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的眼睛如此多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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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秀?”藏血诧异,“怎么了?”怎么一句话说一半,这不是真秀的作风。
“没事。”真秀定了定神,“雪言,你知道第六个人是谁吗?”
雪言摇头,轻声道:“我平时见到的只是喂养我们的大头、印度大麻和老鼠。”
听到这句话,莫名地人人都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她用了“喂养”这个词,然后跟着的是“大头、印度大麻和老鼠”。
仲海难受地摸了摸脖子,“我的天,想到这些名字,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去?老鼠?这位老兄也真是的。”
“当你不吃下去就会死的时候,不吃也得吃。”雪言冷冰冰地说,然后她似乎是太用力握住那个咖啡杯了,“喀喇”一声,咖啡杯在她手里破裂,破裂的碎瓷一一扎进了她的手里。
“雪言!”真秀吃了一惊,迅速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藏血!”
藏血很快过来,挑出了她双手里的碎瓷,给她的伤口涂了一层止血药,才皱眉道:“你搞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制造麻烦的。”雪言淡淡一笑,凑近了看。藏血看得出,她笑得很淡却很凄凉,“如果你们嫌我麻烦,我可以马上走。”
“胡说八道!有谁嫌你麻烦了?”藏血给她涂好药,她手上的伤只是轻伤。
“不要骗我。”雪言淡淡地说。
藏血呆了一呆,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等收拾好雪言两手的伤,藏血拉着她站起来,当作没看见站着的其他两个人的奇异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到电脑屏幕前面,“真秀,你刚才没说完,你想到了关于第六个人的什么?”
真秀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耸耸肩,“既然阿刹德可以制造一种供人随便移植的活人器官,那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一个和免疫与排斥反应相关的医学专家。我在想,也许这第六个人是这方面的专家。”
“很有道理。”藏血点头,“那就是同行了。”
仲海多看了两眼,记住屏幕上五个人的模样,“真秀,按你的意思,如果我们在学校里遇到了这些恶心佬,是要一拳打倒拖走,还是……”
“不要轻举妄动。”真秀喝了一口水,笑了笑,把肩靠在饮水机上,“我只不过召集你们来说清楚情况,帮助雪言瞒天过海而已。你们可以帮她,让她成为最不起眼的姜雪言。”再喝了一口水,真秀抿起嘴角,“主要的行动会在我这里。他们会先调查我,有所行动也会从我身上着手。所以有什么激烈的行为,还是我来吧。”
“真秀,虽然你一向很能干,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很危险……”仲海犹豫,“你真的不打算要任何人帮忙,要自己直接来?我看你还是告诉伯父一声比较好。”
“不用了,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真秀很愉快地扬起眉毛,对着藏血笑了一下,“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
虽然在讨论她的事情,但是真秀的秘密总是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问题中间。藏血总有些话想说而没有说,中国水的目光也很奇怪。雪言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些,她咬着嘴唇想着。当满脑子都是真秀的时候,恐惧就会随之远走,就好像如果有真秀在身边,就算阿刹德的手术刀对着她,她都不会害怕。
可是真秀,他总是站得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远。
过了一会儿,仲海、中国水、藏血都走了。真秀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片。
雪言接过来,突然眼神亮了一下。真秀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说道:“害怕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真秀会喜欢我吗?”雪言握住那张纸,突然问。
真秀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向下按了一下,似乎是希望她的激动情绪能平静下来。然后他把手插进口袋里,耸了耸肩,道:“但是雪言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啊。”
雪言望着他。真秀的眼神很奇怪,像在转换着种种缤纷的色彩,有奇怪的神色从他眼底闪过。而他又总是带着那股令人很舒服的味道,很舒服地用肩靠着背后的什么东西站着。
“我是说'如果'……”
“我是一个人偶啊,人偶是会坏掉的。”真秀的眼睛笑了一下,他转换话题。
“真秀不是人偶。”雪言坚持。
真秀转过身去对着玻璃幕墙,有些自嘲地自言自语:“你别信,我是胡扯的。”
“可是我……我……”雪言突然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真秀,“有些时候,我真的感受到了真秀的关心,真秀的温暖。为什么真秀要说自己是人偶呢?”每次她害怕的时候,真秀都能给她温暖,她不是木头,怎么会感受不到那些温暖里面其实有一点点儿心动,一点点儿的爱恋呢?在被保护的时候,她真的感受得到真秀心里的波动,即使是很微小的一点点儿,她也感受得到。
真秀微微一震,“你太敏感了。”他轻轻推开她的手,双手插进上衣的口袋,没有回头,“不要随便抱住一个男生,那会让你显得很轻浮的。”
突然之间的冷漠。雪言退了一步,她说错什么了?真秀是第一次拒绝了她的接近。从前他不会的,就算她拉着他跳,拉着他跑,靠在他身上,他都不会在乎的。但是他今天非常有礼貌地拒绝了。
他听见雪言退开两步。静了一会儿,他没有回头。然后雪言打开事务处的门,一个人走了出去。她果然是那种在残酷中长大的野兽,拥有拼命保护自己的能力。虽然她不够坚强,但却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所以在伤害发生之前,她就会拼命地逃走。藏血,你去警告她,害怕的是最后舍不下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伊贺颜真秀,父母都在瑞士旅游,从十八岁开始管理伊贺颜大学的日常事务,哲学系二年级学生,成绩优秀。”一张关于伊贺颜真秀的资料从打印机里面传了出来。
“可靠吗?”
