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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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平公请楚惠王入中间主席,楚惠王饮了一爵酒,道:“寡人因挂念姊夫,又想见见齐侯、郑伯和燕世子,是以来稍坐一坐。叶公亡故,军中无将,寡人不能久留。”伍封道:“叶公一生为将,征战沙场,如今亡故了十分可惜。”
楚惠王叹道:“是啊,此人虽然有些多疑,且心胸稍狭,但忠心为国,战功卓越,算得上我楚国名将。”齐平公道:“眼下齐越鏖兵,大王亲来相助,鄙邑感激不尽。”楚惠王道:“寡人助齐固然是因楚齐旧约,又欲报答姊夫,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晋国。这一二百年来,列国之事大多因楚晋而然,中原列国或依晋、或附楚,战事不断。晋文公时晋强楚弱,楚庄王时晋弱楚强,此后晋楚相当。然而楚国因为吴人入侵,大受损害,晋国又因六卿之战,以致君权旁落,如今晋楚都不如当日之强盛。晋人如今大军东来,想是又兴中原图霸之念,自以为是列国之霸主,寡人怎能坐视?”
姬克道:“有强楚之千乘,晋人已经不足为虑。”伍封笑道:“晋人未必愿意真地为越军拼死作战,我看他们也有观望之意,越人一败他们必然不战而走,越人获胜,晋人才会大军驱动相击,如今有大王亲临楚营,只须在军中挂上王旗,晋人必不敢动。”楚惠王笑道:“姊夫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楚军牵制晋人,晋军不动,我们便不动,晋军若动,我们便击之?”伍封点头道:“正是如此,不仅是楚军,郑燕亦然。郑军对宋,燕军对卫,均不必主动出击。”此言正合楚惠王、郑声公、姬克心意,一起点头。郑声公道:“宋人好生可恶,这些年欺凌我们郑国,寡人正寻思兴师伐之报仇。如今借楚齐之势、龙伯之威,正好出这口气。哼!”
其实也不仅是郑宋之间有些仇怨,列国之间常有战伐,时好时坏,情形复杂之极。当年晋国六卿之乱,齐、鲁、卫、宋、郑、中山相助范氏和中行氏,联手抗晋。郑因与宋有旧仇,兴兵伐宋,击败了宋军,齐卫正想救宋,不料宋人反投晋国。范氏、中行氏亡后,齐国伐宋以惩其叛,晋国伐卫、中山以报复其相助范氏和中行氏。中原征战不休,其后齐景公死后国中内乱,自顾不暇,宋为晋伐郑,晋又伐卫,宋人围曹,郑人相救而攻宋,宋仍灭了曹国。其后郑围宋之雍丘,被宋击败,宋再攻郑,郑国投晋求援,但晋人未发援军,郑国因此而恨晋。齐国又曾与鲁国开战,然后盟好结亲。此中恩怨难以一语说明,总之今日为盟、明日为敌之事在列国间比比皆是。
楚惠王笑道:“寡人离楚之日,遣了大夫钟建率一万人到楚越边境,对越人必有牵制。”伍封大喜道:“大王用兵高明,勾践大军在前征战,最怕的是后方生乱,钟大夫这一万人足以让勾践头痛欲裂,哈哈!”楚惠王起身道:“寡人也是这么想,是了,寡人还要赶回军中为叶公发丧,这便告辞。”众人见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果然是大国之主的风范,连忙起身相送。楚惠王的亲卫都在帐外,随之护卫,众人到了营门处分手,伍封让鱼儿取来一件铜网金甲送给楚惠王,道:“此甲是我和月儿使人特制,轻软又能防御刀箭,送给大王防身。”楚惠王喜道:“姊夫和姊姊有心。”伍封道:“大王此来,晋人和越人必然忌惮,眼下晋国四卿府中高手不少,絺疵、段规是智谋之士,豫让高赫之辈都是一流好手,那颜不疑更是了得,他们若是入营行刺,十分难御,大王可要小心防范才是。”
楚惠王点头道:“寡人知道,是以出入防卫甚严。”伍封细看着楚惠王的那些侍卫,虽然都是高大有力之辈,但也不觉有何特别的好手,想了想,将鱼儿叫来,道:“鱼儿,你带十个男女铁卫跟随大王,权为我与楚营的联络使者,以便通传军情。”小声对鱼儿道:“你守在大王身边,暂为亲护,以防刺客。”又小声对楚惠王道:“鱼儿是我的义女,以她之能,远胜高赫之辈,就算是豫让行刺,一时也不能得手。”
本来他想让石芸带铁卫保护楚惠王,但这么一来,不免让人觉得他瞧楚人不起,以楚人为弱,怕楚人不悦。遂以联络使者为藉口,但充作联络之使,石芸的身份又不大合适,只好让鱼儿去,她是自己的女儿,居中联络便最为合适。
楚惠王自然理解伍封的一番苦心。楚月儿带铁卫在楚营数日,楚惠王初到之时,楚月儿已经介绍过鱼儿等诸班铁卫,他知道鱼儿的厉害,寻思这十一人抵得上三百侍卫之用,大喜道:“如此最好,有姊夫的女儿居中联络,对破越之事大有助益!哈哈!”
