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6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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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爸打烂你屁股。大宝说:你别激将,去就去!你买票!我看着他怪怪地一笑。刚才经过野马录像厅门口时,我见今晚午夜场放映的是《春城淫妓》。我不动声色地把大宝往野马录像厅带,不动声色地买票,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宝。大宝比我小一岁,他肯定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一脸惊惶。我冷笑着就往里走,大宝只好硬着头皮跟我进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全一场黄片。那些场景给我的感受,我无法用几个词或几句话表达清楚。看完之后,我感觉自己突然长大成人了。
大宝与我从录像厅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在深夜清冷的街头飞跑起来。他的脚步声咚咚当当一会儿就响远了。我冲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肚子好疼,就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随后的晚上,我们再在街上找乐子的时候,大宝总离我远远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的脸就绯红绯红的。然后我想,我就从他身上开始探知秘密好了。我不相信男人那东西会变成录像中的那样。男婴的东西我见过,可录像里男人的东西与男婴的东西简直大相径庭。我想知道大宝那东西是怎么样的。
然而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大宝再不肯与我单独走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女人究竟要怎样才能走近男人。我想等到夏天就好了,我的胸脯已有小笼包的模样,夏天我穿背带裙,里面一定显山露水了。我知道录像里的男人都喜欢盯着女人的胸脯看,就不知大宝会不会注意我的胸脯?
可到了夏天,我正要穿背带裙的时候,医院太平间的女尸又连续遭损。这次不单单是丢乳房肚脐外阴和头,有的连手脚躯干都被人切走了。重案大队的民警又全体总动员。苏芳说什么也不让我夜晚出去。我自己当然也有些怕。而我即使出去,大宝和其他同伴也一定不在外面。白天他们就告诉过我,夜里他们不出去。我只好每天呆在家里陪苏芳,而王泽荫呢,又去做他的本职工作了。这事一闹又是三个月,但破案一点眉目都没有,各级头头脑脑都气急败坏,最后重案大队的大队长引咎辞职。其实他不辞职,领导也会让他作替罪羊的。所以他干脆先走一步,以保全自己剩下不多的面子。这些天来,他可是被各级头头脑脑骂饱了。他在心里咒骂那个罪犯,怎么不把那些当领导的头脑给偷偷砍走?若砍走了,他就不会每天兜着一身臭骂回家。
秋天来了,秋天这个城市的雨水可真多,一直下,一直下。我还是不能常出门。我像笼中的一只困狮,在卧室里兜来转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霉,而发霉的身体却到处长出意念和幻想的菌芽。王泽荫还在客厅里放黄片和恐怖片,或者是带有暴力的恐怖片,或者是掺杂恐怖的黄片。苏芳对这一切开始安之若素。她看上瘾了。我则卖了一台耳机,到了晚上我就用话塞儿把自己耳朵堵上,我听各种各样的流行歌,港台欧美的都听。不想睡的时候,我就听点缠绵悱恻的;想睡的时候,我就听打击乐,我喜欢那些重金属的音乐在头脑中砸打的声音,我感觉头脑就像一块重锤之下的薄铁,砸着砸着,就给砸麻木了。然后空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然后意识就飘浮起来,然后整个人恍惚了,往往不等一盒磁带放完,我早就睡着了。
