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西_殇宫:锦寒宫深-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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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太后突然笑了起来，藤地又收了声，冷冷地问道：“你既是如此的大公无私，又何必几次三番费尽心机将那个叫木莲的奴才一次又一次地引到皇上跟前？难道不是为了固宠么？”
“太后，您是皇上的母后，您关心着皇上的政绩，关心着皇上的身子，关心着皇家的血脉，关心着皇室的未来，可您…真正关心过皇上心里想什么吗？”
“你说什么？”太后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明显地变了，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从来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这些年，皇上有了王皇后，有了淑妃，宠着丽贵妃，更有了晴婕妤，有了臣妾，有了雪贵人……有了许许多多的妃嫔，有了后宫佳丽三千，可是……”我低头沉默了一下，红了眼圈儿，哽咽道，“皇上心里一直挂记着的，始终止只有薛皇后……”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花逼了回去，又接着说道：“御书房旁的休息小间，这后宫的嫔妃有几人得以进去过？
臣妾有幸进去过那么一回，印象深刻的只有墙上那张桃花源记图……。这些年，桃花源封了，可它始终在皇上心中，不曾忘过，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臣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真的是皇上老了么？不，皇上正直盛年；是朝事繁重么？不，大顺皇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真正让一个人累，让一个人老的，只有心事！
臣妾也是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个叫木莲的粗使丫鬟竟有那么几分相似，这才收了调教好引到皇上跟前。
臣妾一个罪臣之女，入宫时不过一小小的答应，如今做到这份位之上，产子封妃，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生死一线（六）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再看向太后时，却见她明显地被我的话震住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像是在深深地思考着什么似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过了半天，她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呵呵……。。”
她假寐时的笑声让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她该不会是被我气疯了吧？这个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几时有人敢如此无礼地对她说话呢？
我正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她，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一惊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果真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刚入宫那会子的你和她一般，是那样的得宠，皇上的心思都放在了一人的身上。”
我有些不太明白，她口中的她是谁，不过到了此时，我已是完全抱着一种豁出去了的心态来面对她的。
“臣妾确实不是太后口中的那个她，臣妾只是自己。”
太后闻言，并没有再反驳我，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向后深深地靠向软枕，不紧不慢地回忆着往事。
“丽贵妃刚进宫那些年，皇上独宠着她一人，她也是一心一意地服侍着皇上的，渐渐地皇上在众多的嫔妃当众仅仅对她一人另眼相看，逐步的将她擢升了上来，甚至连皇后管理六宫的权力也分了一半给她。
但她却变了，眼中没有那份对皇上的执着，取而代之的是对权力的热衷，为了争权夺利，更是不择手段。
正在我万分焦急之时，皇上在选秀时亲点了那时淡雅朴素的你。你果真没让我失望，入宫半年便得了宠，你又一副淡雅幽静的样子，渐渐地皇上对你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姿容份位皆胜过了你的晴儿。
晴儿去了后，我本想扶持于你，但我却发觉你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边温柔娴熟，你性格内敛，知书达理，识时务，知进退，是个精明理智，很有主见之人。
长久的相处中，皇上也发现了你这些优点，越来越中意你，甚至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出喜怒哀乐来，渐渐地皇上对你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丽贵妃。
丽贵妃和皇后相继去了之后，你更宠冠六宫，无人能及。这期间，哀家也感觉到了皇上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了，哀家不禁也着急起来，要知道，作为皇上，是绝对不可以动情的，对女人可以宠，但却绝不可以爱。
哀家想尽办法放了玉凤等几人在皇上身边，皆不见效，又接了雨儿进来，却也是收效甚微，甚至连着宣了几位重臣之女入宫，却也引不起皇上全心的注意。
而你，德丫头，却已从一个小小的莫答应成了如今集圣宠权力于一身的德妃。哀家心里啊，始终都不踏实。
