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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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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了。我看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一分钟是自在快活的,
这份累也亏你受得了。工作难找不假,你说你连姚太太都不如了,可是你肯掉了架
子找一份像姚太太那样的工作吗?那种工作你不出一星期就可以找到。你肯吗?!
你的痛苦一大半是自找的。用不着这么瞪着我,你爱琢磨事儿,你自个儿去琢磨琢
磨我说的话,我先睡了。”
    那一晚上莫太太琢磨了些什么呢?没人知道。莫先生在第二天下班回家的时候
看见莫太太把一大摞信——足有二三十封罢——塞进街口的邮筒里去了。这是莫先
生第一次见她一次发那么多求职的信。
    除去莫先生说的这些“自找的”痛苦,莫家的生活其实也不差,一方面有莫先
生一份固定的收入,另一方面仰仗于莫太太的勤俭持家。莫太太那样的知识女性由
于内在的充实,虚荣心就比较少,单是这一项就把女人花在外表上的那一笔数目不
少的钱省出来了。在美国四五年间她没有给自己买过任何化妆品和新衣服——不包
括在跳蚤市场买一美元或五十美分的旧衣服。有一次他们家需要一把锤子,在商店
里买要五六美元,莫太太就不舍得,直到有一次偶然在卖旧货的地方看见一个缺了
柄的锤子头,五十美分,马上抓在手里,一次成交。莫先生在一旁说:买也买个完
整的,使起来方便。莫太太说,没事儿,一样使。意犹未尽,还补了一句文诌诌的:
质胜于形嘛。莫先生就不再回嘴了。果然的,这锤子头,他们如今还使着。在这样
周到严密的控制下,莫家的经济实力一点不次于姚胡两家。当胡家继姚家之后也买
下了房子,莫太太不甘人后的老病发作,一鼓作气把存款全都拿了出去,也贷款买
了房子,离姚胡两家不远。三家村人因此又归在一处。
    现在,三家村人在美国已呆了七八年了,虽然他们始终保持联系,但若干年前
在小意大利公寓的相濡以沫正渐渐地被相忘于江湖的趋势代替。在三个不同的房顶
之下覆盖着三家不同的忧与乐。
    姚家,到目前为止,他们一系列“发迹”的项目都扮演完了:新车买了,房子
买了,满堂的新家具都布置妥帖了,近的远的朋友都逐一地邀过来看了。上升期的
兴奋和激动过去了,剩下的便是他们夫妻在一个固定不变的布景里每天重复同样的
生活内容。和演员演戏一样,在人生的舞台上也需要有观众在一旁喝彩叫好,人才
活得起劲。姚家的观众却星散了,和他们差不多时间来的人都分别有了工作买了房
子,有些挣钱多的,买二十、三十万房子的都有,姚家十万的房子就完全显不出风
头,自己守着悄悄过日子就完了。夫妻俩人被这份寂寞所压迫,有时想:要个孩子
吧,有时想:换个工作,换个地方,换个房子,但他们始终什么都没有做,因为这
些事真做起来没有一件是省心的,算了。
    胡家,胡太太书已读完,她学的是计算机,不费什么事也有工作了。胡先生的
商科也修完了,正准备孤注一掷,把工作辞了,回国去开公司。胡太太老大的不乐
意,第一,她得在这里做留守女士,该有多么寂寞;第二,胡先生此举前途未卜,
且不说闹得不好人财两空,即使闹好了,胡太太要跟着受多少委屈呢。夫妻俩为此
极不愉快,甚至提到离婚。
    莫家,莫太太总算找到一份工作,在市郊的一个女子学院里教美术史,工资低
