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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宣统皇帝2-第4章

小说: 宣统皇帝2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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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奉安盛况空前,随之而来的是清朝王公遗臣的喜悦欢乐达到了顶点。

奉安经过的路面都铺上了黄土。隆裕太后的灵车也到了梁格庄。

4月3日是两宫梓宫的奉移之期,全体国务员及满蒙王公大臣都来向光绪帝和隆裕行最后的大礼。满蒙王公及妃子们在溥仪的带领行跪拜礼,国务大臣及一些政府地方官员和军界代表则在灵前三鞠躬。这些人由赵秉钧率领,赵秉钧脱下大礼服,挽上了清朝的素旗褂。

突然,正在伏地痛哭的两位老人起来走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前,一位老人上前欠身为礼,道:“敢问先生是哪一国人?叫甚么名字?”

那位西装革履的绅士道:“节庵,你莫恶作剧呀。”

“什么东西!”这位老头勃然扳起面孔,“你若是革命党,就不应该来;若是大清朝的官,就应该穿起孝服来。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亏你老着脸站在这片干净土地上。你带信给奕劻那个老东西,最好莫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另一位老头附和道:“问得好。”他指着那西装革履的人道,“就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先前的那个老头又骂了起来:“你忘了你是孙治经的儿子?你做过大清的官,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来行这样的礼,来见先帝先后,你、你、你有廉耻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被骂的人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道:“好得好,不错,不错,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人们都围拢起来,“西装”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喧嚷的声音传到博仪的耳朵里,博仪正要寻问,陈宝琛师傅笑道:“皇上,这是好事,是梁鼎芬和劳乃宣在骂孙宝琦。”

接着陈宝琛介绍了孙宝琦是奕劻的亲家,是故山东巡抚,辛亥时曾闹过独立投降孙文的。对这些小皇帝并没有什么大兴趣,可当陈师傅介绍了梁鼎芬的事迹后,博仪激动不已:光绪梓宫在暂安殿期间,梁鼎芬经常哭临样宫前,跪地不起;他每日朝奠,风雨无阻。建陵工程竣工后,梁鼎芬见陵园无树,既不美观,又关风水,便设法在这里栽树。他先派人在北京定购了三百只陶瓷酒瓶,然后就率领十几个人往崇陵的“宝城”上将所有的酒瓶都装满了洁白的雪,塞好瓶口,封上红纸签,上书“崇陵雪水”四字,再运回北京他们住所,写了一份告启,说明崇陵栽树的理由。随后他就每天携着从人,用人力车载着雪水瓶,按着道路的远近和预定拜访的先后,到各亲贵和遗臣家一一拜访。到达某一府第后,先报名片并送雪水一瓶为礼,随即开门见山对主人说明崇陵理宜栽树,劝他们拿出几个钱购买树苗,并将捐启递与对方,写明捐款数目。这些人的捐款如与其身份职位相称,他就含笑而别;不然,他就立刻用激烈的语气数落对方,让他难堪。倘若至某府第拜访某君没有谋面,即留言于某日某时再来拜访。这样,梁鼎芬终于在崇陵上栽了树。