“我入侵了伊贺颜大学的学生资料库,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来看一下。”
“这小子长得还不错,看起来蛮顺眼的。”有人翻了一翻关于真秀的资料。
“哇,第一学年综合测评是90。147分,果然不错!这小子挺聪明,有前途。”
“傻瓜!赞敌人聪明,只会显得你自己更笨!”有人冷冷地说,“我警告你,再让我听见一句这样的蠢话,你立马给我滚回阿刹德!”
“安静,安静!”一个似乎已经存在了很久的人慢慢地说,“伊贺颜真秀是一个对手,不要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就忘了他头脑的聪慧和手段的老练。鬼面,你帮我查一查伊贺颜真秀的90 。147分是不是第一名。”
“老大,这个很重要吗?”
“等鬼面查出结果,你们就会了解伊贺颜真秀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他和我料想的一样的话。”被称为“老大”的人微微一笑。
“查到了,他不是第一名,他是第二名。”鬼面回答。
“那么,第一名是多少分?”老大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90。176分。”
“你们明白了吗?做第一不是最困难的事情,困难的是不出锋芒而又输得十分技巧。让你们参加射击比赛,得奖不困难吧?但是要你们正好差一环没有得奖,你们做得到吗?”老大悠然转过身,“看来要在伊贺颜里面找那丫头,这个伊贺颜真秀是不能不解决的了!”
慢慢走在通向哲学楼的校道上,真秀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插在口袋里。
他今天穿着第一次见到雪言时穿的那件灰白色的球衣,背后的帽子在他慢慢走路的时候显得温暖而舒适。突然间,真秀绊到了一块石头,踉跄了一下。真是奇怪,以真秀的眼力和反应居然躲不开地上的一块石头。
踉跄了一下,真秀本能地轻轻一个跳步,向旁边跳开,然后平衡住自己的身体。看他这一跳 ,显然他有着良好的运动神经,绝对不像会走路绊到石头的人。
“吃到苦头了?”有人在前面嘲笑。
真秀抬起眼睛,看到远远的有人站在医学院大楼前,长长的辫子在风里摇晃,优雅的金边眼睛在阳光下闪光。“你不去上课?”真秀只是笑笑。
“不要转移话题。”藏血似笑非笑,“我特地在这里等你,本来想问问情况的,看来不用我问,你自己也清楚。”
真秀停下来歪着头看着他,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外边只有逃课的这两个人。看了藏血一阵, 真秀耸耸肩,笑了,“我可能有点儿感冒。”他坦白,“你想问的是这个吧?我告诉了你,你现在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他微笑着看着藏血,“不是我不肯听你的劝,而是……”他耸了耸肩,“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谁也没有办法。”
藏血走过来,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我告诉过你,尽可能不要感冒,你怎么从来不听话?”藏血皱眉,“虽然症状并不明显,但是你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实在是一个坏消息。”
“我也不想的。”真秀懒懒地靠在背后的树干上。
藏血白了他一眼。真秀自从被白萧伟昂司狐的白光照射过之后,就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这是一种造血系统的疾病,骨髓里的造血组织被替换,导致血液中全血细胞减少,最终因为严重的贫血、感染和出血而死亡。再生障碍性贫血并不一定是一种绝症,但很不幸的是真秀自从几个月前发病开始,采用了种种治疗手段都没有取得效果。
这就意味着,真秀除了等待死亡外,没有任何逃避的办法。
司狐的预言和诅咒,超越了界限的智慧是不被允许的。他说他们只是他贮藏的亡灵,要遵循塔罗和星辰的指引,因此真秀要为他自己的智慧和博学付出代价。
这就是真秀的秘密,很简单的。只不过因为他要死了,所以不可以有太多的感情。也因此日之媛要被送去英国,因为她是不能受伤害的娃娃。如果她真的深深地爱上了真秀,那么她是不能接受真秀会死亡的事实的。她必然要被人送走,真秀要有一个不会让她太伤心的理由和她分手。
然后是雪言。藏血要求雪言离开,不是为了雪言,而是为了真秀。因为真秀不能再重蹈覆辙,让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女孩爱上他。那样是不会有幸福的,爱得越深越悲哀而已。真秀是洒脱的,这件事除了藏血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担心是没有用的,只会让很多深爱自己的人为自己痛苦,不如就等到真正要离开的那一天,不得不说的时候再说吧。那是去年九月份的事情,到现在也差不多将近一年了。
这就是所谓“短时间腐朽的人偶”。爱上真秀,无论真秀爱不爱她,都是不会幸福的。藏血说,越是漂亮的人偶,腐朽的时候,越是容易让人流泪。这只是试图说明,如果在死亡之前投入了太多感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悲哀的。
