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怜by 夜与晨-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到一行人走到前来,善安等人下马叩拜,唯独白秋怜没有下轿,静静坐着。
冀王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踌躇着,又极渴望地缓缓走到他面前。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又似海市蜃楼虚梦一场。依旧白衣玉颜,依旧是绝世之姿,晶莹的眸子秋水盈澈,眼波流转,却始终没有定落在自己身上。
“……………秋怜………”忍不住低唤。人前英姿勃发的冀王,此刻这一声却说不出的软弱,掺着几乎是哀求的味道。
他知道,白秋怜心底是怨他的,怨他狂妄,怨他不三思而行,怨他不顾手足情深,怨他不怜天下百姓。
白秋怜微微转动眼眸,看向他。似乎………瘦些了……。黑漆的瞳孔,满是企盼和不安,这样低姿态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竟显出淡淡萧然。
良久,细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这幽幽叹息犹如指缝流沙,苦涩而无奈。
赵启哲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紧紧握住——
接风洗尘是免不了的,酒宴菜色缤纷,众人却各含心事,吃的沉闷索然无味。
吃过饭,冀王就挽着白秋怜径直回了房,眼里看着他怎样也看不够,只是牵着的手,指尖冰凉,泠泠清华的面容看不清表情,默默任他牵着。
到了房中,小心地让他坐下。
“…………秋怜。”靠他身边也坐下,轻轻揽住他的肩,手下是不堪一握的瘦骨。
白秋怜抬眼,空灵的眼眸清澈无漾,映着赵启哲俊逸的面容,却让赵启哲无法直视。
“王爷………裘大人在何处?”低婉的声音,轻如微云,重如磐石。
通政使裘勉是当日冀王离京时,赵启彻特地派到其身边之人,此人行事稳重,奉行中庸之道,本意是想让其约束冀王。
赵启哲微微一震,眼神避开去。
“王爷………你可曾想过,杀了裘大人,便再无退路?”白秋怜面露苦涩,直视对方。
赵启哲低着头,半晌才道:“………我早已没了退路。”
“……王爷,您到底为何会任善安为所欲为,为何不顾陛下隆恩,执意反叛呢?”白秋怜握住他的手,低问。
赵启彻刚要开口,又被白秋怜打断——
“王爷,莫要说是为了我。我知王爷待我极好,真心相对。只是此等大事,又岂是儿女情长所能左右。自古夺国者,成者为王,败者必死!王爷还未进京时,我便听闻您与兄长感情深厚,如今,怎么就能恨下心来兵刃相对了?”
赵启哲被他一番抢白,说得怔在那里,良久,猛地站起,在屋中踱起步来。
“…………。王爷可是被善安相挟?”冷冷的声音传来,惊了冀王,顿足,直直看向白秋怜。
“这…从何说起,秋怜,你想太多了。”赵启哲勉强一笑。
然而白秋怜的眼神渐渐泛起凌厉,浮上寒气,冰刃般剖开对方的伪装。
“…………我记得王爷曾说善安有恩于您,在鹿城时救了中毒的王爷,所以王爷一直礼遇善安,不是么?”
赵启哲脸色微白,立在屋中不语。
“王爷想必也知道渝安安家安小姐一事了吧?”白秋怜挑眉,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王爷的情形似乎与她无二啊。”
“………。秋怜,不要再说了。”赵启哲沉下脸,有些僵硬。
“…………若说王爷之前被其蒙骗,只是后来到了京城,东方大人又怎能察觉不出?王爷到底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何不说出来?我已来到您身边,难道王爷还要提防我么?”白秋怜口气又软下来,秋眸潋滟,望得赵启哲心悸。
“………。事已至此,不要再问了。即使知道,我也无法回头。”低深的声音,冀王面上露出苦涩。
“陛下一直感怀王爷兄弟之情,血浓于水,只要王爷即刻除了善安,进京领罪,陛下一定会从宽发落。王爷………现在挽回还来得及,莫要让秋怜白白来此一程。”白秋怜见他动摇,乘胜追击。
赵启哲忽然抬头:“……………你来,是为了我还是他?还是说,你已经完全站在他那边了?”冀王与皇帝,你选择的是哪一个……
白秋怜一愣,才发觉自己言语间竟不由自主偏向了赵启彻。
“…………我只是不想你们反目成仇。天下初定,又逢天灾,一番兵荒马乱,叫百姓如何生存?得了天下,失了百姓,如何安稳坐于皇城之上。”
赵启哲看着他,几步走到面前:“秋怜……你在宫中的时日,是否已经让你有所改变呢?”
“王爷指的是什么?”如明镜般的回视,白秋怜坦坦荡荡。
手被一把握住,温热的手掌有力厚实,赵启哲灼热的眼神射过来:“我没有皇兄的权势,可是,我心中把你放得最重。秋怜,不要离开我了…………。”
白秋怜一眨不眨,淡淡笑开,犹如空谷幽兰:“………。王爷是想叫我与您生死与共?”言下之意,冀王不会再放白秋怜回去,若兵败,则一同死去吧………
赵启哲面色阴晴不定,只是握住他的手紧了几分:“怪我么?”
