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9-真爱是佛-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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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
是樵人经过，发现了水莲的溺水。获救之后，水莲发了很久的烧，在高烧与清醒之间，她不断地唤：“不，不，不，不——”
病好后母亲不再让水莲去挑水，但她仍处处看见他——
有水处，便有他，哪怕是冬夜捧碗姜汤，每一口，都是喝下一个温热的他。在水缸里舀水淘米，他贴紧水之镜，任她一瓢一瓢，残忍地碎了他，又聚拢来，瘦削苍白的脸，一滴棱角分明的泪。在河边浣衣，他茫茫立在河底，一件件衣裳缓缓荡开，掠过他的鬓。他纤长指尖握住一角水红胸衣，轻轻拉，是一种暗暗恳求。
他诱惑她而她偏偏不为所动。一棒槌击向水面，他顿时碎成千点万滴，水花扑她一脸，是他的唇缠绵吻过……
女大不中留，媒婆踏破门槛，水莲总不答应，忽然有一远地朔州小康人家前来求亲。母亲不舍远离，水莲却道：“我嫁。”她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只要躲开他。是挑的黄道吉日，却无端端满城阴霾，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宾客知事在雨里奔逃躲避。千条万条雨绳里，是千个万个他，在闪烁，在跳跃，哭泣的脸，银白的衣，微香诱惑的身体，他伸出手来，招引她……
她一个趔趄，跌倒在泥泞间，几朵珠花跌了老远。水遇土成泥，她伏在最污脏的泥间，大叫，“放过我。求你放过我。我不要你，我一生都不需要水。我宁愿饥渴至死，我也永远不要水。”
一霎时，云散雨收，她怔忡抬头，原来万里朗明，而她周身都干了。仿佛从来没有下过雨。
在路上走了好多天才到朔州，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惟有新妇仍然好水色，竟是一尘不染。却沉静，不多言，亦不贪吃喝。人问，只轻轻道：“我不饥。”“我不渴。”
水莲从此不再觉得渴。也不再流汗。不再洗澡。也不再哭泣。只是皮肤粗糙如鳞，泛着碎皮，头发纠结成一团，嘴唇常年绽着细碎的裂口。身体极其干硬，欢爱变成酷刑与撕裂的痛。她知道丈夫在外形容她：形如槁树。
朔州地方三年苦旱，人与畜都挣扎求生，丈夫对水莲更不好了，她却怀了孕。这小生命来得不是时候，她按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累赘，弯腰都很吃力，却像多年前负水回家，沉重而满足。
孩子出世，是女儿，水莲情知留她不住。她只想为孩子喂一次奶，但是人都是干的，哪儿来的奶？如果血能够哺育，她甘愿割尽全身。水莲颤抖地将孩子贴紧自己，一双鲁莽的手却突然把孩子一夺：“哪儿还养得活这个丫头片子！”
不，不，不，不——
像多年前的拒绝一样焦灼，却毫无用处。
水莲呆呆地坐在床上，不觉得痛，也忘了自己的干涸，却忽然间，溅下一滴泪，打在她灰黑的手背上。她又一次看见了他，水的容颜，水的身体，在泪水里，如她一般奄奄待毙。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从来不会渴，因他住在她心里，是她不涸的水源，一滴泪可以盛下全世界的海……
突然间，惊雷闪电，三年不雨的朔州，大雨倾盆。
千百年后，故事仍然在风中传颂：那被水神爱上的女子，如何在一个大雨之夜，投水而死，三天后，尸身浮起，面容恍若新生，嘴角微微含笑。
有爱藏心，便不觉人间悲苦。
第二部分 爱情味觉把我的礼物送给他：徐慧芬
镜子中的她，经过—番打扮，仍有着十分姣好的面容。今天早晨，她在镜子前逗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心情也像—朵半开的花，羞答答地有所期待。
想到这三个月的变化，她的心仍像一头碰到猎人追赶的小鹿般地乱奔起来，两团红晕忽地涌上面颊。她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样好吗？她回答不出。潜意识里仿佛有一个声音替她回答：一切顺其自然吧。但是她又害怕这个声音会无止境地引诱着她，朝那个不可测的深处走去。
三个月前的一次老同学聚会，她碰到了她的初恋情人，那个十年前分配去了外地的A君，现在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城市，成了一个大集团公司的副总。
当初，因为她的家人极力不允，俩人才忍痛断了这份缘。聚餐会上，老同学们都捧着酒杯，向A君祝贺，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极力想躲避那道灼人的目光，然而却欲罢不能。四目相对，流出的恰似一部长篇小说。渐渐地她不胜酒力，醉倒在席间。是好心又爱多事的同学们起哄着，让A君抱起她，放进他的车内，让他的宝马载着她去公园湖畔吹吹风、醒醒酒。