有一回我从梦中惊醒,我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我再看旁边苏芳的床,上面却没有人。然后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母兽在暗吼。我想王泽荫又放什么怪片了?我转动一下身子,想再睡。可睡不着了,客厅里闷雷一般的呻吟声夹着母兽的低嚎,一声声让我越睡越清醒。我便悄悄坐立起来,趿着鞋,轻轻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再把眼睛贴近一看,客厅里的情景让我惊呆了……
电视里的男女在做爱,王泽荫和苏芳也在做爱!他们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苏芳仰躺着,王泽荫半跪在沙发前。那些时不时的几声低嚎就是由苏芳发出的!而那一声声暗雷般的呻吟,则是由王泽荫发出的。我不知他们什么时候由对抗走向统一了。本来父母能有一场水乳交融的爱,我应该高兴才是。可那晚,我感到一切都怪怪的,客厅里的灯很暗,逆光的王泽荫有两个影子,一个是他本身,墨汁一般非常凝重;另—个是他的真正影子,很淡很飘很散,从地上一直拖到墙上,像一块巨大的黑色悬浮物,在夜风中晃来晃去。而顺光的苏芳,我只能看到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躺着的苏芳好像一直想站起来,所以隔不了一会又一跃而起,搂着王泽荫的脖子往下按,并发出一声母兽般的低吼。而王泽荫显然并不想让她站在上面,所以每一次她跃起来的时候,王泽荫就抓着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并低声喝道:别动别动!叫你别动!我都怀疑苏芳的肩胛骨要被王泽荫抓碎去。但苏芳并不肯妥协,依然要把他扳下去,后来王泽荫抬起手给了她两记耳光,我以为苏芳要么会暴跳如雷,要么会放声恸哭,但苏芳的表现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她发出一串的啊啊声,非常满足非常痛快的样子,然后她就顺从王泽荫,死人般地不动了。王泽荫突然换了一种姿势,动作特别流畅,他的嘴在不停地抽气,发出响尾蛇般的咝咝声……
我站得全身都发凉的时候,王泽荫才躬身一颤,然后像一截木头一样倒在了苏芳身上。我心惊胆颤,蹑手蹑脚退回到床上。我不知苏芳与王泽荫这样的活动已经开展多长时间了,同我不懂王泽荫一样,其实苏芳我也一直不懂。
八
留到我出事了。我出事还是同一篇报道有关。如果事情不被公开,这种琐事就是我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游戏罢了。但事情一旦公开,就成大事了。就像是肯萍之末的微风,突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报道是省内法制报一个叫王小麻的记者写的,其中有这样一段:……老头姓张,今年69岁,长得慈眉善目,在某小学大门口摆摊已有七八年了,孩子们都亲热地叫他张爹,而张爹却是一条老谋深算的大色狼。他利用孩子们年幼无知的特点,用小利小惠诱惑女孩子去他家,然后关了门,将孩子抱在怀中,肆意摸捏孩子的全身,待兽欲得到满足后,便塞给孩子一些玩具和几元零花钱,让她们回校。小孩尝到了甜头,便经常跑到张爹家里要零花钱,张爹哄着她们自己将裤子脱了躺在床上……孩子的年龄从 9岁到13岁不等,含苞的花蕾就这样被摧残了。也不知孩子的父母为什么这样大意,竟没发觉自家孩子的异样?以致后来几个孩子每星期都要去一次张家,以上床为条件换来几元零花钱。如果不是居委会大妈发现这位独居的老头行事乖僻,及时向管区民警报告,还不知有多少幼芽将遭到他魔爪的摧残……
而我,就是这个记者笔下被摧残的对象。他妈的,我若见了这个记者,非得叫几个哥们将他大卸八块不可。在这篇通讯中我虽用了化名,可他却说我的父亲是法医,母亲是护士。这样的报道别人看了,也许不会知道我究竟是谁,可苏芳看了,就一目了然。苏芳知道这事后,有一天没吃东西,有三天没上班,有一周时间不与我和王泽荫说一句话。那时,王泽荫也不和我说话。事发后,我被管区民警带到了派出所问话,是王泽荫把我领出来的。那个所的所长王泽荫很熟,王泽荫领我出来时,那个老所长什么也不说,只用手摸着王泽荫的肩膀,轻轻拍着。王泽荫被他拍得咬牙切齿,等所长转身进去后,就一个巴掌把我打得摔出老远,不等我爬起来,又冲向前踹了我两脚。要不是这时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王泽荫那欢可能会要我的小命。王泽荫我不恨,我恨那个记者。真叫我碰上他了,就有他好果子吃。我要他小麻变大麻!
