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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榆下说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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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的财富,我们就绝不应讥之为“佞宋”。
过去有一种可笑的办法,就是在时代上画一条线,作为判别“善本”的
标准。这条线大抵又是随着时日的流逝而逐渐后移的。清初的《汲古阁秘本
书目》中就没有明版书,到了解放前,就将崇祯以前刻本通通算作“善本”,
后来觉得不够妥当,就把一些清刻列入“乙目”,实在是形而上学的方法,
其实还是逃不开尊古的旧框框。好像至今那影响也还没有完全消失。真的照
此办理,明人所刻大量草率的“书帕本”? 。也将全部列入“善本”。自然,
即使是明人的恶刻,也是值得保存的,但保存是一事,“善本”是另一事,
没有混淆的理由。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线,则太平天国刻行的书,以及大量近代的刻本、稿
本、抄本又将怎样看待呢?鲁迅、西谛所印的《北平笺谱》,成书不过四十
余年,其文献、艺术、版本上的价值,难道是什么通常明刻所能比并的么?
似乎文物出口的规定中也有这样一条线,同样也是极不科学的。这些,看来
都是在上层建筑领域推行的“一刀切”作法的例证,都是值得重新考虑的。
和这个问题有关,可以看看当前出版机构印行古籍方面的一些问题。已
经证明是伪书的李卓吾的《史纲评要》,被印成了精致的大册,这是叛徒江
青的“杰作”,不必大惊小怪,但至今还被人们当做必读的历史课本,就值
得注意了。朱彝尊的《词综》、沈德潜等的《五朝诗别裁》都不是什么“善
本”。特别是《清诗别裁》(原名《国朝诗别裁》),沈德潜为了逢迎清朝
皇帝,竟将一些明遗民的作品,改得一塌糊涂,连他自己祖父沈钦舆的诗也
改得俯首贴耳、吞吞吐吐(可惜我所藏的沈钦舆集尚未发还,这里举不出例
证),真是令人发指而且气短。印行这样的选本,而且浪费了人力物力大册
精印,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曹寅的《楝亭集》列入“清人别集丛刊”影印了,而且有两种版本。曹
寅的著作是有印行的价值的,但是否影印,似乎也还值得考虑。当前纸张和
印刷力量都还较为紧张,像这样的书,看来还是排印为宜,为读者的负担考
虑也应该如此。听说还要印行纳兰容若、朱彝尊、金冬心等的别集,这些书
之为“善本”,是无疑的,但它们究竟并非孤本,在雕版上也并没有影印的
突出特色,排印之余,附加两张原刻的书影也尽够了。
我是赞成搞好影印的工作的,国家所藏的重要善本是大量的,值得影印
的也是很多的。过去一些学人以个人的力量印行过一些古书;商务印书馆那
样的企业也印行过大量的古籍。但印制水平还不是令人满意的。今天,我们
应该努力用最好的技术、有选择有重点地印出有代表性的国藏善本来,这在
保存珍贵的文化遗产、提供研究资料、进行国际文化交流上,都有不可忽视
的重要意义。
数十年前,日本静嘉堂文库曾经影印过我国归安陆氏旧藏的《东京梦华
录》等书,质量是不坏的。但在我们看来,也还有可以大加改进之处。我相
信,我们完全有可能印出更精美、更能体现我国悠久雕版事业优异成果的复
印本。这无疑是我们在出版战线上应该进行的一种重要工作。
1979 年6 月30 日
谈“题跋”
一向喜欢读藏书题跋,买旧书时遇到书后有前人跋文的尤为高兴,辑录
