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相公(扮)-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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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大步往毡房走去,寒风吹着身上的湿衣,令他控制不住地打冷颤。
走进毡房,他匆忙将身上的湿衣服完全脱去,冰冷的毡房没有给他任何温暖,他扔下衣服,掀开毛毯钻了进去。
啊,毛毯内真是温暖!他靠近小七,想藉肋他的体温暖暖身子。
没想到他才挨近,胸口就被踢了一脚,温暖的毛毯也被玉琪卷走了大半,还凶巴巴地教训他:“你怎么可以这样?穿上衣服!”
这下彭峻龙火了,他一把抓过毛毯盖在身上,厉声说:“起来替本将找衣服!”
他少有的怒气让玉琪完全清醒了,刚才她是在蒙胧中被他的动作弄醒,并震惊地看到他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还赤身裸体地钻进毛毯靠近她,她焉能不恼?于是她踢了他,可是当脚接触到他冰冶的肌肤时,她吓了一跳,再听他怒不可遏地发火,更加担心。
“你怎么了?”她小心地问。
“替我……找衣服!”彭峻龙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确实需要衣服。
玉琪听出他声音异常,不敢再问,急忙起身点亮了桌上的灯,替他找衣。这时她看到了被他仍在地上的湿透衣物,于是明白了。
“大人,你掉到河里去了吗?”她扑到他身边急切地问。
彭峻龙闭目不语,他在暗自调息,凝聚身上的热力。
玉琪摸摸他的脸,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她赶紧替他塞紧毛毯四周,再把棉被盖在他身上,站起身想去生火。
这时门帘一动,阿烈进来了,手里端着烧得红红的火盆。
“阿烈,大人怎么掉河里去了?”她急忙问他。
阿烈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又擦着眼睛说:“士兵们都被大人感动了,谁见过有这么大的官儿为了救个小兵,寒冬腊月跳下冰河的?”
“小合子怎么样了?”彭峻龙开口了,但眼睛依旧闭着。
阿烈急忙转向他:“回大人,大棚子里火旺,侍候他的人手多,小合子已经醒了,哭着要来谢恩,叫大家给劝住了。”
“谢什么恩?去睡吧,今晚你也辛苦了。”
“是。”阿烈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彭峻龙不再说话。
玉琪将阿烈送来的火盆往彭峻龙边栘了栘,又为他找出衣服,放在他身边,然后静静地坐下为他烘烤那些湿透的衣物。
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羞愧和懊悔,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遇到事就只想到自己,只想到他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是侮慢了自己,可怎么就没想是自己先装成男人,他哪里知道自己是女人?
而他深夜入冰河救人,自己还那样对待他,给了他一记“兜心脚”,实在是大不敬!大不义!大不善!
握着那冰冶刺骨的衣服,她的手指发痛,心也在痛。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落到冰河里,那是什么感受?!
他会被冻坏吗?
她回头看看他,见他脸色依然青白,眼睛紧闭,不由泪水直流,她真想过去抱紧他,把自己身上的热源传送给他,可是他怎么会接受?想到刚才他才钻进被子就被自己一脚踹出来的情景,她更是羞愧难当!
“器什么?我又没有打你!”彭峻龙突然说话了。
玉琪抬头看他,他正睁大眼睛看着她。听他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的,可是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她突然跪在他面前,哭着说:“大人,我睡糊涂了,我不该……不该踢你,请大人罚我吧!”
“擦掉眼泪,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娘娘腔!哭什么哭,又没有死人!”彭峻龙不耐烦地训斥她。“你是该受罚,天下哪有做跟班的像你这样放肆的?一句话不对就生气、一件事不顺心就打人,你可比王子还威风呢……现在我懒得理你,光屁股的大人能惩罚谁?我要睡了!”
说完,他不再理她,又闭上了眼睛。
玉琪不再吵他,她吹灭了灯,坐回火盆边继续为他烘烤着衣服,心里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又可怜自己;一会儿怨彭峻龙,一会儿又为他感到骄傲。
在起伏的感情中、那些湿透的衣服被烘干了,而天也亮了。
她将衣服叠好放在彭峻龙身边,往火盆里添了些柴,偎在彭峻龙脚后跟打起了盹。
当彭峻龙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情景:烘干的衣服整齐地放置在他身边,火盆里半截末烧尽的木柴在燃烧,而那个让他又气又怒的跟班正趴在他的脚上呼呼大睡。
这小子,居然敢用脚端我?他坐起身看着脚边的小人儿,想不明白这个小叫花子出身的跟班,怎么会有那种贵族脾气?
想着昨夜那一脚,他抚了抚胸口,恼怒地想,从收留他以来,他被他打过骂过,十分无礼地对待过。他应该用军法好好惩罚他、训练他,对其他违犯军纪的将士,他不是都做了吗?可为何独独对他,这个一再冒犯自己的小七下不了手?
