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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翰林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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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雪泽也不急着解答,眼看卢四顺着回廊来了,卢四手里一个托盘:一套衣服,一个小碗,一叠手巾。 

   

  “老爷,都按照您的吩咐。”卢四说,他瞅了赵乐鱼一眼,眼神有点惊异。但马上又是一副本分的奴才相。 

   

  卢雪泽对赵乐鱼说:“你把姜汤先喝了。我方才回家的时候,就让卢四去给你敖了。你把衣裳换了,大事临头,莫要着凉。” 

   

  赵乐鱼摇头,他笑容璀璨的不可思议,但摇头的动作也十分坚定。 

   

  “不是不信大人,但韩逸洲大人吉凶难测,我们还是早日想出对策为上。”赵乐鱼说:“我淋雨,挨饿,受冻,次数太多,本不是娇贵的公子。” 

   

  卢雪泽也不强求:“随你吧。” 

   

  赵乐鱼对着他手里的纸条又仔细的查看,说:“这信上面每个字都是把其他人的书贴里的字,剪下来的。亏那个人有这份心思。” 

   

  卢雪泽叹息说:“不错,此人居然还可以搞到舍弟卢修的亲笔签名。舍弟不是那种到处留字的人,这样的草体书,舍弟也不会用在公文上。今日我弟弟出宫时候,马车中应该就藏着昏迷的韩逸洲,在大理寺为了人头整天混乱的时候,此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韩逸洲运送出去。他能够在皇宫中偷出个人,又敢于隐藏在大理寺中,胆子真大过天去。至于弟弟车子中的血衣。似乎确实是韩逸洲的。” 

   

  赵乐鱼没有想到他这样就说出血衣这般不利于卢家兄弟的话,说:“大人如何知道?” 

   

  卢雪泽道:“我是大夫,血大约是今天的早上沾染衣服的,估计韩逸洲的白衣服过于显眼,而且凶手要带着这么个人不方便,还是把衣服留在二弟车中。一来是警告我们什么,二来是对我们不利。” 

   

  赵乐鱼的眼眸幽深:“为什么要对大人不利?大人平日得罪人么?” 

   

  卢雪泽说:“我本意并不想得罪他人,做人,给人骂多没意思。不过,世间要取得高位,要邀得恩宠,就一定得罪人。不瞒你说,我到翰林院十四年,前后有人要扳倒我,都输掉了。而我的弟弟,是驸马的人选,这个年纪就当上大理寺卿。妒嫉的人,也多得是。” 

   

  赵乐鱼打断他:“大人,那人总该和你们还有些联系吧?即使用了韩逸洲威胁你们,怎么就一定可以生效?” 

   

  卢雪泽又叹息着,说:“舍弟对韩逸洲,有兄弟之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和二弟兄弟同心,也不能坐视不理。至于别的联系,年代久远,我也记不清了……” 

   

  赵乐鱼还要说什么,就听见一阵乱纷纷的声音。 

   

  雨夜里面有个女人的嗓音:“别挡着我,让我见学士大人……大人……!” 

   

  赵乐鱼和卢雪泽都闻声望去,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头发蓬乱,在几个家丁的阻挡下大呼小叫。 

   

  卢雪泽对赵乐鱼使个眼色,自己走到廊下,示意家丁放开女子。 

   

  此女子丰腴娟秀,卢雪泽觉得有些面熟。 

   

  她开门见山的说:“大人……我是翰林院的编修何有伦的夫人,为何我家相公不见回家?”卢雪泽这才想起为什么她面熟,原来何有伦过去就以画仙女闻名。现在看来,多半脱胎于自己的夫人,也是他的表妹。何夫人坐月子才刚完毕,所以有点发胖。 

   

  卢雪泽讶然:“怎么会呢?各位翰林都出宫了呢……” 

   

  何夫人泪光莹莹:“听说翰林院里面出了大乱子。我家相公若有……,我夫妻到京时间不长,举目无亲。大人一定要帮我做主。” 

   

  卢雪泽温言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也自当尽力。天一亮,若他还不回来。我就入宫,去请示万岁。” 

   

  何夫人忙说:“谢大人。亏得相公一直说大人是好人,真是名不虚传。学士,我家相公向来与人为善……” 

   

  她说着,眼睛一溜:“哎呀,不是画上的少年么?”赵乐鱼指了指自己,何夫人点头。 

   

  赵乐鱼连忙躬身,也没有多说什么。 

   

  何夫人道:“相公画了一张他的画呢。有人高价定的,真是一模一样。你是谁呢?” 