但是这件事让中国水看穿了。他也是学医的,虽然不太正统,却也让他猜到了真秀的秘密。 所以那一天他说他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真秀,而真秀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中国水想问的是:“是aplastic anemia,AA吗?”这就是他站在“ap”书架前的原因。他想找的是关于“aplastic anemia,AA(再生障碍性贫血)”的书籍,但是由于心有所思,所以走到了“ag”的书架边,拿错了书。
“是昨天和雪言又跑又跳,然后脱了外衣给她穿,结果感冒了吧?”藏血摇头,“看来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当真。感冒是没有什么,但是你别忘记你贫血,如果引起了什么并发症,变成感染或者肺炎……你自己说,是什么后果?”把辫子绕过颈项,藏血走过来拉住真秀的手。真秀微微一挣,但终究还是没有挣扎到底。藏血拉出他总是插在口袋里的手,手上有好几处淤青。“这是雪言握的?她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藏血皱了一下眉头。
真秀微微有些不安地把手插回口袋。“我本来就很容易出血,这不是她的错。”他患的是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血细胞会缓慢地减少,缓慢地衰弱,因此有些患者可以活十几二十年。真秀本来就身体很好,所以虽然已经发病了,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除了他特别容易皮下出血和淤青外。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还是你已经爱上那个女孩了?”藏血看到了他的不安,“不要我送走了日之媛,你却掉进了另一个深渊里。如果是那样的话,真秀你就太可笑了。”
“我不会的。”真秀看着藏血古怪又隐藏着担忧的眼神,微微一侧脚,把刚才绊到他的那一块小石头踢了出去。真秀看起来仍是喜欢运动的男生,敏捷而且健康,“我只是……”
“你只是想保护她想得有些过头而已。”藏血优雅地嘲笑他,“说真的,雪言是吸引人的女生,孤独、神秘、矫健而且聪明。她会吸引你一点儿也不奇怪,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不是日之媛。”藏血走过来,搭着真秀的肩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和我都自私一点儿,我会说:’真秀,恋爱一次吧,毕竟这可能是你一辈子惟一的一次心动。'但是我很害怕,我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和雪言都受不了那个差劲的结果,那样会很痛苦的。”
真秀依然双手插在口袋里,把脚踩在背后的树干上,靠在上面,当身边勾肩搭背的藏血不存在。“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真秀的发丝在眼前飘动,他的眼睛隐藏在眼睫的阴影之下。 “你放心,到了那一天,她不会为我哭的。”他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微笑,接着有点儿调侃地看着藏血,“倒是你,不要为了我掉眼泪啊,我不会感动的。”
藏血怔了一下,捶了他一拳,“哪个要为你哭啊?就凭你的本事,无论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一定还是管神管鬼的份。为你哭?你做梦!”
真秀笑着躲过他这一拳,“想要打我?你还差得远呢。你忘记了?高中三年的空手道比赛,你没有一次赢过我的。”他轻捷地开始奔跑,帽子在他身后飘荡,怎么看都是生机盎然的大男孩。要说他面临死亡,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你也别忘了,百米比赛你是永远的第三!”藏血追了上去,发辫在他身后摇晃,“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两个人跑远了,只有遥远的哲学楼下面还站着一个孤独的女孩。
她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看见真秀走过去,藏血在那里等他。然后藏血拉了真秀的手,他们靠在一起说了些什么,突然间打打闹闹,笑着离开了。
真秀一眼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他不知道她在这里。
但是……真秀和藏血……他们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雪言突然觉得初秋的风有些冷,真秀的秘密就是藏血吗?能干的真秀,梳着一条辫子的藏血……一个喜欢球衣的男生,跑起来风一样快,帽子在身后飘荡,幽深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一个带着金边眼睛的男生,扎一条辫子,优雅而且斯文。
会是很奇怪的事情吗?雪言并不觉得厌恶,只不过有一种彻底被遗弃的感觉从心底不断地冒上来。很快地,她整个人都僵冷了。
这一次的冷,不会再有真秀脱下球衣给她穿,也不会再有真秀的热咖啡,因为真秀的心是别人的。
雪言站了很久,在风里僵硬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她默默地顺着校道,走向她的宿舍楼。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