不说,还是临时的,而且在那样一个小学校教书仍然怪委屈莫太太的那份学问的。
她因此还在一直不停地找工作, 用她自己的话说:找工作成了我的fulltimejob。
莫先生对此从不置一词,他还在工厂里,他真的不画画了。他们的儿子个头长得都
快赶上他了,现在这孩子迷的是篮球,谢天谢地,他总算没有做画家,就这一件事
莫太太是满意的。
    
    文学视界



                                通天有路

                                 孙春平

  在小酒店临街窗前的小桌旁,那个孤独的客人已坐了足有半天了,进来时日正
当晌,现在夏日的骄阳已懒懒西斜,掩在高高的楼群那边了。桌上一杯扎啤,两碟
小菜,一碟盐煮花生米,一碟辣拌海带丝,两元钱一碟,都是大众得不能再大众的
便宜嚼货。电风扇一直摇头晃脑嗡嗡地吹着,可不知是伏日里的天气太热,还是客
人生来爱出汗,他的脑门一直闪着细密的汗珠。
  客人男性,年过半百,瘦削,白净,脸上皱纹不很多,却深,尤其额上和眼角
的几道,足似刀刻。一头黑白相间的花发,鬓角却全白了,白得扎眼。一件浅灰半
袖的确良衬衣,看样子穿在身上足有三四年了,洗得却透亮,规规整整地扎束在裤
腰里。客人没带什么东西,只有一只深蓝色的尼龙方便袋,空空瘪瘪的,却一直绾
了袋口放在腿上。
  客人的眼睛始终在隔着窗户往对面望。隔着宽阔的街道,对面是一家很有些档
次的宾馆,主楼有六层高,壁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宾馆的院落很阔大,楼前有
嶙峋的假山怪石,还有喷得像雾一样的喷泉,可隔着也爬满了藤蔓的铁栅栏,却难
欣赏领略得尽情尽意。引人注目处,是院落外面每隔十几米就站着一位武警战士,
笔直如仪,目不斜视。据说大院内还有许多暗哨。大门入口处就更警戒严密,除了
两个战士持枪而立,凡有人出入,门卫房里都走出两个年轻的军官,要仔细验查过
证件才能放行。围在警戒线外的人们却极众,也杂,男女老少,足有数百近千。他
们却不哄乱,连说话都是交头接耳面含神秘,一双双眼睛也都在往那森严的院落和
大楼里敬畏地撒眸,好像那里随时都会升腾起一颗火箭,甚至是耀眼的太阳。
  这时正是被人喻为黑色七月后的八月。
  这里是主宰着多少人命运的省高考招生办的大本营。
  服务小姐看了老板娘的眼色,再一次走到窗前桌旁来。
  “大叔,还用点什么吗?”
  客人知道,这种客气里含着提醒,甚至不乏逐客的味道。他坐在这里已经太久
太久,哪一位素昧平生的老板也不会把他的最佳席位让客人当成候车大厅里的无偿
茶座。
  “那就再来一杯啤酒吧。”
  小姐将啤酒送过来,擦了擦一直很干净的桌面,又问:“这杯……用不用我放
到冰箱里再镇一镇?”她指的是原先桌上的那杯。
  “撤掉吧,反正我也不喝。再给我续点茶水,行吗?”客人淡淡地笑了笑。
  撤掉的已是第三杯了,每杯客人都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两口。
  “再来两个小菜吗?”
  “不用了吧,上了也不吃,可惜了。”客人随手放到桌上十元钱,“你可以再
收两碟小菜钱,或者……再随便算进点什么,都行。”
  小姐拿了钱,朝着吧柜后面的老板娘会意地一笑。可她们实在猜不透客人坐在
这里是要干什么。这些日子,凡是到了这金鼎宾馆前来的,十有八九是为了刚走出
考场不久而忧心忡忡的考生的家长,分高有把握的不来,分低不存指望的也不来,
来的都是因擦边而揪心的。他也是吗?若是,为什么不站到外面的人群中,去议论,
去猜测,去交流,去切磋,去互通信息,去聊以自慰,老孤雁似的坐在这里又有什
么意义呢?
