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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吸血鬼莱斯-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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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身火海;有的说世界已吞噬了他;有的说他跟着一些凡人,坐上一辆黑色马车远
走高飞了。
    『反正我们不之自焚,就是成为传奇!』一个说故事的这麽表示。
    紧接而来的是罗马的大混乱,曾经有上打的头目,穿着黑袍带着黑色兜帽,先
後统辖管理集会;然而,一个个都不见了。
    一七一一年开始,意大利那里再也没传来任何讯息。半世纪以来,阿曼德已不
认为自己犹有热情,能於身边的弟兄一起,再举行献身魔鬼典礼的仪式。他经常梦
见故主马瑞斯,穿着红色天鹅绒的华丽长袍,他梦见大广场上挂满生动明亮的图画。
他内心忐忑不安。
    不了,截然不同的消息相继传来。
    他的孩子冲下圣婴公墓的地穴,对他描述这个新出现的吸血鬼。这家夥身穿红
艳天鹅绒,披着毛披风,敢亵渎教堂,敢袭击身戴十字架的信徒,更敢在明亮的地
方逍遥自在。红艳天鹅绒,那只是巧合吧!然而,却令他不自禁的生气,甚至感到
受侮辱,更有一种没来由的痛苦,非他所能忍受。
    紧接着是女鬼的现身,一个发鬃似雄狮,名字似天使的女吸血鬼,漂亮有力,
跟她的儿子不分轩轾。
    於是,他从阶梯走出墓穴,带领徒众突袭我们;正如几世纪以前,那一帮悍徒
在威尼斯摧毁主人和他一般。
    然而他们逃走了。
    他穿着奇怪的蕾丝,织绵的外衣,站在那里;口袋带着金币,脑海里浮现的是
新读成千书籍的种种影像。觉得自己被称为巴黎的伟大城市所刺透,被他目睹的四
处灯火辉煌所刺透。他似乎还听到主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在未来的千年里,每个夜晚都是你的,你所能看到的亮光,非任何凡人看得到。
你可以从遥远的星星获取光亮,好像你是普罗米修斯,光明任你取之不尽,因此得
以了解一切万物。
    『一切万物均非我能真正了解--』他说道:『我是被地球遣送回来的老古董,
而你们,黎斯特和卡布瑞,你们却是我的老主人所画--蔚蓝的,洋红的,金黄的
画像。』
    他静静站在门口,两手交叉在背後,他凝视着我们,默默地在问着:
    有什麽值得探讨?有什麽值得付出?我们是上帝的弃儿。我的面前没有蜿蜒曲
折的魔鬼之路,我的耳边没有地狱的钟声在响!
                                   4
    一个钟头,也许更多的时间过去,阿曼德坐在壁炉旁边,他的脸上不再留有早
已遗忘的搏斗痕迹,在寂静沈默里,他看起来有如一个空贝壳那麽样脆弱。
    卡布瑞坐在他对面,默默的瞪着火光,她的脸容疲倦,似乎带着悲悯同情之色。
不能察觉她的思维,让我心烦意乱。
    我向着马瑞斯,不断的向着马瑞斯……这个吸血鬼,在真实世界里画了那麽多
图画,叁幅相连的大画作,人像画,壁画;在他广场画室的墙上,想必作品琳琅满
目。
    真实的世界没有怀疑他,猎杀他,或驱逐他;反倒是那些同类的兜帽妖怪,他
们竟来焚毁画作;这些妖怪跟他一起共享幽冥禀赋,尽管是马瑞斯未必自承那是幽
冥禀赋;审判裁决他不该於凡人共同生活,共同创作,竟是同类的他们。而非凡人
自己。
    我看见瑞诺的小小舞台,我听到自己在唱歌,然後歌声变成咆哮。尼古拉斯说
:『这太了不起了!』我则说:『多麽小儿科!』好像我乃是在打击尼古拉斯!在
我的想像里,尼克说:『让我拥有我相信的吧,反正你绝不肯骇世惊俗!』
    马瑞斯的叁连画作,挂在教堂,挂在小礼拜堂,也许尚有部份挂在威尼斯和帕
度瓦的华厦名宫里;吸血鬼不可能进入上帝圣殿,将画作扯下来;所以,马瑞斯签
名的作品,世界上一定保存不少。这些创作竟由一个吸血鬼来引领风骚,这个吸血
鬼不仅带着一批凡人学徒;而去还拥有一个凡人爱友,从小爱人的身上,他日日只
啜饮少许,然後夜夜独自出去杀戮吸血。
    回想在家乡小客栈的夜晚,思及未来了无意义的生活,我曾惊骇欲绝;阿曼德
所说如无底深渊的绝望故事,相形之下,简直是一个足以溺毙我的汪洋大海;想想
整整叁个世纪,那是多麽漫长的黑暗,多麽绵延不尽的空无!尼克狂风骤雨的心境,
比起来算得了什麽?
