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水浒-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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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魁道:“他自做了这大将军,眼里便无了我们,只想着自家的荣华富贵,迷了心窍,如何不变成这般?却是这等局面时,我们兄弟须不能陪他葬在里面。”曾涂道:“那五千军马都是我们兄弟这几年苦心聚拢来的,不可折了,便等曾升兄弟几日,便是他回来,局面不好时,我们自决撒开,领这五千军马自去原来山寨里扎下,要这史教师自去尽忠报效秦广王也罢!”曾密曾魁道:“哥哥说的是。”
曾索道:“便是我们老小在酆都城里,必然吃官家杀害了,如何是好?” 曾涂冷笑道:“左右不过是来阴间抢掳的几个婆娘,如何比得自家性命?但存的住时,要多少婆娘没有?你怎这般糊涂不晓事?”骂得曾索默默无语,那两个忙来解劝了,曾涂道:“你们都将自家原来兵马都暗中整顿了,但不好时便走,到时尽力多裹挟些兵马。史文恭射杀晁盖那厮,最是梁山贼寇的对头,此次必然不放过他,我们但留得性命在时,再寻机会来对付这些贼寇!”几个都道:“大哥说的极是。”因此商议定了,都暗中去安排,只不教史文恭看出来,肚里把鬼胎都揣着。
却是又过两日,史文恭又招这几个去商议,这几个早自说定了,此时便如穿鳃鱼,透颈雁,都不作声,史文恭诧异一晌,忽地冷笑道:“眼见得军情如此,只得和贼人舍命厮杀一场,做个了断,你们都可整顿军马,就今夜里拔寨都起,杀奔吴用那厮的寨去,若胜得贼人便好,若胜不得就夺条路,退到罗海州城也罢!”
那几个听了,依然都无言语,反是苏定道:“吴用那厮最多诡计,必然防着我们劫寨,不如乘夜去打那小寨,便不胜时退军也便宜些。”
史文恭道:“兵法云虚者实之,我军若去打那小寨时,必然中吴用的计,你们可都去准备。”曾家那几个都虚声应了,下来却自去暗中商议,史文恭只是看着冷笑,也自暗又传苏定来,吩咐不提。
且说当夜史文恭就点军马,教合营都起,尚有二万之数, 马尽去铃,人尽衔枚。教一员偏将引三百军马杀去吴用寨中放火,吴用便有伏兵时,就引他出来,随后便教曾涂曾密引五千军马为二队,自与曾魁引一万军马为合后大队,就杀奔吴用大寨去,却教苏定和曾索引五千军马伏于吴用大寨与那小寨之间,就截杀他小寨接应军马,若大队有缓急时,就便接应。
却是分拨定了,曾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几个自寻个空来湊一起紧急说话,曾密道:“这史教师好毒!他似乖觉了我们,这次把我们兄弟分在三下里,兵马也都分散了,这黑夜混战,如何照应?又把曾魁兄弟放在他那一队里,便是有个质当的意思,似此如何是好?便如依前日的计画时,却自难行。”
曾涂道:“这厮恣也伶俐!却是他自藏蓬橹时,我自攒船钉,今夜厮杀时,各人都不要犯险,用力向前,见局面不好时,得便就可走了,便是老四就看史教师自与梁山贼寇杀的紧急,就抽身子,我自来接应你,便教老二来接应阿索。若是今夜破的梁山贼寇,却又另当别论。”几个因此暗说定了,方自各去整顿军马,虚应史文恭分派号令,分队进兵不提。
