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忆吹箫 作者:漱玉泠然(晋江2013-07-19完结)-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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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后今日兴致极好,便当众揶揄道:“玉清又不是我的女儿,你说‘孝敬’,岂不是谬了?”
思淳毫不在意,笑道:“母后若要儿臣不谬,便叫玉清做女儿不好么?”
太后摇头笑道:“不好,如嘉善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年在宫中时,跟哀家多亲近,只一招了驸马,几个月也不入宫来一趟。”
嘉善正拔拉着一块松镶卷,闻听太后说到了自己身上,因笑道:“太后只管打趣我们吧!能取笑取笑我们给太后添些乐子,也是我们的孝敬了!”
太后轻叹一声道:“今儿人齐全,咱们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哀家自是欢喜,回头你们都散了,倒显得分外得冷清!”
嘉善笑道:“太后怪儿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来陪太后说笑,如今就该想想法子,把人都拢到咱们家来才好啊,三哥是太后心疼的小儿子,自然要先为太后拢个人来才好!”
太后重重颔首,笑道:“还是璎珞知道哀家的心愿,索性今儿我们喜上加喜,哀家作主……”
“太后,”玉清忽然起坐离席,翩然下拜道:“玉清本是寿安宫里的人,若太后愿意,奴婢愿重回寿安宫,陪伴太后。”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太后虽然一直未明言,但众人皆知玉清在颍王身边的地位,嫁为侧室是早晚的事,如今太后亲自做主,正是风光无限的好事,只怕有太后的宠爱,将来连嫡妃都要让她三分,不想玉清却坚辞太后之意,别说旁人,思淳亦是如坠五里雾中。
第十六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太后满面疑惑,不承望给人做媒,竟碰了这样大的钉子,正在宾客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一道白光从殿堂中激闪而过,挟着凛凛的寒意,直向殿中的太后飞过去,嫔妃们立时吓得四散而逃。
宣室殿虽有侍卫把守,却不许带刀上殿,情急之间,跪在太后之前的玉清,纵身向太后扑过去,二人同时摔倒在案下。
太后的用的桌案是紫檀雕漆大案,案板极厚,那白光触在案上,止信看时,竟是一枝尖叶形的飞镖,镖尾还系着红丝绳,在风中微微动着。
皇帝缓过神来,立时高声叫道:“侍卫进殿!护驾!捉拿刺客!”
这命令下得极快,殿外一列身着绛色罗衣的侍卫,疾步跑进殿来,内中一位深绛色衣衫的将军,回禀道:“那刺客向东去了,属下已派千牛卫的得力之人捉拿他,宫中处处是天罗地网,他定是逃不出去的!”
太后很快镇定了神色,道:“向东便是昆明湖,若是绕道,湖畔的路纵横交错,不迷路也要精疲力竭,若不绕道,大内高手也越不过那样宽阔的湖面,这刺客竟敢入宫行刺,背后定有指使之人,告诉你的手下,务必要生擒!”
将军领命下去了。太后转过脸来,看向玉清的感激中有几许不解,张了张嘴,又默不做声,只管招呼宾客添酒开宴。
不出半个时辰,千牛卫的人便来报,刺客跃入湖中,已经溺水而亡,皇帝拍案而起,怒道:“不是令你们生擒吗?一个个怎么当的差?”
千牛卫的人不敢隐瞒,那人跳湖之前,已服下了剧毒,纵使救起,也无用了。
太后置了酒杯,十指紧攥,道:“这人是个死士——培养死士,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只怕他身上还有能说话的东西,把他捞上来,哀家与皇上要亲自去看!”
珠帘外一众朝臣忙道:“今日是万寿节的大喜日子,太后皇上亲眼查看刺客尸身,恐怕不吉利。”
太后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飞镖都盯在案上了,不吉利的都已经来过了,哀家还怕什么?”
朝臣们一听,知道太后是个刚毅果决之人,下了决心的事便不容再改,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奉命追查刺客的千牛卫犯愁道:“太后要看那刺客尸身,恐怕也不易,昆明湖烟波浩渺,要打捞个人,不费两三日工夫怕是不行的!”
