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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林彪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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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在一一五师的侧翼,是国民党阎锡山的部队。国共双方协同抵御着日军疯狂的“扫荡”。 

  晋南山区的春天,早晚多雾,云烟氤氲,漫山遍野,五步之外,不辨东西。当地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吕梁春多雾, 

  闻声不辨物。 

  只听耳边响, 

  不见眼前过。 

  3月2日清晨,突然降了一场大雾。迷雾把大地笼罩着,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林彪不听警卫员的劝说,独自一人到住地村外去遛马。 

  林彪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一遛,竟身中冷枪,负了重伤,留下终生遗憾。 

  林彪戎马一生几十年,虽然经历过无数次危险,但受伤却只有这一次。这次负伤严重损坏了林彪的身体健康,对他那雄心勃勃的政治生涯不啻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平型关大捷后,一一五师从板垣师团丢弃的大量辎重中得到补充,发了“洋财”,团以上所有干部都得到了一件黄呢子军大衣,林彪也不例外。林彪还挑了一匹丰神健骨的骏马。这匹马是关外良种,名唤“千里雪”,周身没有一根杂毛,一眼望去,就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发光耀眼。林彪有了这匹马,便慢慢养成了遛马的习惯。 

  这天,林彪一出村,便策马奔驰。“千里雪”飞踏腾空,闯村过店,清脆的马蹄声沿山区小道一路响起,不知不觉的,林彪已进入了阎锡山部队的防区。 

  阎锡山的部队紧邻一一五师。由于正和日本人打仗,他们在防区边缘布置了警戒线,放了流动哨。防区外的蹄声和马嘶引起了士兵的注意。带队的一个班长从浓雾中看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穿黄呢大衣,骑着一匹洋种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他认定这是日军军官无疑,下令开枪。 

  枪声过后,林彪和马仆倒在地上。子弹从他的前胸打入,洞穿了右肺叶。等大惊失色的阎军士兵把林彪认出来时,他已由于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闻讯赶来的警卫员赶紧把林彪抬回一一五师师部,进行急救。阎锡山听到消息,大为惊讶,亲自带着医官前来为林彪会诊。经过紧张的抢救,出血是止住了,但是弹头还留在体内。战时医疗条件太差,开刀取弹头的危险性很大,弄不好会造成重大医疗事故,更何况林彪是大名鼎鼎的传奇式人物,谁也不敢动这个手术。 

  几天以后,林彪才清醒过来。望着病床前一双双忧虑、诚挚的眼睛,他露出一丝苦笑,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这句湖北土话的确代表了林彪当时的心情。 

  伤,虽然细想起来十分窝囊,但林彪这次却表现出了一个儒将所显露出来的宽宏大量和坦荡之心。他没有同意阎锡山提出的枪毙肇事者的意见,宽恕了那个闯祸的班长和士兵,这使那位班长和他的士兵感动得涕泪交加。中共中央和八路军总部得知林彪负伤的消息后打来了慰问电。毛泽东还特地派有“医林圣手,军中名医”之称的傅连来为林彪治疗。 

  傅连,福建长汀人,原来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1927年在长汀任福音院院长时曾尽力抢救过八一起义部队的伤病员,1933年参加红军后,历任中央红军医院院长、陕甘宁边区医院院长。傅连医术高明,为人厚道,深得中央领导同志的器重。同样,派傅连来晋西,也说明了毛泽东对林彪的器重。 

  在傅连的精心治疗下,林彪的伤情得到控制,伤口也渐渐愈合了。但是,由于子弹擦伤了中枢神经,弹头残留体内,每逢天阴雨雪,伤口发炎,林彪还是疼痛难忍,在床上滚来滚去。 

  1938年春,鉴于林彪身体日益虚弱,伤口恶化,八路军总部决定派人护送林彪到延安休养。 

  早春三月,桃苞绽放,柳枝爬绿。青青的嫩草,婀娜娇柔;玲珑的翠鸟,啼啾悦耳。延安城外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又响起了粗犷激越的信天游。 