却是三更时分,史文恭分派那员偏将,先杀入梁山吴用大寨中放火,杀进去时,却是空营,这偏将不识好歹,只依令教小军纵起火来,火方烧将起来,只听得喊声大作,黑影里梁山军马四面杀来,将这三百军卒尽数陷杀在寨里,不曾逃得一个,那偏将拼死夺路时,被刘唐一朴刀搠死。随后却是曾涂曾密军马,就分两路抄在梁山围寨军马后面杀来,梁山军马猝不及防,尽皆奔走,四面乱窜,曾涂曾密不意得胜,却也欣喜,一面将军马赶杀,一面就报史文恭大队进兵。史文恭大喜,急催大队军马杀来,只见吴用大寨中烈火腾空,照的黑夜彻如白地,只是不见曾涂曾密,问时方知两个追杀梁山败军奔梁山军马后营去了,教小军点看地上尸首时,却自不多,一小半却是自家那放火的三百军卒。
史文恭惊道:“此地杀散的梁山贼寇不多,贼人必尚有埋伏,这两个如何这般性急?却是危险!”急待催军马去救应时,早见一个流星火炮腾在空里,炸开做千万点星雨,就四野黑暗里又发起喊来,重重有军马围裹将来,当先却是一阵雨点般千万支弩箭,射得这厢军马人仰马翻,史文恭大怒,急与引身边精兵上前冲突,哪知到的近前,发声喊,当先数百军马连史文恭都颠进陷井里去,黑暗中冲出梁山步军,都是长枪手,不管好歹,只是乱戳,将这数百精兵都杀在陷阱里。
史文恭座下却是那千里良驹九点斑,深通灵性,竟自陷阱里驮着史文恭腾出来,落在梁山军马队里,史文恭大怒,神枪展开,如暴风骤雨相似,杀的这队梁山步军四分五裂,各自逃生。史文恭待回马时,早撞出一彪军来,为首大将甘茂,喝道:“史贼哪里去?且留下心肝!”史文恭大怒,拈枪便奔甘茂,甘茂冷笑来迎,这两个就万军中,二次厮杀,斗到三十余合,史文恭抢在上风头里,却是耳边闻得自家军马大乱,左边罗士奇,右边天子山,各引铁骑冲贯而过,将史文恭军马冲作几段,七断八续,后面却是赵得胜丁朝兴各引步军,各将大刀长枪、钢叉阔斧,栲栳圈,簸萁掌,团团围裹来,只是叫喊杀人,如鼎沸相似,那曾魁哪里当得?却是想着兄长嘱咐,不敢冲突,引了身边千余军马,就黑暗里奔逃去了。
史文恭又与甘茂厮杀,眼见得后队无人主军,因此军势尽乱,被梁山军马围杀,死伤无数。罗士奇天子山各恨史文恭入骨,见甘茂战不下,各引军马杀将来,史文恭身边便有些许亲信,见势不对,也各自逃生。史文恭原自乖觉,见身边星离雨散,无心恋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当先恰遇见罗士奇,斗无数合,后面甘茂赶到,史文恭见势力不加,复冲阵而走。罗士奇要与马劲报仇,紧紧赶来,就后面抽弓搭箭,弓弦响处,正中史文恭脖项,史文恭大叫一声,半边身子溜下马去,罗士奇大喜,拍马赶上,要取史文恭首级,心下却忘了提防,到得近前,只听得一声喝,史文恭就马上挺起身来,就一枪将罗士奇搠下去,鲜血飞溅,左右大惊,急舍命来救时,被史文恭连搠七八骑下马。正乱间,只听喝声如雷,天子山冲突来,就挥大斧来砍史文恭,史文恭见他斧重,却吃一惊,又见甘茂马到,无心交锋,就仗那匹千里九点斑,杀开血路,突围而走,甘茂天子山深恨入骨,紧紧追赶,只是不如他马快,到底被史文恭冲突走了。
二人见追赶不上,又念着罗士奇生死,急收军回来看时,见罗士奇被史文恭一枪透入胸中,眼见得伤重,已是气息奄奄,说不得话。二人痛哭,只得叫亲信送罗士奇送后军去急救,自家却将军兵来杀那败残军马泄恨,只不要活的。因此史文恭将的这一万军马存的无几。杀到天明,死伤殆尽,真见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两个方与赵得胜丁朝兴收住军马,来见吴用。
吴用已是接得诸处头领报来,刘唐自诱曾涂曾密军马到后军,就一直走到湖边,方纵起火来,李忠周通杀将出来,曾涂曾密尚鼓勇战时,又被张横张顺引千余水军就将一二百条小船,黑影里杀上岸来,冲乱曾涂曾密后军,这两个见势头不对,又先有心在先,引军就走,刘唐等五个合力追杀,曾涂这队步军大半都吃擒杀了,两个只引得数百马军突围去了。
