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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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警察跟着天蛾眼男人爬了不少山路,爬得气喘嘘嘘,他们显然对天蛾眼男人
的说法很不满意,他们开始用不信任的眼睛看那个天蛾眼男人。天蛾眼男人对警察
这样看着他很恼火。他说:“我知道女人在哪儿,她一定在菱湖谷。”
警察们带着几只警犬。它们也热得把舌头伸得老长。但警犬显然比警察更忠于
它们的职守,它们的鼻子不停地伸向各个方向,它们的眼睛有点狂乱,好像它们已
经感到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与没精打采的警察比,警犬显得活跃而精力充沛。
但它们的脖子被一根绳子拴着,它们不停地在警察旁边上窜下跳。一个牵着警犬的
警察对警犬的烦躁不安显然没有多少好感,他骂道:“你们闹什么?又没有地震你们
闹什么。”警犬呜呜叫了几声,又上窜下跳起来。这时,警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把警犬的绳索放开。警犬一被放开就箭一般向山腰跑去。警察尾随其后。警察
跑得飞快,天蛾眼男人有点跟不上,他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你们去哪里啊,
你们等等我啊。”但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几只警犬在一堆看起来像是刚刚翻动过的泥土上用爪扒了起来,它们一边扒一
边狂吠。等警察们赶到,它们已经扒出一具尸体。警察们首先看到一件色彩斑斓的
衬衣,和一个健硕的肚子。死者的头部还没有出来。这时,刚刚赶到的天蛾眼男人
尖叫起来:“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和那女人性交的。真的,我不骗你们的,骗
你们是狗。”警察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他们已经预感到死者就是逃犯。一会儿,
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意识到他们碰到了一个大案子。死者确
实是个越狱者。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天蛾眼男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疑惑的表情,他
骂道:“真他娘的见鬼,这几天老是碰到死人。”
刚才的没精打采在警察们的脸上一扫而光,他们行动起来训练有素,他们开始
有计划地在山上搜寻起来,那个天蛾眼男人早已被他们抛得远远的了。警察们当然
有理由怀疑那个他们还未谋面的女人,他们根据种种迹象推断,逃犯的死可能同那
个女人有点瓜葛。
但警察们几乎找了一天没找到那个女人。当他们意识到女人可能就在黄泥小屋
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们在警犬的带领下开始向山顶聚集。太阳一点一点下去,
他们一点一点上升。他们爬山时如临大敌似的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觉得一种职业性
的夸张。事实上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们面对的嫌疑犯只不过是个女子,况且这个女
子又没什么枪。他们爬到黄泥小屋前,黄泥小屋里静悄悄的,警察们往里望了望,
在杂乱放着各种各样标本的房间内没见到任何人。于是警察们就用脚踢开黄泥小屋
的门。门刚打开,从屋内飞出无数只飞蛾,黑压压地向警察的脸上飞来。警察们因
为没有准备,马上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警察们还闻到一股类似臭鸡蛋一样的气味,
这股气味带着刺鼻的酸味,警察们都感到恶心,有人开始在门外干呕起来。一会儿
他们才适应这种气味,他们举着枪小心地向屋内移动。他们站在黑暗的小屋内,透
过小窗口投入的光线,他们看到那些昆虫标本呈现出梦幻般的不真实的色彩。那些
拥有金属外壳的昆虫在光线中像宇航员的头盔,它们形状各异,其线条和造形确实
很像各种各样的飞行器。那些软体昆虫的眼睛很有特点,它们的眼睛很像人类的眼
睛,它们的眼神无一例外地天真和邪恶,没有任何杂质的天真和邪恶。还有那些鳞
翅目昆虫,它们的羽翼呈现某种阴郁而惊心美艳。这样的环境显然超乎警察们的经
验,他们感到自己像是置身于某个超现实的空间之中。他们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
周围十分安静,这个地方他娘的安静得像是在太空。他们头上的汗水在一滴滴往下
掉,汗水掉到地上叭叭作响,他们听了,心一阵阵地收紧。警犬在这时突然吠了起
来。警察们回头发现警犬在对着那柜子吠。于是警察们的枪对准了柜子。一个警察
小心地打开柜子,同时,他们看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从柜子里滚了出来。那东西就是
他们要找的女人。女人处在某种昏迷状态中。她的口中吐着白沫,她的眼睛翻着白
眼,身子不住地痉挛着,她的样子像是处在极度的恐惧状态中。见到了女人警察们
才松了口气。他们从屋里退了出来。其中两个警察把女人抬到屋外。一个警察开始
对女人做起人工呼吸。这时警察们已经很轻松了,他们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因此