    这个褐发孩子能在火里逃过一劫,无怪他处世行事,阴郁忧苦,一如遮掩五彩
世界的黑墨。
    故事中的真正主角,阿曼德的威尼斯主人,对於同类来说,他乃是异教徒,犯
了异教徒滔天之罪;竟创作了富有意义--一定是富有意义的图画;不幸却惨遭自
己同类--魔鬼之民之判惩,使他变成活生生的火炬。
    故事中的这些绘画,卡布瑞也和我一样看见了吗?这些画也在她的脑里焚烧,
正如我的感受一样吗?
    在我的灵魂深处,我觉得马瑞斯的行经於自己颇有契合,对我,他  真是永垂
不朽。 
    在一种深沈的悲哀里,我想起那些旅行者无稽之谈,马瑞斯犹活着,在埃及或
是希腊还现过行踪。
    我很想问阿曼德,这些谣传有可能吗?马瑞斯一定极为强大且法力无边,他…
…但是,这样的问话,对他太失礼了吧!
    『古老的传奇--』他低语,声音一如发自内心的精确,不慌不忙的,视线不
离火光的说下去:『在我们双双被毁之前,传奇就已经到处流传了。』
    『也许未必只是传言--』我说着,话乃是我见到墙上绘画的影像回音:『也
许马瑞斯还活着。』
    『我们即是奇迹,也是恐怖--』他安详的说:『这要看你从什麽角度来说;
在你刚开始知道我们,不管经由幽冥之血,经由承诺或观察,你认为凡事皆有可能
;然而事实不尽如此。奇迹很快被世界吞没,你很难渴望再有奇迹。你逐渐习惯於
新的极限,而极限再次规范了一切。他们说马瑞斯还活着,老大们也都还活着,这
其实是你自己想要相信的。』
    『自从我在罗马指导仪式过後,这段日子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族类还留在那个
集会里,很可能连集会本身也已不再存在。不晓得有多少年代过去,我们未有音讯
往来。不过他们或许总存在於某处,不是吗?毕竟,我们是不死之躯呀!』他唏嘘
长叹後,又加了一句:『不死又如何呢?』
    但是有些事是更加攸关重大的,绝望将使得阿曼德沈沦,甚至万劫不复。无视
於他此刻的饥渴--我们奋战时他曾打量失血,加上体内的炉灶,为使他的伤口肌
肉愈合复原,尤必须努力加热;然而,他宁可忍受乾渴於热,却愿意跟我们在一起,
无意去外面猎杀。
    他其实已经指导答案,他不可能长伴我们。
    卡布瑞於我不必形之於口,我们甚至也未能解决自己内心的疑惑;但是,他已
知道,正如上帝了解未来的走势,因为上帝就是一切事实的占有者。
    我苦恼已难以承受,卡布瑞的表情则越见疲倦於哀伤。
    『你应该明白,我其实全心全意希望你跟我们在一起--』惊讶於自己语气的
激动,继续说:『然而,那对我们叁个,都会只是大灾难罢了。』
    他脸色不变,他早已了然於胸;卡布瑞不声不响。
    『我没办法不去想马瑞斯。』我坦承而言。
    我明白。你却想都不想那些必须照顾者,这一点尤其奇怪。
    『那仅仅是另一个神秘。』我答道:『神秘未解之事又何止千件?我只想到马
瑞斯,我太执着於自己的痴迷於妄念。我明白,心绪徘徊留连在马瑞斯身上,是很
可怕的,然而,这样光辉灿烂的身影,就是难以在脑里挥去。』
    这并没有关系,只要你高兴,便由你去想吧,我可毫无损失呀!
