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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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来的还没有来。
孤独,巨大的孤独,几乎使人承受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碰上了一条捕鲸船,算是多少缓和了一点儿紧张得要爆炸了的气氛。
这条船叫做“欢喜号”,也是来自南塔开特,是同乡。
两条船离得近了。
“裴廓德号”上的水手们从吊车上发现了他们处境不妙的信息。
这吊车一般说来是吊备用的小艇的。
而现在,就在“欢喜号”上的吊车上,正吊着一只已经破碎不堪了的捕鲸小艇。
实际上,准确地说,那并不是小艇,而只是几片木材和船板。
就像是一匹马的髅骨。
“你们看到白鲸了吗?”
亚哈船长照例是问这一句。
“怎么会没有呢?要不……”
那船长向破艇指了指,意思是:要不怎么会成这样。
“杀了它吗?”
亚哈船长照例是第二句。
“哼,杀那家伙的标枪还没做出来呢!”
那船长一副自嘲的样子。
“谁说的?”
亚哈船长从桠杈上拿起伯思做给自己的标枪,向着那船长一举,让他看。
“你看吧,这就是要白鲸命的东西,我早就给那家伙准备好了,只等它来受用。”
“就这?”
那船长根本就不信。
“对,就是它,你要知道,这可是用鲜血和雷电洗礼过的呀!”
亚哈船长自豪地说。
“好吧,我祝你成功,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看。”
那船长指引亚哈船长向自己船上的甲板看。
亚哈船长望去。
几个水手正围着一个吊铺忙着。
“我们为了杀死那家伙已经损失了五个人,都是顶棒的水手,我只见到了这一个,其余的连尸体都没找到,唉,这儿就是他们的坟啊,你还是不要往他们的坟上驶吧。”
那船长凄楚地说。
听到这儿,亚哈船长突然下令:
“转舵向风!”
他不再理会“欢喜号”了。
那船长轻蔑地冷笑着,转头对自己的水手说:
“大伙都准备好了吗?”
水手们把吊铺搁在舷边的护栏上。
“准备好了。”
那船长向自己的水手走去,同时他的嘴里开始叨念着:
“天呀,但愿你们能够超度到另一个世界去,快活地享受来世……”
“裴廓德号”避开了不吉利的“欢喜号”,沿着自己预定的方向接着前进。
“哈哈,你们还忌讳我们的葬礼呢!看看你们那棺材,谁知道你们不是去送死?”
“欢喜号”的船长在他们后面叫起来。
人们听了他的笑声之后,浑身地不自在。
原来,他是见到了亚哈船长他们绑在船后侧的,用做救生的棺材。
他不知道那是用来救生的。
“是呀,谁知道我们是不是去送死?”
“裴廓德号”上的许多人都这样想。
132.命运交响曲
台风掠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
无边无际地透明着
犹如一个少妇的明丽的脸
可是有几分伤感
雪白的小水鸟从中飞过
欢快的翅膀扇起温和的风
蔚蓝的海洋泛着轻柔的水花
无边无际地波动着
犹如熟睡着的汉子的胸膛
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凶恶的鲨鱼、剑鱼和大鲸在下面巡游
他却高枕无忧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
这就是忧伤和无畏
阴和阳错综交合
于是海天一色
只有太阳把这一切看得最清
虽然它不给人以丝毫的昭示
它高高在上
看着天空和大海
犹如看着一对新人
看着新郎静静躺着
心如潮水般涌动
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看着新娘宽衣解带
纤细的小手止不住抖动
要为新郎献出自己的身心
亚哈船长的眼睛不住地闪动
犹如从燃烧着的火炉中
刚刚取出的两块通红的煤炭
炽热地注视着天空和海洋
他看着新娘美丽无际的前额
看着怀抱着仇敌的新郎
在他布满坎坷的额头上
清楚地写着他的坚定和强悍
这可爱的天空啊
你永远是那么的年轻和浪漫
从我的幼年时起
你就是我的幻想
从我少年时起
你就是我的未来的新娘
可我现在已经饱经沧桑
海底的恶魔也在向我召唤
我即将去那海底龙宫做一个斗士
可是你,还是我少年时的新娘
他静静地倚在船舷
看着自己映在海面上的影子
那影子似乎沉重起来
要沉下海去,要沉进那深渊去
他疑惑了
这究竟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呀
就在这时,柔和的空气迎面而来
甚至带着使人微醉的香气
好像是晚妆的新娘姗姗而来
亲昵地搂住他僵硬的脖子
用甜蜜话语和温和的气息
溶化着他的坚强
他苦涩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水
直掉进微微荡漾着的海里
