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传-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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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主要是一部关于富兰克林·D·罗斯福的政治性传记。除了他的社会生活以外,还详尽地论述了他的个人生活,因为工作把这位伟大的政治家的一切都无情地卷入它的漩涡,其中也包括他的家庭,甚至他的爱犬。罗斯福当时是怎样变成那样一位政治人物的?他为什么能够那么有效地取得了政权?从长远的观点来看,他究竟是一位多么强有力的领袖?他在哪些方面遭到了失败,为什么会失败?他的一生对于美国人和美国国策究竟有什么意义?
本书也致力于研究美国民主体制中的政治领导问题。它主要是集中研究罗斯福本人,但也论述他展开活动的政治环境,因为我的方法基于社会科学家的主要研究结果:领导不是一个普遍的性格的问题,而是扎根在一种具体的精神文明之中。我们只能根据罗斯福的政治、社会和意识形态等方面的具体环境,也就是说,只能按照他塑造社会以及他又被社会所塑造的那种方式来理解这位政治家。
罗斯福是他那个时代的一位伟大的政治家,肯定地说是一位最成功的选票获得者。他的政治手腕是从他和美国政治的现实长期接触中发展起来的,这些现实是,人们的雄心、忧虑和忠诚通过政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预选、选举、官职、法规、民意测验机构而产生作用。因此,本书也涉及美国的政治方法。
然而,只谈方法是不够的。使用这些方法的目的何在?对于罗斯福来说,这是一个中心问题。除了其他情况以外,政治还是一种妥协的艺术;但是这位民主党领袖应当和那些不可靠的势力进行妥协来实现一个理想的目的吗?他必须在大选中获胜,但如果他为了争取选票而作出的妥协严重地危害他实现自己纲领的机会,那又应当怎么办呢?在目前这个风行马基雅维里权术的时代,这位民主党政治家非像狐狸那样行动不可吗?他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摆出狮子的姿态?
罗斯福赢得了辉煌的胜利。但在第二届任期内,他却被他无法控制的各派势力缠住,并且遭到他所无法驾驭的人们的阻挠。我认为,这届任期是他一生事业中最具有重大意义的一个阶段。它不仅可以清楚地表明罗斯福的个性、他的权宜之计以及这种应付局面的策略的含义,而且还提出了一个更基本的问题:美国的政治制度是否能够应付这个艰难世纪强加给它的危机。因此,本书最后的目的也就是试图探索个性和政治二者的内在活动,以便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当前的政治领导问题。
任何一个传记作者想要在当前这个时刻论述罗斯福的整个一生,会面临进退两难的困境。战争年代对于罗斯福和他的国家来说,代表着以往年代许多事情的高潮,因此值得予以重视;但遗憾的是,学者们迄今为止还没有掌握进行详细论述和分析所必需的记录、回忆录和其他资料。我试图摆脱这个困境,其办法是用摘要形式来记述战争年代并在后记和其他地方对罗斯福的性格作出估价,这或许能够有助于解释他处理某些战争问题的方法以及他的早期领导的性质。关于战争年代的详细叙述需要留待以后来作。
我也应当在本书后面向许多帮助过我的人们表示感谢,但其中特别需要提起两人。一位是我在威廉斯学院的同事、政治学家威廉姆·H·布鲁贝克。他和我一起在海德公园作了大量研究工作,帮助我形成了书中的许多概念,并对屡次的草稿作了仔细的评论。另一位则是我的妻子珍妮特·汤普森·伯恩斯。她也做了同样工作,并努力承担了抄写和速记等杂务。她还和孩子们一起,在家中创造了一些条件,使我可以持续地进行艰巨的工作。因此,我对我的同事和我的妻子表示深切的谢意。
