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1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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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意义经由具体的生活而呈现,恰似音乐通过音符而存在,图画通过线条和色彩而存在。生命中,面临着无穷的可能性,尤其是在青年时期,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生活方式,选择令人眼花缭乱。但人生的悲剧性意蕴就在于,获得和舍弃并存,选择了一条道路,也便意味着封闭了其他的道路。对于这点,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一条未走的路》揭示得十分透彻精辟。一条道路在树林里分成两岔,通往不同的方向,行路人只能选择其中之一。那么,选择哪一条?放弃哪一条?取舍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必须如此的特别理由。于是作者选择了其中之一,带着很大的随意性。然而这只是第一步选择,因为这条被选择了的道路,不久又接续上了另一条,这个过程还会不断地重复。这样,随着脚步的不断延伸,当初曾经相交相连的两条岔路,相互之间距离越来越遥远,通往完全不同的区域和风景。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机遇和偶然性,往往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面貌。任何一种选择都同时意味着更多的放弃,任何一种实现,也都是以众多其他可能性的夭折作为代价。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生匆促,然而这个短暂的旅程中,仍然充满了大量的挫折,所谓命途多舛。怀疑,焦虑,消沉,丧失生存的意义感,自暴自弃的冲动,等等,种种戕害生命的阴霾,时常会笼罩在灵魂的天空。这是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的比喻:“我的生命是一条废弃的船,背叛了命运,躺在荒凉的港湾。它为什么不拔锚启航,乘风破浪,去和奇迹联姻?”“行动的躯体已经僵死,没有意志使他复生。”这种困惑的极致状态,便是莎士比亚戏剧中丹麦王子面对的命题——“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但无疑抗争才是人间正道,经由它才能最终达成和命运的和谐。在里尔克的诗句中,生命的理想姿态应该这样确立:“我是一只鹰,一阵暴风,还是一首伟大的歌。”用疑聚起来的全部生命力,来对抗世界的荒谬感,努力摆脱生存的种种有形和无形的羁绊,让灵魂向着一切美好的东西敞开。就像一位葡萄牙诗人安特拉德所吟唱的:“急切需要创造快乐,成倍地增加亲吻和收获。急切需要把玫瑰、河流寻觅,还有那美丽的晨曦。”只要这样做了,我们就会拥有和欣赏到那么多珍贵的事物:孩子的笑靥,恋人的絮语,射进丛林深处的一缕阳光,澄澈的溪流中水草轻柔的摇曳……总之,诗是一种内在的光源,其投射之处,晦暗的都会被照亮。一位名叫让尼娜·米托的法国女诗人,更是把诗中所蕴含的力量,提升到天地自然一般的位置:“在飘落的雪花上或累累的硕果上/在灌木的叶芽上或鸟群中/让诗歌展示第五季节的电光”。
由此出发,我始终如一地认为,诗是文学的最高境界。散文中的诗意一直是我心仪的维度,一种尺度。阿索林、希梅内斯、都德、屠格涅夫、巴乌斯托夫斯基、普列什文……他们一连串闪光的作品夯实了这个信念。我认为,倘若一名散文家的作品被认为具有某种诗的特质,是一种很高的褒奖。我期待着将来的某一天会得到这样的奖赏。
诗歌不能给我们带来金钱、名声、地位,等等。但却能够在潜移默化中,传授给我们对待、处置这些事物的正确的态度,使我们与它们、与整个世界,建立起一种恰如其分的关系。使我们的生存,得以构建在美的、理性的根基之上,牢固而又充满情趣。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忘记伟大的智利诗人聂鲁达的那句话:“吟唱诗歌不会劳而无功。”
对“威拉咖啡馆”的叙述等
■ 李轻松 等
画面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杂乱无章的咖啡馆
有些昏暗。一张桌子像个死寂的人
椅子互相拥挤着。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女人目光暗淡
还夹杂着一丝的恐惧。
这是怎样的世界?她注定没有位置。
她的眼里布满荆棘,有一根刺儿是带血的
刺中她的要害
她开始跳舞。她没有一句话
在心碎的路上无法停下。
那些椅子被稀里哗啦地推倒。一条路
居然要付出整个身体中的缝隙
直到挤出闪电。那些椅子急速地向两旁倒下
好像一些猝然倒下的人。
与那张桌子保持着平等
有那么一瞬,她听到了那种凄厉的倒伏声
好像出自她的胸膛。她看见那些鲜红的蝴蝶
被风吹着,随时都像要被吹走一样。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与她拥抱,亲吻
把她摔倒在地上。她爬起来,再次向上攀爬
再次被摔倒。又一次拥抱、亲吻
与倒下隔着多少悲欢。一次比一次沉重!