    『面对如此巨大悲痛激流,你一定会对整个悲剧,产生体认於尊重,你一定想
设法领悟理解。但是这样的绝望於无助,几已超出我理解的范围。所以我  会只想
马瑞斯,我了解马瑞斯,但是我不了解你。』 
    为什麽?
    一片静寂。
    难道他不配明白真实?
    『我一向是反抗叛逆。』我终於说了:『你对发声在身上的命运,却逆来顺受。

    『我曾是集会的首领。』
    『不,你先是马瑞斯而後是幽冥子孙的奴隶;你甘受一个又一个的禁锢;你此
刻的受苦彷徨,乃因为你顿失禁锢的关系。你让我了解到自己跟你有何等大的差异。
想到这点,我还会不寒而栗。』
    『那不算什麽。』他说着,眼睛仍望着火炉:『你只是从决心和行动的角度衡
量问题。这个故事不是解释,我也无意从你们嘴里或心里,求得任何尊重的谅解。
我们都明白你的答复太重要,以致无法说之於口,我们也全都明白,决定已无可改
变。我不明白的是,就算我是一个跟你完全不相同的生物,以致你无法了解;为什
麽我不能跟你们在一起?只要你们肯带我,我愿意做一切你希望我做的事,我愿听
命,接受你加诸於我的禁锢。』
    我又想起马瑞斯,想起他的画笔,想起一罐罐的蛋彩颜料。
    『在他们焚毁这些绘画之後,你怎麽还能尽言他们之言呢?你怎麽还能纵容他
们?
    听命於他们?』
    刺到痛点,怒火上升了。
    卡布瑞脸上显出谨慎而非害怕之色。
    『你呢?当你站在舞台上,看到观众尖叫冲出剧场,如我的徒众所描述,吸血
鬼吓坏了群众,群众惊叫逃到杜登波大道。你相信什麽?你相信你非属於凡人,你
知道自己非属於凡人,这并不需要黑袍小鬼来告诉你的,你自己早已明白。这正如
马瑞斯不属於凡人,我也不属於凡人,情况乃是相同。』
    『哎,可是其间是有歧异之处。』
    『不,没什麽歧异。这就是为什麽你会叱责目前在剧场的吸血鬼,此刻,他们
正在筹划小戏码,好从大道的群众骗取金子。你不希望像马瑞斯那样有所蒙骗,那
样子只会让你和人类距离更大。你只想假装是凡人,而欺骗让你生气,也让你动了
杀机。』
    『在舞台的那瞬间--』我说道:『我暴露了自己,那跟欺骗截然相反。我多
少希望自己在表明妖怪身份後,尚能重新加入团员里面;我宁愿他们吓跑掉却不肯
隐瞒身份,宁可他们知道我是某种妖怪,而不愿自己在世界上行动自如,我的掠夺
对象却根本没看穿我是什麽。』
    『那未必是更好。』
    『不错,马瑞斯的方式  比较好,他并未耍花样去欺骗。』 
    『他当然是欺骗,他愚弄了每一个人。』
    『不,他只是找到一条路子,模仿凡人的生活,成为凡人当中之一;他只杀害
奸恶之徒,他跟凡人一样作画。从你的叙述里,我可以看见天使,蓝天於白云,他
创作了美好的作品。从他身上我看到智慧而不是虚荣。他不需要显示身份,因为他
已经活了五千年;他对所画的天堂景象,比对他自己还更相信。』
    错愕困惑。
    那已经无关宏旨了,魔鬼画天使,如此而已。
    『我只是藉此隐喻而已--』我说:『但它并非无关紧要,如果你想重建自己,
如果你想再次发现魔鬼之路,它就大有关系!我们是有方式生存的,假使我能找到
办法,假使我能模仿人生……』
    『你所说的事对我了无意义,反正我们都已是上帝的弃儿。』
    卡布瑞突然望着他:『你相信上帝吗?』她问道。
    『是的,我一直相信上帝。』他回答:『倒是撒旦--我们的主人--乃是子
虚乌有的,正是这种子虚乌有把我引入歧途。』
    『所以你真该下地狱!』我说:『哎,你明明知道,你之退避幽冥子孙的兄弟
会里,乃是从根本不是犯罪的罪里退避罢了。』
    愤怒!