她被湖畔微风吹醒过来，发现A君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老同学，这么些年你过得还好吗？这是俩人坐在湖畔石凳上，他的开场白。
她笑而不答。于是她又说了一句婚姻像鞋，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能体会，对吧？
谁说不是呢！她与丈夫，八年婚姻，正像脚上的鞋，虽是按自己喜好的尺寸选择的，但刚穿上总不太习惯，多跑了点路，脚还要痛。开始几年里，俩人磕磕碰碰，架没少吵过，以后，就像这鞋子磨软了，彼此也渐渐适应了。八年了，鞋子穿习惯了，但磨损得旧了，看起来就不太顺眼了。现在她看到她那个终日忙忙碌碌、勤勤恳恳、无甚大建树的丈夫也不太顺眼了。
A君已是离异独身，向她发动了有步骤的攻势。三个月里，他向她发出了花样颇多的十次约会邀请，她犹犹豫豫地接受了四次。今天是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又正好是休息日。半个月前，他就告诉她，他准备带她到西郊的高尔夫球场，教她打高尔夫，俩人放松放松好玩个痛快。
她一个晚上没睡好。她瞅着边上鼾声大作的丈夫，心里怨道，死人，光知道上班，你若懂点风情，明天请个假，不再加班，陪我玩一天，或者买束花，讨好我一下，我哪会跟别人跑！
早饭后，她仍有些犹豫。她躲在卫生间里，取出一枚硬币，正面反面地扔了好几次，没了兴趣。算了，出去玩一次，又能怎样！
六岁的儿子，是个精灵鬼，见妈妈打扮得这么漂亮，就问：是带我一起出去玩，要拍照是吗？不，儿子，今天妈妈要去看一个同事，他生病了。她编着谎言。我跟你一起去看他好吗？不，他住了医院，医院里细菌多，小孩子去不好。我先把你送到姥姥家去，然后再去医院。她一面说，一面在心里骂自己是个骗子。那你去看同事要送礼物给他吗？儿子又问。当然要送，你看送什么好呢？她逗儿子。转眼，儿子奔到他的小房间里，取出一幅蜡笔画，举到妈妈面前说：老师表扬我这幅画画得好，把这幅画当礼物，送给你的同事好吗？
她慢慢展开画面，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三双紧紧靠在一起的鞋，左面是一双高跟女鞋，右面是一双大头男鞋，夹在中间的是一双童鞋。儿子将三双鞋的颜色涂得十分灿烂夺目，画面上歪歪斜斜写着一行挺大的字：我的一家。
她的手有些颤抖了，眼睛久久注视着画面。猛地，她将儿子抱了起来，狠命地亲吻着。手机再一次响起时，她在里间接通了电话。出来后，告诉儿子，那位同事已经病好出院了，妈妈今天不去看他了，妈妈现在准备带自己的小宝贝出去好好玩一天。
那以后他上班的时候，你再把画送给他吧。儿子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好的，妈妈以后一定把你的礼物送给他，让他好好收藏着。她一边回答儿子，一边悄悄地抹去了眼角溢出来的一颗泪。
童心可贵，只因他尚未沾染俗气的凡尘。
第二部分 爱情味觉爱的流水是幸福：闵凡利
开始的时候，是春天。天正下着雨，下得很有耐心，情人一样，缠缠绵绵的。那时你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呀走呀的，你好狼狈。
那时那个男孩正在回家。你们走在一条路上。他比你走得快，比你走得悠然。他撑着一把伞，雨奈何不了他。他发现了你，他发现你时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儿湿。可你却湿得很厉害，落汤鸡似的。他不忍心了。仅仅是不忍心，他就把伞给了你。
开始你不接。怎么能接陌生人的伞呢？他说雨还得下很久呢！你看清他眼里干干净净的，很善良。你又看了看天，看了看雨，你就把伞接了过来。
你说：咱们打一把伞吧！
他摇了摇头。
后来你就一个人走。到家时，那个男孩浑身都湿透了。当时你很不好意思，说了一些让人比较激动的话。当时你的脸很红。他只说没什么，之后，接过伞就走。
走了就走了。
再认识的时候是夏天。那天很热，你走了很长的路，你很累，也很热。那时你就想吃个西瓜降降温。当时那个瓜摊儿前坐了好多人，男男女女的，都在吃瓜。都吧唧吧唧的，吃得很响。
你叫那个卖瓜的给你切了一个，是沙瓤的，你吃了一口，好甜，好爽。一抬头，你发现了那个男孩，坐在你的对面。你迟疑了一下，说：怎么是你？他也说了句：怎么是你？
之后，你们都把瓜吃得很小心，很文雅。不像另外那些吃瓜的主儿，残酷地吃到了皮。你们就接着说了一些话。有些是关于那个雨天的，有些是试探性的。再接着，你们都争着结账。当然，摊主还是收了他的钱。你感到很不好意思。你就说：谢谢你了。
他说：应该的，不用谢。之后，就过去了。
过去就过去了。
可你总觉得欠他很多似的。你就想还他。那时，你还不知他在哪儿，他叫什么。你反正知道，他和你一样，都在忙。忙着寻找什么。
没事了，你就想。一想就脸红。一红就低声说自己：没羞！说了也没用，还是想。
后来，你们真的遇到了。你想，这就是缘了。就和他说，说了一些话。当然，你说得很好，他听得也很好，你们都很高兴。
后来，你们就交往了，趟水一样的，开始浅，浅着浅着就深了。
后来，你有了做他妻子的想法。你想你一定能做个好妻子。你想对他说，可这话沉，你就很害羞，说不出口呢！
