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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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AN的嘴角又露出那丝熟悉的笑容,要不要答应那个雇主的要求呢?他开始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男孩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他正想着,床上那个昏迷数天的人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喃喃地说着:
“水……”
IVAN跳起来,慌忙倒了一杯水,扶起展令扬,让他倚着自己的肩膀,把杯子凑到他的嘴边。展令扬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已然嗅到水的气息,他张开嘴,润着嘴唇,贪婪地用舌尖舔着水珠,再将这生命之泉吞咽下去……一杯水喂完了,他有些喘息地睁开了眼睛。
IVAN窒息了一下,好漂亮的黑眼睛!黑黝黝的,仿佛夜空闪烁的星,好象要把人吸进去一样。然而IVAN注意到他的眼神没有焦距,他醒了,可理智依然沉睡。他失神地望着IVAN,慢慢抬起带着滴管的右手,轻轻抚上IVAN的脸庞,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动着,带着一丝不确定,缓缓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希瑞……是你吗……”
车声、人声、雨声、风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展令扬的耳边响着,他在雨中不停走着,却怎幺也甩不掉这些声音。雨水淋在身上,他的喉咙却是干渴的,好象有一团火在烧。哪里有水……他想要熄灭那团火,水……
啊……意识变得模模糊糊了……
恍惚之中,他好象被人扶了起来;恍惚之中,那些声音渐渐远去了;恍惚之中,他感到有一股清泉流过自己干涩的喉咙……那团火被熄灭了,好舒服啊……是谁这样温柔地待我?外公、小舅舅?还是伙伴们……
恍惚之中,展令扬努力睁开他酸涩的眼皮,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什幺也看不清,迷茫之中,只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在看着自己,清澈温柔的眼波中有些焦急。蓝眼睛?……是希瑞吗……还记得自己那次难得的发烧,醒来时发现希瑞守在身边,也是这样注视着自己……是希瑞吗……温暖的气息……希瑞……希……瑞……
IVAN好象被催眠了,他不是没看见,因为展令扬的手抬起来,鲜血回流了。他应该让他的胳膊立刻平放下来,他应该喊医生过来,但他没有动,也无法动,他就这幺呆呆地看着怀里这个男孩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只是十几秒的时间,他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直到他的胳膊软软滑下来,IVAN这才回过神来,稳稳接住了。他低头瞅着怀里的人,展令扬的表情那幺幸福满足,却是无尽的凄凉与孤独。
IVAN的心猛得一抽,那种莫名的、心痛的感觉又来了,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展令扬平日掩饰很好的脆弱,因为昏迷的关系全部暴露IVAN眼前,却意外地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一点怜惜。
好象要逃避什幺,IVAN想要放下展令扬,可看到他让人心酸的表情,IVAN怎幺也松不开手。内心挣扎了几秒,IVAN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坐在床头,他把展令扬拥到自己的胸前,用被子包住他的身体,把打着点滴的右臂露在外面。IVAN感到自己体内的热度在被展令扬热切地吸吮着,温暖着他冰凉的身体。
IVAN轻轻叹息了一声,号称“冰人”的他会对“猎物”如此照顾重视……
他早已知道,展令扬有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自己正沦陷其中,这是个危险的讯号。作为杀手,不该有也不能有感情,尤其对于自己的“猎物”,他不是不明白这是黑暗世界中铁定的法则。十几年的血雨腥风,最初他也有几次放过对手,但他的心软只换来对方愈加变本加厉的报复。所以对待猎物绝不能心软!他身上无数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也是他时时刻刻的提醒!若干年来,不知天高地厚去挑衅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在他满二十二岁的时候,他成了全球首屈一指的杀手,直到他在三十岁这年。
他推翻了自己的原则——找到猎物,即刻动手,杀无赦!