    『你的心因为你不可能拥有的东西而破碎。』他接着说,声音猛然扬高:『你
缔造卡布瑞和尼古拉斯,只是想为自己除去障碍,但是你不可能从头来过。』
    『你为什麽没有好好聆听自己的故事?』我问道:『你是否从来没有原谅过马
瑞斯?因为他没有警告你,以致你落入他们之手中呢?你从马瑞斯身上,不再能得
到任何教训於鼓舞吗?我不是马瑞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自从一脚踩进了魔鬼之
路,我只从一个长者处学到东西,那就是马瑞斯,你的威尼斯主人。他现在正在跟
我谈话,他正在告诉我某些能够真正不朽的东西。』
    『真会嘲弄!』
    『不,不是嘲弄。倒是你,为了没有另一个可以信赖的身体,为了没有另一种
禁锢,而为之心碎。这是马瑞斯绝对不干的。』
    没有回话。
    『我们不可能是你的马瑞斯。』我接着说:『也不可能是那个幽冥主人桑提诺。
我们不是艺术家,没有伟大的景象足以引导你向前;我们也不是邪恶集会的头目,
确信能判决一个兵团有罪该下地狱。幽冥王国,幽冥光辉的托管地,  是你非拥有
不可的。』 
    从我的眼角,我可以看到卡布瑞点头以示赞同。我闭了一下眼睛,好像是松了
一口气似的。
    阿曼德不动声色。
    『你必须咬牙忍受这种空无之苦,找出驱使你坚持下去的东西。如果你跟我们
一起,你一定会失望,那时你将摧毁我们。』
    『如果能  过这种苦刑呢?』他望望我,双眉紧攒。『我怎麽开始呢?你们行
动时,像是上帝的右手挥  自如;这个世界,这个马瑞斯居住的真正世界,对我来
说,却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未曾住在里面过,只站在玻璃门外,我如何  能真
正进入门内?』 
    『我不能为你指出一条明路。』我说道。
    『你必须探讨这个时代--』卡布瑞打岔着。她声音镇定而有命令之意。
    当她开口时,他直视这她。
    『你必须了解这个时代。』她接着说:『从文学、音乐、艺术去了解。你  刚
重新回到地球--正如你自己的形容,从现在起,要住进这个世界里。』 
    他没有回复;尼克遭到洗劫的房子,地板上的书,一堆西方文明史,这些影像
一闪而过。
    『哪里还有比大道上的剧场,更能识透全世界的地点呢?』
    他仍然愁眉苦脸,把头转开,好像在驳回她的话,但是她无意放松。
    『你的才华在於领导集会,你的集会仍然是存在的。』
    他发出自暴自弃的声音。
    『尼古拉斯是雏鸟--』她说:『他可以教导有关外面世界的事,但是他不能
领导他们。那个名叫伊兰妮的,天分极高,她会有办法让你加入。』
    『他们的游戏对我算什麽?』他低语着。
    『那是一种生存的方式。』她说:『在目前,生存是最重要了。』
    『吸血鬼剧场!我宁可自焚而死。』
    『好好想一想,』她说:『这其间自有一种完美性,你是不能否认的。我们是
凡人的幻影,而舞台则是真实的幻影。』
    『那种可憎的东西--』他说:『黎斯特叫它做什麽?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那只是对尼古拉斯而言,因为尼克将会弄些怪诞的哲学理念--』她说:『
往後的日子,你不能再活在怪诞的哲学理念中,你要活在当马瑞斯学徒时的那种生
活,你要了解时代的变迁。再说黎斯特并不相信邪恶的价值,你是相信的,我知道
你相信。』
    『我就是邪恶--』他似笑非笑:『这不止是相不相信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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