鱼儿带了铁卫男女各五人跟着,随楚惠王大队而去,楚月儿怕路上又失,亲自护送。众人暗赞楚惠王大度信人,须知这贴身之人务要忠心,一般人绝不会用不了解的外人来随身跟从。伍封让鱼儿带铁卫当联络使者,谁都知道是暂充侍卫之用,楚惠王欣然接受,连丝毫猜忌也没有,可见他对伍封信任之极。
酒宴之后,伍封回到帐中,见旋波正坐在帐角发愣,或是在想什么出神,以致连伍封进帐也不知道。伍封笑道:“波儿在想什么?”旋波吃了一惊,脸上猛地赤红,旋又变白,帐中火把并不甚明,伍封便没注意到其脸色变化,旋波嗫嚅道:“这个……波儿不好说。”伍封笑道:“你们女儿家的心思颇难懂,你说了我也未必明白。”
旋波连忙出帐为伍封打来水,服侍他盥洗,伍封洗了洗,问道:“波儿在军中想是很闷吧?”旋波叹了口气,道:“本想为龙伯效力,可惜波儿没本事,帮不上手。”伍封道:“话不能这么说,在军中无论干什么都是为国效力,庖人侍女与将佐并无不同,只是职司有异而已。而且你是越人,就算能帮上手,我也不能让你去行伤害父母之国的事。其实你根本不必服侍我,大可以随月儿四处走走。当初在绛都时,你不是天天与月儿闲逛,交了不少朋友么?”旋波想起在绛都之事,微笑道:“波儿最快乐之际,便是在绛都了。”
伍封心思一动,想起一件事来,笑道:“要不这么着,明日我带你到晋营中去,见见故人?”旋波大喜道:“真的?”伍封道:“我怎会骗你?”这时楚月儿正好回来,伍封说起明日去晋营的事,楚月儿点头道:“是该去瞧瞧,否则过几天打仗,免不了兵戎相见。”
次日早间,伍封用饭之后,让圉公阳在战获中挑了十匹骏马,与楚月儿和旋波准备乘车出营,田盘赶来道:“龙伯这么到晋营去是否太过冒险?万一晋人加害如何是好?”伍封笑道:“晋国四卿自视甚高,我前往述旧,他们怎好意思加害?何况我和月儿在一起,别人想加害也很难得手。”他将骏马用长绳系在车后,亲自驭车,一车三人往晋营而去。
不多时到了晋国大营之前,伍封自报身份,晋军营门的小卒飞跑入营报讯,过一会儿十余人由营内拥出来。伍封见赵无恤、智瑶、韩虎、魏驹都出来相迎,三人也下了车。智瑶等人见伍封三人一车而来,大感诧异,智瑶道:“龙伯亲来鄙营,未知有何要事?”伍封笑道:“在下记挂故人,特来拜访。过些天两军交战,胜负一分,恐怕再难见到了。”智瑶道:“智某还以为龙伯是来当说客的哩!”伍封失声笑道:“在下若来当游说之客,岂非太过小觑了各位故人?”智瑶道:“既是如此,龙伯请进。”
伍封将兵车交付小卒,三人随智瑶等人入营,伍封心道:“晋国四卿仍是以智瑶居首,赵氏灭代之后,仍不及智氏势大。智瑶不说请我们进营,赵、韩、魏三人便不敢擅专。”到了大帐之上,只见絺疵、豫让、高赫、新稚穆子、段规、任章都在帐中,智瑶命摆上酒肴来,众人分坐饮酒。伍封笑问:“魏公的姬妾未知在何帐?”魏驹愕然道:“龙伯怎知道在下带了姬妾来?”伍封心道:“你是个好色之徒,身边一日无女都难过,怎会独居?”笑道:“魏公的性子与在下有些相似,以己推人,魏公若不带姬妾来营中,便不是魏公了。”
魏驹哈哈大笑,道:“龙伯的确是在下的知己!不过这次除了在下,智伯、赵公、韩公都带了姬妾来。”伍封道:“月儿和波儿在绛都时与各位的姬妾都有些交情,何不去看看故人?”韩虎点头道:“甚好。”智瑶忙道:“我们也是月公主的故人,公主不如留在此帐。”