“真忠臣也!”溥仪赞叹道。

“老臣一定将皇上的赞誉转告梁鼎芬。”陈宝琛道。

跪拜鞠躬致奠后,辞灵奉安。奉安盛况不逊以前。

先用六十四人杠小请将梓宫抬至行宫前大道上,换升大杠,谓独龙杠,由128人扛。此时,辊辌辂杖,伞亭旌旛等全副銮驾,已由銮舆卫准备整齐,待命发动。太宁镇绿营马队在最先头开道,一部禁卫军及宪兵沿路警戒。銮舆卫所属的銮驾范围内,最前是32人抬的红漆四方木架,中间装置一根红漆旗杆,上面挂着直幅下垂、黄帛金龙、红火焰、上系铜铃的一架旛杆。旛杆后面,有木制采漆的斧钺棍、熊虎常旗。其后是一班满洲执事,执大门一对、小旂旒八根,形式相同,俱用红漆杆挑着直幅黄帛、金龙、红边的“驱路”。其次是大轿和小轿。随后是采绸扎的影亭,跟着一柄黄缎绣花伞。下面金鼓乐器和笙管笛萧乐器各一班。再次是身穿孝衣的二排人,手托木盘,盘内放着檀香炉,燃着檀香,分左右二班,发出呜呜哇哇的哀声。另有一班身穿孝衣的人沿路向天空和路上撒纸钱,所过的路上都铺得满满的。随后就是由禁卫军步队所组成的仪仗队,官长抱刀,士兵荷枪上刺刀。这一方阵的后面,便是和尚方阵、道士方阵、尼姑方阵、道姑方阵、喇嘛方阵,相连一里左右;他们都穿着本教的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念经。再后就是由皇帝溥仪率领的执拂恭送的王大臣了。王公大臣一律穿着青布袍褂、青布靴子,戴着去掉顶翎的秋帽。杠后一队人全身行猎装束,另有一些车辆和备差员工人等。

奉安队伍直达崇陵牌楼门。随即换了六十四人杠,抬至地宫门外,按梓宫安放于特备的车上,随着“响尺”有节奏的响声,灵车升堂人殿,移上了石床。之后,钦天监指挥杠夫将梓宫按山向奉安于石床中央的“金井”上面。随后同样将隆裕太后的梓宫奉安于梓宫左傍齐头微低一些的位置。合了葬,奉安礼成,即布置殉葬事宜。人们把石桌、供器、万年灯,册宝以及帝后生前用过的衣被、文玩、金银器皿以及佛经、香料、金玉等贵重镇压品等等运至地宫,布置妥当后,恭送人员先后退出地宫。

就要关闭石门了,突然,一个老头一瘸一拐地往地宫冲去。人们正骇异无措之时,有人叫道:“梁大人要殉葬,梁大人要殉葬!”

人们明白过来,这是梁鼎芬要随先帝而去,主事人便急命梁的亲随忙把梁鼎芬背出地宫。

四道石门砰然落下。

博仪刚回到京城,却意外地接到袁世凯大总统的报告——大清皇帝陛下:中华民国大总统谨致书大清皇帝陛下:前于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奉大清隆裕皇太后懿旨,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政体,命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合满汉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大中华民国。旋经国民公举,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受任以来,两稳于兹,深虞险越。今幸内乱已平,大局安定,于中华民国二年十月六日经国民公举为正式大总统。国权实行统一,友邦皆已承认,于是年十月十日受任。凡我五族人民皆有进于文明,跻于太平之希望。此皆仰荷大清隆裕太后暨大清皇帝天下为公、唐虞揖让之盛轨,乃克臻此。我五族人民感戴兹德,如日月之照临,山河之涵育,久而弥昭,远而弥挚。维有董督国民,事新治乱,恪守优待条件,使民国巩固,五族协和,庶有以慰大清隆裕皇太后在天之灵。用特报告,并祝万福。

大中华民国二年十月十九日 袁世凯在养心殿里内务府大臣世续读完袁世凯的报告,道:“我曾问过袁弟,我说:”你别忘了本啊!‘他说:“大哥,你放心,我是大清的。’从这报告来看,他没忘本啊。”

瑾皇太妃说:“我们原先是不是看错了袁世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载涛道:“袁世凯是不是曹操?”

世续道:“项城当年和徐世昌、冯国库、段棋瑞说过,对民军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徐、冯、段这才答应办共和国。也许这是智取?”

不知是谁在人堆里说道:“我早说过,那个优待条件里的‘辞位’的‘辞”字有意思。为什么不用退位、逊位,袁宫保单写成个辞位呢?’辞‘者,暂别之意也。“

另一位说:“大总统常说‘办共和’办的怎样。既然是‘办’,就是试行的意思。”

载涛道:“铁良也从日本回来了,日本人也愿意为我们恢复祖业出力,不过,我对日本人,不是太放心。”

“铁良回来了!”人们齐声地在养心殿里小声地重复着。

听了这些,小溥仪不是太懂,铁良回来了为什么会在这些人中间引起震动,他更是不甚明了。但有一点他是非常明白的:这些人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地位,为了他权威。