   

  卢雪泽说:“这就是赵乐鱼编修。” 

   

  何夫人点头,迷茫的说:“怪了,既然是一起供职的赵翰林,相公怎么瞒着我?” 

   

  赵乐鱼问:“瞒着什么?什么画?” 

   

  何夫人看了看卢雪泽的脸,说:“没什么,我记性不好,也许记错了相公的话。” 

 

 

第三十五章 女孟尝现身都城 

   

  周嘉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自从昨日半夜白诚密告以后,周嘉就脸色低沉,半夜里面还含混的说了几句梦话。黎明时分,他身边的老宦官也不敢叫醒他。他像是个风流天子,但平日异常勤勉,常常忙国务至天亮。因此经常独宿。他对后宫嫔妃都不坏,但说不上特别垂青哪个。自从皇后张氏四年前去世后,后位一直虚着,倒是十四五岁的大公主帮着太后在张罗着内务。 

   

  周嘉忽然坐起来,叫:“朕要见卢雪泽。”倒把龙床外环伺的总管吓了一跳,他不敢怠慢,连忙屈膝跪下:“万岁起了?启禀万岁爷。卢学士已经在宫门外侯着。还有一位也递进了片子,万岁爷召见么?” 

   

  周嘉不声不响,任由宦官们服侍穿衣,莫名其妙道:“他来有什么事?”四周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回话。过了一会儿,周嘉道:“让卢雪泽去书房侯着。” 

   

  宦官递上一个请见折子。周嘉快速的翻看了一下,沉吟片刻,说:“这位是朕的客人,请到太后宫中,朕稍后去。” 

   

  他穿好龙袍,早膳也不吃,就大踏步的向书房走去。 

   

  走到半路,他停了片刻,宦官们更是不敢出大气,周嘉望着龙袍上精细的刺绣出神。随后,才慢吞吞迈步。 

   

  御书房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所以卢雪泽与周嘉又只有两人相对。 

   

  周嘉桃花眼中,只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静默。他干笑了一声,也不说话。 

   

  卢雪泽凤眼一眯,开门见山说:“何有伦失踪了,是昨夜的事儿。我没睡。一直等到今早可以见你。” 

   

  周嘉道:“……我……已知晓……他怎么会不见?匪夷所思。”他只不好说自己派去的人盯不住何有伦,因为这样,等于告诉卢雪泽:东方乃是有人跟踪到了卢家祖坟的。他怕,怕触及了他自己的新伤口。 

   

  卢雪泽说:“你昨日听他们都说了什么?谁是有嫌疑的人?” 

   

  周嘉想了想:“何有伦似乎没说实话。” 

   

  卢雪泽又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嘉说:“你知道什么?” 

   

  卢雪泽没有说话,周嘉笑了笑:“小嘉,我忘了。你有话也不对我说,我是白问了。不过,我每次见到你,就有疑问,几乎要把问题都撑破了肚子。” 

   

  卢雪泽眼皮一翻:“万岁!臣首先是为皇上着想,然后是为我卢家考虑,第三是翰林院一众人,最后才是臣自己,信不信由你。” 

   

  周嘉道:“ 大清早的说这种气话做什么?我们加在一起都过了花甲了,你还像孩子。” 

   

  卢雪泽道:“我从来不像孩子,你才是呢。你坐下,听我说。” 

   

  周嘉心中不快,但也不便发作,若他像个吃醋的女人,岂不是把他的皇帝脸面都丢个干净?这么多年来,卢雪泽处处在帮他,除了皇帝的地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优越于翰林院 学士的了。 

   

  他腾的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只是望着卢雪泽微笑,眼睛里面的反射着清晨的阳光。雨后天晴,翰林院何时云开雾散? 