白秋怜抿唇不语,温润的眼眸看不出思绪。
“………对不起,即使怪我,我也无法放开你,秋怜。”赵启哲俯下身,吻上白秋怜,柔软的唇太久没有触到,带着些微冰凉,透着说不出的诱惑甜美,轻启牙关,辗转吸吮。紧紧搂住单薄的身躯,想要揉进自己身体里。
…………怨朕么?即使怨,朕也不会放你走的………不知为何,赵启彻的声音忽然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到底是兄弟啊,连说的话都如此相似………。可是,在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意愿又被搁置在何处了呢?只是把我当成喜爱的物件般占有……。
白秋怜撇开头,避开赵启哲的索吻,眼中似蒙了雾,水气氤氲。
赵启哲心下有些着恼,伸手想要掰过他的脸。
“…王爷,既然如此,就不要再防范我了吧。难道…我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了么?”白秋怜不等对方发话,先开了口。
赵启哲愣了愣,旋即面露难色,松了手直起身来。
“王爷………。是不是善安逼您做了什么事?”
“王爷!”一声声催促,听得赵启哲心慌。
“…………是和宫中之人有关吧?”白秋怜冷冷道,冀王一颤。
“和戚家人有关?”此言一出,赵启哲顿时瞪大了眼,薄汗渗出,白秋怜见他如此,心底一沉。
“到底如何?!”忍不住厉声喝道。
“………戚妃的孩子………是我的………”
————
室内一片沉寂,仿佛深渊浓墨,吸收了一切声音色彩。
“………。怎么会?”良久,白秋怜才吐出干涩的言语,面色惨白如纸。
“……我入宫那日,就是你殿上受封那日,不知何故喝醉了酒,竟迷迷糊糊走到了后宫,结果犯下错事………”
白秋怜心头火起,猛一拍桌子:“什么不知何故!分明是善安与戚世博相互勾结陷害与你!!”
赵启哲苦笑连连:“……虽是如此,只是明白时,时机已过。”过了时日再说,皇帝又岂能相信,这丑事又岂能压下。
白秋怜强压住怒气,暗自思索。当初已觉得戚家与冀王走得太近,想不到真相如此。只是既然戚妃所怀为冀王之子,神不知鬼不觉,等诞下皇子,日后扶其上位,岂不两全其美,何苦如今大动干戈?
“难道………。”白秋怜欲言又止。
“不错,皇兄已经知道了。”轻轻吁出一口气,隐藏在心中几乎腐烂的秘密一经说出,竟轻松许多。
第三十四章白秋怜沉默——
赵启哲看着他:“现在你明白了,我早已没有退路。”
白秋怜的手缓缓攒紧,在手心留下深深甲痕,抬眼,玉面肃然:“……。不管怎样,都应杀了善安!”
“………你依旧认为我不可能成功是不是?”黑眸沉寂。
“你这样仓促行事,成功能有几分?”白秋怜冷冷反问。
赵启哲盯着他,眼中闪过复杂,忽地低低笑开直至仰天大笑,白秋怜一愣。
“仓促?!”他笑得弯了腰,却透着无奈苦涩,“白秋怜,你虽聪明,但并非事事皆知。你可知道,善安准备了多久?”顿了顿,看了看白秋怜反应,对方只是微微皱眉。
“五年,秋怜,五年。我和皇兄起事至今不过三年,他比我们都早,若非意外,也许如今端坐皇城的……。就是善安了………”
不大的声音传入白秋怜耳中,却如被阻隔般,良久不能消化——
“………意外,什么意外?”喃喃问。五年,那个时候还根本不认识善安。
赵启哲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未回答,只轻声道:“……。所以我不可能杀他,也杀不了他。秋怜,休息去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白秋怜咬住下唇,晶亮的眸子闪烁。
内心似乎有些不安,在心底裂开小小的缝隙,被藤蔓侵蚀。五年!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黑洞越来越大,闭了眼,不敢看,不敢想……………
白秋怜并未安排与冀王同住,而是在东北角一处独立小院中住下。院子不大,干净整洁,院外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几乎把小院隔离开来。
小院中还有一名丫鬟和侍卫,丫鬟面色红润,手指上有着厚茧,一看便是干惯粗活的人。侍卫相貌平凡,身材中等。两个人都不说话,整个院子时常静的仿佛无人居住。
白秋怜早晨很早便起身,说是没有睡更贴切些。冀王的那些话像走马灯不停在脑中闪过,但是想多了,头会痛得厉害,连手都跟着微微颤抖。
吃过早饭,就见善安领着一个中年人走进院子。
“秋怜,你的腿感觉怎么样了?我特地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看。”跨进门,温润的笑容,善安依旧青衣。
白秋怜正坐在桌边喝茶,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劳你费心,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善安笑意不变,完全忽视对方的话,示意大夫上前查看。
白秋怜盯着大夫,身体有些僵硬,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丫鬟从身后猛地按住。粗短的五指紧紧扣住,一股蛮力。
大夫小心上前,蹲下身去撩起衣摆卷起裤管,洁白的小腿露出来,却肿得有些走形。轻轻按压,阵阵刺痛传来,白秋怜咬牙不语。
仔细看过,大夫与善安走到门口,低语几句,善安眼神微动,瞟向白秋怜,然后点点头。
