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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年一品温如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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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希。”思莞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话筒放在耳边,沉默片刻后方开口。
  “嗯?”对方有些迷糊的鼻音,带着一丝懒散。
  “我想尔尔。”思莞握住话筒的指尖慢慢收紧。
  “噢。”对方懒得过分,一字作答。
  “阿希,我说我想尔尔!”思莞声音变大,一股闷气控制不住,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丫个屁小孩,疯了?”少年声线清晰,言语凌厉。
  “阿希……”思莞委屈。
  “叫魂儿呢!”少年冷笑,极是不耐。
  “你每次跟我说话非得那么凶吗?”思莞声音变弱,语中带着一丝孩子气和无奈。
  “老子长那么大还没对谁温柔过!”少年声音清澈,粗鲁的话绕在唇畔却别有一番风样。
  “那……陆流呢?”思莞顿了顿,小心翼翼。
  “啪!”对方把电话摔了。
  思莞这边听到“嘟嘟”的忙音,便知道自己踩了猫尾巴,不由得苦笑起来。
  阿希,还是……没有放下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思念着尔尔的时候,思莞脑中的言希益发地骄傲冷漠,连精致的美貌都成了一张假面。
  自然,多年之后,看着结局的这般走向,除了苦笑,四个字如同箭头一般,正中眉心——造化弄人。
  阿衡自那日停车场匆匆一瞥后,便再也没见过思尔。
  而在班中,大家渐渐从阿衡过于朴素的穿着隐约察觉出什么,再加上阿衡的普通话确实不讨喜,一句话听起来支离破碎得可笑,班上一些势力的学生开始看女孩不顺眼,听到阿衡说话,唇边的笑意每每带着怜悯的嘲弄,装作不知道一般地和身边的同学对视,用眼神交流,带着了然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因为没体面的穿着,因为说普通话说得囫囵不通,所以,是值得可怜的;因为穷,因为音调的乡土之气,所以,是可耻的。
  阿衡起初还愿和大家交流,到后来,完全的沉默,只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别人说笑。
  辛达夷,虽知晓众人的势力眼,但是心中又确凿因着尔尔的事而莫名抵触阿衡,两相权衡,索性不理会,完全把温衡当成陌生人,心中却奇怪地希望着温衡会因为众人的排挤而哭鼻子或者破口大骂,这样似乎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资格,便有了替尔尔恨她的理由。
  只是,可惜,从始至终,温衡一次都未吝惜过温和的笑意,远山眉温柔坚韧地似乎包容了所有。

  chapter5

  Chapter5
  秋日到来,天气也渐渐转凉,温母虽为阿衡买过几次衣服,但温老见女孩一次也未穿过,心中不免有些介意。
  “阿衡,你怎么还是穿着校服?”老人皱着浓眉审视孙女。
  “学校新发的,很好。”阿衡结结巴巴的,声音有些小。
  “你现在在温家,不是云家。”老人眉越蹙越紧,慢慢有了怒气。
  这个孩子,是在以这种方式,同他们对抗吗?温家的女儿,既是姓温,又几时被亏待过?她又何苦自甘下作?!
  阿衡攥着衣角,轻轻低下头。
  “知道了。”
  老人听到女孩依旧明显的江南口音,心中惊觉自己说了狠话,思及过往种种,心中有了愧疚。
  “既是你喜欢校服,也就算了。”他轻叹一口气,“只是,穿上合身吗?”
