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情人生-乔冠华-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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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心脏发生了心绞痛,幸好夫人懂得一点 医学常识 ,送医院及时,控制了心肌梗塞。
乔冠华抱病坚持去联大参加会议。他不愿意让外国人猜测中国局势如 何如何的,他去参会,至少可以 表明毛泽东去世,中国的政局没有乱。他到联大的发言稿 ,是经过政治局讨论通过的,上面有两处有 “按既定方针办”的字样,当时全国上下都在 宣传使用的一句话,乔冠华启程前曾报告中央,如果有 修改的地方,请在10月5日前告诉他 ,以便修改。离京前,乔冠华还写了一首诗,诗云:五年来去意轩昂,赖有吾师作主张。今夕灯光何黯淡,岂缘魔怪又猖狂。
1976年9月30日乔冠华注曰,“1971年10月25日,中国进入联合国后,主席指示,对苏已无甚可谈, 应转而对美,每 年联大皆由我去。”对联大的发言稿,中央一直保持沉默,直到10月4日才通知外交部要删除“按既定方针办” 这句 话。 外交部5日上午才打电报通知乔冠华修改。有人大概以为乔冠华已来不及改了。所以6日 一粉碎“四人 帮”,外交部马上就组织批判文章,批判乔冠华在联大的发言,说他违抗中央 命令,在报告中坚决不 删除“按既定方针办”的句子,为“四人帮”上台制造舆论。
中国时间10月5日上午,正好是美国4日深夜,乔冠华不仅接到了电报,而且还有充分时间修 改稿子 , 把那句话删得干干净净。可是国内的大字报却荒唐地一口咬定乔冠华在联大说了这句话 。等乔冠华归 来,一个囚禁室已经精心布置好,正等待他的“光临”。为了这句话,还有其 他许多似是而非的事, 他被剥夺了政治生命。当然,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那 “按既定方针办”不过是借口而已,更何况他 已说明了没有讲,不信,可以去联大查底 稿啊!不会有人去查,永远不会有人去查!因为根本不需要事 实真相。 杜修贤:《沉浮人生中的乔冠华》,见《我与乔冠华》,中国青年出版社1994年3月 版,第 286~289页。
第八部分第24节 艰难时日(4)
10月17日,乔冠华回到北京,夫人章含之去机场接他。她告诉他,由于中央的表态,外交 部内已形成 打倒他的形势。她至今仍难以忘却他那忠贞不渝的天真态度。他说:“打倒‘四 人帮’是大事。我个 人受点审查不要紧。我们也有错误嘛!我们没有想到这么快可以打倒‘ 四人帮’。三四月份想利用他们 内部矛盾保住外交部,这至少是机会主义、实用主义的表现 。我应该向中央检查。其他的事都是可以 说得清楚的。有人可能要利用形势向中央诬告,我 回来了就好了。该我检查的错误我会检查的。该说 清楚的也会说清楚的。”
然而,现实情况与乔冠华的愿望完全背道而驰。没有人愿意提出让他解释,也没有人 想 真正了解真相 。当他打电话、写报告要求过去几乎天天或经常见面的领导至少能听一次他的 陈述时,竟都被拒绝了 。任何调查还未开始,向乔冠华甩过来的一句话已是:“你已经陷到 只剩下两只耳朵听一听群众的批 判了!”乔冠华的绝望是深刻的,他意识到这一次没有人会 像过去周总理那样关怀他,帮助他了。他困 惑为什么他一生的虔诚换来了如此无情的毁灭?! 接下来整整两年半内发生的往事不堪回首,令人黯然神伤,据章含之回忆,那是一段惨烈的回顾,那些出于不同目的都想消灭冠华和我的人使用的手 段无比残忍。