哀家怕啊，怕你如丽贵妃般热衷于权力；哀家怕啊，怕你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可哀家更怕，你伤了皇上对你的一片真心！”
我万料不到太后对我有这么多的关注，更料不到太后竟有如此多的担心和忧虑。可是，难道就为了这些莫须有的担心和犹豫，就要处死我，就不给我的孩儿一条活路了吗？
不，不可以这样的！如若太后真的是如此想的，真的要如此做，那这后宫之中真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其实就是她！
我低下了头不想也不愿意看她，因为我知道现在自己的眼中一定是充满了对她掩饰不住的责怪和恨意。
但太后却滕然坐起了身子，倾身上前用她那瘦长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头来看向她。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勇敢地迎向她仿佛要将我吞噬的眼神，时至如今，我绝对不能感到害怕，也绝对不能输给这个想要害死我和我的孩儿的人。
“哀家没有想到的是，你是最狠绝之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真的可以大义灭亲；你是最像哀家之人，可以不动声色的令宫中嫔妃们屈服，令奴才们拥护；可你如此一个狠绝而又充满算计之人，却也最是用心关心着皇上之人！”
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良久之后，终于松开了手，放开了我，靠会软枕上，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罢了，罢了。这药好像全凉了，算了，喝凉药对身子可不好。你就先回去吧，我回头让云英热过了之后给你送到宫里去。”
她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不用死了？
如此的峰回路转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我心中甚至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但我知道此时不是我心喜若狂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赶快离开这里，省得她临时反悔，那我便追悔莫及了。
我想着赶快逃离这生死窟，至于太后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我已经一点也不好奇，半点也不想知道了。
“云英！”太后朝门口喊了一声，让云英麽麽进来。
“是。”云英麽麽在门口答应着，推开门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候吩咐。
“哀家让你叫云琴去请的那人请来了吗？”
“早已过来了，正在偏殿候着呢。”云英麽麽也不诧异我居然还安然坐在旁边，只恭敬回道。
“你送德妃出去后就去把他请进来吧，我有些话想要和她说。”
“是，奴才知道了。”云英麽麽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后示意我随她出去。
我忙起身微微弯了一下头，对她说道：“那臣妾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臣妾就此告退。”
“嗯，你去吧！”
生死一线（七）
得到了她的首肯之后我赶紧退了几步，跟着云英麽麽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停下步子，转过身对着她说道：“太后，臣妾今日斗胆直言冒犯了，请您见谅！”
太后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我会为此道歉般，顿了一下，才道：“德丫头啊，哀家进宫快五十年了，哀家不得不说，哀家欣赏你！可哀家不得不提醒你，丫头啊，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太后那深邃而精明的眼光再次射了过来，仿佛能看透我的心一般，那别有深意的笑容，仿佛实在告诉我，她知道我所有的底细，包括……
我笑着看着她，恭敬回道：“臣妾谢太后教诲！可臣妾既不是太后您，也不是丽贵妃，臣妾，只是臣妾自己！”
说完这句话，我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充满算计的声音却自我身后响起：“想不到哀家活了一辈子，今日竟让你这个后生小辈上了一课。莫言丫头，希望你日后不要忘记今日说过的话！”
云英麽麽一路将我送我出了宁寿宫门口之后就转身回去带那个太后神神秘秘请来的人去了，彩衣早就已经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我了。
见我出现在门口，忙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着急道：“主子，您终于出来了，奴才担心死了。太后她究竟传你过来做什么啊？”
看来这事真的是把她吓坏了，现在正值隆冬，到处冰天雪地的，她竟然出了满头的冷汗，拉着我的手一直颤抖着。
“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了，太后不过是许久没有见我，传我过来和她聊聊天罢了。”痛定思痛，如今回过头去，我也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想想也就不要告诉彩衣了，否则她又要担心老半天了。
彩衣见我一副敷衍的口气，眼神中满是疲惫，也不在坚持着问，只是扶了我说道：“主子，那我们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下了台阶走在通道上，凉风一吹，顿觉身上凉飕飕的，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的里衫竟然早已湿透了。
我神色一凛，急道：“我们快走吧！”
彩衣点点头，忙扶我上了早已候在一旁的小轿，催促奴才们一路狂奔，逃也似的离开了宁寿宫，一路朝月华宫而去。
快要到宫门口时，小安子和小碌子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到了跟前也似没见着人般一路埋头朝前跑去。
彩衣诧异地看着两人，在后面高声呼着：“小安子……。。小碌子！”