世续又道:“咱们想想看,项城的‘政非旧不举,人非旧不用’是啥意思?他的‘优容前清耆旧’是啥意思?他亲自打电报邀请大清老臣来北京委以重任是什么意思?这都说明项城要还政于清。”

博伦是国务员,是袁世凯身边的红人,他见世续——袁世凯的义兄——滔滔说个不停,不愿落后,也道:“前些天,咱大清的东三省总督赵尔类应大总统邀请之京,做参政,又做清史馆馆长,袁世凯对他说:”此日所为,皆所以维护皇室,曾商之于世续,谋欲卸肩。世续言无接手之人,故不得不忍辱负重,蹈此浊流。“

袁世凯给博仪的报告迅速传开。劳乃宣便写了《共和正解》、《续共和正解》、《君主民主平议》三篇文章,并把它们印刷成册,发行各处。劳乃宣把这小册子送给徐世昌两套,托徐世昌把其中的一套转呈袁世凯。袁世凯见上面写道:“项城之心实未尝忘大清”,“实有不可告人之苦心也”。又写道:“转圆之法,唯有还政于清室,定国名为‘中华国’,以‘共和’纪年,大清皇帝封项城为王爵,世袭罔替,所以报项城之勋劳,亦以保项城之身家也。”

袁世凯测览了一下小册子,摇头大笑:“唉呀,真有这样的读书人,可爱,可爱!”

王公旧成可是笑逐颜开,情不自禁。皇宫里,人人欢喜,都以为皇上很快就会复辟,很快就会日月重光。王爷载沣、皇叔载涛等往养心殿来的次数越来越多,王公们到养心殿觐见皇上和太妃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太监宫女们也是个个喜上眉梢。

宫中最高兴的人是张谦和,隆裕大后殡天后,张兰德便携亿万家财到天津租界去过逍遥日子去了,这宫中的权威,也就数张谦和最高,若皇帝复辟,身为万岁爷宫中的总管、万岁爷的启蒙罕达,其地位之尊崇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张谦和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有时在睡梦中,还能把自己笑醒。他瞅皇上的时候,能盯着看一个时辰都不眨眼,目光中溢满了快意。

博仪当然也万分高兴,自从人宫,他从没有见宫里人这样快乐过——从没有见宫里人因自己、因他皇上受到大总统的尊宠而这样快乐过。

陈宝琛依旧是笑眯眯的,仍然是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优待条件载在盟约,为各国所公认,连他总统也不能等闲视之。”

待袁世凯向博仪写了报告,陈师傅本该更是满心欢喜,可是脸上却显出凝重的神色。溥仪在毓庆宫见师傅这样,问道:“陈师傅,这两天王爷和世续为什么这样高兴?”

陈宝琛道:“就老臣所知,世续去问了袁世凯,问了他恢复旧业的事,袁世凯说:”大哥你还不明白,那些条件不是应付南边的吗?太庙在城里,皇上在紫禁城怎好搬进颐和园?再说皇宫除了皇上,还能叫谁住?‘世续把袁世凯的这些话和王爷说了,所以王爷这些天也非常高兴,督促皇上的学业更紧了。“

是的,载沣这些天对儿子的复辟虽有怀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高兴的昏了头,但是他对袁世凯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幻想。

溥仪却很郑重地问道:“怎么我见师傅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这个……”

“师傅还是觉得我年纪小,不该和我讲政务吗?”

“皇上虽年在幼冲,但英明过人啊……”

皇上见陈宝琛又想回避话题,道:“陈师傅有什话就直说,忠君直谏么。”

“皇上英明。”陈宝琛道。“明天我拿来几份报纸给皇上看看再说吧。”

第二天,陈师傅给皇上带来几份报纸,这在宫中可是禁物。

“皇上,老臣只是想让皇上明白些时局,别无他意。”

“陈师傅就放心说吧。”

