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金雕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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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仙子气得粉脸儿一红,澄翠的耳坠子微微摇晃,鬼狐子黎奇已开朗的笑了两声,道:“这个问题,老夫认为实无须再加争论,记得媛妹适才已经讲过,假如不愿比试,呵呵,老夫等这里决不勉强,不过,便算是自愿放弃求亲的权利了,爱一个人,如不愿为她做一种牺牲的表现,那么,谈这个爱字便不觉得太虚无了么?”
这时,左拐子宋邦已坐了过来,各人的言谈他都已听在耳中,这位大洪山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此刻满脸无奈之色,假如我们细心寻找,我们就可以发现,在那片无奈的神色中,尚包含了不少鼓励与焦急。
楚云缓缓举起面前几上那精致细巧的茶杯,又缓缓浅啜了两口,自他这个微小的动作里,金雕盟上下各人,都已知道他们的盟主已经陷入思虑中了……
百花仙子赵媛眼睛眨了两下,娇刁的笑道:“楚盟主,这件事,我认为并不难办,假如是我,哼,我早就答应了,是不是大哥?”
说到后面,她转过头来向着鬼狐子黎奇笑笑,黎奇雍容的点头不语,左拐子宋邦左看右瞪了一会,轻轻咳嗽一声,先打了个哈哈:“我说贤侄,你便应了也罢,否则,小馥那妮子会伤心的,你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使小馥失望吧?”
楚云静静的瞧着左拐子宋邦,良久,始幽冷的道:“前辈,在下是想,假如一种深沉不稀薄的情谊,它是建筑在相互的争夺与虚无的英雄式炫耀上,获得于有条件及血腥的结果里,那么,这种情谊就未免太可悲了,前辈,你说是么?”
左拐子宋邦微微一窒,干笑着没有再说话,百花仙子赵媛却尖刻的道:“楚盟主此言实在令人奇怪,这正是一种为了自己所悦之人表达爱的方式最为具体的行为,更借此证明了相忆之深,不畏困苦艰辛,不惜以一切方法,不达连理之旨决不甘休……”
楚云古怪的一笑,淡漠的道:“夫人,假如黎嫱爱我,她不会有这些想法,因为她若爱我,更不须任何方式,不用任何条件,更无须在下与别人争夺后再得到她,假如男女相悦之间,要搀杂这些东西,只要在下肯稍加功力,夫人,天下少女多矣……”
百花人子赵媛这一下可真气坏了,她杏眼圆睁,怒道:“楚盟主,阁下这句话未免差了,难道说我家馥儿便非阁下莫属么?凭我大洪山的赫赫威名及馥儿的才学品貌还嫁不出去么?楚盟主,这可是阁下自己来求亲,没有人逼着阁下呀……”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空气已蓦然冻了起来,金雕盟上下各人全都面如寒霜,目蕴煞气,神态之间萧索无比。
左拐子宋邦一看不对,连忙呵呵笑着打圆场:“唉,唉,别吵别吵,小事嘛,呵呵,亲家岂能变成冤家?来,来,大家慢慢谈,凡事好商量……”
鬼狐子黎奇面色经沉了下来,没有说话,百花仙子却冷哼了一声,道:“二哥,现在与楚大盟主论亲家,未免过早了一点,漫说我们高攀不上,哼,也不见得就非高攀不可呀!”
左拐子宋邦有些不高兴的道:“干妹子,你少说一句好不好……”
百花子冷冷的道:“二哥,我只是为馥几难过,她心里刻骨搂心之人,竟然是如此无情无义无仁无勇的一个懦夫!”
大漠屠手“唬”的站起,暴吼道:“你住口!”
从未启齿的金雕盟元老——凌霄堂堂主狂鹰彭马,亦缓缓起身,森冷的道:“夫人,如此污蔑本盟盟主,你已过份了。”
鬼狐子黎奇稳坐不动,沉静而生硬的道:“老夫想,各位,我们还是暂且不动干戈的好,那样,你我双方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楚云眼帘半垂,低声道:“你们坐下。”
左拐子宋邦向四周怒目一瞥,忽然厉声道:“都给我退下去,你们想造反了?”