   

  过了一个时辰,周嘉才到了太后宫。太后年高,到这时候还歇着。因此周嘉直接去了殿东的一个房间。有人等候他。 

   

  “夫人别来无恙?”周嘉对着一个高大的美妇笑道。她一身云锦宫装,头上只是一根剑形金钗而已。那位夫人微一蹲身,十足的大方。黑白分明的目中,如海包容。 

   

  “万岁,还是叫春儿比较习惯呢。妾此次是入京给老太后赠送寿礼的,不过道听途说了几桩稀奇的事儿。”美妇笑道。 

   

  “春儿,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猜谜语而已。”周嘉说。 

   

  美妇眼睛更为明亮:“是,不过谜语是血写的,不知道猜中了奖品是什么?” 

   

  周嘉微笑:“你终究是知道了。” 

   

  美妇抿嘴,嘴边一个梨涡:“嗯,沈浊浪在大江南北有八位侧夫人。妾要不能眼观八方,光是家事就出笑话了。还谈什么处理武林第一庄的杂务?” 

   

  周嘉略带歉意说:“春儿,是怪朕让小鱼卷入此次事件吗?” 

   

  萧锦春开朗的一笑:“实话说,妾有一点怪万岁。小鱼年级轻,虽然侥幸立过几次功。但要他到高深庙堂,翰林风月中,只怕还是嫩了些许。” 

   

  周嘉想了想,问:“沈庄主不是在昆仑山处理事情么?他知道了么?” 

  萧锦春哈哈一笑:“万岁,春儿的家务事,不是非要让沈逐浪出面的。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人到京。” 

   

  卢雪泽出了宫门,车子才行了半路,一群孩子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把手伸到车窗边掏钱,卢雪泽心烦,随手扔了一把碎银子过去。那孩子欢天喜地的道谢,才帮着卢雪泽把车帘放下。 

   

  卢雪泽这才发现,车子里面又有一张纸条。 

   

  他探头去看,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京城大街,哪里还有那群小孩的踪迹? 

 

 

第三十六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卢雪泽看着条子上写道:“今夜子时凤屏山请君独往一叙。”条子是手写体,字迹歪斜,似乎是左手写出来的。 

 

他略微迟疑一下,便将条子收进了袖中。 

 

他闭上眼睛假寐,对马车外的喧哗充耳不闻。 

 

赵乐鱼直到正午时分才进了翰林院,院的门外多了好几个御林军把守,与平日的光景大不相同。他径直入了徐孔孟的住所,徐孔孟正躺在一张贵妃藤椅上发愣。 

 

“你昨夜没回来么?”徐孔孟问。 

 

赵乐鱼点点头。发现徐孔孟面色潮红,就说:“你病了么?” 

 

书童织绣抢着说:“还不是吹风淋雨闹的?” 

 

赵乐鱼问:“你昨天上哪里去了?” 

 

徐孔孟道:“昨天我去了趟父亲家,回来的晚了,有点着凉。” 

 

赵乐鱼点头,问:“今日翰林院中没有人来公务吗?” 

徐孔孟道:“不知道,今天晚上太后那里有祭祀我家祖先的仪式,我下午就要走。” 

 

他说着咳嗽了几声,织绣连忙过来给他捶背,才一碰,徐孔孟就龇牙咧嘴。 

 

赵乐鱼问他:“怎么,徐兄闪了腰?” 