伍封怔了怔,旋及会意,智瑶这人颇为谨慎,他知道楚月儿勇猛,怕她到各人家眷帐中发难,以各人家眷为质,然后伍封凭此迫他们退兵。当下笑道:“也好,月儿便留在帐中,波儿代她去瞧瞧故人。”又对高赫道:“能否烦高兄陪一陪波儿。波儿生得十分美丽,又不识武技,万一被粗鲁士卒冲撞了,双方面上殊不好看。”他说这话是为了打消智瑶等人的疑心,告诉他们旋波不懂武技,与楚月儿不同,大可放心。
智瑶等人看了看旋波,寻思伍封之言大有道理。眼下士卒离开妻子远征,数十日未见过女人,旋波生得又十分美丽可爱,万一有个不知好歹的士卒上前调笑,必惹伍封之怒,岂非平白生出祸端来?高赫看了看赵无恤,赵无恤点头道:“高赫,你去给波儿姑娘带路,如果她惊着了,我斩你的头。”高赫起身,旋波笑吟吟向众人告罪,随高赫出帐。
韩虎笑道:“眼下齐晋为敌,龙伯三人一车而来,难道不怕我们晋人寻机加害?”伍封道:“在下与各位还算有些交情,特来拜访故人,毫无恶意,各位怎会加害呢?再说晋人岂是卑鄙小人?”他最后这句让帐中诸人大感高兴,智瑶大笑道:“龙伯说的是。”
赵无恤呵呵笑道:“就算有人想加害龙伯,恐怕也无法得手。龙伯眼下是剑圣,连剑中圣人支离益也非龙伯对手,谁敢兴加害之念?单是月公主便无人能敌。”智瑶本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自负剑术,换了早些年,肯定对赵无恤此言大为不悦。但他数年前便败在伍封剑下,前些天又见了伍封与支离益的一战,自知远远不及伍封,非其一合之将,点头道:“智某以前也未料到龙伯之剑技还在支离益之上,是以好生耽心,怕龙伯伤在支离益剑下。那日见了龙伯与支离益这天下间两大高手一战,便知自己这辈子白练了剑,枉称晋国第一。”他怕伍封伤在支离益剑下之语自然是假,伍封却道:“在下与支离益一战,累故人耽心,各位的关爱之心,在下好生感激。”他这话实是对赵无恤所说,谢他暗派新稚穆子通传消息,劝他避战的好意。
智瑶等人连声客气,赵无恤会意,微笑道:“我们也是多虑了。”韩虎叹道:“当时越人上下都说龙伯必败,早知道如此,那日我们便该与勾践立个赌约,下重注在龙伯身上,岂非大大地赚勾践一笔?”众人忍不住大笑,魏驹道:“勾践灭了吴国,北上以来,又得了许多小国之贡,我们原该借此赚他些来,就算赚几个越女也好。”众人又笑,伍封笑道:“既是如此,等在下退了越军,各位又能保全性命,在下便向越人索要几个越女,送给各位。”
智瑶皱眉道:“龙伯真有把握击退越军?勾践、范蠡、文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越军又比齐人势大,龙伯虽然连胜数次,要击退越人怕不甚易。何况我们晋、宋、卫加起来有一千八百乘,决计不会坐观。”伍封道:“眼下楚王亲来助齐,楚军千乘足以抵挡晋军,虽然郑不及宋,但燕军晓勇,可敌卫军,是以你们这一千八百乘不足为虑。”
赵无恤点头道:“不论是晋宋卫、还是楚郑燕,都无伤大局,关键还在齐越两军。齐胜,则楚郑燕也胜,齐败,则楚郑燕也败。楚军既然不动,我们便以静守观变为佳。”智瑶叹道:“勾践多番派人来,请我们进军相击,都被我们推拖了,总这么下去也不好。”伍封道:“如今一天比一天寒冷,再过数日便要立冬,智伯大可以冬日将至,军中要准备冬衣、薪木为借口,推拖些日子。不过以在下之见,晋人最好是退兵,否则战事一起,各位想走恐怕也不能如意。如果在战阵中有些伤损,在下便过意不去了。”