  带伤的勇士比健还的英雄更惹人爱怜,这是古今通例。毛泽东为载誉归来的林彪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劝慰他宽心养病。二十里堡,昔日一座偏僻宁静的小山村,由于林彪的到来而喧闹非凡。每天都有抗日团体或军政要人前来探望致意。其中最有特色的一次是卫立煌探病。 

  1938年4月,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兼前敌总指挥卫立煌顺道访问延安,专程前往二十里堡慰问林彪。行至半途,他突然下车,对部下说,“快搜搜荷包,看有没有钱?我今天忘记准备犒金了。”原来国民党军队素有犒赏和送礼的风气,按当时不成文的规定,一个师长受伤,礼金通常要高至数千元。众随从把口袋搜遍,也只六百元钱。 

  “这怎么行?太少了,太少了,”卫立煌急得直搓手,“事后再送,行不行?这失不失礼?” 

  卫立煌的秘书说,“好像没有事后再送钱的规矩,这显得诚意不够,不如看望林彪时探询他需要什么。” 

  “好主意。”卫立煌上车,赶到二十里堡,热情地与林彪交谈,问他是否能帮上忙。 

  “帮忙?”林彪摇摇头,表示感谢。 

  “譬如药品,食物,衣服……”,卫立煌专拣边区紧缺的物资说。 

  “我本身没有什么需要,一切都很齐备。” 

  “那部队有什么困难呢?”卫立煌不送点东西不甘心。 

  “部队缺弹药。”林彪直盯着卫立煌。 

  “一言为定,我就送弹药。” 

  第二天,卫立煌抵达西安,下令拨给八路军步枪子弹一百万发,手榴弹二十五万枚和牛肉罐头一百八十箱。当时的国民党后勤部副部长卢佐认为数目太大,怕蒋介石不批准,提出应仔细考虑。卫立煌闻悉后,亲自打电话与卢佐洽商获得批准。后来第二战区前敌指挥部后勤司令杲海澜也因数目庞大,不敢执行。卫立煌又打招呼,说,“我是前敌总指挥,对于抗日有功的军队,都要一视同仁。照单拨出,出了问题,我卫立煌负责。” 

  三十天后,当十余辆军车把子弹、罐头送到二十里堡时,林彪苍白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红晕,他连连说,“礼重了,礼重了。” 


  
十 旅苏生活
  斯大林对林彪礼遇有加,给他最好的治疗和享受最好的待遇。对于“斯大林欲用十五个将军换林彪”的传闻,他既不肯定,又不否定。 

  “米脂的姑娘绥德的汉”。米脂美女张梅活泼的性格与郁郁寡欢的丈夫格格不入,林彪的婚姻生活出现裂痕。 

  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一段魂牵梦绕的追求,林彪藏在心里的秘密。熟悉内情的人评论,林彪谈恋爱如同打仗,讲究迂回,缺少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魄。 

  林彪枪伤复发。 

  1938年冬,陕甘宁边区卫生条件和医疗水平有限,特别是由于国民党暗中实行封锁禁运政策,许多急需的药品不能及时购进和运回边区。尽管医务工作者尽了最大限度的努力,但是仍然不能有效地控制病情,林彪经常处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身体每况愈下。看到昔日虎将消瘦、虚弱和痛楚的样子,毛泽东难过得直掉眼泪,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几次流泪。毛泽东和朱德、张浩、周恩来、彭德怀商量,决定马上送林彪到苏联治疗,同时致电苏共中央和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使林彪康复。 