太后今日好好的被搅了兴,一腔怒火无处去,指着来复命的人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今日哀家一定要看到这个忤逆之徒,你去把昆明湖的水放了,引入宫外的胭脂河,湖干水涸,哀家也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是个孝顺之人,立时附和道:“太后的吩咐,还有去办?抽干昆明湖的水,也要找到刺客!”
那人再不敢说一言半语,立时传令去办了,这里宫宴的气氛如枕戈待旦,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胃口再享受这一餐饕餮,却又不敢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有御前侍卫来报:“昆明湖的水已抽干,请太后皇上去验看!”
太后与皇帝相视一眼,道:“皇帝,陪哀家去看看吧!”嫔妃中有胆小之人早已显出怯意,皇帝看在眼里,道:“人多眼杂了,反而不好,嫔妃们就各自回宫吧!”
太后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身吩咐曹皇后道:“你安排嫔妃们回宫歇着,记着,不管哪个宫室地宫人,不许靠近昆明湖!”
曹皇后领命去了,郭太后只带了皇帝和思淳嘉善,一径向昆明湖走去。
干涸的昆明湖再无碧波荡漾的风姿,恰似失了明的盲目,不见半点神采,嘉善看着那一眼黑乎乎的窟窿,心底没来由的生起一股惧意。
皇帝伸手一挡太后,道:“母后,还是让儿子来看吧!”
太后默然立于原地,千牛卫的人方才从那人身上搜到一些东西,这时立即有人置在赤金莲花盘里,奉给皇帝,何良道:“皇上当心污秽,还是让奴才先来验看吧!”
何良掏出绢子,仔细地擦了污泥,原来是只硬木匣子,阴刻的花纹早已模糊,幸而匣子封得极密实,打开看时,里面的物事竟没有湿。
皇帝一扬手,道:“拿回宣室殿——这人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千牛卫的人迟疑道:“刺客手里还抓着一样东西,不过看情形应当不是他的,此物像是在湖底沉积多年,刺客沉入湖底时,偶然抓住了。”
何良忙奔过去,接在手里又擦拭许久,渐渐地,那件物事露出灿灿的绿光来,映着正午的日头,光华闪闪,在场之人皆想,难道是宫人不小心失落的金玉?
突然太后一声厉喝,道:“快拿过来给哀家看看!”太后这声音尖锐而凌厉,皇帝不敢违拗,何良忙呈了上去。
太后拿着那件碧莹莹的东西,反复瞧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才的面上的红光渐渐变作灰败,再不见沉着镇定,一双手越哆嗦越厉害,她抬起头,向立在思淳身后的玉清看了一眼,突然瘫倒在地,皇帝大惊失色,急切道:“母后,母后你怎么了?快传太医!”
太后指着玉清道:“她……她做的糕点里有毒,她要毒害哀家!”
众人骇然,以为太后在寿宴上受了惊吓,乱了心神,连皇帝都一壁扯着太后衣袖,一壁劝道:“母后可是受了惊吓,玉清怎么会害母后呢?”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玉清忽然走过来,跪在皇帝面前,道:“太后说得不错,奴婢在做糕点时,为了使糕点更加美味,多加了数倍的玫瑰花粉,但太后食用花粉后会不适,奴婢一时糊涂,只为了博得赞誉,却未顾及太后凤体,请皇上治罪!”
她娓娓道来,毫不畏惧,皇帝愣了片刻,无奈道:“薛姑姑,把她看守起来,等母后无恙了,交予母后处置!”
薛姑姑走到玉清面前,又目微阖,深深地叹息,道:“跟我走吧!”
“不!姑姑慢着,”思淳此时才回过神来,向皇帝行下大礼,道,“皇上,玉清决不会做不利太后的事,皇兄,你也不相信的,对吗?”
皇帝低沉道:“玉清自己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她既这样说,朕也只能照宫规处置!”