跋文的专集也搜罗得不少,好像对这个题目很有些话可说。可是稍稍过细一
想,就感到要谈出些较有系统的意见还是很不容易的,例如题跋与后记之类
应该怎样区分就不大说得清楚;又如“四库全书”的“提要”,事实上也是
一些题跋的汇编,不过它是“钦定”的,过去的读书人一向对之采取敬鬼神
而远之的态度,即使发现了其中有错误,也不敢指出;斗胆想提些意见,一
开始也还是得先写上“伏读? 。”再进行声述,这可不是“百家争鸣”应有
的气氛。因此,准也不敢把《提要》当作题跋来考虑。此外,题跋本身也是
五花八门,内容多样,有涉及考证、校勘的,有广告性的,有杂记琐事有如
日记的? 。总之,大别之不外两类,即学术性的与文学性的两大类。我所喜
欢的则是后者。
题跋小文,是从宋人才开始注意并大量写作的。影响最大的应数苏轼和
黄庭坚。他们所写也还不是书籍的跋文,过去一向被视为散文小品,这是与
他们集中的大篇正宗文字对比而言的。此外,欧阳修、叶石林等也都写题跋,
陆放翁更是此中名手。他们的流风余韵可以说一直延续到晚近也还不曾消
歇。南北宋之交的著名女词人李清照所写的《金石录后序》更是突出的作品。
这并非小品,而是她为丈夫赵明诚的三十卷学术著作所写的跋文。《后序》
详细记录了他们夫妇从青年时代起辛勤收集古文物书籍的经过,以及靖康之
变转徙流离中藏物损失的过程。李清照是文学家,《后序》的文学性也特别
强烈,是写尽了家国身世之感的名作。《后序》留下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影
响主要不是表现在学术性,而是在文学性方面。
长夏理书,随手翻得一些实物例证,现在就依次引录,少加说明,也许
可以对题跋这一品种,略窥涯略。
《陕西四镇军马数》一卷,后附《会兵御虏》,明嘉靖刻本。收藏有季
振宜三印,又“姑苏吴岫家藏”印。这是一册官书,也就是当时官刻的一种
内部文件,应该算是机密的。因此流传不多,好像只在“近古堂”、“绛云
楼”、“传是楼”的书目中有记录,那名目也多少有些不同。这是难怪的。
推想此书一定不只刻过一次,每换一任主管官员大约都要重刻几次。那些见
于旧目的本子也都找不到了,无从对校。这本书是明代苏州著名藏书家吴方
山(岫)的藏书。在吴岫看来,这并非古书,而是崭新的出版物。但他却在
卷中留下了五行手跋:
陕西设总制,自石淙杨公始。嘉靖七年春召归。晋溪公王琼继之,
撰为此书。公由谪所起用,一平吐蕃,再平套虏。实以兵马素练,钱粮
敷足,根本已固故也。下有会御事宜,乃其经略,故并刊焉。继其政者,
当珍藏检阅勿忽。姑苏末学吴岫题。
此书原不著撰人,从吴岫跋中可以知道作者是王琼。所谓陕西四镇是“陕
西镇”、“延绥镇”、“宁夏镇”和“甘肃镇”。书中详记各镇所属卫、所、
堡设官及兵马数量,陕西一省民屯夏粮秋粮数目,以及《会兵御虏图》等,
后面所附帖、札付等文件则是嘉靖七年冬至八年夏所发出。吴岫的跋算不上
什么考据,这在他看来原不过是一本新书。但从他的看重此书,可以知道明
朝中叶的藏书家还是重视当代文献的,并不像清初的常熟派藏书家,一味地
追求古。其实也难怪,清初的政治气候已经不允许读书人留心当代政治、经
济、军事等等事物,他们的一头钻进古书堆里,是应予原谅的。
《老子全抄》一册,竹纸绿格写本。版心上有“聊尔编”三字。书衣有
墨笔跋:
此先夷度府君手自点阅之书也。计其时尚为诸生。先人手泽,子孙
当世珍焉。不肖男骏佳谨识。时辛亥孟春,已七十八岁矣。
夷度是祁承■,明代浙江著名藏书家澹生堂的主人。祁骏佳是他的长子,
彪佳的哥哥。辛亥是康熙十年。乙酉清兵下江南,祁彪佳自沉死。祁家诸子
图谋兴复故国,组织抗敌力量,被人告发,破家。澹生堂的藏书就在此时散
佚了。那详情在黄梨洲和全谢山等人的著作中都有记载。祁氏诸子佞佛,骏
佳尤甚,常常把家藏书籍随意送给和尚。不过一些先世手泽还珍重保藏在家
