忽然大门‘砰!砰!’地敲响了,把几人唬得面如土色,一齐钻入桌底,大门依然敲打,众人这才慢慢听出来,不是他们房间门在敲,而是外面的大门在敲响。
“他奶奶的,半夜三更鬼叫门吗?”两个家丁骂骂咧咧地来到大门前,打开了侧门的探视孔,“谁啊!他妈....”
后面的话没有骂出,家丁的眼睛忽然直了,他看见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每锭至少有十两,家丁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问道:“外面是哪位,这么晚有何贵干?”
“我是李维正,请转告你们老爷,半夜敲门是来送礼。”话音落下,几张纸片从探视孔里飘落下来,“这是给几位买酒的,请帮忙通告一下。”
两名家丁连忙捡起纸片,竟然是三张十贯的宝钞,只是每张宝钞皆只有一半,切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利刃切断,“这个.....”两人面面相视,刚要开口,外面却传来李维正的声音,“替我禀报,另一半自当奉上。”
.......
因为李员外被抓一事,今天李县丞睡觉也颇不踏实,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张知县那里,只是他不知道张知县是怎么嗅到了这股腥味儿,几天前马师爷来找到他,暗示李维正在卖奴案中可能不干净,按理这种事情人人皆知,李县丞也不会多管,毕竟虾有虾道、蟹有蟹途,他也不会去断了衙役们的生存之道,反正李维正年终时会有孝敬,还有他的润稿费没给呢!
但马师爷却给他指出了一条更好的生财之道,那就是李维正家道殷实,李员外胆小怕事,李县丞立刻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虽然李维正会为人,但和几千贯钱比起来,李维正就算是他亲侄子也没有用,他当即便和马师爷定下一计,狠狠勒索李员外一笔,事后三七分成,计策很顺利,李员外也乖乖地把三千贯钱奉上,让李县丞着实肥了一笔,至于该给马师爷那一份,他却装聋卖哑,全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事情却突然出现变故,张知县竟然借秋粮作假抓捕了李员外,李县丞立刻明白这一定是张知县嗅到味了,也要分一杯羹,但钱已经被他吃了,要他再拿出来是万万不可能,反正李家有钱,大不了让他们再掏一份就是了,与自己无关,他刚有点迷迷糊糊要睡着,门外忽然有家丁禀报:“老爷,那个李维正来了,要见老爷。”
“不见!”李县丞十分恼火,这么晚了来打扰他的瞌睡,不过,他话一出口便立刻反应过来,这么深更半夜来,不会是来送礼的吧!他骨碌一下坐起,急声问道:“他有没有说来做什么。”
“他说是来给老爷送礼。”
“呵呵!这个人,干嘛说得这么白呢?”李县丞心花怒放,看来他不仅可以独吞第一笔钱,还可以从张知县身上再拔几根毛呢!“先带他去我书房。”李县丞说完,又忙嘱咐道:“当心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死鬼不睡觉,半夜折腾什么。”他的老婆在帐里不满地嘟囔一声。
“马无夜草不肥,半夜折腾当然是吃草了。”李县丞得意一笑,穿上衣服到书房去了。
.......
书房内,李维正正背着手欣赏墙上的字画,身后忽然传来重重一声咳嗽,李县丞迈着方步走了进来,李维正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打扰二叔休息了。”
“贤侄,唉!想着大哥受苦,二叔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啊!”李县丞一边说,一边偷眼在四周扫描,三千贯钱可不是小数字,至少要一个箱子才装得下,可李维正似乎什么都没带来,李县丞心中疑惑,便问道:“贤侄这么晚来有事吗?”
“我有一件学问之事不明,特来请教。”
李县丞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半夜三更把自己叫醒竟是来消遣,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怒斥道:“你竟敢来耍我,当真是不想干了吗?”
“不敢,我确实有一事不明,特来求教二叔。”李维正不慌不忙地说道。
李县丞强压怒火道:“什么事?”
“我是为二叔送我那副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