  服务员不知道,其实客人是连夜乘的火车,天一亮就赶到这里来了。他已用了
半天时间,鱼一样地游弋在那昼夜不散的人潭里。游弋中,他已确信他所身负使命
的分数若能被报考的那所大学录取已是很悬很悬,几无可能。他还知道凡来到这里
的家长,心都悬悬着,揪揪着,于是便从全省各地不眠不休披风戴月地汇集到这里
来,有权势有大钱的自带了小汽车,更多的寻常百姓便颠大客,挤火车,淌一身臭
汗,落满面尘土,也顾不得擦一擦洗一洗。他还看出许多人手里是攥着各种各样关
系写来的条子的,有人还掌握着正在宾馆里忙碌着的某些人物的呼机和手机的号码,
于是,便不时见宾馆大门里走出人来,立刻有人满面堆笑急急慌慌地迎上前去,然
后便一起走向某一个僻静的角落,去进行实质性的交谈或交易。有一点他虽未眼见
却可以确信无疑,凡是到了这里来的,每个人的腰包都很鼓溜,都揣着数以千计的
票子。眼下的世道还不就是这样,常听说有垂危老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用药,
儿女们却聚在院外一隅争吵不休、争斤驳两,却很少听说有父母不肯为子女上学掏
钱的。为了孩子,舍得,舍得,什么都舍得,卖血摘肾也舍得!孝子,孝子,电视小
品里的新解挖苦得好,形容词一改动词用,孝顺的子女就变成了“孝顺子女”。纲
常倒反,理应如此吗?

  客人来自莽莽大山里的一个小县城,没有关系,便没有条子,更没有那些神神
秘秘的电话号码,进了这繁闹的都市,便是两眼一抹黑,连个唠两句闲嗑的人都没
有,票子……倒也带来了,却不多,亮出来让人笑掉牙。进了这家小酒店前,有个
胖乎乎戴着变色镜的年轻人挤到他跟前,小声说:
  “是办孩子的事吗?”
  “嗯。”
  “报哪儿了?”
  “古岳师大。”
  “多少分?”
  “543。”
  “文科?”
  “文科。”
  “悬。”
  “我知道悬。”
  “找人了吗?”
  “找谁呀……”他苦笑笑。
  “想有戏吗?”
  “不想有戏我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想让我帮忙吗?”
  他的心猛的往上一悠,便一把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谢谢,太谢谢啦!”
  年轻人却抽出汗渍渍的手,声音压得更低:“俩价。一,你给我五千元,由我
进去给你疏通,成了两好,你乐我乐。不成,我留一千元劳务费,余者退还,那叫
无力回天,你也就死了心吧。说句大话狂话,我要办不成的,那就谁也办不成啦。
二,你给我两千元,我负责把人给你请出来,是省招办的还是古岳师大的,两选其
一,悉听吩咐,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成不成看你自己的造化,我不管成败。听
明白了吧?”
  如此通俗易懂大排档式的语言,岂能听不明白,可他却捉摸不明白内里的深层
次含义,两眼便怔怔地望定了年轻人。
  年轻人龇牙一笑,转身离去,扔下话:“你自己掂量,掂量出分量了,再找我,
我不远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可有一个信息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古岳师
大的提档线是540,录取结果明天中午12点前公布。孩子一辈子的事,可别误了末班
车!”
  他好一阵醒不过神。他是谁?怎么会这样?小城太闭塞,天下真怪诞!他如梦如幻,
满目云腾雾绕,直到一辆汽车开过来,嘀嘀的好按了一阵喇叭,司机还探出头骂了
一声“聋啊”,又被人拉了一把,他才急往旁边闪了闪。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人显
然看到了这一幕,便以一副世事洞察的神态,凑过来低声说:“实在没辙,也不妨
一试,这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孙猴子似的,没有金刚钻,他敢揽这瓷器活?听说办
成不少份啦!”