而那个男人与墙壁一样无情
含着这个世界的冷漠。到底要撞击多少次
她才会以一个爱人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她背对着我们,坐在那唯一的桌子旁
她优美的背部像一个束腰的花瓶
在灯光中放射出晶莹的光辉。她只有独自回味
像一只受伤的母兽舔食伤口。
人生不过是重复一个动作,
醒着睡去,仿佛一个女人的一生。
又一个女人出场了。她像个追随者
也像个过客。她迈着杂乱无章的步子
在寻找着什么,一个无所适从的人
试图停顿,又无从下手。
她显得焦虑不堪。她就那么跟着一个虚幻的人
一个影子,毫无意义地跑来跑去。
从一个门到另一个门,从一堵墙到另一堵墙
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这就是女人的生活
河 岸
唐 欣
长久地凝望河水
它就不再流动
而陆地如船
我们逆流而上
(这让我想到爱因斯坦)
有谁知道河的隐秘结构
正如语文课的名篇 层次分明
表面缓慢
中间激流
最下面夹带泥沙
像推土机一样隆隆推进
而我向往的
是人到中年
像一艘航空母舰
行驶在辽阔的海面
坐在河岸
体会时间
我们长久无言
一个黎巴嫩人曾经说过
共享过沉默的伙伴
就是最好的朋友
旧报纸(外一首)
刘 春
它是单薄的,重量不足30克;它是渺小的
个头被框定为“A3”;它是沉重的
身上负载着无数话题。现在它是孤单的,在街头
你可以用任何量词对它进行命名
比如“一张”。表示它曾拥有过的好日子,被一双
或多双眼睛抚摩,被嘴巴传达。平整,有风度
而危机渐露端倪——在手与手之间传递
那份茫然,多像一个离开单位又毫无着落的人
它也许会成为“一团”,如果上文所说的
最后一只手瘦小、充满油污
它就会被折叠、挤压,成为球状
与竹筐里的碎玻璃牙膏壳啤酒瓶相依为命
自然,它也可能成为“一片”,往天上飞,像羽毛
作“环城一日游”,俯瞰那些曾经在它身体上
反复上演的风情(世人称之为“新闻”)
而它的身材实在太不适合飞翔了,只能匆匆坠落
或许它会遭遇贵人:被“红领巾”拾起。它的激动
交杂着羞愧:涂满谎言的自己怎配得上
孩子干净的眼睛?但它马上变成了“一块”
然后无法阻拒地飞向垃圾桶
读者们,如果你读出了弦外之音,或者于心不忍
那么在最后,我愿意提供一些关怀
让它像你握着鼠标的右手一样稳健、自信
即使每天按部就班,不刺激,但适得其所
或者被一个诚实而有爱心的中年人遇见,被他展开
阅读(广告部分),带回家(抄写电话号码)
这个漫无目的地拨电话的男人,他上个月才结婚
然而正如前文所暗示:今天他刚刚下岗……
蚂蚁上树
如果不是风的试探,这看似庞大的躯体
要将内在的疾病掩藏到几时
你看,它那么粗、那么壮,枝繁叶茂
具有高不可攀的王者威仪
而仅仅一夜风雨,世界改变了
它倾斜着,颤颤巍巍,如同一个人即将衰老
绷紧的肌肉不得不松垮下来
我知道一夜风雨是撼不动它的
几十年了,它有着错综复杂的根底
是蚂蚁,这被它视若尘土的小生物多少年的啃嚼!
我曾经多么迷恋它的威武
它在风中拳头般扬起的叶片
黄昏时坚定的身影。却从未设想过
它会被镂空,像一个貌似强大的幽灵
树是有记忆的,蝼蚁也有刻骨铭心的感情
我年幼的时候满脑子好奇——
一个纸上的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本子
墙壁上永远相同的文字,就能唤起
父辈们无尽的虔诚,这是为什么?
而生活不会为儿童提供答案
它太复杂了,我却比最小的蚂蚁还要单纯
而我在逐渐长大,对世界一知半解
那年天气真热啊,暗藏着风暴
蚂蚁开始往上爬,一群,又一群。黑色的树皮
落下来,像满街的坦克与推土机
我曾经在报纸上仔细地观察过一只受伤的蚂蚁
它也有头颅、鲜血、跳动的心脏、手
但没有人告诉我它的名字
现在我上班、写诗,为一家三口生火做饭
青春、理想、爱情,一切都远去了,一切都被遗忘
有了再次观看蚂蚁上树的闲暇:它们爬啊爬
有的被树浆粘住,有的被树枝弹落,有的因惧怕而回头
更多的默默前行,前赴后继……
这细小的生物啊,这行将枯朽的大树
看得一个倦怠者泪水横流!