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
第一章美好的环境
在奥尔巴尼到纽约大约一半的路程,赫得逊河流入狭窄的航道,稍向左拐,然后继续慢悠悠地流向大西洋。河湾东面,有一条铁路和一条侧轨。一条土路从侧轨爬上陡坡,穿过茂密的树林,通到一片略有起伏的高原。高原俯瞰着河水浩浩荡荡地向南流去,在它的一个小山丘上,至今还有一座宽敞的宅第,房顶上有一个眺望大海的平台,房子正面配有一个长长的带栏杆的门廊。
在1882年,这幢房子仅有正中的部分,还没有现在的两翼——中楼很宽敞,有护墙板、百叶窗和狭长的阳台。这年1月30日,晨曦初露,天气阴冷,寒风呼啸,即将下雪。房子里弥漫着紧张焦急的气氛。仆人们东奔西跑,非常繁忙,厨房里几把水壶正在冒着蒸气。全家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躺在楼上小房间里的女主人。当晚,就在这间房里,萨拉·德拉诺·罗斯福经过长时间的痛苦挣扎,在医生使用了大量麻醉剂后,终于分娩了。那天夜间,她的丈夫詹姆斯在他的日记本上写道:“8点3刻,我的萨莉生下一个胖胖的男孩,非常可爱,体重十磅,不算衣服。”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从他那雕花的大摇篮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可见从小他就是个快活的孩子。在楼上那间洒满阳光的房子里,他过着恬静的日子,一天天地长大。萨拉自己给孩子喂奶约有一年之久;后来她带着一点满意的口吻回忆说:“我和保姆按我们自己的主意喂他,没有采用什么婴儿食谱。”在婴儿眼中,俯视着他的那个晃动的模糊影子慢慢地变成了他母亲的脸庞——面部的轮廓安详柔和,乌黑的头发梳向脑后绾成一个髻,浓浓的双眉,凹下巴。他的父亲也常在房里,面容清癯,身体消瘦,中等身材,留着络腮胡子,双手粗壮有力,但却轻轻地抚摸着他,对他低声细语。
富兰克林是个独子。他的母亲对他并没有“娇生惯养”——真的,詹姆斯觉得她对孩子唠唠叨叨有些挑剔——可是全家似乎都在围绕着这个幼小的孩子团团转。没有兄弟姐妹和他争宠,同他抢玩具,或是背着父母教他学校里的活动和游戏。仆人都溺爱他。他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家庭不和、粗言恶语和严厉惩罚。萨拉和詹姆斯对于怎样培养他们的儿子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见:逐渐地但是坚定地把他塑造成一个海德公园气派的绅士。他的一位家庭女教师说:“他是在一个美好的环境里被抚养成人的。”
父母和婴孩成为这幢宏伟宅第的中心。房屋和庭院里有保姆、女仆、厨师、花匠、车夫、马僮和雇工。这个庄园的面积有好几百英亩,包括农田、森林、花园、暖房、葡萄园、冰窖、谷仓、厩棚等等。富兰克林胆怯地探索着海德公园的天地。他起初见到外人,感到特别羞怯。但是他却喜欢陪伴父亲到庄园各处去视察。他的父亲是位乡绅,穿着带马刺的靴子,头戴圆顶硬礼帽,手拿短柄马鞭。
