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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好,忧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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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冲动。即使我伤害什么人,也总是出于疏忽大意。人的反应这种神奇的机制,语言的力量,我忽然一下全看到了……要是使用说谎这种办法会令人多么遗憾。
  有一天,我将热烈地爱上某人,我将寻找一条道路,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不声不响、手颤抖着朝他走去……



  
第九章
  次日,在朝西利尔家的别墅走去时,我在精神上对自己很无把握。为了庆贺我的痊愈,我头一天吃晚饭时极其高兴,饮了许多酒。我对父亲解释说,我将获取文学学士称号,我将经常找一些博学者请教,我想出人头地,名扬四海。他必须使用所有广告和公共舆论的财富,以便使我成名。我们互相交换一些可笑的想法,我们一起放声大笑。安娜也笑,不过没有我们这么响,带有某种宽容的意味。有时,她收敛起笑容,板着脸,因为我出名的想法超出了闲谈的范围,越过了一般的分寸。不过,由于我们开的愚蠢的玩笑使我们恢复了快乐性情,父亲如此高兴,她也没说什么。最后,他们让我去睡,替我把毯子掖好。我深情地感谢他们,问他们若是不在我将干什么事情。我父亲确实不知道。安娜对此却似乎有个相当无情的想法。
  不过,当我恳求她说出这个想法,而她也俯伏在我身上时,瞌睡把我袭倒了。夜里,我病了。
  早上醒来时,我从未觉得这样难受。我思想空虚,心跳微弱。我朝松树林走去。早晨的海和亢奋的海鸥,我都没有看见。
  在花园门口我见到了西利尔。他朝我跳过来,一把搂住我,紧紧地压在胸前,嘴里喃喃地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亲爱的,我这样不安……有这么长的时间……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不知那女人是否让你变得不幸…如果我不幸,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每天下午,我都是在小湾前面度过的……我不相信我是这样爱你……”
  “我也一样,”我说。
  事实上,这既叫我吃惊,又让我感动。我心里如此难受,不能向他表示我的激动。我为此感到遗憾。
  “你的脸色多么苍白啊,”他说,“现在,我来照料你,我不会让你受长久的虐待的。”
  我听出这是艾尔莎的想像。我问西利尔他母亲说了艾尔莎什么没有。
  “我把她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孤女介绍给母亲,”他说,“况且说,艾尔莎她也确实可爱。
  那个女人的事,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也真奇怪,那女人的脸那么秀气,那么高贵,却使得出那些阴谋手段。”
  “艾尔莎把事情夸大了许多,”我无力地说,“我正想对她说……”
  “我也一样,我有话要对你说,”西利尔打断我的话,“赛葫尔,我想娶你。”
  我一时间心慌意乱。必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如果我心口不是这样可怕地痛……
  “我爱你,”西利尔贴着我的头发说,“我放弃了权利,人家便向我提供了一个有利的位置……一个叔叔……我26岁了,也不是小孩了,我可是认认真真说的。你的意见呢?”
  我拼命搜寻动听的、模棱两可的话。我不愿意嫁给他。我爱他,但不愿嫁给他。我什么人也不愿嫁,我不舒服。
  “这不可能,”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父亲“你父亲那儿,我来负责。”西利尔说。
  “安娜不愿意。”我说,“她声称我还没有成年。她说不行,我父亲也会跟着说不行。西利尔,我很不舒服。我激动得两腿发软。我们坐下吧。艾尔莎来了。”
  她穿着室内便袍下来了,面色鲜朗、光润。气色健康,精神饱满、兴奋,相形之下,更使我黯然失色。她万分小心地扶我坐下,好像我刚从监狱出来似的。
  “雷蒙怎么样?”她问,“他知道我来了吗?”