二人一听，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追问道：“彩衣，主子呢？”
“没事，没事，主子回来了。”彩衣忙安慰道，“先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殿中，我沐浴更衣完，唤了小安子进来。
“小安子，方才慌慌张张究竟怎么回事？你和小碌子怎么这时候才出去？”我边喝着小安子奉上的热汤，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主子，你刚和云英麽麼出了门，奴才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忙跟着出去准备去御书房通知小玄子，不料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奴才这才发现宫里各处早已被殿前侍卫围了起来。奴才这才知道出事了，忙悄悄潜到后院，不料连后院茅草屋都有人守着。太后敢行明目张胆之事，想来是已下了狠劲儿了，奴才等着急万分，却也莫可奈何。又过了许久，那些殿前侍卫才似得了令似的，一夕之间又全部撤走了，奴才这才和小碌子急急忙忙出了门，正好遇上了回来的主子……。”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没事了……”
“言言，你有没有怎么样？母后喊你过去到底有什么事？”低沉而焦急的声音响起，珠帘响动，那身明黄印入眼帘。
我忙放下青花瓷碗，刚起身他便迎了上来，扶着我坐到炕上，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皇上，您怎么知道太后传了臣妾过去呢？”既然小玄子他们没有办法通风报信，他没能及时出现在宁寿宫中，我倒是心中平静了不少。如今皇上主动问起这事，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起来。
“噢，刚才南御医去给朕回话时顺嘴说了一句。你产期就在这些日子了，朕记得已经同太后说过免了你的请安和侍奉的，她今儿怎么还派云英传你过去呢？到底有什么事啊？”
原来如此！是南宫阳告诉他的。
我带着疑惑，心里有些不安地看着皇上的脸庞，心中不由自主地揣测起他的心思来。
我不知道他是否猜出太后传我过去的真正意图，若是他不知道，那么当时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只是命运跟我开了个小玩笑；但若是他知道，那么当时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就是……。
不，不会的！
我在心中大声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我的妄想，这几年的夫妻情深，他不会这么狠心的，况且他或多或少表示过对太后的不满……。
可是……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后宫三千佳丽，而那个人是他最敬爱的母后啊……。
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可是心中却总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我这种令我感到恐惧的可能。
“皇上，您……”当我意识到时话已说到一半，我忙住了口。
“怎么了？言言，你想说什么？”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我，眼中那真挚的关切却硬是逼回了我已到嘴边的话。
生死一线（八）
“没，没什么。皇上，没什么……”我黯然地垂下眼睛，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若是知道我此刻脑中的想法的话，那我们之间就真的结束了；而我，是承受不起这种结果的。
原来一切都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泡沫，谁也不知道几时会破灭。到头来，在我最危急的时候，身边关心我，爱护我的人，无论是谁也救不了我，自始自终我所能依赖的只有我自己。
“皇上，皇上！”小玄子大呼小叫着，不顾礼仪地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脸惨白地看着我们，气喘吁吁地回道：“宁寿宫那边急报，太后又昏过去了！”
听到这话，我们皆是一愣，皇上整个人晃了一下。
“皇上！”我惊呼一声，赶紧和小玄子一起扶住了他。
“言言，朕…朕要过去了，你…你好好照顾自己！”他一脸惨白地看着我，眼神之中竟是一片慌乱。
我松开了他紧握着我的手，再三向他保证着：“臣妾知道了，皇上你快过去吧！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和小玄子一路飞奔而去。
这一夜，慈宁宫灯火阑珊，彻夜未灭，不时地有太监和宫女进进出出地往返送药，皇上亲自守在宫里。
那凝重的气氛让整个后宫也陷入的深深的压抑之中，各宫嫔妃皆惴惴不安。经过了白天里的那场生死一线的对峙，我也是辗转一夜无眠，脑海中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太后和我说过的话。
这样一个深沉精明之人，作出这样的决定后，又突然改变，这其中定有蹊跷，她特意传我过去说的话，也不会没有饱含深意。
天才刚蒙蒙亮，我刚朦胧眯去，半睡半醒间耳中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钟声。
我心下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刚想唤守在跟前的彩衣去问问怎么回事，却见小安子竟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脸肃穆地跪在了地上，隔着屏风对我道：“主子，太后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安子顿了一下，又重复说道：“主子，太后殡天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霍地从床上爬了出来，彩衣忙上前扶了我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