萨拉勉强地逐渐让富兰克林独自活动了。五岁以前,他穿着童装,留着长长的金色卷发。他脱去裙子,却换上了苏格兰式折叠短裙和方特罗依勋爵装。他快到八岁半时在给他父亲的信中写道:“妈妈今天早上走了,我要自己洗澡了。”但是,他很快就把这座庄园变成了自己的王国。从房子前面的斜坡向下滑着玩;张弓带箭在树林里漫游;看人把大块大块的冰从河里拉上岸来;穿着雪鞋在田野上行走(最难忘的是1888年暴风雪以后的那一次);在河上溜冰和乘坐冰船;在他楼房附近的铁杉树上筑了一个瞭望台;骑上他的小马戴比;喂养他那条特种红毛猎狗马克斯曼;在赫得逊河里游泳,尾随着河上繁忙的船只起伏漂动;打鸟,把它们制成标本来丰富他的收藏。他在房子里玩障碍赛马,部署他的玩具兵,而且开始集邮。
萨拉和詹姆斯常同他一起玩。与一般美国孩子相比,他和爸爸相聚的时间要多得多。孩子在信中流露出他对父母的爱。1888年5月18日,他六岁时,这样写道:
我亲爱的妈妈
昨天下午我同爸爸一起去钓鱼,我们捉到了十几条鲦鱼。我们把它们都丢在岸上了,爸爸对我说如果把它们放到池塘里去那会把鱼吓坏的。我亲爱的外公他好吗?亲爱的妈妈,我希望他身体比以前好一些了。
吻你。
你亲爱的儿子:富兰克林
当然,富兰克林也时常和海德公园其他名门望族的孩子们一同嬉戏。但他同大人相处的日子,要比他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的时间多得多。实际上,和他交往的人,不论老少,都与德拉诺家族或罗斯福家族有非常密切的亲戚关系,否则就是来自赫得逊河有数的几个家族。
他对家庭具有十分强烈的忠诚感情,而这种感情又和浓厚的家族观念融为一体。爸爸妈妈常带着孩子外出旅行——到马萨诸塞州的费尔黑文、芬迪湾的坎波贝洛、英国或欧洲大陆——然而,旅行仅仅意味着换个新地方,接触的仍然是同一类型的人物。罗斯福一家旅行时乘火车,坐的是私人专用车厢。如果坐船,就像萨拉自己说的,总是“和熟人在一起”。他们所到之处总是一大群叔伯姑表。富兰克林是通过他的家人的眼光来观察世界的——他们则按自己的看法让他来认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总是以他的父母一统天下的那个海德公园开始,也以海德公园告终。
世界局势是安定的。国家处于和平时期。到19世纪80年代,内战造成的巨大创伤基本上已经平复。美国真正的首都是坐落在赫得逊河下游七十五英里处的纽约。资本家在这里敢想敢干;他们就像将军们征战沙场那样建设着美国;在码头上招募瑞典、德国、波希米亚移民,把大批的人力投到战略要点去从事各种活动,修筑铁路,开采矿藏,创办工厂,兴建一座座完整的城市。人们很恰当地评论说:这些人寡言善行;而华盛顿的政客们则是做得少说得太多。在国会山,议员们为任命权、为关税、为改革、为州的权利争论不休,而重大的决定都是在华尔街做出的。两党轮流执政——1889年,坚定而可尊敬的哈利森接替了坚定而可信赖的克利夫兰——但是两党的斗争往往只是虚假的争斗而已。
在大洋的彼岸,巨大的女王宝座上坐着维多利亚,这位身材纤细的人物正以庄严高贵的气派统治着国家,她那仿佛永恒的统治时期已进入第五十个年头了。女王陛下的海军在世界各大海洋上游弋。欧洲也处在和平时期;“欧洲协奏会”发出的调子可能不太和谐,但是列强觉得,它们颇有把握在国内进行一些小规模战争,而在国外建立庞大的帝国。《伦敦新闻画报》每周都带给海德公园一幅这样的欧洲图画——霍亨索伦王朝和哈布斯堡王朝的君主们都安稳地坐在他们的宝座上;阅兵典礼和宫廷新闻;以及国际社会的活动从巴黎到伦敦、到维也纳的消息,其中包括游览温泉名胜,骑马去猎狐和参加化装舞会。