他们有心思说说笑话了。他们对那个做人工呼吸的警察说:“怎么样,同你老婆比
哪个味道更好?”那做人工呼吸的警察抬起头来骂:“你们这帮狗杂种,你们来试试
看,这个女人他娘的满嘴口臭。”警察说话的时候,他当然停止了做人工呼吸。就
在这个时候,女人却醒了过来。女人醒来后马上向山下狂奔。她的长发高高飘扬,
看上去像一匹受惊的烈马。警察对女人突然醒来没有提防,但他们也没有过分紧张,
他们知道这个女人是逃不了他们的手心的,因此,他们看着女人奔跑的样子笑了起
来。女人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除非像本地人所说的她真的是一只虫子——但这不
可能的。警犬开始追逐女人。女人一路呼啸着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但女人的奔跑明
显没有方向,她的奔跑看起来呈杂乱而无序的状态。很多次,女人朝警察的方向跑
来。让警察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有着惊人的耐力,她永不知倦地跑着,像一
列呼啸的列车。这个女人还有惊人的速度,连那些训练有素的警犬也跟不上她的速
度。她来来回回,像一只困兽,她的叫声凄厉,在天柱的山林间缠绕。
等警察抓住女人,天已经完全黑了。警察立刻审问了她。但警察什么也没有问
出来,因为女人似乎处在一种精神迷乱之中。他们问女人问题时,女人只对他们傻
笑,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这天晚上,被警察拴着的警犬总是在不停地吠叫和不安地窜动。警犬的狂躁激
发了警察的灵感。不知是谁突然想起那些曾经在天柱失踪的外来者。他们预感到那
些外来者可能都已变成鬼了。他们感到一个大案可能会在他们手中破获,会真相大
白,因此,他们的脸上荡出一丝难以遏制的兴奋。
月色阴冷地照在天柱的山林上面。天幕上缀满了星星,天幕很蓝很低,那些星
星仿佛触手可及。在见多识广的警察们眼里,这样的月夜像某个梦境一样奇怪。但
对天柱人来说这样的月夜没什么稀奇,当他们的村长把他们从睡梦中叫醒并要他们
拿着铁镐上山时,他们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一向早睡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他们骂骂咧咧地向山上走去。但当他们在警犬的指点下,挖出一具具尸体时,
他们才真正醒了过来。他们先是被一股恶臭搅得十分兴奋,他们闻到这种气味都涨
红了脸,但他们谁也没有恶心的感觉,因为这样的气味他们闻得多了。天柱遍地都
是的虫子总是成堆成堆地死亡,他们把这些死亡的虫子弄回家,放在酒缸里发酵,
就会生出这样的腐臭气味。天柱人爱喝这样的虫子酒,因此他们在闻到这臭味时就
有了喝酒的感觉,因此他们的脸都红了。过了好一会,那个天蛾眼男人突然想起什
么来。他先是听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挖出来的都
是什么人。他想原来那些被他们叫成北回归线的采集者还在天柱的土地上,只不过
他们成了死鬼。他咋咋呼呼地向大家说出了他的看法。天柱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之
色。
天蛾眼男人高声地说:“我现在才明白,我们叫他们北回归线真是叫错了,正
确的叫法应该是‘不回归线”!”
5。亚热带
那个住在天柱山顶上的外来女人究竟来自何处,警察们一直没查明白——实际
上很可能是他们懒得为这样一个疯女人花费更多的精力。他们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后
交给了另一个部门。关于这个女人的有关情况最后还是赵小莲发现并提供给警方的。
在天柱人眼里,那个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神色苍白,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的
女人就是赵小莲。她是在接到来自天柱的电话后赶到天柱的。当电话在她家响起时,
她就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她觉得她一向恐惧的事情
终于来到了。这时她的眼前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她的丈夫在一道寒光闪过之后猝然
倒下了,她看到她丈夫的眼中竟然有一种安详之光,这样的眼光显然刺痛了她,她
闭上眼睛,像驱逐一个恶梦一样把她脑子里的图像赶走。但事实又一次证明了她的
预感的正确。她的丈夫被人杀死了。
当她站在她丈夫的尸体前面时,她却出奇的镇定。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犯罪现场
看到这样的暴力场景。她丈夫的衣服敞开着,她丈夫的肌肤即使没有生命了,依旧
显得极富质感,她的双手曾无数次地在这样的肌肤上抚摸。她非常熟悉当她的手在
他身上划过的肌肤的反应,她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力量、敏感、及某种毁灭的欲望,
每每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像水一样流逝的感觉,她审
视内心,她发现了她深藏的恐惧,她明晰地意识到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将像水一样地