致一朵秋天的云
蒋立波
这么多云朵,在天空中匆匆地赶路
只有你静静地泊在我的窗外
像一只伏在池塘边的小鸟,垂下温柔的翅膀
你饮水,啄食,安静地梳理凌乱的羽毛
从那未知的神秘的源泉里
你仿佛要啜饮到无穷的水分和蜜
仿佛你从来就未曾飞翔
仿佛那最猛烈的风暴和命运
从你歌喉里唱出的,却是最轻的,最温柔的
这么多云朵,只有你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名字
告诉我一棵外省的青草
睡梦中抓痛的遥远的故乡
告诉我另一首诗的写法
用最伟大的词语:爱
用最肯定的声音:爱
旷野上(外一首)
王黎明
收获的季节
大地变成拥挤而喧闹的绿色集市
这是一场自然的交易法则:
三朵花加一片绿叶兑换一颗果实
回到北方
窗外是飞逝的细雨
灰暗的稻田
一个少年在他身体里奔跑
火车不停地摇晃 摇晃
一只斟满啤酒的杯子
咽下苦涩和忧郁 他吐出烟圈
脸上掠过无法驱散的乌云
很多年过后 他回到故乡
在空旷的山冈 晾干淋湿的衣裳
打开旅行袋 打开一封旧信
南方 北方
如同云朵下相互追逐的光亮
在他心里一会儿重叠 一会儿分离
犹如两个贴近的脸庞 彼此凝视
风雨之中(三首)
杨 梓
风 声
在他独居的石屋
一种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荡满山谷
一匹苍狼在石头上写下经文
党项的长叹从汉字里一跃而出
一只猫头鹰从树上摔到山下
将泉水里的星星溅到岸边
一个黑衣女人走在雪地上
明亮的酥油灯于头顶飞来飞去
细细一听 磨刀的响声渗出血滴
他没有感到一丝的疼痛
但的确有一把弯刀在割他的耳朵
他猛然起身 洒满月光的地上莲花盛开
风 迹
本是一张比雪还白的纸
他想点亮油灯
却打翻了一杯昨天的茶
一群饿狼从峡谷涌出
沿着山坡漆黑漆黑地奔驰着
奔向山下那只不再迷途的羔羊
一座茅屋欲倒未倒地立着
门和窗户透出淡淡的光
狼群在屋外蹲成一圈栅栏
茶香渐渐散尽 一幅画留在纸上
白天在山上放羊的老人
正是他梦中见过的党项
雨 声
其实 雨没有声音
在云里只是不小心碰出了天籁
从高空下降不过是带起了风声
落在夜里便是钻进梦里的一声声呼唤
尤其是初春的雨越下越细
千万根喑哑的琴弦
只待枝头的叶子弹出旋律
但小草还在沉睡
雨只能直直地打在地上
打在裸露了一冬的骨头上
雨声便是雨打骨头的声音
是骨头开花的声音
一粒微尘
刘 频
在黎明的露珠旁边,一粒尘沙
一个卑微的灵魂,在放声叫喊——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但它的声音过于微弱
被钢铁苏醒的节奏湮没。它确实太小
以至于一片草叶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一条青菜虫,看不清它疲惫的面容和风尘万里的梦
而一滴细雨,就可以把它打趴在地上
在风中,它一次次被吹起:旋转,挣扎
无法抓住自己——没有翅膀的飞翔,是被动的
它看见一朵蝴蝶结,在夏季的湖畔且歌且行
一粒尘埃想栖息在上面,在一个少女的梦里安家
但它无法停下脚步,被气流裹挟着
直到风累了,才在一条水沟边临时安排它的住宿
它曾试图进入爱情的表面,在一件西服上还未站稳
被一只手轻轻一抖,便惊吓得飞也似地逃走
它的那张私人旅行图早巳丢失。一粒微尘的内心
像冬天荒芜的花园,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这次,它扑进了我的眼睛,以这种消极方式
伤害了我,让我泪水将它满怀爱意地融化
在热泪中,我分辨不出
一粒微尘,是陈旧的,还是新鲜的
那大地的嘴里装满尘沙,紧闭着,一言不发
杂事集(组诗)
■ 徐 江
雾
雾里的脚步有点像电影里军队开进小城
雾里也有诗的遗骸:有关牛在湿漉漉的原野上走,以及一些雷同和另类的爱情
雾在你的自行车座上滴了几滴露水
雾里有鸡叫,有肃杀,有外省城市早晨短暂的沉默,有坏心情
雾让一些模糊的事情日渐清晰起来,比如小时一次罚站,足球场上的一次漏判,街角处扮过的几个鬼脸
雾没有声带。没有手机。雾大起来
雾把窗帘后我孤独的脸遮没,朋友你只听到了我放松平常的声音
如果这时你想哭,但你还是不要哭
因为雾在这片土地上,会散的
世 界
你问我 世界是什么
我说 是小时候
是雨
是哭泣
是你吻过后的一脸茫然
谁都有过靠近花丛的梦境
谁都曾 一脸幸福的傻笑
走在街上
你志了 我也忘了
救火车擦肩而过
歹徒们就坐在对面的“麦当劳”
对扳机做最后的检查
每一天 我们糟蹋爱
埋葬友情
每一天 我们碾压青春
买那些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