  12月,林彪在新婚妻子张梅陪同下辗转抵达苏联首都莫斯科,受到莫洛托夫等苏联党政要人的隆重欢迎。热情的主人安排林彪夫妇住进库契诺庄园,一边疗养,一边接受治疗。 

  库契诺庄园,位于莫斯科近郊,十月革命前是全俄有名的大地主罗斯潘罗夫的私人别墅。整个庄园,占地数百公顷,有成片的山林、猎场和湖泊,风景秀丽,设备豪华,遐迩闻名。林彪到达时,正值隆冬,湖泊已经结冰,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闪亮,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白雪覆盖了树林,林中不时扑腾起一群群不知名的小鸟,尖叫着飞向天空。石径小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蜿蜒弯曲,隐入山间林野,夹道笔立的松树透发出一种类似薄荷的清香,一丝丝,一缕缕,沁人肺腑。最热闹的是围猎,人欢马嘶,兽突犬逐,歌声笑语,不绝于耳……这里呈现出一幅幅与国内战火横飞、满目疮痍完全不同的生活景象,引起张梅极大的兴趣。 

  张梅,真名叫刘新民,陕北米脂人。米脂,是西北男人魂萦梦绕的地方。那里很穷,也很偏僻,但是却有一方好水土,是个盛出美女的“神仙福地”。米脂姑娘集江南秀媚与边塞健美于一身,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身材婀娜,体贴温柔,风情万种。从明代末年起,“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句民谚就随李闯王的铁骑传遍天下。有一首“信天游”纯朴而又形象地描绘道: 

  蓝蓝的天空云铺的被, 

  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 

  弯弯的月亮风荡荡地吹, 

  清潭般的眼睛柳叶做的眉; 

  绿油油的麦叶黄灿灿的穗, 

  嫩生生的脸庞红嘟嘟的嘴; 

  尕妹妹一见没有法子睡, 

  揉碎了情哥哥的肝和肺。 

  张梅在米脂县是出类拔萃的美人,被公认为“陕北一枝花”。尽管林彪相貌平平,个头不高,也没有什么特别可爱的气质,但他以自己巨大的声威、名气摘取了这朵塞北名花。 

  与张梅欢喜雀跃、兴奋激动的感受相反,到苏联后,林彪更加缺言少语。看到苏联人民安详、幸福、和平建设和生活的情景,他不由地想到苦难深重的祖国,想到挣扎在日寇铁蹄下的同胞,想到艰苦转战中的战友和军队。就像一匹久经战阵的军马,他渴望重返沙场,聆听硝烟弥漫中嘹亮的号角声和白刃相格的厮杀声。加上伤势严重,手术医治情况不理想,子弹伤及脊椎神经,恢复过程缓慢,还留下许多后遗症,林彪心情更加沉郁。据当时与林彪夫妇住在一起的蹇先任回忆:“林彪来这里以后,表面上很平静,但在自己房子里经常发脾气。” 

  越是浮躁,林彪就越是不苟言笑,严肃得像个木雕,他把精力转向攻读英、法、德、俄等国著名军事家的著作,潜心研究军事理论。从1926年算起,林彪已有十二年军旅历史,北伐战争时期与吴佩孚、孙传芳、张作霖等封建军阀打过仗,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与蒋介石、何应钦、陈诚交过手,抗日战争时期与日军少壮派将领较量过,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但是这些关于选兵、带兵、练兵和进攻、防守、转换的宝贵技巧和战略战术,像一串散乱的珍珠,从未归纳、整理,用一条金线把它们串接,上升到理论上来。利用在苏养病的充裕时间,林彪进行了深刻的咀嚼和提炼,在军事战略理论上有了重要的突破和长足的进展,他很快成为一名理论与实践兼擅的军事战略家。 

  林彪在莫斯科度过的几年生涯,迄今文字记述甚少。当年曾是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人员的赵研极这样回忆说: 

  我第一次见到林彪,是在抗日战争期间他在平型关获得第一场大胜仗的一两年后,时间是1940年,地点在莫斯科。我陪苏俄友人去看我这位中国同胞。这位年轻将领早在长征和抗日战争期间就名声大噪,我得尽力压抑我的兴奋不安的感觉。 

  他苍白而脆弱,一副学者般弱不禁风的身材。身穿灰色法兰绒制服,脸上绽放谦逊的笑容,要不是他那副又浓又黑的眉毛和沉着果断的眼神,根本难以相信这个在俄式壁炉前伸手欢迎我的年轻人,就是中共赫赫有名的将领林彪。 