“……我的腿伤怎样?”白秋怜看到大夫闪烁的眼神,犀利的目光直射。
“………。大人腿骨断过之后似乎又受过撞击,导致移位,因此…。恢复得不太好。不过请大人放心,大人的腿一定可以治好。”大夫频频看向善安,说的吞吞吐吐。
白秋怜看他两人似有隐瞒,心中不快,冷声道:“既然如此,大夫想要如何医治?”腿骨移位,必是在林中被安旭那一击所致。
“这………恐怕会有些痛,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
善安走近,定定看他:“秋怜,卧到榻上去吧,你的断骨未能连好,需得再次打断重新接上才行。”语气无波,说得极其直白,听得大夫透出薄汗。
将长上一些的骨骼再次打断,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医人百千,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含糊带过,否则病人心生恐惧,会讳疾忌医。
白秋怜自然明白断骨之痛,痛彻心肺,听到此言,也忍不住僵了僵。
屋中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沉默,视线却集中在白秋怜身上。清丽的面容没有表情,长长的睫毛遮住墨玉幽亮的眼眸,投下淡淡青影。单薄的身形让人觉得他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却又透着倔强与冷傲。
抬眼,无波的语气:“………。麻烦大夫了。”轻柔的声音,淡如细雨,却渗入每个人心里。
白秋怜在床上躺好,发现善安还站在一旁,不禁皱眉:“你出去。”
善安轻笑一声,反倒走到床边坐下,身体倾斜,一手跨过白秋怜的上身支在床上,正好挡住白秋怜的视线,使其无法看到自己的腿。
“……。你最好咬住这个。”另一只手拿出巾帕,揉成团,“我知你定不愿叫出来,咬在嘴里,省得痛极把牙咬碎。”
“滚。”白秋怜伸手推他,怒视。决不肯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决不在他面前示弱!
“不要动,不然大夫拿捏不准,你还要再受一次痛。”善安压制住他,嘴边噙着笑意,凤眼微弯,黑亮的眸子映着对方的身影。
“大人,请千万忍住,莫要动。”大夫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带着紧张。
白秋怜心底恼怒,但到底有些畏惧那锥心之痛,只得躺好,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抓住床单。
善安淡淡笑着,忽然俯下头轻声道:“昨日冀王都和你说了?”
白秋怜扭头,迎上他的目光:“不错,你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卑鄙!”
善安轻轻眨眼,那眸中流动的情绪一闪而过——
“………你觉得我不可能成功?”这话,问得和昨晚冀王一样,白秋怜依旧冷笑。
“也许你是准备了很久,也许……最后你的实力比皇帝更强,但是,你不会成功,夺得了天下未必守得住天下。你用尽手段得到的支持和拥护,脆弱不堪一击,没有人真心站在你身边,你的周围全都是敌人,而为了保住权势地位,你将终日寝食不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又尖利无比。
善安沉默,漆黑的瞳孔仿佛海底深壑,透不出半点波澜,却又隐藏惊涛骇浪。
“…………当我站在万人之上时,又怎么会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呢………。”
白秋怜盯着他,黑色的发丝从善安脸颊旁垂下,低垂的眼睑形成半弧,有着一贯的狡诈和算计,面容是笑的,心底是冷的。
“善安,”白秋怜缓缓道,“原来你不只可恨,还很可怜………”
对方眼神陡然锐利,薄怒闪过:“…我不许你这样说,白秋怜。你可以恨我,却决不可以怜我,我不需要!”
白秋怜心底微讶,无论任何时候都冷静自制的善安,竟泄露出激动的情绪,仿佛坚硬的壁壳裂出缝隙,让人似有似无地窥到一丝内部。
善安轻轻转头避开视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转瞬便已恢复,换上戏谑的面容。
此时,大夫已经用银针扎入腿上穴位疏散原先留下的淤血,然后用两指宽的白布带一层层紧紧裹住白秋怜小腿。
拔下银针,做完准备工作,便一手搭在白秋怜小腿上,紧紧握住,另一手,放在小腿断骨下轻轻抬起一定高度,只要用力砸下去,骨头便会再次从受伤处断开,这一击,一定要干净果断,否则不仅伤者痛苦巨大,更不利于骨骼的修复。微微摸索最合适的接触点,大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善安的身体挡住白秋怜的视线,白秋怜当然无法看到大夫的紧张,只是感到腿被抬起,有力的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知道……那一刻就要来临了………
善安敏锐地注意到白秋怜的眼神开始游移,优美的唇型抿起,抓住床单的手指缩紧。
“………我倒不曾见你怕过什么,秋怜。”淡笑着。
白秋怜没有说话,只想咬紧牙关,以免让软弱流露。
“…实话说,你…。真的超出我所想,我从未想过,你可以做到这步,可以坚持到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