一切都脱轨了,从他遇见展令扬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发生改变。
IVAN不知道这对于他究竟意味着什幺,理智不再受自己控制,他首次放纵了自己的感情,而且这情感让他觉得不知所措,一如他面对展令扬越来越迟疑。很多时候,他几乎已经忘记,眼前这个昏睡不醒的男孩是他的猎物,是他要阻击的对象。
非常不习惯自己的感情不受控制而肆意漫溢,而且这感情来得这幺突然和陌生。IVAN烦躁地甩甩头,想要把不快的事情丢掉。低头瞅着展令扬,他的脸色却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没有温度的蓝眸,首次有了正常人的感情。
就等他好了之后再杀他吧,我要和他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时间静静流过,晚上,是医生例行察房的时间。IVAN在医生进来开灯的那一刹那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使得本以就不适应他的医生颤抖了一下,才上前检查展令扬的身体。检查过程中他也是颤栗个不停——眼前这个冰雕男根本就没有松手!还一直瞪着他。如果IVAN的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只怕死过百遍千遍了。
“他怎幺样?刚才醒了一次,不过时间很短。”IVAN没有温度的话平平响起,却帮展令扬轻轻擦去额上的汗水。
“他——他没有大碍了,我想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吧。”医生吞了口口水,这个银发蓝眼的男人压迫感好大!还没等IVAN说话,他几乎用“逃”的离开了病房。
IVAN好象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也不甚在意。抱着昏睡的展令扬又好一会儿,IVAN才把他放回病床,替他盖好被子。好几个小时保持同一种姿势,他的胳膊变得僵硬,抬起来都有点儿吃力了。揉揉酸痛的肩膀,IVAN俯下颀长好看的身躯,在展令扬耳边低声呢喃着:“快点醒来,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让我被你蛊惑的答案,让我做出最后决定的答案……
起身,穿上风衣,关灯,只留一盏壁灯。关上门前,IVAN再度回眸,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展令扬,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低低道声晚安,他轻轻关上了门。
展令扬清醒后身体恢复得很快,连医师都惊讶不已——那之前他的确是非常危险的。不过他往后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睡眠中度过的,醒来后就倚在床头,沉默地望着窗外,一连几个小时,动也不动,苍白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或是快乐的表情。吃药或是治疗,他都顺从地配合医生,只是不声不语,像是一个失了心的人偶娃娃。
IVAN仍旧每天来看他,展令扬对此视而不见,就当IVAN这个人不存在一样。一开始IVAN还认为展令扬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而故意忽视他,但后来发现展令扬的意识根本沉浸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他的眼瞳里没有自己的倒影。
偶尔展令扬会用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看着他,恍惚露出一个笑容,却是那幺不真实,IVAN知道展令扬不是在看自己。他的调查资料里,曾提起展令扬有一个伙伴和自己一样是蓝色的眼睛。也许,那时的他认错人了吧?从他指尖传来的温暖,却久久让自己无法忘怀。
可是他想念的人不是自己……
IVAN会突然蒙上展令扬的眼睛,把他紧紧拥进怀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到自己的无力。展令扬明明就在自己怀中,那种深深嵌进怀里却始终抓不住的感觉,却久久不能消失。
展令扬,我该拿你怎幺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想要的,又是怎样的答案?……
我要守护你
一个星期后。
办完出院手续,IVAN开着车,带着展令扬往城外驶去,一百多公里外就是大海,他在那里有一幢私人的白色别墅。他直觉地认为,展令扬喜欢大海,现在的他,实在让人担心啊。
出了城区,行人渐稀,几个转弯,IVAN驶上了一条通往海滨的公路。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搂住旁边人的肩膀,不时地看看他。副座,展令扬披着IVAN的外套,安安静静地躺着,头枕着IVAN的腿,睡得正沉。看着他如婴孩一般的睡颜,IVAN不禁露出温柔的笑。
当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夹杂着咸咸的味道,已经隐约听见海鸥的鸣叫和海潮的怒吼声。IVAN知道,大海,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别墅坐落在海边突出来的峭壁上,车子开到山脚下,就不能继续前进了。把车子锁进车房,IVAN没有叫醒展令扬,抱着他,沿着一条由青条石铺成的山路,向山上走去。没一会儿,别墅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别墅依山临海而造,通体是清清爽爽的白色,大门前有宽宽的石级,石级上是好几条粗大的大理石石柱,撑住了上面的一个回廊。只有两层,却建造得精致玲珑。
IVAN感觉到展令扬动了一下,低头看去,他已经醒了,正困惑地望着他。
“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不要担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IVAN边解释边放下了展令扬。
展令扬没有说话,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离IVAN稍远的地方,望着咫尺的大海。海风吹乱了他的黑发,IVAN看不到他的表情。海风吹得那幺猛烈,IVAN有一瞬间的错觉,好象展令扬会被海风吹到很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可他却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IVAN忍不住自背后把展令扬圈在自己的胸膛里,他感到展令扬的身子轻轻颤抖着。
无语。
过了很久,IVAN才放开他,开了门,什幺也没说,拉着展令扬的手走了进去。
别墅的一层是个大厅,陈设着一套天蓝色的沙发,窗子上垂着同色的窗帘,整个大厅十分宽敞。IVAN看了看表,对展令扬说道:“我先送你到卧室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晚餐。”说完挽着展令扬上了楼。到了楼上,他推开了一间卧室的门,开了灯,回头对着展令扬说:“你先睡一会吧,待会儿我来叫你。”他停了停,期待展令扬能说点什幺,可得到的还是沉默。IVAN苦笑了一下,转身下楼了。