思淳又抓住玉清肩头,剧烈地摇晃着她,“玉清,玉清,一定不是你,寿宴上有那么多东西,太后都吃过,一定不是你……”
玉清忽然泪雨滂沱,他抚了抚思淳脸颊,柔顺道:“王爷,玉清以后不能伺候您了,您要保重!”
思淳额上青筋暴起,大呼道:“不,玉清,我会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一旁薛姑姑见了,蔼然道:“王爷这样儿,叫玉清怎么放心呢,公主驸马,烦你们护送王爷回府吧!”
薛姑姑十一岁伺候太后,是郭太后带进宫的贴身侍女,连皇上平日见了她,也敬她为长辈,嘉善和思羽皆知今日之事千丝万缕,一时之间难见分晓,当下只诺诺答应着,来劝慰思淳。
寿安宫的暖阁里,薛姑姑轻轻放下寿字织金华帐,太后眸中清亮,没有一点病容,她沉着问道:“都妥当了?”
薛姑姑淡淡道:“都妥当了!”她捧过一碗姜茶,递给太后,道,“奴婢想跟太后求个情!”
太后一扬手,道:“罢了,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以为我就舍得她死吗?”
薛姑姑殷殷道:“颍王这些年来对太后敬若生母,可见玉清从未告诉过他,这孩子……”
郭太后舒了口气,道:“你我活着的时候,我们可以看住她,若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谁来堵她的嘴?颍王的封地兵强马壮,一旦起了异心,皇帝就再无安宁日子过!”
薛姑姑痛惜道:“那么太后……如何打算?”
太后目光深遂,直视薛姑姑道:“你不要再问了,我自有主意!皇帝那边怎么样了?”
薛姑姑低低道:“听说匣子里是一封信,不知写了什么,皇帝看了之后,脸色铁青!”
太后略一沉吟,道:“陪哀家去宣室殿!”
玉清被关在了寿安宫后园的两间退步里。屋前屋后都守着宫女嬷嬷,便在这样的境地中,她反而觉得更加安心。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样也好,至少十几年来的折磨和自责都快要结束了。
她清楚地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暮春,花朵恣肆地盛放着,仿佛要把余生的娇艳与浓馨尽数挥散出来,她去内务府领郭皇后的份例,途中碰上了宫里的巧儿,便托她去代领,玉清就一径又回了皇后所在的长秋宫。
她闲来无事,便要偷偷拿出父亲留下的玉箫,因父亲是罪臣,依宫规是不能将罪臣之物带入宫中的,所以谁也不知道玉清有这样一管箫。这管玉箫由碧玉雕成,通体碧绿,一端刻着父亲的名字,她拿出玉箫,怕同寝的玉儿忽然进来看见,便穿过长秋宫去后院无人处。
路过偏殿耳房时,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密议之声。
“珍珠真是这样说的?成妃好大的胆子,竟敢施这样毒计害本宫,她不怕万一东窗事发,皇上追吗?”玉清听出是郭皇后永远沉稳的声音。
“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来长秋宫了,嫔妃眼里皆以为娘娘失了宠,成妃也就敢落井下石了!”是薛姑姑的声音。
砰!有碎杯裂盏之声,郭皇后道:“左凌柔这个贱人,本宫绝不与她干休!”
薛姑姑庆幸道:“幸好娘娘圣明,在她身边安插了珍珠这个眼线,不然,成妃这支人参一旦吃下去,真是……”
“成妃这样有心,本宫怎能叫她的心思白费,去,把这东西送给颐妃!”是郭皇后阴恻恻的声音。
“这……娘娘,颐妃可并没碍着咱们的事呀?”薛姑姑惊诧道。
郭皇后幽然道:“未雨绸缪,思淳那样得宠,再这样下去,思治这个嫡子未必争得过他。”
玉清长长地透了口气,真是一个噩梦。
第十七章 生不同寝死同穴
何良垂首侍立殿下,一声不吭,皇上自拆开那封信,脸色一直像块冰雕。
隐隐有轻快的脚步,何良耳朵尖,已听出是太后的声音,忙低身跪下,预备着行大礼。
皇帝瞟一眼何良,又看向殿外,只见列松如翠的中庭间,稳步走来了母后和薛姑姑。他忙走下九龙椅,立于门内向母后行礼。
太后一抬手免了。踏进来坐下,神情一丝不乱,问道:“怎么了?”