  他摇摇头,颓然地向树影下走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不是不信有些人的
神通,他也不是舍不得孤注一掷,可他手里的钱实在太少了,他连甘认受骗赌一把
的本钱都没有啊。他坐在街边一家店铺的台阶上,旁边一位中年妇女问,那个眼镜
是不是跟你说花钱找人的事?他点点头。中年妇女说,后一个是托儿,“拉驴儿”的,
多个心眼儿要紧。他说,我弄不明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中年妇女说,雾里看
花吧,真的有,假的也有,就好比火车站前卖高价票的,有卖假票的,也有跟里头
挂了钩,分刮红利的,谁整明白了啊。他坐在那里好一阵发呆。
  过了晌,小酒店里清静了,他便进到这里来,专拣了窗前那张桌坐下。一天没
吃东西了,身子虚,肚子空,却不觉饿。他喝不惯啤酒味,花生米和海带丝入了口
也味同嚼蜡。越来越强烈的绝望感海浪一样地冲击着他,一浪又一浪,前赴后继;
心底的躁火却如浇添了油脂,腾漫恣肆,越烧越旺。他的眼睛死盯着宾馆大门口,
眼见着值勤的武警战士换了一轮又一轮。现在,他似乎只有等待,等待夜深,等待
黎明,等待绝望而归的最后一刻。
  夜幕徐徐而落,街灯亮起来,几束蓝光不知从什么地方投射到宾馆主楼的墙壁
上,让那神秘又神圣的地方越发显出几分幽森。夏日昼长,怕是已有八九点钟了。
服务小姐犹犹豫豫,已在准备再次问他还添换什么了。
  突然,眼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从宾馆大门口开出来,客人动若脱兔般腾身而
起,只向惊望着他的老板娘和服务小姐摆了摆手,便推门疾步而去。
  客人(出了店门便不再是客人了,可我们还不知他的身份和姓甚名谁,姑且仍以
“客人”代称之)径奔停在路边的一辆夏利出租车,钻进去,不待司机发问,便指了
已开出百米开外的那辆奥迪,急切地吩咐:“跟上它。”
  奥迪左拐右磨,夏利也左拐右磨。奥迪开上了通往城市中心的高架路,夏利也
跟上了高架路。可上了高架路的奥迪加了速度,箭似的直向远方射去,尾灯的红色
越来越显黯淡,眼看就淹没在城市的车流中了。客人急了:“怎么跟不上?”
  司机翻了一下眼睛:“先生,那是奥迪3。0啊!你让我的二踢脚愣跟人家的火箭
赛跑,拿哥们儿耍呀?”
  客人掏出一张百元的票子,放在方向盘前的台面上:“我加这个,好使不?”
  果然就好使,夏利的发动机粗重地吼叫起来,车速明显在加快,奥迪很快又在
全力追逐的夏利视野中了。
  奥迪下了高架路,再三盘两绕,进入一片花园样的住宅区。奥迪停下了。坐在
夏利里的客人再次发出指令:“停到它前面,下车后,你就可以走了。”
  奥迪车里走出的是一位夹着文件包的中年女性,幽暗的夜色中难辨眉目和衣着,
可那从容的步履却踏出一种让人敬畏的雍容和高贵。她走到一个楼门前,按动了电
子控制的防盗门按键,防盗门哗啦啦地自动打开。可就在她要迈步走进楼门时,突
见从楼前的暗影里闪出两个人来,快速而悄然地急向楼门前凑过去。高贵女人并没
慌张,又似与那两人相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人便先她一步钻进了楼门。她
回转身,向着奥迪摆了摆手。奥迪司机表示放心地嘀嘀了两声喇叭,这才开灯,踩
油门,可他发现车前雪亮的光柱里已站了一个人,正在向他摆手。
  “干什么?”司机探出头,厉声厉气,再没了那两声喇叭似的温柔。
  客人赶到车窗旁来,低声说:“师傅,我想跟您说两句话。”
  “啥事?”
  “您下车说,行吗?”
  “你有话就说,不说我走啦。”司机机警地向四周的暗影里扫了一眼。
  “这里就你和我,放心,我不是坏人。”
  “口罗嗦什么,嘁,这车,你没看车牌子是个什么号,我还怕你抢啊!”
  客人又往车窗前凑了凑:“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是考生家长,想进金鼎宾馆,
却找不到门路。我想请你用车把我送进宾馆去。”
  “你?”司机怔了怔,“你脑子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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