后来你就一个劲儿地说那个雨天的伞和伏天的西瓜。你说伞能遮雨，西瓜能降温！都是好东西。你说了一大堆实话，其实他很明白，你就有点儿恼了。你想，明明知道了，还让人家说，真坏！
他很友好地笑了，他把你的手拉着，然后就拥了你。你说：别这样，这样不好。可你还是蜷在他的怀里，很乖。
后来你们就相爱了，爱得很深。再后来，就结婚了，他做了你的丈夫。
再后来，你们有了孩子。孩子不很乖，你们就有了些烦恼。当然，有时怨你，有时怨他，有时谁也不怨。
风平浪静的时候，你们就和大家一样说说笑笑地过日子，把日子过得很绵长。有时你们俩就躺在床上，说着柴米油盐。只有很少的时候，什么话都拉完了，你们才说起爱情。你就问他：两人的爱情像什么？
他考虑了很久，才说：大约像伞吧？
你不同意。你说：像个大西瓜。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说：你的这个比喻精彩极了，对，像个大西瓜！
你想他一定领会你的意思了。你很高兴，就吻了他一下。
他却睡着了。
你想，这就是幸福吧。你就搂着他的肩，睡了。
幸福是什么？雨天的伞能遮雨，伏天的西瓜能解渴，爱情若能如此该是最大的幸福。
第二部分 爱情味觉新年的礼物：李澍声
家应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温馨组合，当然还包括一个可爱的小孩。可是，他的女人和孩子呢？坐在华美而冷清的房子里，酸涩的回忆潮水般涌来。
他是有妻子和孩子的，那是从前。妻子温柔、美丽，是那种人见人爱的优秀女子。孩子是个天使般的小男孩，调皮、机灵。可是，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年前，一场变故使他眼睁睁地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那天，妻子上班去了，他因为感冒，在家休息。他躺在床上看报，儿子在地板上玩他的变形金刚。没多久，他的一个多年未见的女同学看他来了。那是一个富有母性的女人，她很爱他的儿子。她抱着他，给他喂切碎了的苹果。儿子说：“你真是一个好阿姨，爸爸生病了，你也喂他苹果吧。”那女同学笑了起来，真的给他喂了一片苹果。
他的妻子下班回来了，儿子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今天一个漂亮阿姨给爸爸喂苹果吃。”儿子说完，很得意地嘻嘻笑着，根本想不到他的这句话会惹来大祸。
第二天，妻子甩给他一句话：“我们离吧！”妻子的语气斩钉截铁，绝不拖泥带水。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妻子，又看着不懂事的儿子，他不相信事情会来得这样突然，但他又是一个从不妥协的男人。于是，他真的跟妻子离了。
转眼间，冬天来了，下了一场大雪，洁白的雪花覆盖了城市里的垃圾和灰尘。他推开窗户，耀眼的雪光带给他新鲜的活力和憧憬，麻木的心开始变得敏感起来，期待着发生一点使他激动的事情。突然，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里面是儿子稚嫩的声音：“爸爸，明天就是新年了，我想送一件礼物给你。”他的心狂跳起来。快一年了，这久违的声音非但没有陌生，反而是那么熟悉、亲切。儿子告诉他，就在楼下的拐角处等他，让他快点下来。
他飞快地下了楼，踢起一团团雪花。儿子戴着一顶红帽子，穿着一件长长的红棉袄，像是一个小小的圣诞老人。他抱住儿子，狠狠地亲着。儿子喊了他一声“爸爸”，接着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送给他，说：“爸爸，这是妈妈买的，她准备送给大个子叔叔，我讨厌他，就把它偷出来送给你。”
大个子叔叔？他有点愕然，但没有多想，就赶紧拆开了礼品盒。礼品盒里装着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请原谅我，我是一个负心的女人。你不是家庭破裂的制造者，儿子也没有错，都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儿子的所谓告密仅仅是我为了离开你而寻找的一个借口。
“快过年了，我想送一件礼物给你以表达我的愧疚。我知道儿子很想你，就买了一个烟灰缸，假装说是送给儿子未来的新爸爸。我猜想他一定会偷去送给你的。”
他终于懂了、明白了，一个负心女人的忏悔，一个天真小孩单纯的爱，真是新年里最有价值的礼物。
他把烟灰缸装在贴胸的口袋里，然后抱起儿子，紧紧地搂住、吻着他。他的泪水淌在儿子的脸上，滴湿了那对纯洁得像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
如果还有爱，别怕来不及。
第二部分 爱情味觉花草往事：唐津
红药喜欢泡茶喝。
说是茶，其实并不是街头茶铺里买的那种茶。确切点，应该说是花草而已。
在安静的黄昏，坐在窗边喝花草茶，对红药而言，一直只是梦想而已。
最奢侈最安静的时间是刚怀上蝈蝈的时候，那时人多么年轻，脸上的皮肤压下去，就会鼓鼓地弹起来。旧金山的气候很适宜孕妇生活，不冷不热。黄昏的时候，老杨陪着散步，两个人一口气能走好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