思治与母后心有灵犀,听了郭太后的问话,默默向龙案上拿了那封信,递给郭太后。
郭太后执信看了一遍,那唇角妥贴的笑意渐渐冷却,终致凝成了寒冰。
太后阴沉道:“思羽竟向颍王示好?”
思治冷然道:“他虽然做了驸马,但并非科举出身,在朝中多受讥讽,想寻找倚靠而去云州,也是可能的。朕还不想动他们,毕竟牵涉太大。”
刺客身上的密信,是刺得了嘉善公主驸马向颍王私下寻求庇护的消息,报予恒王的。
太后颔首道:“他若与思淳联起手来,恒王与我们一向不睦,那么你的皇位……”
思治轻笑道:“朕如今已有了防范,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太后赞许道:“母后相信你,必能立于不败之地,咱们娘儿俩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众芳摇落,紫消红断,嘉善缓缓斟了两杯清茶,端给思淳和思羽。
思淳叹息道:“已经三天了,太后不说句明白话,我进宫去求皇兄,谁知皇兄竟不见我?为今之计,只有求你们相助,与我一同去求见太后。”
嘉善支颐道:“实不相瞒,我与思羽也见过太后,可一提玉清的事,太后便闪烁其辞,把话混过去了,我们也不好开口了。”
思淳眉心跳动着一团火焰,愤激道:“太后越是这种态度,我就越不放心,这几天我仔细回忆那天的事,越想越奇怪,太后对玉清变得也太快了些,这里头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思羽问道:“我也这么想,玉清原是太后宫里的人,不知那天那个刺客引出了什么秘事,才致玉清获罪的,一定不是为了糕点的事。”
嘉善咬一咬唇,道:“罢了,我想办法去看看玉清!”
一见嘉善的坚定神情,思羽忐忑道:“你是说……瞒着太后……”
嘉善深深点头,思淳忽地站起,感激道:“这……这要叫你冒险了,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我将会上书皇兄,将亲王之位,云州之地让出,玉清若平安出来,我便与她逍遥江湖,她若是……”
嘉善忙止了思淳的话,劝道:“还不到最坏的时候,你先别想这些。”
一时思淳走了,思羽问嘉善道:“你求颍王收留我了?”
嘉善垂下眼眸,道:“我不过给皇兄写了一封信,求他在云州给你谋个职位,你在朝中受那些人的讥讽,我于心何忍?”
思羽焦虑道:“可公主皇子私交过密,会在皇帝眼里落下嫌疑。”
嘉善唏嘘道:“信都写了,往后小心着就是了,我先去准备准备,想办法见玉清一面。”
寿安宫的西角门,一向是由小宫女茗香看守的,茗香不过十三四岁,前年才入宫的,她父亲在京郊种了大片的菜园子,只因年成不好缴不上贡,险些被官府抓去,还是嘉善偶然知道了,帮她父亲脱罪。
这时嘉善依着先时商定的敲了三下门,茗香瞧了瞧四下无人,轻轻开门,对嘉善笑道:“公主快进来。”
嘉善对寿安宫的后园极熟悉的,白日里几乎无人,这时一边注意着周围情形,一边问茗香:“看守得很严么?”
茗香狡黠道:“起初严些,这几日好些了,我给公主备了衣裳,你只作是送茶的宫人就是了!”
嘉善跟着茗香,到她屋里换了宫女的服色,走到看守玉清的屋前一看,几位嬷嬷正聚在一处打叶子牌,茗香去跟其中一位嬷嬷打了个招呼,就说小厨房送茶水来了,太后因怕玉清寻短见,连一杯水,一口吃食也要从小厨房里送来。
那嬷嬷正打得起劲,无心理会,扬扬手就叫茗香领人进去了。
嘉善一推门,见玉清正支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