“皇上,这份《时报》这样写道:大总统令梁士治、曾彝进转告国民党中的一些人说:”现在看透孙、黄除捣乱外别无本领。左又是捣乱,右又是捣乱,我受四万万人民托付之重,不能以四万万人之财产生命,叫人捣乱!自信政治军事经验,外交信用,不下于人。若彼等能力能代我,我亦未尝不愿,然今日诚未敢多让。彼等若敢另行组织政府,我即敢举兵伐之!国民党诚非尽是美人,然其美者,吾力未尝不能平之!‘“陈师傅停了一下望着溥仪扑闪着的眼睛,又说道:”事后果然平定了孙文的什么’二次革命‘,但他反对平定孙文的’二次革命‘,老臣以为,却是为了他自己的独裁,皇上,你看这份《大陆报》——“

皇上接过报纸,陈师傅指给他看的是袁世凯接见上海《大陆报》记者弥勒的谈话——弥勒问:主张何种政体?

袁:自以共和政体为主张!盖共和既已告成,而又欲适用他种政体,其愚孰甚!

弥勒:近有人评论总统并不实心赞成共和,拟复君主制,有是事乎?

袁:予知此种谣传自不能免;然既为公仆,岂能逃诽谤乎!此种问题当留之以待后人之解决。余既为民国办事,必当尽余之能力,以求民国之成功!倘有破坏之危险,决非自余而生,必由于一般暴徒以破坏国家为主义者也。

弥勒:有人谓总统欲仿效拿破仑,信乎?

袁(笑):余欲为华盛顿,非拿破仑也。华盛顿为历史中最有名人物,建造自由国,余何故欲为拿破仑而不为华盛顿乎!

弥勒:现在中国最要之事为何?

袁:对内外均以和平。此为最重要之事。——陈宝琛道:“由此看来,袁世凯对我们好讲自己是大清旧臣的话,而对外,却总是拥护共和的。而且他说‘最要之事’是‘和平’,可是却用兵对付国民党。虽然是孙文这个匪徒先说要进行什么‘二次革命,武力讨袁’的,但在此之前,中原、山东及江浙贵湘乃至两广云南,袁世凯都已做好了武力统一的准备。我说这些话,不知皇上能不能听明白,就是:虽然孙文之匪理应得到讨伐,但是袁世凯对孙文之徒一向是欺骗着行事的。他对孙文欺骗,对我们也不一定不这样。皇上年纪幼小,不知道袁世凯在先皇时的所作所为,像我们这些老臣,对他,就不能不存有疑心了。”

“只有陈师傅和我讲一些事,太后、太妃、王爷是从来不讲这些事的。”

“皇上也应该知道一些这样的事。前些日,陈师傅又拿出几份报纸,指着一个照片说:”这个人叫宋教仁,是他提出把同盟会改为国民党的。这是他被暗杀的照片,暗杀的人,皇上看这报上说的很明白,是袁世凯指使的,袁世凯指示赵秉均以国务院名义发出的通电上说:“……沪上发现一种监督政府、政党之裁判机关,宣告未教仁、梁启超、袁世凯、赵秉钧、汪荣宝等罪状,特先判决来教仁之死刑,即时执行。‘袁世凯、赵秉钧显然是要混淆视听,可是后来案子越来越明白,赵秉钧再也脱不了关系,皇上想一想袁世凯是怎么做的——”

3

皇上摇了摇头。

“先是两个嫌犯武士英、应桂馨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连国务院总理赵秉钧也七窍流血暴毙——显然,他是被毒死的。”

小溥仪浑身哆嗦着。以前他只是抽象地把孙文、黄兴等当成妖魔鬼怪,还不太令他害怕,今天看了照片,看了报上的这些消息,听了陈师傅的这些解说,心一阵阵地抽紧,真正明白了天下还有这样可怕的事,还有这样可怕的人,他对“人”有了比较具体的认识。

看着皇上的脸色阵阵发青、阵阵发白,陈宝琛道:“皇上,老臣今天不该讲这些,更不该给你拿这些报纸来看。”

“陈师傅,今后天天拿这些东西给我看。”

陈宝琛大吃一惊:“恕臣不奉圣旨,我今天拿这些东西进宫,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皇上怔在那里,陈宝琛也怔在那里,都不说一句话。

恐怕只有陈宝琛和皇上两个人心神不定地静观时局,紫禁城里的人个个心花怒放。有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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