肃立大厅四围的四十名黄衫大汉急忙将握在腰刀刀柄上的手放下,一声不敢吭的鱼贯退出——坐在后面一圈的大洪山四舵舵主,除了水字舵白榷鹤冯逸之外,也暗自将蓄集的功力散去,面上有着讪讪之色。
大洪山万喜堂主苦伶悲者关宿生,这时平和的一笑,向楚云道:“本座素仰楚盟主之才艺为人,更希望盟主自今后能与我大洪山世代友好,因此,有些小小不然的误会,尚愿楚盟主不要介怀……”
楚云微微抱拳,道:“多谢关堂主指引。”
五岳一剑洒脱的拂了一下衣袖,凑近楚云身边,低声悄悄的道:“楚兄,真情包含了一切,其中也有容忍,据在下观察,此事必非黎姑娘本意,而是鬼狐子有意为难,顺便也想看看吾兄的一身绝学,为了黎姑娘,为了震慑他们一下,楚兄,你便容忍这一遭吧,这也包括在真情之中了……”
楚云沉思了片刻、回过头来,紫心雕仇浩向他颔首微笑,狐偃罗汉也握了握拳,二人所表示的心意,楚云已经明白了。
于是,他无可奈何的转首道:“黎大当家,便如此罢。”
鬼狐子黎奇脸上的神色如阳光融雪,随即缓和了下来,温沉的道:“楚盟主果然一代俊杰,这才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嗯,如此老夫既可不负阁下一番挚情,更能对老友有所交代了,是么,媛妹?”
百花仙子轻轻点头,语声中怒气尚未全消的道:“也看他们的造就与福份了。”
狐偃罗汉一听,这不成是对晚辈说话的口气了?火气一来,他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重重哼了一声。
百花仙子瞪了大罗汉一眼,二人又不约而同,仿佛事先约定似的齐齐哼了一声,鬼狐子黎奇装做未闻,忙道:“来人呀,请奚大侠士父子及诸葛庄主厅上落坐。”
他又转头向厅侧道:“请夫人及小姐出来。”
随侍大厅中四名青衣小僮,已连忙躬身领命而去,左拐子宋邦不由长长吁了口气,笑道:“呵呵,真是满天云雾一朝散,阳光普照见青天,方才为了儿女亲姻,几乎逼煞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了……”
五岳一剑温文的道:“稍停在剑光芒影中,在下尚希望能保持住一团和气才好。”
鬼狐子黎奇看了楚云一眼,笑道:“班兄说得是,不过,这也要看楚盟主及奚贤侄二人的意思如何了……”
楚云又浅浅啜了口茶,淡淡的道:“血,不宜流得太多,是么?”
左拐子宋邦赶忙向楚云使了个眼色,打圆场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自古以来,便是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呵呵,不打便不相识……”
正说话间,大厅之外响起了一阵步履声响,一个清越的语音随即传来:“黎大哥,今儿个你这大洪山可是群英满堂,龙虎聚集了……”
狐偃罗汉低呸了一声,嘀咕着:“少他娘的敲边鼓,群英满堂,龙虎聚集,俺们难道还担当不起么?哼……”
随着那清朗的语声,一个青色长衫,面目俊秀飘逸的中年文士已缓步而入,看他那股洒脱的模样,就知道这定是一位超脱拔萃的人物。
在这中年文士后面是一个全身锦衣,胸口刻镂着一个浮突白色心表图案的六旬老者,这老人身材矮胖,阔口大鼻,走起路来像是个大水缸在滚动。
一位前引的自髯管事,这时左手微伸,躬身退到一旁,鬼狐子黎奇已立起身来,指着那位青衫文土,面对楚云道:“楚盟主,这位便是老夫多年挚友青衫樵,奚老弟,这位乃金雕盟盟主浪子楚云!”