可对于浩瀚的太平洋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斯达巴克看见亚哈船长一个人站在舷边,并且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走过来。
斯达巴克知道亚哈船长此时心情一定很差,于是非常之谨慎。
他和亚哈船长并排站在一起。
亚哈船长看见了斯达巴克。
“这是多么好的天气呀,斯达巴克,感觉一下这风,多么轻柔呀。”
亚哈船长抒情地说。
“我记得,我打中第一条鲸的时候就是在这么样的一个日子,这样一个可爱的日子。”
亚哈船长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不过,那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才十八岁,是个标枪手。”
“从那时起,我的捕鲸生涯算是真正开始了,而且,一干就是四十年,这四十年间,我算过,在岸上呆了充其量不到三年。”
“斯达巴克,你知道在海上漂流四十年是什么滋味么?要同风暴斗,要同大鲸斗,要同疾病斗,简直没有片刻安宁的日子,又繁重又危险,同陆地上的生活比,简直就是非人的生活。”
“这四十年里,我吃的全是一些干腌的东西,就是新鲜的也要放得发霉了才吃,所以,至今我的灵魂还和这些东西一样,干巴巴的没有灵气。”
“一直到了五十岁,我才和那个年轻的姑娘结了婚,我才感觉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
“可是,第二天,我就又出发到好望角去了,我和我那只过了一夜的妻子分了手,我的心里从那时候起感到了不是滋味儿。”
“我那妻子一直就像是守着活寡,而我也一样,我在这漫漫无边的大海里拼命地冲杀,凶狠地向鲸们进攻,这样才能使我暂时忘记我的悲苦。”
“虽然我亚哈发了财,可是我的命运却改变不了,我的负担却卸不下。”
“你想啊,斯达巴克,像我这样整天地想着这么多的让我忧苦的事,我的腿怎么不会被白鲸弄去呢?”
“斯达巴克,你看看我,是很老吗?可我觉得从很早起我就这样了,我现在极度地疲乏,就像是一只破船已经到了它的尽头。”
“让我看看你,斯达巴克,我看着你感到高兴,我知道你是想家的,所以我从你的眼睛里也看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你留在船上吧,你不该去冒险,因为,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我自己的去处,那不是我的遥远的家。”
亚哈船长说得十分悲壮。
斯达巴克被感动了,他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
“我的船长呀,你既然也有和我们大家一样的想法,为什么我们不回家去呢?为什么非要让那条大鲸弄得我们妻离子散呢?要是我们现在改变航线,驶向南塔开特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呀!”
“是呀,我已经看到了,我那孩子正在午睡,之后,他醒了,他坐在床头,他的妈妈,也就是我年轻的妻子对他说,他的爸爸现在正在捕着大鲸,不久就会回来,那时,我们就会享受天伦之乐了。”
“对呀,我的船长,我也和您一样,看见了我年轻的妻子,她正站在家乡的山冈上,还有我的孩子,正向我挥动着他可爱的小手。”
两个人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
就在两个人趴在船舷上望着水面时,亚哈船长被水面上的一双眼睛吓住了。
那双眼睛来自费达拉,是那样地坚定和富有令人畏惧的力量。
亚哈船长一下子从梦幻般的憧憬中醒过来,竟打了一个寒颤。
“我在说什么?斯达巴克,难道说我要放弃这一切吗?放弃这我终日期待着的机会吗?”
“就像是一把弦已经绷得很紧的琴,现在要把它扔掉,那样,那些琴弦就会绷断的。”
“难道我驶过莫比·迪克的身边,却不去理它,和它相安无事,让它看着我说:你这家伙,你又来了,可是这次你怎么不再挥舞起你的标枪冲上来呢?”
“我忍受不了这种屈辱!”
亚哈船长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失望,斯达巴克的脸都白了。
133.仇人相见
亚哈船长的神经突然地紧张起来。
他心里明白,莫比·迪克——他的老朋友和老仇人,就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
这天夜里,亚哈船长怎么也无法入睡。
虽然他吩咐好了他的水手严密监视海面,而他的水手也不敢怠慢,可他还是不放心。
亚哈船长每过一会儿就从自己的舱里跨出来,到自己的镟孔那里去,向海上瞭望一番。
“怎么还没有那家伙的影子?”
每一次,亚哈船长都会这样喃喃地说。
他已经有点儿耐不住了。
可以想像,如果这次航行找不到白鲸的话,那么,我们的亚哈船长,他的精神还会不会正常!