看着她睡着了还噘着的嘴——那张能说善道,受了点委屈就噘起的嘴,他知道就是这似乎受着极大委屈的模样让他下不了手;还有那双此刻紧闭、总是带着希望,溢满快乐的眼睛,也令他下不了手;还有那信任的笑容,渴望的目光……那些都是他无法下手“严惩”他的原因。
别说打他,光是想到要痛责他、让他难过,彭峻龙就忍受不了。
难道足我的心变软了?他纳闷地看着酣睡中秀气的小脸,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的结论是:这个小七实在是个讨人怜,讨人喜欢的孩子,所以他才会那么宠着他,不忍责罚他。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唉,算了,我彭峻龙的一世英名就算是毁在你这奴才手里了!
他自嘲地想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开始穿衣服。
等彭峻龙穿戴妥当后,看看依然酣睡不醒的小七,很想踹醒他,要他起来随行。可他最终却弯下腰,小心挪动他,将他放进温暖的毛毯中,然后离开了毡房。
彭参将冰河救士兵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军营,随着巡防队的轮换,也很快传到了草原上的各个卡伦,阿勒楚喀府的将士们自此对彭峻龙的敬畏中更多了钦佩相爱戴,于是他的每一道命令、每一个要求都有效地执行和完成。
为此他感到欣慰,可是也时有恼人的事发生。
近来,柳树沟相巴拜泉又起了冲突,每次不是为丢失的牛羊,就是为失踪的饲料而相互指责。尽管冲突很快就被平息了,但双方的口角依然未断。
为此彭峻龙专门走访两部落,并亲自查验出事的羊圈和饲料场。可是由于风雪太大,无法搜集到证据,一时也无法破案。所幸每次的损失都不大,所以草原王与顾始汗的人们吵吵骂骂后,经过官府调解,最后都没有惹出更大的乱子。
尽管如此,彭峻龙还是决定在两个部落间的必经之地——石头河边增设卡伦,以维护双方的安定。
新的卡伦设立后,彭峻龙考虑要派谁去驻守。照规矩,各卡伦的驻军将领至少要是佐领,平日每三月换防一次,冬季则因路况与天气的关系而半年换防一次。如今府中并无闲职佐领,他该怎样调将呢?
就在他犹豫时,令他意外的是,从被惩处后就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积极配合的苏震竟主动要求去驻守新卡伦,还保证说他会完全按照参将大人的指示行事。
见他语气诚恳,彭峻龙稍一沉吟便同意了。
于是苏震挑选了人马,于当天带着随从和供给离开了。
哈哈哈,彭小子,你想跟我斗?做梦!一离开营区,苏震就得意地想。
这几个月来,他忍得很艰难。本以为制造那么多起“失窃”案后,能让草原王和顾始汗再斗起来,也让彭峻龙乱上一阵子,杀杀他的锐气。
可没想到,草原王和顾始汗在这个臭小子的淫威下竟失去了往日的火气,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为此,他决定来点大的,一定要收拾掉那个小子!
以他的心愿,最好是让那小子死于某种“意外事件”,让他完全消失掉!可惜仔细盘算后,他觉得那小子武功太高,实在很难得手,只好放弃。
可是如今,他发现以前还听他话的将士们渐渐变了,就连过去的心腹也不太好使唤了,所以他得尽快动手,不然等彭小子坐稳后,他就更难报仇了!
芳儿不能白死!想起儿子,他的手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剑柄,眼里露出凶光。
他得好好利用这个远离彭峻龙的机会做番事情,雪不会一直下,冬天也会很快就过去。
想起数日前巡防中遇见的那几个人,他心里一动,他们的建议其实也很不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给他来个大的。只是,他哪有那样的力量呢?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他觉得目前除了洛巴卡伦的刘荣汉和如今就在自己身边的王家兄弟外,他还能再找到几个可以用的人。
“哎唷,该死的马!”他的坐骑突然在这时候出了状况,将他从得意的盘算中惊醒,马在结冰的路上滑了几下,将他重重地抛在雪地上。
“大人!”随从们立即下马,赶来扶起他,为他扫掉满头满脸的雪。
“啊,出师不利!晦气!”士兵们粗鲁的动作弄得他很不舒服,苏震一掌挥开他们,骂道:“都是你们不看好路,瞧这走的是什么鬼路?!”
早在随他巡防时,就已习惯他这种护骂的士兵们都不出声。
“勒勒车前头开路,其余人随后!”他继续发泄着愤怒,可没有人回应。直到见他上了马,大家才默默地跟随他身后,继续往石头河前进。
彭峻龙对苏震主动要求去石头河驻防的事,一直心有疑虑,但令他满意的是,自苏震驻守石头河后,两个部落的失窃现象果真没有再发生。
不知不觉中,漫长的冬季到了尾声,春天悄然降临了!
暮春,一个寒冷而晴朗的清晨,彭峻龙唤醒了熟睡中的玉琪。
“这么早起来干嘛?”玉琪依偎在温暖的毛毯下抱着他的腿,舍不得离开这份温暖。
这段日子的“同榻而眠”,她早巳习惯从他身上攫取热源,而将他的腿当作暖炉也是最自然最方便不过的事。
彭峻龙踢踢腿,示意她放手。“我要去打猎。”
“打猎?”玉琪惺忪的眼睛霍然睁大,“大人不出巡了?这是大人吗?”