  “很暖和的。”阿衡飞速用南方话说了一遍,继而不好意思地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重新说了一遍,手轻轻翻过外套的内里,厚厚的,看起来很扎实。
  “暖和就好。”老人舒缓眉,本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也浸入一丝温暖“乌水话,我能听懂的,你不用改口。”
  阿衡诧异,随即微笑,眼睛亮亮的,带着温柔清恬的色泽。
  “十八九岁的时候,我在乌水镇带过几个月的兵。”老人声音不复平日的严厉,有了些许温软,严肃的眉眼也带了丝丝烟雨缠绕一般的柔缓。
  “阿衡,你的眼睛,同你奶奶很像。”
  渐渐地,阿衡清楚了到学校的路,也就习惯了一个人步行或者坐公车上下学。说来也巧,明明是一家人,阿衡却总是碰不到思莞,只是吃晚饭的时候才见得到。她虽想同思莞说几句话,但思及自己嘴拙,也就作罢。至于温母,一直忙于钢琴演奏会的事宜,也鲜少见得到。
  阿衡在班上,老好人的脾气,即使面对面听到嘲讽也不曾生气,只是一迳微笑,带着包容和温和,对方渐觉无趣,也就慢慢不再戏弄她。日子久了,反倒发现阿衡这般的脾气给大家带来不少的好处。不想做值日,只要叫一声温衡,得到的永远是“知道了”的答案,而后,整个教室清理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就是习惯,而最习惯的就是便利。
  阿衡便是这习惯下惊人的便利。换做别人,即使泥菩萨大概也要憋屈得爆发了,偏偏阿衡怪得紧,只是默默地微笑,在放学后一个人打扫完整个教室。
  之后的之后,许多年以后,过年的时候,一群朋友窝在一起看周星驰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言希对着大荧幕上秋香画的旺财狗华安,把黑乎乎的漂亮脑袋埋在阿衡的颈间,笑得几乎岔了气。
  阿衡努力看了许久,终究未曾笑出来。
  秋香不经意三笑,拨弄了唐伯虎的心。她在他心中美得无法收敛,而他于她,却是看不清眉眼的华安。
  那一日,打扫完教室,天已经黑了,末班公车仍需等半个小时,阿衡便选择了步行。
  她习惯了走那条窄窄的弄堂,橘黄色的路灯,昏暗的却奇异地带着静谧和温暖。
  那条路是用石子铺就的,踩上去有一种细微的磨砺的感觉。阿衡走至弄堂深处,却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两道清晰暧昧交叠在一起的影。
  明的,暗的,缠绵的,艳烈的,火热的。
  那个少年,穿着紫红色的低领粗织线衣,左肩是黑色暗线勾出的拉长了线条的花簇,蔓过细琢的肩线,流畅辗转至背,抑制不住,明艳中的黑暗妖娆怒放。
  他站在灯色中,背脊伶仃瘦弱却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颈微弯,双臂紧紧拥着灯下面容模糊的长发女孩,唇齿与怀中的人纠缠,从耳畔掠过的发墨色生艳,缓缓无意识地扫过白皙的颈,那一抹玉色,浸润在光影中,藏了香,馥饶,撩了人心。
  若是依阿衡素日的做派,定是觉得看到这般的景象,极是让人难堪尴尬,可是,彼时彼刻,她连躲藏都忘记,背着书包,磊落细致地看着那个少年。
  言希。阿衡唇微弯,无声呼出,心中确定至极,连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明明没有一次真正看清楚那个少年的相貌,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姓名都是一点点拼凑而来,心中却有了那么清晰的烙印,隐约可笑的铭记的味道,平淡却在带着线索踪迹的记忆中慢慢隽永。
  恍然间,少年感到身后的目光,放了环在女孩腰身的手,转身,静静地看着无意闯入的偷窥者。
  阿衡惊觉自己的无礼,怔忪间只看到少年的眼睛。
  可,蓦然间,耳中轰鸣,只余下一种声音,那样的熟悉,像极了幼时夜晚贪玩不小心溺入水中的那一刻,什么都消失时听到的呼吸声。那种恐惧,绝望,不甘心却又发觉自己正走向另一种解脱的真实感,翻滚而来。
  少年眸中的那般墨色,卷过桃花的绯艳纷飞,添了铺陈于水色之中的寒星点点,直直映在她的瞳中,漠然,狂狷而漫不经心。
  阿衡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肮脏的,慌不择路,低头离去。
  浑浑噩噩地,她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张嫂一直在等她,
  阿衡跑了一路,心神恍惚,只是觉得口中极渴,捧着桌上的茶水,就往口中灌,却洇过鼻,猛烈地咳了起来。
  思莞刚巧下楼,看到阿衡脸色通红,大咳不止,便帮她拍背,顺了顺气。
  半晌,阿衡才缓过气,转眼看到思莞。
  “呛着了?”思莞温声询问,淡笑,带着礼貌。
  阿衡点点头。她面对温家人,一向不擅开口,便是一定要说,也是用最简单,自己说得清楚的字音。