  她挂着那种原谅和希望的微笑。对她,我不能说父亲已把她忘了;对他则不能说我不愿嫁给他。我闭上眼睛。西利尔弄咖啡去了。艾尔茨说着话。显然,她把我看作很机敏的人。
  她信任我。咖啡很浓,很香。阳光使我的精神振作了一点。
  “我白找了,我没有找到答案。”艾尔莎说。
  “本来就没有答案。”西利尔说,“这是一种迷恋,一种影响,没有任何事可做。”
  “不对,”我说,“有一个办法。你们一点想像力也没有。”
  看到他们专心听着我的话,我的心里惬意极了。他们都比我大10岁,可他们却拿不出办法!我装出轻松的神气:
  “这是个心理问题。”我说。
  我说了好久,给他们解释了我的计划。他们向我提出一些异议。这些异议,我昨天也曾对自己提出过。因此我从消除这些异议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快乐。这是没有动机的,不过由于我想说服他们,便也动了激情。我向他们证明这是可行的。我还要向他们说明,不必要这样干,可我找不到较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不喜欢这种手段。”西利尔说,“不过如果这是唯一能把你娶到手的办法,那我就采用它。”
  “确切地说,这不是安娜的过错。”我说。
  “您很清楚,只要她留在您家里,您就只会嫁给她所希望的人。”艾尔莎说。
  这也许是实话。我想像在我20岁那天,安娜给我介绍一个年轻男人的情景。他也会是一个学士,前途似锦,聪明。沉着,肯定忠贞不贰。此外,还有点像西利尔。我笑了起来。
  “求求你,别笑了。”西利尔说,“告诉我,要是我假装爱上了艾尔莎,你会不会嫉妒?
  你怎么可能想出这种计划?难道你不爱我?”
  他轻声说着。艾尔莎悄悄地走开了。我看着西利尔紧张的褐色面孔和阴郁的眼睛。他爱我,这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看着他的嘴。它充满了血,离我这么近……我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有理智的人。他把脸略微往前伸了伸,以至我们的嘴唇终于碰在一起,互相认了出来。
  我仍旧坐着,张着眼睛;他的嘴一动不动地压着我的嘴。那是张热乎乎的、并不柔软的嘴。
  它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于是他更压紧了一点,以止住颤抖。接着,他的嘴唇分开了,他的吻松动了,变得急切、灵活,极为灵活……我明白,比起攻读学士学位来,我更具有在太阳底下拥吻一个小伙子的天赋。我稍稍离开他一点,直喘粗气。
  “赛茜尔,我们得在一起生活。我和艾尔莎来唱这台小戏。”
  我自问计算是否准确无误。我是这出戏的中心人物,导演。我随时都可使它停止。
  “你真有些怪念头。”西利尔说,翻起嘴唇,歪着嘴微微一笑,样子像个强盗,十分英俊的强盗……
  “拥吻我吧,”我低瞒着说,“快点拥吻我。”
  就这样,我拉开了这场喜剧的帷幕。我这样做是身不由己,是出于随便与好奇。但我有时更愿意相信我是怀着仇恨,有意强迫自己做的……至少我可以指责自己,而不是责怪流懒、太阳和西利尔的亲吻。
  一小时后,我相当厌烦了,便离开了这些阴谋者。我还有许多理由来自宽自慰:我的计划行不通,我父亲可以把他对安娜的激情一直发展到忠贞不渝的地步。再说,没有我,艾尔莎和西利尔什么事也干不成。只要我父亲显得在意志消沉,听之任之,我就完全可以找到理由停止这场戏。试一试,看看我的心理计算是对是错终归是有趣的事。
  况且,西利尔爱我,想娶我:这个念头足以使我快乐。如果他能够等我一两年,等到我成年,我是会同意的。我已经想象和西利尔生活在一起,挨着他睡,与他形影相随的情景了。
  每个星期天,我们都去与安娜和我父亲一起吃饭,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不定西利尔的母亲也在一起。这有助于创造吃饭的气氛。