展令扬听着IVAN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慢慢走进卧室。这个卧室同样宽敞,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有一面是玻璃长窗,带着宽宽的窗台,垂着天蓝色的窗帘。床倚墙而放,铺着轻柔的羽被,上面堆着几个大大的抱枕。另外,还有两张小沙发和一个小巧的茶几。床头边,却摆放着一台崭新的、设备齐全的电脑。靠窗的角落,另有一组高级的DVD,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盘片。
展令扬走到长窗前面,把窗帘一下子拉开,向外看去,浩瀚的大海正在他的面前,滔滔滚滚的波浪一层层的翻卷着,白色的浪花此起彼伏,呼啸着打击在岩石上,又汹涌着退回去,卷起数不清的泡沫和涟漪。远处,渺渺轻云揉合了茫茫水雾,成了一片灰蒙蒙混沌沌的雾网。几只不知名的海鸥,正轻点水面,扑波而去。他凝视着,倾听着。潮声正如万马奔腾,澎湃怒吼,四周似乎无处不响应着潮声。
幽蓝的大海!幽蓝的天空!不像希瑞的眼睛是湛蓝的,也不像他的眼睛,是冰蓝的……好象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一片蓝色中摇摆,永远不想醒来……
海水在耳畔轰鸣,海风在耳边呼啸。他仿佛听见伙伴们的声声呼唤,那幺急切,那幺不舍,那幺心痛……
展令扬爬上窗台,抱膝坐在上面,倚着窗,喉咙哽结,眼泪不知不觉中,已经流了满脸。
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非常讨厌……
IVAN进来时就看到展令扬坐在窗前无声地哭泣,那泪水撕裂了他的心脏。急急放下盛满食物的托盘,他把展令扬揽进自己的怀里,嘴里不住地说道:“别哭!别哭!令扬,不要哭!”他怎幺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IVAN慌乱地想着。怀里的人不可抑制地颤抖着,IVAN除了更紧更紧地搂住展令扬,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神啊,停止他的哭泣吧!他的眼泪,让我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好象过了有一个世纪那幺长的时间,展令扬轻轻推开了IVAN,他的脸上纵横交错着泪痕,眼睛红肿不堪。展令扬看着一脸担心的IVAN,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眼泪而皱褶的衬衫,忽然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IVAN惊喜万分,这是展令扬十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他终于肯说话了!先前他还认为他失声了呢。
“不要紧没关系!你不必说抱歉的话!来,吃点儿东西吧。”IVAN温柔地说道,把托盘端到展令扬面前,挑了一块点心给他。“怎幺样?味道如何?”
“味道好好喔。”展令扬重重点了一下头,满口点心居然咬字清楚。经过这一哭,他好象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俏皮。“不过还是不如我家的小瑞瑞手艺好哦。小瑞瑞可是……”
展令扬忽然住了口,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眼角有泪光闪过,他的头垂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才有了一点点欢快的气氛,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卧室内的两个人都沉默了,只听见远处海浪翻滚的声音。
“令扬……”IVAN不知说些什幺才好。
“不要担心,我没事。”展令扬转过头来,勉强笑了一下,“我们继续吃吧。”
你真的没事吗?IVAN的目光定定地凝注在展令扬的身上,他的眼珠微微地动着,搜索地望进展令扬的眼底,一抹心痛怜惜之色突然飞上他的眉梢,他拥住展令扬,把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的胸口,急促而迫切地喊:“令扬!令扬!高兴起来,快乐起来,你这幺年轻!我不愿意看到你悲伤的样子!你的伙伴也不愿见你如此啊!”
他为什幺这样紧张我?他不是……他想不下去了,拥着他的怀抱是那幺温暖,箍住他的双臂是那幺有力。神啊,可不可以允许我此时稍微脆弱,只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眼泪啊,拜托你不要再往下掉了……
月色很好的晚上。
卧室内的DVD放着轻柔的小夜曲,乐声轻泻。海涛在别墅下低幽地轻吼,夜风狂而猛地敲击着窗棂。自然的乐声和屋里的乐曲交奏着。展令扬倚窗凝视着月光下的海面,黑黝黝的海上荡漾着金光,闪闪烁烁,像有千万条银鱼在水面穿梭。月亮悬在黑得像锦缎似的夜空里,远处,数点寒星在寂寥地闪光。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展令扬没有回头,有人从身后搂住了他,除了IVAN,不会有谁。
“想什幺?”IVAN问展令扬。
“想你——号称全球首席杀手的IVAN,为什幺还不动手杀我。”展令扬淡淡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IVAN有些吃惊。如果此刻展令扬不提起,他几乎就要把阻击展令扬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IVAN一直矛盾着,也抗拒着想起这个任务,说实话,他非常渴望和这个男孩一较高下,也想要那两笔可观的酬金。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IVAN的脑海里同时也闪现出那个初晴的午后,展令扬在自己怀里沉睡的情景,还有环绕在自己周围的,那种温馨而宁静的感觉。
“你认为我的决定会是怎样?”IVAN反问道。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你。”展令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是吗……”IVAN轻笑了下,“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很快就会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夜,充满了那幺多奇异的声音!他们只留了一盏幽幽的壁灯,也拉拢了那蓝色的窗帘,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展令扬枕着IVAN的胳膊,宁静地望着黑暗的室内,桌椅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隐约可见,窗外的月光从帘幕的缝隙中漏入,闪烁着如同一条银色的光带。夜,并不安静,远处的风鸣,近处的涛声,山谷的响应,和窗棂的震动,汇成了一组奇妙的音乐。在这近乎喧嚣的音乐中,展令扬却依然清晰地听见IVAN的心跳声,那样的沉稳、有力。好象君凡的心跳,真的,好象……他不是要杀我的人吗?为什幺感觉不到他的杀气?为什幺他的心跳会让自己觉得很安心?为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