在那乱世年月,冠华没有学会四面逢源、八面玲珑的手段;他永远是个不设防的人,处处把 自己的弱 点暴露在窥伺机会要搞垮他的人的射程之内。既然连听一听他的陈述的机会都不愿 意给他,可想而知 的是先设定罪名,再去寻找材料,上纲上线;更有甚者是编织罪名。其中 最突出的一条是所谓将“按 既定方针办”写进联大报告。
还在冠华从访问欧洲回到北京之前,从上面已经抛出了所谓“乔冠华秉承‘四人帮’旨意,把他们炮制 的‘按既定方针办’写进联大报告,替‘四人帮’篡党夺权制造舆论”。当写着这个内容的大字报铺天 盖地潮水般涌来时,我不懂怎么会是这样的。事实的经过我太清楚了。毛主席逝世后,从九月十六日, 《人民日报》以及一切宣传工具都连篇累牍地宣传主席遗言“按既定方针办”。实际上在八月份的一次 计划工作会议上已经传达了这句话。 但是在冠华起草联大报告时,并没有写进文件。9月26日,冠华第一次发生心绞痛紧急住院。28日,政 治局通知晚上开会讨论联大发言稿。冠华从医院请假去大会堂参加会议。将近午夜,冠华散会后匆匆回 家,要我帮他立即通知国际司的有关人员到家里来。他们很快到了。冠华说政治局刚开完会,对报告提 了些意见。医院在他30日出发前不准他在外面过夜,他必须赶回医院,不能和他们一起改稿。冠华说他 传达一下会上各人的意见,因为谁也没有反对别人意见,都是政治局委员,我们也只好每条意见都写进 去,免得添麻烦。 于是冠华逐条讲了会上的意见,总共大约十多条,其中就有一条说主席逝世,全国都在学习主席遗言“ 按既定方针办”,联大报告中怎么没有写?应当加进去。讲完他就急匆匆回医院了。第二天,9月29日,国际司的同志把连夜修改的稿子送到冠华病房。冠华未作修改就叫部值班室送中央 ,他附了一张给那位主要领导人的便条说:报告根据28日晚政治 局会议意见修改了,现呈上。因他30 日启程,可能来不及等中央批复。他随身带走一份修改 稿。如中央没有修改意见,就以此定稿。如果 中央还有修改意见,请在10月5日上午之前通 知他,因为他的发言定于这天上午。
修改稿送上去多日并无回音,大家以为就这样定稿了。10月4日上午,新任命的那位掌管政治工作和运 动的副部长找我谈话,他似乎顺口似地告诉我,凌晨时,当时的主要领导打 电话指示说联大报告删去 “按既定方针办”一句。我问给冠华发电报没有。他说已经告诉值班室了。我也就没有再想这事。
10月6日粉碎“四人帮”之后不几日,外交部的大字报就出现了。当时我无法与冠华联系,也不相信国 内电报去了而冠华竟没有删去这句话。10月17日,冠华回到北京后,在回家路上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接 到电报没有,“按既定方针办”删去没有。冠华说电报是在他发言的头天晚上收到的,第二天他发言时 已经删去。我心上一块石头放下了。冠华乐观地说这种事很容易说清楚。然而,却没有人愿意让冠华说清楚。上面的领导拒绝见他,党的核心小组会上群起攻之,根本不听冠华 解释。知情者也都守口如瓶。冠华说电报到代表团时,不少人知道,他还和当时的代表团主要领导议论 过这句话不过是套话,不知为何要删掉。这件事如果公正地调查,证人可以有几十个,但没有进行任何 调查就“定罪”了,理由是《人民日报》的报道全文中有这句话。而《人民日报》全文发表时冠华在纽 约,又是谁把这未修改的稿子向新华社提供的呢?是故意的陷害还是无意的疏忽?