  我在平台上见到了安娜。她正要下到沙滩上与我父亲会合。她以嘲讽的神情迎接我,就像人们迎接头天晚上喝了酒的人那样。我问她昨天晚上,我睡觉之前。她差点对我说的是什么话,但她笑而不答,借口说这会使我不快。父亲从水里钻出来。他肩宽腰圆,肌肉鼓鼓的,在我眼里显得俊美极了。我和安娜一道下水。她慢慢地游着,头昂在水面上,以免打湿头发。
  接着,我们三人并肩伏在沙子上。我在他们中间。我们一声不吭,内心平静。
  就在这时,在小湾尽头,那艘船张满帆出现了。父亲头一个见到它。
  “这个亲爱的西利尔再也忍不住了。”他笑着说,“安娜,我们原谅他吧?其实,这小伙子挺可爱。”
  我抬起头,感觉到危险。
  “可他干什么呀?”父亲说,“地驶出小湾了。啊!他不是一个人……”
  安娜也抬起头来。小船从我们面前驶过,超过了我们。我看清了西利尔的脸。我心里暗暗求他离开。
  父亲惊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然而,我已经等待它两分钟了。
  “可……可那是艾尔莎呀!她在那儿干什么?”
  他朝安娜转过身:
  “这个姑娘真不寻常!她大概抓住了这可怜的小伙子,并且得到了老太婆的同意。”
  但安娜没有听他说话。她看着我。我与她的目光相遇,便把脸埋在沙地上,心里充满了羞愧。她伸过手来,放在我的颈上:
  “请看着我。您恨我吗?”
  我睁开眼睛:地朝我射来一种不安的,几乎是哀求的目光。她头一次像人们望一个敏感的、有思想的人那样望着我,而且是在这样的一天……我发出一声呻吟,猛地把头扭到父亲这一边,以摆脱她那只手。父亲正望着小船。
  “我可怜的小姑娘,”安娜又说,声音低沉,“我可怜的小赛西尔,这多少是我的过错,我也许不应该这么强硬……我并不是想让您难过,您相信吗?”
  她深情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和颈项。我一动也不动。当一排浪头退下去,沙子在我身下流走时,我也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一种仁慈的愿望,失败的愿望侵袭了我。任何一种情绪,不论愤怒还是希望都没有这样吸引过我。抛弃那场喜剧,把我的一生托付给她,把我交给她支配,一直到生命终结。我从未感到如此折磨人,如此扰烦人的懦弱。我闭上双眼。我觉得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第十章
  父亲仅仅显露出惊愕的表情,女侍告诉他艾尔莎来取箱子,马上又走了。我不知她为什么不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他。这是个本地女人,十分富于幻想,对于我们的状况,尤其是对她所作的房间的调整,大概产生了十分有趣的想法。
  父亲和安娜为内疚所折磨,因此对我表示关心,这种善意开始叫人难以忍受,但很快便变得让人愉悦了。总之,即算这是我的过错,老是碰到西利尔与艾尔莎手挽手,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我也是不好受的。我再也不能去划船,可我能看见艾尔莎坐在船上经过,头发也像我先前那样被风吹得乱舞。当我们遇见他们时,我毫不费力就装出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们到处都遇见他们:在松树林里,在村子里,在公路上。安娜瞥我一眼,跟我谈些别的事情,把手放在我肩上,给我以鼓舞。我说过她善良吗?我不知道她的善意是否是她的精明,或更简单,是否是她的冷漠的一种高雅方式,但她总是说出恰如其分的话,做出恰如其分的动作。如果我真得经受痛苦,我将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依靠。
  因此,我放任自己干下去,并不十分不安,因为我说过,我父亲并未显示出任何嫉妒的迹像。这证实了他对安娜的爱情,也证明我的计划无效,因而使我不快。有一天,我和他走进邮局,正巧艾尔莎与我们迎面而过,她似乎没有看见我们。我父亲朝她扭过头,就像朝一个陌生人似的,小声说:
  “喂,艾尔莎,她可漂亮多了。”
  “爱情对她很有效。”我说。
  他惊讶地望了我一眼:
  “你好像认为她跟他更好……”
  “你要我怎么说?”我说,“他们年纪相当,这多少是命中注定的。”
  “要是没有安娜,这就不会是命中注定的他生气了。
  “要是我不答应,你别想像一个小顽童能从我手里把一个女人挖走……”
  “年龄终究还是起作用的。”我认真地说。
  他耸了耸肩膀。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专心致志地想着事情。他也许想到艾尔莎和西利尔确实年轻,想到与一个同龄的女人结婚,他就不再属于那类没有出生日期的男人了。我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胜利的感觉。当我看到安娜”眼角上的鱼尾纹和嘴边的浅皱纹时,我就恨自己。可是我那么容易冲动,过后又那么容易后悔……
  一个星期过去了。西利尔和艾尔莎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进展如何,大概每天都在等我。我不敢去他们那儿。他们也许还会强迫我出一些主意,而我不愿意这样做。此外,我每天下午都上我自己的房间,说是温习功课,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我找到了一本谈瑜珈的书,极其认真地读着,有时一个人发狂似的笑一阵,但不敢大声,怕安娜听见。确实,我对她说我要孜孜不倦地温习功课。对她,我多少扮演了失恋女人的角色。这个女恋人从有朝一日取得学士学位的希望中获得慰藉。我觉得她为此尊重我。于是我有时在餐桌上也举出康德①的名字,这显然使父亲笪豢臁?/P》 
  有一天下午,我裹上浴巾,显得很像一个印度人。我把右脚架在左腿上,凝神望着镜子。
  这并非为了自我欣赏,而是希望达到练瑜珈功的最高境界。这时有人敲门。我推测是女诗。
  由于她并不关心什么事儿,我便叫她进来。
  谁知进来的是安娜。她在门口呆立了片刻,然后微笑着问我:
  “您在玩什么游戏?”
  “练瑜珈。”我说,“不过这不是游戏,这是一种印度哲学。”
  她走近桌子,拿起我的书。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书在第100页上翻开着。其余的书页上写满了我的进注,诸如“行不通”或“费尽力气”等。
  “您真是用心哪。”她说,“那篇关于巴斯卡尔的大论文,您过去和我们说过那么多次,做得怎么样啦?”
  确实,在餐桌上,我喜欢评论巴斯卡尔的某一句话,并且假装对这句话作过思考,正在写论文。自然,我一个字也没有写。我愣住了。安娜盯着我,明白了,说:
  “您不做功课,对着镜子怪模怪样地练功,这都是您的事儿!不过,您过后又以谎话骗我们——您父亲和我来取乐,这就更糟糕了。话说回来,您突然做起功课来,我本来也觉得惊奇…”
  她走了出去。我裹着浴巾,仍然目瞪口呆地愣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称此为“谎话”。
  我说起论文是为了让她高兴。可她突然一下用轻蔑来凌辱我。我已经习惯了她对我的新的态度,因此她那种平静的、侮辱人的轻蔑方式叫我愤怒。我解下浴巾,穿上一条长裤,一件旧衬衣,冲了出去。天气酷热,但我为狂怒所驱使,跑了起来。由于我不能肯定我不觉得羞耻,所以就更加气愤。我一直跑到西利尔家,在别墅门口停下,直喘粗气。在午后的炎热之中,各处房舍都奇怪地显得深沉、宁静,在暗想着各自的秘密。我一直上到西利尔的卧室。我们一起去见他母亲的那天,他把他的卧房指给我看过。我推开房门,只见他横躺在床上,脸颊贴着臂膀睡着了。我盯着他看了一分钟。在我眼里,他头一次显得平静,叫人怜悯。我轻声唤他。他睁开眼睛,看见我,立即站起来:
  “是你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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