其实事情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嘛!我至今还是处女一个呢,张老头凭什么就成了摧花辣手?!我之所以接近他,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为了捉弄他。哈,他那东西可真是丑啊,他要我握着,我不情愿地握着。他要我轻轻动着,我却不听他的,我飞快地动着,动作很野蛮,老头的脸就逐渐红成猪肝的颜色,他张开嘴,喘着气,整个身子像一架破风箱。仿佛一口气就要给憋死过去,他叫道:停、停、停、停……
可我偏不停,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老头惨叫一声,就趴在我怀中不动了。我哈哈大笑,觉得太有趣了,比在打铁铺里拉风箱可要有趣得多。张老头躬着身子把脸贴在我的腹部,像只温驯的羊羔。那时我发现,在女人面前男人其实永远是幼稚的,是脆弱的,特别是小孩和老头。张老头干橘皮似的老脸下有一颗不被常人觉察的,易感易敏却又非常孤寂的心。我听到他嘴里嘀咕着不知说什么。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对刚才捉弄似的粗鲁动作有些后悔。我其实可以按他说的去做。
有时,张老头想进入我那里,我也想知道那东西进去后究竟是什么感受。但老头毕竟太老了,他无可奈何。那时我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憋得慌,我拨开老头,逃也似的跑了。张老头在背后喊,他想像平常一样,给我点零花钱和玩具。但我哪是想要他的钱啊
真正让我感到受辱的是在派出所的传讯室里,两个办案民警问的都是一些什么鬼内容啊!他们问我与张老头有几次了,问张老头是否还坚挺,是否还能射,是否插入进去了,插进去了多少厘米还是多少毫米;又问我是否是自愿的,又问我当时的感受如何,痛不痛,有没血。在这以前我已经很少哭了,可那天在派出所的传讯室里我却哭得一塌糊涂,我使劲地摇着头,什么也不说。办案民警就叫我不要怕,说他们一定能找到足够的证据,将这个万恶的老头送上断头台!我突然擦了眼泪叫道:我与他是自愿的!你们少管!!两个民警就看怪物似的看了我半天,然后邪邪地笑起来,说:你这是在卖淫,知不知道?!我说:卖你妈的淫!一个民警冲上前要揍我,另一个民警忙扯住了他,说:这样的坏妖精,让他父亲来收拾她!我就说:你们敢让我父亲知道,等出去后我就叫几个人砍死你们这些心理阴暗的家伙!他们望着我,仰头大笑起来。下午我父亲就来了。
记者王小麻在文章的后面发出这样的追问:当这些幼小的苗儿被摘掉了正芽,会不会旁生出无数条邪恶的枝丫?她们阴暗的心灵会不会在长大后,演化出社会不可容忍的罪恶?