  思莞心知阿衡见到自己不自在,并不介意,客套几句,也就想要离去。
  “等等……”阿衡这几天一直存着心事,虽然尴尬,还是叫住了思莞。
  “嗯?”思莞转身,有些迷惑。
  阿衡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不多时,女孩便拖了一个手提箱走了下来。
  “这是什么?”思莞疑惑。
  “她的衣服……这里。”阿衡指着手提箱,轻轻解释。
  “她?”思莞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眉眼有些冷意。
  “衣服,要穿。”阿衡知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一时嘴拙,不知如何解释。
  “你不必如此。”思莞知晓阿衡说的是尔尔,神色复杂起来。
  他同阿衡虽是亲兄妹,但是因为尔尔,心中终归对她存了猜忌。但见她从未提过尔尔,也就渐渐放了心,可如今,她却把尔尔摆到了桌面,并且当着他的面谈论尔尔的衣服,对思莞而言,好像对尔尔恶意的嘲弄和再一次难堪的驱逐。
  阿衡把手提箱提到他的面前,温和地看着思莞,示意他打开。
  思莞却愤怒起来,脸上结了冰寒,挥了手,手提箱被打翻在地。
  张嫂本在厨房热粥,听到巨响,围裙未去,便急急忙忙走到客厅,看到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还未开封的秋装。
  “怎么了?阿衡,你把蕴宜给你买的新衣服都拿下来干嘛?”张嫂稀里糊涂,瞅着那些衣服,全是前些日子蕴仪买给阿衡的,这个孩子当时虽未说话,但看起来却极是高兴,但奇怪的是,后来却一次都没穿过。
  思莞诧异,愣在原地,片刻后轻轻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翻到商标处,果然是思尔的尺码,抬头看到阿衡过于平静的面孔,极是难堪。
  “妈妈她……”思莞试图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到阿衡过于简朴,袖口有些磨了的校服时,说不出话来。
  妈妈她,不会不清楚,阿衡比尔尔高许多。
  他第一次,惊觉自己和妈妈的不公平。
  妈妈将自己的痛有意无意地返还在阿衡身上。
  而他,微笑着,推波助澜。
  这女孩,全都看出,却平静笑纳。

  chapter6

  Chapter 6
  自那日之后,思莞便刻意同阿衡保持了距离,不同于之前的不温不火,现在带了些逃避的味道。
  几日之后,张嫂带着阿衡买了秋装,说是思莞的意思。
  阿衡皱眉,对张嫂说“阿婆,我……”
  张嫂活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看不通透的,拍拍阿衡的手安慰她“我知道你对思尔没有敌意,只是,你不明白,那个孩子的好。”
  阿衡看着张嫂有些无奈的面孔,只得沉默。
  思尔,想必很好很好。
  阿衡想了想,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坠入了石块,压在了心口,堵得慌。
  她同这个世界,被隔在一堵叫做“温思尔”的门外。
  可是,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谁规定,错误的开始,就必然走至错误的结局呢?
  阿衡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喧嚣着的难过慢慢压下。
  在她的眼中,乌水镇外的世界是另一番人世,带着己身的期待,却因同现实挤压错落成另一番滑稽的模样。有些孤独,有些寂寞,可必须拥有一个融入希望的理由。
  往往,追寻的过程,恰恰被称作生存。
  秋日的第一场雨随着红叶绵绵降落,打湿了一座座白色洋楼。初晴,透过窗,雾色隐隐弥漫,带着泥土冲刷过的清新,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阿衡在屋中,一直不停地做物理题,头脑昏昏沉沉的,便走至窗前,向外探去。窗外的枫树经历秋雨的洗涤,枝桠上的水色潋滟,映着树下的落叶,缓缓滴落,晶莹而尖锐,在红到耀眼的叶上打着旋儿,慢慢消失。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卷着树叶的甘涩,晃得梧桐树沙沙作响。
  阿衡支肘远眺,却蓦地被头顶尖锐嘹亮的“啾啾”声吓了一跳。抬眼,白色砾石的屋顶上,有一只毛色绿蓝相间的鹦鹉,微勾的小爪子,上面有着斑斑血迹,黑亮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窗,望着阿衡。
  阿衡看着小鹦鹉,知晓它定是受了伤,被困在了屋檐之上,左手扶着窗,踮起脚,伸出右臂,却发现相差一掌之距。
  “乖乖,等我。”阿衡有些歉意,心中暗想不知道首都的鸟大概是不是也只会说京片儿,自己的半拉子普通话希望它能听懂。
  结果小鹦鹉突然尖叫起来——“卤肉!卤肉 !!!”