却是苏定和曾索听得史文恭这边军马不好,急杀来救应,却正撞着王定六杨炎的埋伏,正厮杀间,后面燕顺王英扈三娘引那小寨军马杀到,苏定和曾索本各心怀鬼胎,见腹背受敌,各引军突围去了。燕顺等赶杀不及,只擒杀得他许多军卒,抢得许多旗帜金鼓献功。吴用总计三路厮杀,斩杀史文恭军马近万,生擒活捉的五千余人,尽获史文恭军资,只是被史文恭与曾家诸人都透围走了,又重伤了罗士奇,却也算不得全胜。
当下先教人去隐龙山上送信,与宋江大头领报捷,教就收回二关。自来看罗士奇,又急传王定六来看视,也自摇头束手,吴用只得且教尽力调治,自与众将就到隐龙山下屯住军马,见宋江和蒋敬等山上众头领已自收复了山上二关,大吹大擂,就将花红酒礼,来迎自家得胜头领军马。
吴用与宋江相见,先自下马拜伏请罪道:“小弟虑事不周,尽带山寨精兵而去,致使山寨空虚,教史贼引兵来陷了山寨二关,使哥哥受惊遭困,险倾了山寨大业,罪该万死,特请罪于哥哥!”宋江见得,急向前扶起吴用,就滴下泪来道:“贤弟何以如此?你领军出征,摧破天门城十万军马,大扬我梁山兄弟威名,此番又千里还师,大破史贼军马,解我山寨之围,于山寨于众兄弟实有大功,何自言如此?你我兄弟之情逾于骨肉,可铭金石,昭于日月,今日相见,只言欢喜,不言他事。”
便与随吴用出征诸头领一一相见,各深慰征战劳苦,执手郗嘘,亲自把杯,甘茂刘唐以下,各自深感于心。宋江一一把杯了,又看视马劲罗士奇,教好生调治后,方来忠义堂上与众头领大宴,就庆此番得胜,山寨解围。宴罢第二日,宋江复聚众头领忠义堂议事,就商议追杀史文恭之事,却是吴用在军中这数月征战,殚精极虑,心神劳尽,更多感风寒,竟自夜来病倒,甚是沉重,因此不能出来议事,宋江大惊,领众头领到吴用房中探视,命军中医士尽心调治。方再出来与众头领商议,甘茂等心恨史文恭入骨,愿领军前去追杀。宋江道:“今将军等数月征战,劳顿已极,更兼多有中伤,且歇息数时,休养士力,一面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此贼消息,待探得确切,宋江当亲率三军,与将军共擒杀此贼,以雪大恨!” 甘茂与天子山听得,方无异议。宋江就命多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消息,一面就休养犒赏出征头领士卒,又教蒋敬等在山头领重整修三关,搬运史文恭军资上山,数日里诸事杂乱不提。
却说时迁和杨雄日夜兼程,就奔酆都城来,一路无话,这日到得酆都城外,时迁与杨雄商量道:“军师哥哥要我们去请那萧先生指点,莫如就先去他家里宿下,就这事请教他,听他说话。”杨雄道:“时家兄弟,不是我要说,这事若是要这姓萧的指点,便得了那刀,也只显他的高明,你和我须无些光彩,不如就你我自去那武库中盗出那刀来,回山自与军师看,道我梁山兄弟不曾差于别人。”
原来杨雄见吴用十分敬这萧嘉穗,教来酆都城依他吩咐,心里却有些不醋。时迁听得,也有七八分动心,道:“既是哥哥如此说,小弟如何违拗?自然随哥哥行事。”当下两个不去寻萧嘉穗,却自入酆都城来,依旧纳了入城常例,到城里寻家小客店落脚,杨雄便要去寻问那武库的所在,时迁悄声道:“哥哥,我们在酆都城里闹过一遭,又兵事连绵,如今酆都城里不比以前,到处是暗里巡缉的快手,这武库是个极紧要的所在,打听时倘被那些鹞子听见,只怕走了风声不好。”
杨雄道:“也是,只是如何能寻得那所在?“时迁想了一想,道:“这城里须有卖军器的所在,那里店主人如何和武库没些纠葛来往?我们便托买军器,就那里走一遭,就言语里寻些根脚。”杨雄道:“极好,我们这便那里寻一遭。”两个就出来问店小二道:“我们要觅把好刀剑,却是这城里哪家卖军器的最出色?”