  那次见面以后,我和林彪在莫斯科建立了关系。由于他负责中共和俄共之间的联络,也成了我的上司。 

  斯大林对林彪礼遇有加是显而易见的。他享受的是最高特权生活。他在努力研究“作战要领”时,可以经常会见苏俄一流理论家。 

  中国革命战争的独特经验,使林彪在苏联军界知名度大增,受到斯大林的重视与青睐。1939年春,第二次世界大战面临爆发的临界点。德国军队在征服丹麦和挪威后,集结重兵,准备向法国发动大规模侵略。英法盟军则沿马其诺防线猬集布防,计划凭借这道延绵近千里的钢筋混凝土纵深防御工事阻止德军入侵。作为中立国,苏联虽不参战,但密切注视着战事的发展。在一次酒会上,斯大林征询苏军将领对德军战略意图和兵力部署的判断。大多数苏联元帅都估计德军可能集中火力,攻击中段防线,打开缺口后,以装甲部队实行机械化纵深突破与追击;但是,无论纳粹分子多么丧心病狂、气焰嚣张,在坚固的马其诺防线面前,也会费时日久,伤耗惨重。 

  当时,林彪正好在场。斯大林出于客气和礼貌,问:“林彪同志对德军兵力走向有何看法?” 

  “我不是希特勒,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林彪一笑,想搪塞过去。 

  “嗯?这个回答我不能满意。如果你是德军统帅,你会怎么办?”斯大林摘下含在嘴上的烟斗,犀利的眼神直盯着林彪。 

  斯大林认真了,其他人纷纷围上来,气氛有些紧张。林彪仍然不慌不忙,他向来以稳著称,火烧眉毛也能稳得出油。 

  “前面几位元帅的判断都很高明。但是,我劝同志们不要过于看重马其诺防线。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用的时候,它胜过钢铁长城,坚不可摧;没用的时候,它是一堆垃圾,不值半文。”林彪语出惊人。 

  “林彪同志能否说得明白点?”华发斑鬓的布琼尼、伏罗希洛夫、提莫申科元帅还不太瞧得起这个三十出头、瘦小的年轻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正面攻打马其诺,防线才会起作用,战事结果可能会如诸位所料想的那样演变成相持战,时间会拖得很长;如果绕开防线,从侧翼作大规模迂回,兜击防线深远后方,马其诺防线就会毫无用处,战局也会很快明朗”。林彪顿了一会,又强调性地补充道,“在中国苏区反‘围剿’斗争中,我们红军经常使用这种战术。” 

  斯大林和在场的苏军领导人都认为这种方案过于离奇、冒险。几个月后,希特勒否决了德军参谋部稳扎稳打,攻坚突破的作战计划,指挥德军机械化部队绕道比利时,以闪电战的速度斜插法国腹部,迫使猬集在马其诺地区的盟军数十个师拼命溃逃。消息传到莫斯科,斯大林大吃一惊,苏军将领也开始服膺林彪天才的判断与预测。 

  这件事引发了许多传闻。据说,1942年林彪伤愈回国时,斯大林极力挽留,并向蒋介石提出以十五个将军换林彪。这一传说不翼而飞,无足而走,哄遍全国,无形中增大了林彪在国内政坛、军坛上的地位和份量。当人们询问林彪传闻是否属实时,林彪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说,“我不知道,你们有兴趣,可以去问斯大林和蒋主席。” 

  “军场得意,情场失意”,这八个字是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一位工作人员对林彪三年旅苏生活的概括。在林彪军事声望如日方升的时候,他的家庭生活却出现了危机。 

  林彪是个夫权思想很重的人。他天性好静,不抽烟,不喝酒,不社交,不跳舞,不参加任何形式的聚会,整天闷在家里,读书,默想,吃饭,睡觉,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没有一点变化,林彪不喜欢运动,很少户外活动,库契诺猎场从未去过。如果说他还有一点爱好,那就是没完没了地踱步、转圈,研究地图。 

  林彪爱好和习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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