  卤肉?
  阿衡诧异,讷讷,心中暗骂自己饶舌,说个正中。
  也不晓得鸟儿能否看懂,她努力地对着它亮晶晶的小眼睛笑了笑,转身跑开。
  思莞听到了急切的敲门声,揉着眼,开了门,看到了阿衡,先是尴尬,复而红了脸庞,温和开口“怎么了?”
  阿衡张口便是“卤肉,受伤,屋檐,下不来。”
  思莞带着着庞大的精神力,再加上八分的歉疚,瞠目稚言——“哦,卤肉受了伤,困在屋顶上,下不来了是吧?”
  阿衡本来脑门子冒汗,但看到思莞迷茫着附和她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本来心中藏着的气闷也散了,远山眉弯得好看。
  她拉了思莞的衣角,快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探出窗外,指着屋檐上哆哆嗦嗦可怜巴巴的小鸟。
  “卤肉!卤肉!”小鹦鹉看到思莞,尖叫起来,亮亮的小眼睛泪汪汪委屈得很。
  “啊!卤肉饭!”思莞脱口而出。
  少年本来带了三分迟疑,却在看到小鹦鹉之后,一瞬间,脱了鞋,爬到了窗沿。
  “阿衡,帮把手。”思莞皱眉,弓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沿着窗靠近小鹦鹉。但是,姿势实在累人,伸出手去渡小鹦鹉,身子没了着落。
  阿衡赶紧上前,双臂环住了思莞的小腿,仰着头,看着少年,眼睛不眨一下,心中生出莫名的紧张。
  小鹦鹉倒也乖觉,不错一步地缓缓蹦到思莞手心,少年转过身,诧异地看到了阿衡环着的双臂,那姿势认真地倒像要接着他,他看着,愣了愣,觉着有趣,笑了起来,轻轻松松蹦下。
  阿衡也笑,接了小鹦鹉,平日沉静的眸中倒流露出了几分稚气。
  “你,认识,它?”阿衡找了纱棉,帮着小东西攒着血渍,看着它神态可怜,弱声叫着,倒像是在撒娇。
  “认识。”思莞颔首,掏出手提电话,正要拨号,却听到楼下催命一般的门铃声。
  “嗬,这不,主人来了。”思莞笑,露了牙,洁白整齐。
  阿衡轻轻顺了顺小鸟的毛,怜爱地看着它,心想小东西真可怜,这主人想必粗心至极,才让它出了笼子受了伤。
  少年出了房间迎接客人,半分钟,阿衡便听到咣咣当当的上楼梯声和不安分的打闹嬉笑声。
  一阵清风吹过,她抬了头,竟看到了那个美艳的少年。
  “你?”她开了口,有了鲁莽。
  “你是?”少年的声音是懒散的,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男孩的硬质。
  他不记得阿衡了。
  “阿衡。”思莞舔舔唇皮,开口。
  “哦。”言希点了头,平平淡淡扫了温衡一眼,可有可无地笑了笑。
  他低头,看到了阿衡手中的小鸟,眼神霎时变得明媚,细长白皙的指狠狠地戳了小东西的小脑袋——“丫乱跑,遭了罪了吧,啧啧,还伤了爪子,活该!”
  那小鹦鹉极通灵性,看着少年,委委屈屈的表情,小翅膀抱着小脑袋,乌亮的小眼睛汪着泪。
  言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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