这天大的冤枉就这样“定性”了。到处都引用这个罪状,甚至那位口口声声是冠华老朋友的著名英籍女 作家也在她的书里大讲特讲乔冠华是“秉承四人帮旨意把‘按既定方针办’塞进联大报告”。我们上百 万字的申诉材料中再三呈述也毫无结果。这冤情似石沉大海,无人再去为此费心。然而,我却总不甘心。1992年夏天我终于有机会到纽约联合国总部的档案库中查对1976年10月5日中国 代表团团长乔冠华的原始自然段发言记录。白纸黑字,那天上午发言的第二十段到第四十二段是冠华的 发言,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千真万确没有这句“按既定方针办”。英文翻译也如此。我请联 合国工作人员为我复印了这中、英文发言全文,小心地放进我的文件夹,把它紧贴在我的胸口,走出了 联合国大门。
夏日的东河之畔阳光灿烂。我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联合国大厦,那门前飘扬的会员国国旗,不禁无限 感慨,无限伤感。二十年前,冠华曾在这国际论坛上叱咤风云,如今景物依旧,人面全非。更难想象的 是一桩奇冤竟也和这幢大厦有牵连!我信步走向联合国后院的玫瑰园,这是冠华最喜欢散步的地方。成 片的玫瑰花正在盛开,滔滔的东河水依然默默地流向远方。我望着这旧日景象,热泪盈眶。我仰望苍天 ,我问那蓝天白云,我如今手握着铁证如 山,又去哪里找我的冠华,让他亲眼见一见这无可争辩的档 案,验证他晚年无数遍抄录的刘 禹锡诗句:莫道谗言如海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淘尽黄沙始到金。 章含之:《风雨情》,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年12 月第1版,203~204页。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显然,乔冠华在联合国的发言并没有“按既定方针办”的字样 ,这是不 容辩驳的铁的事实。据当时在常驻联合国代表团任职的吴妙发证实,乔冠华197 6年以团长身份来出席 联大会议,“有一件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也许代表团的人员都不会 忘记,乔团长从国内带来经中央 批准的讲话稿上有一句‘按既定方针办’的话,我 们弄不清楚含意,因为当时国内报纸都这样提过, 以为毛主席临终前有什么话似的。但代表 团很快接到国内来电,指示删掉。当晚我们忙了很长时间, 把删掉这句话的讲话稿重新装订 ,第二天乔团长的讲话就没有了这句话。”吴妙发:《乔冠华在联合国的日子》,北岳文艺出版社1998年6月版,第183页。
乔冠华的冤案,竟然与“时差”有联系,让人匪夷所思。据悉,乔冠华曾就此与他的好友徐 迟交谈过详见徐迟:《网思想的小鱼》,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版,第5~6页。
诉诸徐迟先生幽默冷峻的笔下是:“我本人也多多少少有过这样的一点点 疑惑的。在‘四人帮’当 权的时候,他还在当外交部长。谁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当时,毛泽东是主席,周恩来是 总理,当然是他们让他当外长的,他又不是不称职的。然 而在两位老人家都过世以后,就不大好说了 。”“因此,在他终于退职以后,有一天我去到 他家里,曾当面问讯过他自己,问的就是在粉碎‘四 人帮’那一年,他去美国出席联合国大 会之后,到国内来,随即就被撤了职,此后也就不再起用他了 。这究竟为什么,是怎么一回 事?如果出了问题,那出在哪里呢?我这样直率地问讯了他。我们是半 个世纪的老友,不过 在他任外长时往来较少,直到他赋闲后,又恢复了旧情。”“这个乐观而又豪爽 的外交家, 听了我的发问后,大笑起来,说事情已过去了好几年了,何必旧事重提它们呢?我说,不 然 ,连我都心中有点疑惑,你还不给我澄清澄清?好歹总得让我放下我心头的负担。我们只是 谈谈心 ,你给我指点迷津,就是画龙点睛式的,点到了也行,给我说说明白啦!”于是,就 有了下面意味深 长的对话:乔冠华想了一想,又大笑地说道:
“有一个小故事,是很有趣的,我就给你说这个故事。就是在我最后一次出席那个联合国的 大会上, 我是要作一个重要发言的。重要是因为国内已经发生了人事变动,人们都在关心中 国局势的变化。当 我准备讲稿之时,北京来了电报,告诉我这次讲稿中应该保持‘按既定 方针办事’这样的字样。好了 ,既然有指示,照办就是了。不料,在联大会议之前,我又接 到一个从北京发来的电报,告诉我一个 新的决策,就是又要把‘按既定方针办事’,这样的 字样删掉。好了,又有了指示了,照办就是。因 此,在联大的大会上,我没有说这七个字, 就是说,删掉了这七个字。哪知开完了大会,回到大使馆 ,我得知,国内已经因为我在这次 联大的发言中‘说’了这七个字,在批判我了。批判我的罪状自然 是很多的,其中却有一条 是我‘说’了其实我没有说的七个字。”他说,“这一来,我一下子心中有数了。我查阅北京发电报的时间后,就豁然开朗,我了 解了一个有 趣的关键。”“有趣在于第二个电报是发出于联大会议开会前很短的时间里。发电报的人以为我是不可能 收到这一 个指示的。所以电报虽然是故意的,有意地发出得很晚,算准了我将收不到这个电 报。他们以为我没 收到这电报,就会说出这七个字,如果我说出了,他们就能让我犯下这个 错误了。他们不知道北京与 华盛顿之间是有一个所谓‘时差’的东西的。因为有‘时差’ ,结果我是收到这个电报了。他们是土 老儿,不知道东半球西半球,这两个半球之间,是有 ‘时差'这么个东西的,这回‘时差'帮了我的忙 !我没有吃亏,没有落入这个陷阱。不过, 回想起来,不免有点儿不寒而栗。”
这里就“时差”问题,还可以援引《耿飚回忆录》的有关说法,时任中共中央联络部部长的 耿飚后来 曾说过,1976年“国庆节过后,10月2日晚上,华国锋同志突然打电话要我去国务 院会议厅东厢房会议 室商量事情。我到他那里时,外交部的韩念龙、刘振华两位副部长已经 先到了。华国锋让我们坐下来 ,开门见山地说:‘你们都来了,好!想和你们商量解决一个 问题。乔冠华(外长)在联合国大会的发言 稿上,提到了‘毛主席的临终嘱咐’、‘按既定方 针办’。我昨天见到这个送审稿时,在稿子上批了 几句话。我说发言稿中引用毛主席的话, 经我查对,与毛主席亲笔写的错了三个字。毛主席写的和我 在政治局传达的都是‘照过去方 针办’,为了避免再错传下去,我把它删去了。但是,乔冠华9月30日 已去联合国,10月4日 要发言,他带去的稿子上并未删去那句话;你们看用什么办法把他发言稿上‘按 既定方针办 ’那句话去掉,时间还来不来得及?’我说:‘因为时差的关系,纽约比北京晚12小时,所 以离发言还有两天时间。’研究结果,由韩念龙、刘振华回外交部去打电话,通知乔冠华在 发言稿中 删去这句话。韩、刘两位走后,我就问华国锋,从字面上看,‘照过去方针办’和 ‘按既定方针办’ 差别并不大,为什么要去掉这句话?’华国锋说:‘毛主席没有什么‘临 终嘱咐’,不应该这么说。
4 月30日晚上,毛主席会见外宾,等外宾走后,我向他汇报了各 省的情况。当时毛主席讲话时发音已不 太清楚,他怕我听不清,就用铅笔写了几张字条给我 看,其中有一张写的是‘照过去方针办'。这根本 不是什么临终时的嘱咐,而是针对我汇报 的具体问题,对我个人的指示。现在他们把六个字改了三个 ,把对我讲的变成了‘毛主席的 临终嘱咐'。他们这样做,就可以把他们干的许多毛主席不同意的事情 ,都说成是按毛主席 的既定方针办了。他们就有了大政治资本了嘛!’我听了这番解释,明白了‘四人 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