楚云起身长揖,道:“久仰奚前辈盛名,今日识荆,实感宠幸。”
青衫奚樵淡淡的向楚云看了一眼,又淡淡的还礼道:“不敢,楚大侠声威煊赫,我奚樵倒应该早点拜见。”
奚樵这几句话,谁也听得出其中讥诮的意味有多大,紫心雕仇浩十分机警,急忙回顾向己方各人使了个眼色,才勉强将金雕豪士们的突来之火压住。
楚云面上毫无表情,也不给奚樵引见自己的属下,又径自落坐不语,左拐子宋邦赶快圆场,一面请奚樵坐下,一面又边拉着那矮胖的锦衣老者道:“诸葛老,兄弟不为你引见,大约你也知道楚盟主的英名了吧?来来,二位亲热亲热……”
说到这里,左拐子宋邦已暗暗丢给楚云一瞥,故意笑道:“老夫面前这位朋友,楚盟主一定久闻其名……”
楚云只好起身,抱拳道:“正是,在下想,这位前辈一定是白心山庄庄主诸葛老前辈……”
忽然。一个语声有如破锣,自斜刺里插了进来:“诸葛老儿,呵呵,怎么见了俺老严眼皮子都不拉一下?莫不成离了个地方‘照子’就往高处看了?”
那矮胖的锦衣老人,闻言之下狠狠的瞪着说话的主儿——狐偃罗汉,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半晌,他大嘴一咧,声如狼嚎般道:“严笑天,算你有种,也敢坐在这里,本庄主不会与你一般无赖厚皮,错过今朝此地,咱们哪里遇上哪里算!”
狐偃罗汉小鼻子小眼睛挤到一处,皮笑肉不动的道:“唉唉唉,别发熊,俺知道你大庄主是为了三戟绝魂那档子事,你也不想想,俺们老相好了,那三位仁兄竞朝着俺泼皮瞪眼,这口气换了你大庄主,只怕你也咽不下去呀……”
诸葛图号称“白心血刃”,赋性狠辣阴毒,狡诈无比,他这时仅冷冷的一哼,勉强向楚云点点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鬼狐子黎奇自然看得出双方表情的生硬与不调和,他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岔后,又笑着道:“奚老弟,令师何在?这几日来,瑜贤侄却也闷慌了吧?”
青衫奚樵一拂长衫,笑道:“这孩子呀?他才不闷呢,整日都往令媛那里跑,看他这几天春风满面的德性,闷慌了的倒是愚弟我哩……”
说罢,二人已高兴的呵呵大笑起来,楚云表面上冷漠如旧,但是,奚樵的几句话却似尖锥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痛得彻骨,伤得沥血……
紫心雕仇浩看得出来,他微微俯身向前,低低的道:“盟主,不用烦恼,无论在哪一方面,最后胜利者定然是盟主,信心,即是成功的泉源!”
楚云苦笑无言,青衫奚樵却已暗里向他打量了良久,这时,奚樵低声与鬼狐子黎奇说了几句话,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尔雅的向楚云道:“楚大侠,适才得黎大哥指示,知道阁下已答允用比武求亲的方式,想阁下技精艺绝,稍停与奚某大子比试,尚请阁下手底留情才是……”
楚云淡然一哂,道:“还要请奚瑜兄多加成全,否则,只怕在下不堪一击。”
青衫奚樵正要说话,一阵笑语声已隐隐传来,那笑语声是熟悉而又深刻,楚云心头猛然一跳,却又急剧的往下一沉,因为,他听得出,在那片喜悦的笑语声中,尚包含了另一个属于男性的清朗口音。
百花仙子赵媛轻悄的站起,向黎奇道:“大哥,嫂子来了。”
语声甫毕,在厅侧门已进入数人,前面是那原先领命而去的小僮,小僮之后,是一位穿着华贵形态端庄雍容的五旬妇人,四名丫鬟左右扶持,正碎步而来,于是,当另一个窈窕的水儿红身影映入门内之后,这所大厅已似乎突然一亮,那张宣喜宣嗔的俏脸蛋,好一对妩媚而夺人魂魄的丹凤眼儿,嗯,不是凤目女黎嫱那丫头是谁?才三个月不见,她似乎又白净更娴静了,只是,好像消瘦了不少呢。
可是,紧紧跟在黎嫱身后,尚有一位身材硕长,面目英俊挺逸的青年,他一身银白色的长衫,领襟后缕着青竹叶子,那么一片片,一片片,洒在领上,织在襟上,更衬托出这青年人的玉面朱唇,堂堂仪表!