这一次,亚哈船长像往常一样,从舱口钻出来,奔向舷边去。
亚哈船长一边走过这几步,一边像狗一样地吸着自己的鼻子。
他这是在分辨着海上飘来的气味。
猛地,亚哈船长的脸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头向前使劲一探。
活像是一条狗被一条绳索猛地向前拽了一下一样。
亚哈船长把头探出舷外,鼻子吸溜个不停。
在海风中他辨出了这气味儿,他惊喜于这活抹香鲸发出的气味儿。
他贪婪地吸着,顿时,他的精神也让这气味刺激得为之一振。
这气味儿十分地浓郁和强烈,决不是一般的抹香鲸所能发出来的。
“也许,这就是莫比·迪克。”亚哈船长想。
就在亚哈船长闻到气味儿的同时,船上的水手们也都闻到了,有人跑来报告。
“收缩风帆,调整航向,把罗盘和风信都检查一遍。”亚哈船长下达了命令。
这时的亚哈船长,就像是一只领着警察执行追捕任务的警犬一样。
水手们准确地执行了亚哈船长的命令。
黎明时分,海面上已经能依稀看得见了。
这时,亚哈船长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只见正前方的海面上,一条笔直的、长长的水线已经出现了。
那条水线像油一般地滑亮,周围还泛着打褶的涟漪。很显然,那是大鲸刚刚犁过的景象。
“全体集合。”
“到桅顶去,瞭望一下。”
亚哈船长不停地发布着命令。
大个子拿着三根木柄槌,把船头楼捶得山响,这像是打雷的声音把所有的水手都吓醒了。
大家一窝蜂地冲出来,有的懵懵懂懂的,手里还拿着衣服。
“准备战斗!”
大个子代亚哈船长发出命令。
“你们看到了什么?”
亚哈船长仰脸看着桅顶。
“什么也没有看到,船长。”
“怎么会呢?”
亚哈船长不满地咕哝着。
“快,上副帆,把前后高低的都扯上去。”
所有的帆都扯上去了。
亚哈船长来到了主桅下。
人们开始把亚哈船长升向主桅顶去。
在升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亚哈船长就迫不及待地透过主上桅和主中桅的空隙,向前方海面上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亚哈船长差点儿从上面摔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他——的——仇——人!
“我看见它了,我看见它了,它就在前面喷水呀!感谢上帝,我亚哈又来了!我们又见面了!莫比·迪克!”
就在亚哈船长叫起来的同时,前桅和后桅上的另外两个瞭望者也看到了莫比·迪克。
他们大叫了起来。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被他们三个的叫喊震惊了,大家的心里一阵激动,纷纷拥向舷边,争着去看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追击着的,闻名于捕鲸界,让同行们都为之丧胆的那只著名的大鲸。
这时,亚哈船长已经上到了最上头,比前后桅的瞭望者高出了好几英尺。
塔斯蒂哥就在他的下面,也在激动地瞅着,他的脑袋正好到亚哈船长的脚跟。
亚哈船长现在能清楚地看到那只大鲸了,它就在他的前方几英里开外的地方,不慌不忙地游动着,留下一路白色的翻腾的浪花。
它雪白的背峰在浪里隐现,耀眼地闪着,鼻孔不时地向天空发射着喷泉。
亚哈船长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莫比·迪克,就像是在欣赏一个旷世的奇物一般。
“你这家伙,你让我找得好苦,可是我终于找到了你,现在让我好好地看看你生龙活虎的样子吧,不久之后,你将成为我标枪下面的鬼。”
“这么个叫人激动不已的庞然大物,你们怎么会没看到它呀?”
亚哈船长半是得意,半是责怪,问着前后桅上的另外两个水手。
“我看到了,我是和船长一起叫起来的呀,先生。”塔斯蒂哥说。
“胡扯,怎么会是一起呢?分明是我叫起来之后你们才看到的,是我指引你们看到的,嗨,不管怎样说,那金币是我的了,是命运之神把它留给了我,当然,也只有我才有可能找到莫比·迪克这家伙。”
亚哈船长得意地说着。
“看,它又在喷水啦,它又在喷水啦!”
亚哈船长就像是在赞叹一个英雄一样说着莫比·迪克,声音铿锵、悠扬、洪亮,富于节奏感,就像是在吟诵对一个英雄的赞美诗。
“不好,它要往水下钻了,快扯起副帆,把小艇准备好。斯达巴克,你留在大船上做看守,注意贴着风行驶,千万不要慌。”
“快放我下来,快一点,再快一点,那家伙又在喷水,这回是黑水。”
就在亚哈船长嘴里嚷个不停的时候,他已经滑到甲板上来了。
“那家伙奔下风去了,马上就会跑远了。”斯塔布上来报告说。
“快准备小艇,他妈的,快点儿!”
亚哈船长气急败坏地嚷着。
于是,除了斯达巴克的小艇,剩下的全都被放下了水,亚哈船长一马当先,直向下风驶去。
一时间,所有的船桨翻飞不停,海面上激起阵阵的浪花。
费达拉在亚哈船长的船上,脸色灰灰的像死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