她的一连串问题令彭峻龙猛地坐起身。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上任半年来,我可是一天都没歇过,今天想办点私事,还得你这个跟班批准?”
玉琪打着哈欠说:“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大人怎么突然想打猎了?”
彭峻龙再次踢腿。“放手,我得赶快走了,猎这等珍奇宝贝得赶早。”
玉琪放开手,坐了起来。“什么宝贝要这么早?”
彭峻龙站起身穿着衣服,神秘地说:“好东西。”
“是什么,干嘛这么神秘?”玉琪抓住他手里的衣服,不让他穿。
他轻巧地拨开她的手,夺回衣服穿上,笑道:“如果想知道,就跟我来。”
玉琪看看他,再看看床,温暖的床榻与冰冷的外面,她实在想选择床榻,可是看见他开朗的笑容,又不想放弃与他在一起的乐趣,于是狠下心说:“好吧,我随你去!”
哦,早知道这么冷就不该来!裹着虎皮大衣的玉琪缩在石头边想着。
虽说已是暮春,阳光也很明媚,可是山里的气温还是很低。她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鼻子外,都被严严实实地护在皮衣皮帽下。
这件皮大衣还是临出门时彭峻龙替她穿上的,当时他还说了句让她至今心惊肉跳的话:“我看哪,穆将军送给我这件皮大衣,就是为你准备的。你看,穿在你身上下是正合适?”
“瞎说,这大衣这么长,怎么会合身。”她咕哝地反驳。
此刻,她看看身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灌木丛的彭峻龙,再看看身上的衣服,不得不暗自承认,这真是阿玛为她准备的。
摸摸身上柔滑的皮毛,她突然好想家。转头看看彭峻龙,她的心情又陷入了近日常有的矛盾中。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他,并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真栢,可是每到关键处又犹豫不决。虽然他对她很好,可是如果得知真相,他会怎么样?会接受?会生气?还是会立刻赶她走?眼下,她敢冒被他赶走的险告诉他真相吗?
也许再等等,等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再深一点,那时再说,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唉,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他的想法呢?
她叹息地想着,发现彭峻龙已经走到了前面的灌木丛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她走过去问他。
“嘘—不要说话!”他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再低头寻找,当看到积雪中的足迹时,他满怀期盼地笑了。
玉琪看不出那是什么野兽的足迹,想凑近点看,却被他猛地拉着往后退去,回到了起先蹲伏的地方。
此时林木中传来一阵骚动,彭峻龙把玉琪按坐在石头后,自己则耐心地蹲在她身边,伏下身子等待他的猎物出现,气氛骤然间显得十分紧绷。
玉琪大气不敢喘地靠近他,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不知等了多久,在灌木丛边深没及踝的雪地中出现了一只洁白的雪貂。她还没来得及呼喊,就听耳边“飕”的一声,一只利箭破空射出,像一道白光似的闪了过去。
“哈哈哈,中了!”彭峻龙高声笑着跃出躲藏处,几步就跳到灌木丛前,捡起地上的猎物。
“你要雪貂干嘛?”回程中,玉琪好奇地问。
“这是我要送给我二嫂的礼物。”彭峻龙喜孜孜地说。
“你二嫂?”玉琪纳闷的看着他。“你二哥成亲了吗?”
彭峻龙笑着说:“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
玉琪想起他收到的家书,便问道:“是前日那个官役送来的信?”
“没错。”彭峻龙点头,又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能回去参加二哥的婚礼。”
见他情绪低落,玉琪马上安慰他。 “你不要难过,礼到如同人到,你二哥是武显将军,守城名将,他会明白你因职责所限,无法前去参加婚礼的。”
“是的,我哥哥们都是将军,他们能明白我。”彭峻龙振作起精神。 “走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往营地奔去。
天气随着季节的变换而日渐暖和了。冰雪融化,江河水满,大地穿起了绿装。
这天,巡防回来后,彭峻龙带着玉琪到石头河去,想就移防一事与苏震谈谈。
尚未完全融化的余雪使得道路十分难行,他们小心地在泥泞中缓行。
忽然,他听到有车毂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从声音判断,那车身还不轻,可是声音断断续续的,很快就听不到了。
什么人在迁徒吗?他心里闪过一个疑问,并立即有了否定的答案。
“不可能,草原牧民从不在积雪初融时迁徒,而且此刻已近傍晚,更不是迁徒的时候。”他快速的思考着,很快决定先去查出车子的蹊跷!
“小七,来,把马缰绳给我。”他靠近小七,低声对他说。
“啊?你要我的马缰绳?”玉琪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弄糊涂了。
彭峻龙伸出手。“没错,我们得加速,我来替你牵马,你坐稳就好。”
虽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玉琪也不多问,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