 

徐孔孟支吾道:“啊,我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 

 

赵乐鱼先是去面见了周嘉的,因此知晓昨夜徐孔孟确实去了城北郊外的徐府,但怎么会平白的闪腰?徐孔孟家仆佣成堆,他又是坐马车来回。怎么让他这大少爷淋雨?昨夜雨水,分明是深夜才下的。一个人在深夜于自己的家中闲逛,未免奇怪了些。赵乐鱼笑了笑,只好闷在心里。 

 

周嘉派来的人,至今还在翰林院门口等着徐孔孟,因此他的行动都在官家眼里。赵乐鱼知悉他也有秘密,但若不是凶手,他就没有能力去关心了。谁没有几个秘密?读书越多,秘密就能够藏的越深,大约如卢雪泽,如东方谐。 

 

他与徐又瞎聊了几句。就顺着翰林院的石阶小路,往猗兰馆走去。远远看到韩家书童清徽眼睛肿得和桃子似的,坐在门口。 

 

“赵乐鱼,我家大人不见了。”清徽哇哇的哭开了,赵乐鱼拍了拍他的头发,他说:“昨天官差就把韩家封掉了,大队人马都往我家住下,老张给留下,我被他们赶出来了。” 

 

赵乐鱼心下一震,韩逸洲家中那么多宝器。宫内的人难免想着顺手牵羊,这种时候,还要趁火打劫,真是叫人心寒。他不便于说什么,拉了拉清徽的手:“别急,我看不过是要钱而已,韩大人在京的钱,谁管着?” 

 

清徽一愣,咬着嘴唇:“嗯,大人的洛阳总帐房主管韩家所有的财政。大人对此并不热心。大人在京城可以随意支取金钱,莫说韩家钱庄是中国最硬的招牌。就算到了蛮荒之地,只要大人写的字条:五百两便绝对是五百两。不过……有个人问大人借了许多钱,大人把好多钱也寄存在他那里。” 

 

赵乐鱼说:“你怎么知道?” 

 

清徽抽泣着说:“我是书童。大人以前每个月都出去几次,是不带着我的。但是,平时在家中或翰林院见客人。我也会偷听。大人的耳朵很好,其实每次都是知晓我在。但客人走了,半句话也不说我……魏宜简大人前后拿走了大人两百万两。本是为了翰林院卢大人等京城的生意,但是,前几日,我听到大人与他说话,大人说,那时是公家,现在是为了他魏编修私人。他就不该拖欠太长。大人又说,他不会逼太紧,只要到清明过后,还给他一些就行。” 

 

赵乐鱼道:“有这等事?清徽,你知道百万白银是什么意思么?怎么你口中和儿戏一般?” 

 

清徽顿足:“骗你是狗。大人现在不见了,那个魏宜简肯定开心透了。我早上就去了飞云阁,他根本就没来。倒是东方大人坐在那里,拉着我问了几句。” 

 

正说话间,一个白衣男子顺着翠篁走来。居然是方纯彦,他手里的是一个篮子。 

 

“方大人,你真去买了午饭给我么?我吃不下,我想等大人回来。” 

 

方纯彦冷漠的看了一眼赵乐鱼。转脸用对待小孩子的口气对清徽说:“我说了,你总要吃一点。你不吃,难道人就会飞出来?” 

 

赵乐鱼没有料到他和东方都来翰林院中,对他点点头,说:“方兄,你睡得不好。眼睛四周活脱脱像个貘。” 

 

方纯彦昨日回去,陪着娘子庆祝了生日。娘子入睡以后,他倒确实睡得不好。不过赵乐鱼一提,他的性子便有几分不痛快。 

 

他不说话。 

 

赵乐鱼又说:“方大人去买饭,还要经过飞云阁吗?大人的衣领上,沾染了菖蒲气息。” 

 

方纯彦笑道:“是啊。你的鼻子比狗灵。我去飞云阁又如何?” 

 

赵乐鱼说:“没什么。不过就是对方兄的行踪好奇而以。方兄心中,人人都是不重要的?今日猗兰馆中明摆着没有公务,你倒还来。而且平日你都不去飞云阁的,今天性情大转,连菖蒲花也要去赏吗?” 

 

方纯彦青白面皮上没有一点表情,像是一个大理石的面具。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小子都是知道的。那么我去飞云阁,还有什么奇怪?彼此心照不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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