全厅的人都站了起来,楚云心里却感到十二万分的别扭与沉闷,是的,是眼前这种情形,这种气氛之下,黎嫱却与那年青人相偕行出,紧跟在那位高贵夫人的身后,再力口那年青人柔情蜜意般的表情,黎嫱的低颦浅笑,老夫人的慈祥睇视,这种种组合起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意义呢?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征候呢?这不是……这不是好像乘龙快媚陪着新婚岳母见客应筵时的情景么?
黎嫱的那双美丽的凤眼,自人厅的刹那,便已焦切而急虑的向立起的各人扫来,她目光迅速的飘过每个人的面孔,渴望的搜寻着,最后,停在楚云的脸上,那目光,热得像火,蜜得似糖,黏得如胶……
楚云淡淡的一笑,向黎嫱几乎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青衫奚樵已朗朗大笑道:“瑜儿,你腿倒勤得很嘛,一天两头麻烦你馥妹妹,连为父也不管了,将来,看你们这一对儿怎么孝顺我老人家吧……”
奚樵的形态言谈,简直已经笃定公公一样,好似黎嫱现在已是自己的儿媳妇了,楚云嘴唇紧闭,一言不发,金雕盟上下各人,却已忍耐不住了,每个人的面孔都冷如寒冰,每一双眼睛都明显的透出鄙夷与愤怒之色……
狐偃罗汉低低呸子一声,嘀咕着:“真他娘的大言不惭,死不要脸,奶奶个熊,老人家,什么老人家?老王八倒还差不多……”
紫心雕仇浩凑近了一点,低悄的道:“盟主,这青衫樵气度尔雅,心肠修养却庸俗得令人可笑,盟主,只当他是演独脚戏——自说自唱罢了。”
楚云没有表情的笑笑,转首不与那黎嫱的目光接触,自然,他预料得到,那股如水的眼神,此刻,或者已变得幽怨与迷惑了。
鬼狐子黎奇亲自离坐扶过那位雍容的妇人,首先向楚云介绍:“楚盟主,且请见过老夫内人……”
楚云长揖到地,沉稳的道:“浪子楚云,谒见黎老夫人。”
黎老夫人仔细向楚云上下端详了良久,唇角绽开一丝微笑,慈蔼的道:“罢了,楚盟主请坐,老身迎客过迟,楚盟主想不以为符吧?”
楚云忙道:“老夫人言重了。”
青衫奚樵呵呵笑道:“老嫂子,可把兄弟我弄苦了,怎么,瑜儿又磨着你了?这孩子倍嫂子奕了几局棋呀?都是老嫂子将瑜儿宠坏了……”
黎氏夫人欣慰的笑道:“奚叔叔,你可别怪瑜儿,这孩子我从小就喜欢他,难得他抽出空来天天陪着我,又侍顺着馥儿的小性子,可真也累够他了……”
那穿着银白色长衫的俊秀青年温文的一笑,向身边的黎嫱投去情意绵绵的一瞥,极端有礼的道:“伯母,这都是瑜儿份内之事,能整目侍候伯母,陪伴馥妹妹,瑜儿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感到苦累呢?”
老夫人笑得两眼迷成一条缝,直道:“这孩子,多甜的嘴呵,直是个好娃儿……”
鬼狐子黎奇已经察觉金雕盟上下神色不对,他连忙咳了一声,笑道:“瑜儿,过来见见金雕盟盟主,武林中名震一方的楚大侠!”
那身着银白色长衫的青年,果然正是青衫奚樵的独生爱子——金蝗飞芙奚瑜,这时,他向前走了两步,双手象征式的略一抱拳,两眼似看不着的道:“不才金蝗飞芙奚瑜。”
楚云却长揖还礼,道:“浪子楚云。”
奚瑜是鼻腔里哼了一声,傲然而不友善的道:“路遥山重,楚兄来得却是极快。”
楚云怒火倏升,但是,他却露齿一笑,道:“千里迢迢,本来难以如期赶到,只是代步健骑罢了。”
奚瑜以为对方没有听懂自己的讥讽之言,他进而轻蔑的摊摊双手,原来充满嫉妒的神态,又变得极为不屑。
大罗汉看不过眼,便阴阴怪气地道:“楚伙伙阴阳怪气的道:“楚伙计来得快,阁下父子来得却也不慢嘛,呵哼,不过,近水楼台,倒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