里。这一本《老子全抄》和另一本《易测》,就因为是承■少年时的读本,
保存下来了。这两书写手都极精,不像是抄书人的手笔,应是万历以前写本。
卷中有朱笔、蓝笔圈点,是出于祁承■之手的。八千卷楼曾有澹生堂抄本《蝶
庵道人清梦录》一卷,卷首有“旷翁(承■)题,男骏佳书”的跋语,就都
是这一类的“澹生堂抄本”书。
这两行跋语,中间隐藏着一段残酷的斗争故事,但跋文本身却一些都不
曾透露,这是当时政治情势下必然的产物。祁骏佳不像李清照,虽然逃来逃
去,到底还在南宋的版图之内,所以还能畅所欲言地发挥家国之痛;这在祁
氏诸子就不可能,他们只能“寄沉痛于悠闲”,说两句“淡话”。
清代著名藏书家留下的题跋是很多的。如何义门、吴尺凫、鲍以文、黄
荛圃、顾千里、吴兔床、陈仲鱼、钱竹汀? 。这里只是随手拈来,自然还有
很多漏略。不过由于上面所说的原因,他们都已将兴趣集中在版本、校勘上
面,学术性的成份在他们的跋文中空前增大了。他们的劳绩是值得重视的。
至今,在涉及版本目录之学时还不能不时时求教于他们的著作。这中间自然
也有一二位是别有特色的。如鲍以文,他平生收藏、刊刻了大量的古书,但
他并非完全是书呆子,他爱刻宋元人集,如汪水云的诗,这中间并不是毫无
用意的。他也是个有风趣的人物,我有他所校的元人集,不只是卷中朱墨杂
下,在每卷之后,还记下了何时、何地校毕此卷,还随手记下了气候、风物、
人事? 。是很有文学意味的随笔,较早的严虞惇也喜欢这样做,他在川江舟
中读苏诗,每卷后的跋文,几乎就是一篇小小的游记,集在一起,就是一卷
很好的出蜀日录。
黄荛圃也喜欢在题跋里记琐事,买书经过,书肆、书估、书价、藏家? 。
包括日常生活,都随手记在跋文里。虽然有些学者很不以这样的作风为然,
加以讥笑,但我却喜欢读这样的题跋。他的题跋已经被搜辑汇刻为厚厚一叠,
他曾经跋过的书的身价也被抬高到不可思议的荒谬高度。不管是怎样的破
书,只要有他一两行题跋,就会身价百倍(其实百倍也不止),这则是很没
有道理的。
我记起了二十几年前偶然得到一部《王注苏诗》,是万历刻本,是很普
通的书,印本也很不好。不过这是翁同垞的批校本,从常熟翁家散出的,书
中有许多跋语特别有趣,曾随手抄下,也至今不忘。这书先有虞山钱简臣的
批语,翁常熟又借得严思庵的评本,用紫笔过录下来。翁的题跋是这样的:
光绪庚子四月朔,邑子翁同龢获观。
评点极矜慎,而于鄙意有未尽合者。余粗疏任气,老将至而未知所
裁也。雍正辛亥距今百六十六年,展卷兴感。龢记。光绪庚子五月。
光绪庚子首夏,得此书于邑中书估。有雍正九年钱公筒臣批点,丹
黄烂然,颇极矜慎。是年六月汪柳门侍郎由吴门寄示严思庵先生手批本,
前后数过,最后为康熙五十年辛卯,则又在此评本之前廿年矣。钱公于
严先生为乡里后进,而手眼各别,因以紫色笔移写严评并圈点于册内,
以证吾虞诗派之同异。
思庵先生古之狷者也。其罢官居京师时,至于绝粮,得人馈青钱二
千始济,非其人必不受也。余削籍归田,生计日迫,然犹有书画数箧、
墓庐一区,仰愧先生多矣。龢记。
批本中题记,往往涂抹过半,意当日文字之禁严耶?卷末有味闲居
士鎏者,先生长子也。
庚子六月,北方有警,讹言纷然。回望神京,魂神飞越。此岂吾读
书时耶?然舍读书又何为也。嗟乎,嗟乎!以庸流参大计,以华士谈诗
书,以沾沾格律绳古仙之奇作,同一憾事!是月望,松禅。
自十六以后,无雨。几于流金烁石矣。余假菉卿侄舍以居,书室如
斗,蚊雷轰然,临圈点毕,因记。六月廿九日。
在这十册书中,翁同龢用紫笔过录了严思庵的全部圈批,还在每一卷尾
过录了有时长达数百千字的跋语,一色小行楷,这是翁氏晚年书法极好的代
表作品。在这一切之外,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几段题跋中透露出来他的内心活