那小二恰也快嘴,道:“客人要买刀剑么?这城里卖军器的第一家的要数黄泉桥边的段家,百多年的老号,端得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抓无一不有,都淬的好钢火,用得都喝采,便是普天下都传他名字,西番外国的有万里赶路来买他军器的。”时迁和杨雄两个听了都喜,就道声谢,便奔那黄泉桥边街上来,正是此时世间不太平,因此百业不旺,惟独这卖军器的反是加倍生意,人都要买军器防身,因此上这道路上红火,这段家更是酆都城里第一家卖军器的,因此上好大铺面,时迁和杨雄两个来街上,早见那个高竿招子上垂下一片丈来方黑缎面,中心就白光似丝线绣出个大大的“武”字,两个便知是了,就走里面来,却见靠墙一排排都是兵器架子,放着各色军器,十分整齐,怎见得那军器好处:
枪飘红缨,更绿沉鸦角俱点钢,刀横秋水,有青龙偃月赛含章。壁上悬弓,画鹊描金,惯是李广喜铁胎,墙边靠弩,抹漆点油,偏数寄奴万钧强。鞭有连环三节,虎眼水磨悬在尉迟肘,斧自宣花蘸金,开山凤头最助巨灵狂。这厢龙泉剑雪寒日色,那边虎头牌黑蔽月光。正是武夫最喜地,从来壮士要倾囊。
两个看了,不住喝采,那小二早向前道:“客官好眼色,这都是主人段氏自家精制的军器,十八样军器无一不有,便是奇门的也可定制,客官但要什么,请自吩咐小人。”两个就路上商议过了,时迁便道:“这些军器都是好的了,只是都是凡兵,不中俺们意,你家若是有宝刀神兵,凭你要多少黄金开价,都把与你。”
那小二道:“客官不是说笑?便是宝刀神兵,都是无价的物事,如何能来这地方买卖?便是寻常兵器时,只是数俺这里最好。”时迁摇头冷笑道:“真个是见面不如闻名,罢罢!空叫俺兄弟们一番跋涉,虚走了这几千里路!想不到你这段家名传天下,却连样象样军器也无有卖!熊大哥,咱们自去别家瞧瞧,直不要在这里受骗。”
两个便转身,虚作出门样子,那小二听的变了脸色,怒道:“客官如何这般说话?须要知打人莫伤面,娶妻先看脸,如何说话这般伤俺段家几百年的名声?好不地道!”便上前要揪两个,经官告理。
有分教:这两个好汉入几处龙潭虎穴,招一个异人做几篇惊天文章。毕竟这番厮吵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病关索贪功陷武库 萧嘉穗高才传飞檄
说那小二闻得时迁言语,不忿吵嚷,时迁冷笑道:“便是你这店里没一样宝刀神兵,难道是错的?你这里只好骗那些寻常厮鸟的银两,哪里做的起几千几万两黄金的大生意?俺们自去别家寻,不吃你哄骗。”那小二愈忿,只是合着吵闹,早惊动里头,就走出条汉子来,叫道:“阿六,你如何这般不晓事,和客人合口?几番说你不改,只是妨我家生意。”那小二委屈,道:“主人,这两个外乡牛子轻我们,只说我们哄骗。”那汉子道:“入门来便是衣食父母,人家说话自有分寸道理,哪里好仔细计较?你只是脾气好些便是,便是骂你也不要恼,且将笑脸出来。”回头向这两个道:“这厮没眼色,客人须不和他一般见识,但要什么兵器,小店但能为力时,自效绵薄。”时迁听他说话,知他是店主人,不敢怠慢,道:“便是我们受主人家命,要出来寻样宝刀神兵,好买回去与主人家争口气,因听得贵家的名声,几千里寻将来,却为这小二哥说贵店只有寻常军器,因此烦恼,说些言语,得罪了这小哥,却是俺自家的不是。”那主人听得,笑道:“珠玉在椟,虎兕在柙,这外面店铺陈列的果是寻常军器,俺段家百多年老号,却自信也有几把好刀剑,虽比不得莫邪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