我不懂他的狗屁追问是什么意思。别的女孩与张老头怎样,我不知道,但我与张老头只是玩些游戏罢了。我坚决反对张老头诱奸一说,这词多难听啊。但苏芳显然是信了报上的鬼话,她呆呆地坐在卧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一天。据说当年她知道王泽荫是法医时,也只有一餐饭没吃。而她后来知道王泽荫嫖娼时,简直就没有一点表示。显然这次我是伤透了她的心。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在她心中有这么重的分量。早知这样,我……唉,早知这样,我还是不知要怎么做才好。我想向她解释几句,告诉她情况不像她想像的那么糟,也没有报上报道的那么糟,可她一直不理我。
九
我估计苏芳的死多多少少与我有些关系。但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啊,苏芳生了一个星期的气,就恢复正常了。该吃的时候吃,该上班的时候上班,该睡的时候睡。看不出她有想死的迹象啊!唉,也许是我没注意到吧?我只希望苏芳的死与我没有直接的关联,要不然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活得非常不轻松的。我才十三岁,我不想背着逼死母亲的骂名而活一辈子。
……苏芳走了也好,我知道,苏芳活得一直犹犹豫豫,不够清爽。她老是无缘无故地叹气;好像日子长得过不完似的。现在她终于选择了逃离,也好,也罢。要不然她若知道王泽荫后来的事,又不知会痛苦伤心多少天。她的承受能力的确是太差了。身边发生的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就这么撒手去了,对她也许反倒是一种福气。
我母亲苏芳死的那一天。王泽荫开始还在家里,后来就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他的同事大街小巷,到处找他,不见他半点影子。打他的手机,手机是通的,却没人接。三天过去后,大家怀疑王泽荫也出事了。于是王泽荫和苏芳的领导就与我外公外婆协商:先把苏芳火化安妥后,再找王泽荫。我外婆哭得泪人似的,没有主张,我外公点头同意了。
等把苏芳的事办完后,大家的头脑似乎清醒了。有人提出:既然一时无法找到王泽荫,就先找王泽荫的手机。说不定王泽荫就在他的手机旁。大家就都叫对对对,说先找手机,就算王泽荫不在手机旁,也许也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大家心里都明白,手机在王泽荫身边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手机真在王泽荫旁边,那王泽荫肯定是死尸一具了。
要找手机不难,因为王泽荫并没关机。通过现代电子技术手段,然后磁波定位,最后发现手机就在本市,就在西区,就在马南街四十二号三幢四门一楼。
大批民警在傍晚时分聚集现场,这时微雨从暝暝暮色中悄悄而来,华灯在暮雨中折射着,反射着,倒影着,把整个城市涂上了一层荒诞的色彩,雨使很多色彩变得夸张而又恐怖,色彩不再定型,而是在不停变化,仿佛任何两种色彩彼此都能直接过渡。在流光溢彩的环抱之中,马南街四十二号三幢四门一楼却铁门紧闭,幽冥昏暗。大家敲门喊窗,叫着我父亲的名字,但里面没有任何声音。领头的民警决定把门撬开。两道门只花了三分钟就撬开了,大家冲进屋里,揿亮灯,在橘红色灯光的照耀之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我父亲王泽荫就在这个屋里,就在手机的旁边!而且他还活着,他畏缩着靠在墙角里,手机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三天时间人们把他的手机都打爆了,可他就是没接,一直静静地靠在墙角里。也许三天都没吃东西,现在他虽然活着,但与一个死人已经非常接近了。他不能开口讲话,他摇着手,做出一个让别人滚出屋外的手势。然后就有两个民警在他们头头的指示下,将他扶起来,架着走出屋外,进了汽车。
真正让大家震惊的,并不是王泽荫在这套房里,并活着守在他的手机旁!因为在门还没被撬之时,就有民警在窗外喊着王泽荫的名字,也就是说,还是有人认为他与自己的手机在一起。
真正让大家震惊的是这套房子的陈设。房子里到处都是密封的玻璃瓶。客厅中央一个大大的玻璃缸内,装有一个美仑美奂的裸体女尸,而环墙设置的各个小玻璃瓶内,则是女人美丽的头颅、乳房、肚脐及其他什么。这些东西都用福尔马林泡着。很多年轻的民警受不了这种触目惊心的场景,在架走王泽荫后,纷纷外撤。只有少数一些老民警还能勉强应付,他们仔细察看,结果发现那个美丽的裸女竟然是拼凑而成的。就是说,头颅是一个人的,躯干是一个人的,双乳又是另一个人的。其它四肢臀部什么的,也分别来自不同的人。王泽荫居然就将它们拼凑上了,而且浑然天成。凡是看到的人,都说是自己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体,然后纷纷惊叹我父亲王泽荫的技艺出神人化。
……两年以来,这个城市的系列女尸肢体被盗案终于大白于天下。各级领导本只想简单地报道一下这件事情,给市民一个答复,但记者不让,不管是电视台的、报社的还是杂志社的记者都倾巢而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