动。
翁同龢是光绪帝的师傅,人所共知的“帝党”。康有为就是经他的保荐
得到重用的。一般都把他看做戊戌政变的重要人物。其实他在四月二十七日
就被罢斥了,而变法的诏书是五月初一日才颁布的。翁罢相后并未出京,在
西太后重新垂帘“训政”,杀了六君子以后,才来追究他保荐康有为的罪案,
终于被驱逐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懿旨”中并有“毋许滋生事端”
字样。据马叙伦记,“常热循故事,月具文投地方官云,‘具禀奉旨驱逐回
籍严加管束原任协办大学士翁同龢禀知:本月同龢在籍并未滋生事端’云云,
皆亲笔”(《石屋余渖》)。这大约就是“四人帮”横行时“思想汇报”之
类花样的先河,不过比起清朝故事来,后者可是要严厉、紧张得多了。翁同
龢幸而早生70 年,不但可以虚应故事地交差,还敢在旧书上白纸黑字大发牢
骚,看样子他是并不担心抄家或追查“黑材料”的。翁同龢在乡下读苏东坡
诗集时,正好是义和团起事的庚子年(1900)。他虽久已退归林下,可是还
念念不忘“神京”,并痛骂“参大计”的“庸流”(我不相信这是他的自我
批判),他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自己是否就不是“庸流”,在当时
却是有争论的。他的同乡曾孟朴就在《孽海花》里为他绘制了大体上颇为传
神的画像。他和李鸿章是政敌,甲午之役,他是主战派的首领,与主和的李
鸿章是对立的。不过他也并非什么值得佩服的政治家,并没有什么远见。充
其量不过是平庸的“状元宰相”而已,不只是书生论政的典型,也是将派别
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上的人物。这在同时人的评论中是可以找到不少记录
的。不过即使如此,他的那些题跋,依旧不失为有意义的文献。他的关心国
事,自然也是不错的。
与翁同龢同时或少后,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题跋作者。如沈曾植,收入
《海日楼题跋》中的藏书题跋,大半论及版本源流,应该归入学术性一类,
不过他的文字写得好,有一些是可读的散文。他是“遗老”,文章中带有浓
烈的遗老气与寒酸气,有时十分可笑。如后来成为“四部丛刊”底本的《中
兴闲气集》和《河岳英灵集》,就是他的旧藏,但在影印时,他的题跋却被
删去了。收入《海日楼札丛》的也不完整,查原书,在“甲寅三月? 。”之
前是被灭去了“宣统”二字的。甲寅是1914 年,已在辛亥革命后三年了。沈
曾植和其他一大群遗老,躲在上海的租界里,还在奉着“逊清”的正朔。又
过了七年,许多遗老在“宣统辛酉正月万寿节”(按即溥仪的生日),又在
沈的家里聚会,还在这两部书上写下了“观款”。遗老的名单是“冯煦、王
秉思、邹嘉来、余肇康、吴庆焘、朱祖谋、郑孝胥、王乃征、章梫、杨钟羲、
胡嗣瑗、陈曾寿、陈曾任、沈曾植”,共14 人之多。这些,在商务印书馆影
印时,就都灭去了。显然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不见原书,是不能发现这种
有趣的差异的。从这里,我们又可以得到两条经验:一,一切影印本,不只
是“四部丛刊”,都是靠不住的,多少总有些有意无意的删削、改动,作为
历史资料,还不是可以完全凭信的。二,看来版本还是值得研究的,因为它
有助于提供真实的历史资料。
最后,不能不提到郑振铎。西谛是有名的藏书家,也喜欢写题跋。从他
的题跋文中人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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