海德公园人士不大了解,就在这些表面事务下面,仇恨和斗争将要爆发出来。他们不知道玛丽·利斯正在劝告农民“少种玉米多闹事”,不知道罢工工人和破坏罢工的人正在进行小规模的凶狠的格斗,而移民们正拥挤在肮脏的经济公寓里,对这个陌生的新大陆感到迷惘。海德公园人士确实完全不知道某些人会在这些势力的帮助下被推上20世纪的政治舞台。艾尔弗雷德·E·史密斯出生在曼哈顿的一幢多家合住的房子里,父亲是联畜运输车驭手,在艾尔十三岁时便去世了。在19世纪80年代,艾尔当过打扫教堂祭坛的小厮,也当过报童和鱼贩子。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群山之中,汤姆·刘易斯因为领导一次罢工而被列入黑名单。他被迫流浪,从一个矿井转到另一个矿井,在那可怕的黑名单还没有跟踪到来以前继续做工,挣扎着养家糊口。他的儿子名叫约翰,是个好斗的小伙子,不久就要退学到矿山去做工了。在衣阿华州的西布兰奇,赫伯特·胡佛正在铁路桥边的杨柳树下游泳,用屠夫绳钓翻车鱼,或是给人家捉马铃薯虫,每一百个索费一便士。
意大利中部的罗马尼河一向以政治动乱著称,在这里,本尼托·墨索里尼在装着玉米叶的麻袋上睡觉。他比富兰克林晚一年出生,是一个信仰社会主义的铁匠的儿子。他被送去上学,在三等饭馆里用餐,十一岁就被学校开除了。80年代将要结束的时候,在巴伐利亚边境的一个小镇里,有个男人,五十多岁,长着一张活像兴登堡的方脸,但只是一名小公务员。他有一个儿子,可是,他对这个儿子的奇异梦想和艺术爱好却不能理解。阿道夫·希特勒十五岁就成了孤儿,无人管束,不久就沦为流浪汉。同样是在19世纪80年代,格鲁吉亚出了个约瑟夫·朱加施维里,就是后来的约瑟夫·斯大林。他肤色黝黑,脸上有麻子,比富兰克林年长三岁。他是个农村补鞋匠的儿子,住在一个透风漏雨的棚屋里,在一个充满着民族与种族仇恨的国度里长大。
第一章种子和土壤
罗斯福有朝一日将在某个政治舞台上和上述的所有这些人物进行较量,而且将会以某种方式制服他们,惟独最后一个人例外。这里出现了在他那充满矛盾的一生中第一个自相矛盾的情况。人们可以找出种种原因,说明为什么像阿道夫·希特勒和约翰·刘易斯这样的人物具有强烈的领袖欲。他们在早年都曾经为生活而焦虑不安,到处漂泊,朝不保夕。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对权力进行贪得无厌的追求。
罗斯福的情况却又如何?他不是出生于一个破裂的家庭,也不是在一个饱经灾祸的国家里成长起来的。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家庭不和、物质匮乏和白眼相待。萨拉曾经有一次说,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嘲笑过他”。他热爱他的父母。他是个独子,因此,甚至人们由于家庭的中心位置被弟妹所取代而普遍经历过的那种失宠的滋味,他也从来没有尝过。他周围的环境根本不强调在商业经营或政治角逐方面必须依靠竞争来取得成就。他将被塑造成一个海德公园气派的绅士。
罗斯福是不是生来就有权力欲呢?他的母亲一直非常重视遗传特性。她认为富兰克林身上有“德拉诺家族的强烈影响。”就罗斯福家族这方面来说,有一个引人注目的事实:经过六代默默无闻的人物以后,“这个专出庸才的家族在第七代中却突然大放异彩,因为它产生了美国历史上两位而不是一位最杰出的人物。”关于富兰克林·德·罗斯福这位政治家的情况,我们能从罗斯福家族的祖先中找出什么线索吗?
富兰克林·罗斯福和西奥多·罗斯福的共同祖先是尼古拉斯·罗斯福。尼古拉斯的父亲在17世纪40年代从荷兰乘船来到新阿姆斯特丹。尼古拉斯有两个儿子:长子约翰尼斯(1689—?),次子雅各布斯(1692—1776)。从长子这一世系后来出了西奥多,而富兰克林则是次子这一世系的后裔。
富兰克林的祖辈中只有一位算是有点名气的政治家。此人乃雅各布斯之子艾萨克(1726—1794)。他是一位生意兴旺发达的糖商,对于歧视他这一行业的英国贸易法毫无好感。他在革命战争爆发后,支持爱国主义分子,协助起草了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