流逝。没有人能主宰自己的生命,某种无法预料的力量总是不失时机地对生命发起
致命的袭击,疾病、车祸、战争、瘟疫、饿饥、灾难潜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恐惧
如影随形而来。恐惧是人存在的本质,但不是人可以面对和抵达的。赵小莲明白她
的那些病人就是因为不幸抵达了这个内核,他们因此失去了所有的伪装,成了恐惧
本身。赵小莲的眼中充满了怜悯,她俯下身去,为她的丈夫整了整衣服。
天柱的村民知道这个装束古怪的女人就是那个死去警察的妻子。他们的脸上露
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这个女人竟然面对自己丈夫的死亡无动于衷,竟然不哭一声,
可见这不是一个好女人。他们再看她的一身打扮就很反感了,他们露出他们惯有的
调侃的腔调说:“瞧她就像一个女特务,一个妖怪。”
就在这个时候,警察们把一个纤弱的女人带下山。赵小莲看着这个女人觉得十
分面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赵小莲后来是在医院的档案中找到这个女人的,这时她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
她想,也许那些警察们会用得着,于是就把这份资料寄给了公安部门。
对于那些去天柱执行任务的警察来说,天柱的经历仿佛是一个梦境,仿佛已经
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事实上,他们从天柱回来那天就有了这样一种感觉。当他们回
到他们所在的城市的熟悉的阳光下面时,天柱的一切显得非常的不可思议,非常的
陌生。因此他们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所以当他们收到赵小莲寄过来的资料时,显
得有点突然与不适应——他们要努力回想才会想起在天柱发生的几起杀人案件。他
们打开了资料,看到了一张那个女人的照片和有关杀人嫌疑犯的描述。
马娴静:女,30岁,曾是××大学教师,2089年4月16日犯严重的广场综合症进
本院治养。据目击者描述,16日下午一时许,马娴静和其丈夫孩子一起在街心公园
游玩时突然发病,精神失控,咬死了丈夫和自己的孩子(所咬的地方为人体最为致命
的天命穴)。马娴静在事发后就恢复了神态,当她知道自己杀死了丈夫和孩子时表现
得非常悲伤,失声痛哭达36个小时。马娴静在医院的一年间,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马娴静于2090年10月从本院逃出后下落不明。
……
警察们对精神病症缺乏研究和了解,对有关精神领域里的术语也知之甚少。读
这份资料时,有一个警察问道:“什么叫广场综合症啊?”其中一个一脸稚气但脸上
的表情装得比谁都严肃的年轻警察说:“所谓广场综合症,简单地说是因为对人群
感到恐惧而导致的精神失控现象。”
老秘
郑彦英
老秘穿着睡衣,吸着拖鞋,软沓沓地迈着方步,走向卫生间,长长地清了一下嗓子,
缓缓坐在马桶上。就听见妻子迈着急急的碎步从客厅走来,衣裳擦出的窸窸的声音就从
容厅响到卫生间,随着,两份晚报出现在老秘面前。
老秘理所当然地接过报纸,连朝妻子那里看一下都没有。
这些报纸妻子都看过了,并在有关文章标题下面画着或红或蓝或黄色的道道,这些
道道都是为老秘画的,红色的道道说明这篇文章是重要文章,希望老秘必看;蓝色道道
说明这是一篇比较重要的文章,希望老秘看一看;黄色道道说明这篇文章虽然重要但和
老秘关系不大,仅需浏览一下就可以。
有了这三种颜色的提示,老秘很快就读完了这两份报纸,马桶上的事情也在不知不
觉间结束。“嗯——”老秘又长长地清了一下嗓子。
妻子窸窸窣窣的衣裳声又从厨房响到卫生间,从老秘手中接过报纸,又将盛满温水
的漱口杯递给老秘,漱口杯上横着一只牙刷,牙刷上已经挤好一条雪白的牙膏。
老秘就开始刷牙,尽量做些。尽量缓些,尽量松泛些,充分享受着家庭的温暖。洗
漱完毕,老秘右手捏着梳子,梳一下头,把手垂一下,再梳一下,再把手垂一下,梳着
垂着从卫生间走进厨房。
妻子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两杯热牛奶,两个热烧饼各夹着两片粉色的方火腿。这是
老秘最爱吃的,老秘就放下梳子,又长长地清了一下嗓子,坐在了餐桌前。
妻子在一旁坐了下来。不管多早多晚,只要老秘在家吃饭,妻子总是和他一起吃。
老秘喝了一口热牛奶,拿起热烧饼咬了一口,真好吃,又热又脆又香,禁不住前妻
子那里看去。
妻子却没有吃,一双眼微微笑着盯着老秘看。
“快吃吧。”老秘说,“都看了一辈子了,有啥好看的?”
妻子却依然吟吟笑着,声音很轻他说:“仟村百货商场今天开业呢,你能陪我去一
下么?”
老秘没有吭气,又咬了一口烧饼,一下又一下地嚼。
妻子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他,声音小了些:“想给你买一件袄呢,你得试一试。”
老秘还是没有吭气,直到一口一口地把烧饼吃完了,才从妻子手里接过手中擦了手,
说:“我给你说过几回了,你咋就没记性呢?”站起来,“我是个当秘书的,自己不是
领导,自己的一切都是领导的,当然包括时间。秘书没有任何权力,但是领导有权力,
秘书可以借助领导的权力,领导发达了,秘书跟着发达;领导倒婚了,秘书跟着倒楣。
所以秘书要想尽办法让领导发达。在咱们家呢,只要我发达了,你就跟着发达,所以,
我要给领导服务好,你要给我服务好。”
妻子低下头来:“今天是星期天,我以为你没事呢。”
“咋能没事?”老秘走出厨房,“现在就去办公室。”
妻子的衣裳声立即从厨房响到卧室,随着,老秘从妻子手里一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