智瑶笑道:“不战而退,焉有是理?”伍封道:“在下并非来游说各位退兵,是以晋军退与不退,全凭各位。今日宴饮叙的是私谊,日后我们便要战阵相见,那是公事。在下不能因私废公,是以战场上撞见,决不会手下留情。有见于此,在下挑了快马十匹,今日带来送给各位,以备各位逃生之用。”
智瑶等人面面相觑,听伍封的口气,似乎齐人早有必胜之策,断定越人必败。赵无恤见伍封信心十足,忍不住问道:“齐军只及越人半数,难道龙伯有了必胜之策?”伍封道:“越人新灭吴国,后方不宁,千里远来,士卒疲惫,又不谙地形,如今连败数阵,伤亡逾万,士气低落之至,各位都是高明之士,胜败之数当一目了然。至于具体的退越之策,这是军机大事,恕在下不能相告。”
伍封见智瑶等人忽地添了许多心事,遂向各人敬酒,这时旋波与高赫也回来,伍封起身道:“在下军务繁忙,这便告辞。”众人送三人出帐,伍封将十匹快马送给他们,然后与楚月儿、旋波登车出营。
赵无恤追上来相送,伍封道:“无恤兄,你如果不想让赵氏士卒多有伤损,可想个理由,将大军后撤数里。”赵无恤道:“在下自有安排,龙伯费心了。”伍封顺嘴问道:“令郎可好?”其实他早想问这句话,又怕惹人生疑,才会故意地这么漫不经心提起。赵无恤道:“浣儿如燕儿般清秀,长高了不少,十分健壮,生性好动,颇有膂力,日后定是个将才。在下让高赫教他剑术、张孟谈教他文才,新稚穆子传他兵法,日后或会成器。”
楚月儿笑道:“浣儿年记尚幼,便要学这么多东西?”赵无恤道:“他是我赵氏嗣子,日后要接掌赵氏,非得智勇足备不可。”伍封寻思赵浣是自己儿子,多少应该有些力气,便如田白那样,笑道:“燕儿活波好动,无恤兄力气不弱,浣儿自是与你们相似。是了,昨晚我在帐中写了个功诀,最合小儿练之,无恤兄拿回去传给浣儿,命他自小勤练,日后对剑术技击都有莫大的好处。”赵无恤大喜道:“龙伯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所传功诀必是神妙之法。不如就让浣儿给龙伯当个弟子如何?”伍封由怀中取出一篇写着巫氏功诀的竹简给他,点头道:“也行,只怕我无暇到晋国去教他。”赵无恤笑道:“龙伯是天子之师,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人想拜龙伯为师。浣儿就算不能亲得龙伯口授,单是龙伯之徒这名头,日后足以名震晋国。”
伍封虽然仍称赵无恤为“无恤兄”,表面上回复了昔日的友情,但在内心深处,始终记着赵无恤刺杀任公子、累赵飞羽自杀的事,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当日在宋卫共御敌军时的信任之感。二人说了些话,伍封拱手告辞,驱车回营。
楚月儿笑道:“夫君今日往晋营一趟,一番言语,将智瑶他们都吓得心惊,必损晋人士气。智瑶他们就算原来有些战意,如今多半不敢轻易动手了。”伍封笑道:“我今日便有这用意。晋人千乘非同小可,四家勇士又多,真的动起手来,我怕楚人吃亏。咦,自从由扶桑回来,便发觉月儿对兵法渐渐通晓,大有军中宿将风范,委实难得。”楚月儿道:“是么?我倒不觉得,或是因王姬之故吧。”伍封道:“是王姬教你兵法?”楚月儿道:“月儿可懒得去学,王姬研读《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