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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妃当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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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喝茶的动作停了一下,忽然沉声说道:“慢着!汲统领就留在这儿吧。”太妃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放下茶盏,斜长的睫毛淡定,神色不惊不慌,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沧漓汐看着她,还是得意地笑了一下,故意拉长了音说道:“好——娘娘说的是,汲统领就留下来吧,也好保护好咱们的娘娘……不受侵犯。”说着灼灼地看向太妃。
  太妃长婕闪了一下,终是淡定沉默,仿佛没听到。汲墨兰则是不屑地淡淡别过眼去,对他们的纠葛不做任何表示。
  沧漓汐自己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太妃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无礼不做表示。沧漓汐笑道:“半年不见,年娘当令人刮目相看呢。”他以最慵懒的眼神说出最犀利的话。
  太妃顿了一下,抬起精雕细描般妖娆的凤眸细细地看他:“王爷想说什么?”
  沧漓汐垂眸,轻轻转动着茶盏,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萧大将军的几十万大军可谓娘娘的坚实后盾,可娘娘却派他外出平叛,反而空虚了京城这么一块心腹重地。小王当时就想娘娘倒是好胆量呢,一点也不怕死。后来才知道娘娘还留了一手,就是百年世族,在朝中威望极高的汲家。本王倒是好奇,娘娘是怎么把汲家拉到手的?”
  听到汲家,汲墨兰清冷的眸光似乎波动了一下,但面上无任何情绪,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太妃淡淡地说道:“王爷好像关心错地方了,现在这处境,王爷难道不应该更关心自己?”
  “我关心娘娘就是关心我自己呀。”沧漓汐轻笑了一下,慵懒的眸光忽转为犀利地看着上位,“本王不知道娘娘给了汲府什么好处才能让他们走到你这一边的。但本王想劝告娘娘,汲府百年大家屹立不倒必定有他们的生存之道。他们很识时务地懂得只衷心于最有潜质最能掌握王朝命脉的人,其他人他们只会假意奉承吧?娘娘女主当道有把握永远掌握这个王朝的发展吗?本王只是奉劝娘娘在用人的时候小心一些。”说着,目光灼灼地盯向她,冰冷一笑。
  太妃冷冷淡淡地执起一杯茶浅尝,说道:“本宫不知道王爷会这么好心地来劝告本宫呢。王爷说这句话也是别有目的的吧?”说完,犀利地回视他。
  沧漓汐垂眸,摇摇头,浅笑道:“有没有目的,娘娘聪明颖悟,可以慢慢琢磨,到时谁是谁非,也比较清楚了。劝已带到,话不多说,本王告辞!”说完,站起来,朝太妃一拜,神秘地笑笑,便利落地转身走了。
  太妃冷冷地看着他走出宫殿,忽然神色一忿,“啪”地猛摔了杯盏。

  七,墨兰婚事。

  汲墨兰从禁中回到府邸时已是半夜,连续在宫中当值两日夜,他已经耗尽了精力。正困乏地要回屋里睡觉时,忽有小斯来报:“大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老爷等了你好久呢,说是让您回来立刻去书房见他。”汲墨兰疲惫,但也只得打起精神往父亲书房里去。
  到了书房,中书令萧大人正挑夜批奏章。汲墨兰上前拜道:“爹,孩儿回来了,让父亲久等了。”
  萧铭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哦,回来了,坐吧。今天为父找你来只是有一件事相商。”
  汲墨兰依言在一边坐好,问道:“爹,什么事?”
  萧大人合上公文看着他,“墨儿可还记得三年前,你与韩家小姐文定的婚事?韩家与我们汲家是至交,韩小姐又与你青梅竹马,无论从八字还是感情方面来说你们两都是及般配的,我们两家也都很看好这桩婚事。”
  萧大人站起,走出书桌。“本来五年前这桩婚事就该定下了的,可是你不愿太早成亲,韩小姐大度,又愿意等了你两年,等到她都十八岁了,你才终于同意成亲,可是你娘又突然病故,这桩婚事就搁下来了。”
  汲墨兰垂眸,静静地听。
  “三年前韩小姐都十八岁了,这年纪实在不宜拖婚了的,本来我们两方家长都愿意取消婚约让韩小姐另嫁的,可没想到这韩小姐对你一片痴心,非嫁你不可,甚至以死相逼。两家无奈,只得不再取消婚约,而是延后三年举行,如今你守孝三年终于圆满,这韩小姐都已二十有一了,老姑娘了,可人家都是为了等你才这样的,墨儿,做人要有良心,你不能辜负了这么一位好姑娘啊。”
  “爹,孩儿知道您要说什么了……”沉静的汲墨兰方要说话,却被萧大人摆摆手止住了。
  萧大人说道:“我知道你心思高傲,对择妻要求很高。可是按你这标准你要去哪里找到一个入得了你眼的姑娘啊?你如今也二十有五了,又是汲府长子,你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差不多完婚生子了,你这婚事还得拖到什么时候?你让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抱到长孙?”萧大人激动得忍不住拍手感慨。
  “爹。”汲墨兰垂眸静静思索了一会儿,才坚定地说道,“孩儿也有自己的考虑。我择妻的标准并不高,我只希望找到一个能让孩儿心动的,让我真正喜欢爱护的人而已。”又沉静了一会儿,才道,“一旦我遇到那个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什么经历,我都不会在乎,我只想与她在一起,生死守护。可惜……”汲墨兰抬头定定看着他,眸光灼灼坚定,“孩儿对韩小姐没有那种感觉。”
  萧大人就激动了,大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即使韩小姐等了你那么多年,甚至蹉跎了青春你也还是不愿娶她了?”
  汲墨兰垂眸,沉思良久,然后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一般,坚定地说道:“那孩儿只能说,此生孩儿必定要辜负韩小姐了。孩儿把爱情看的很高尚,所娶之人必定是自己所爱的,绝对半分勉强不得,父亲也了解孩儿的秉性的,知道孩儿主意一定就难以改变,所以汲韩两家联婚一事,还请不要再谈了。”
  “你……你你你……你混账!你怎么可以做那负心的无义之徒?”萧大人猛拍了桌子骂道。
  “父亲,孩儿从没承诺过韩小姐什么,怎么能称作负心?孩儿不孝,惹父亲生气了,但孩儿的立场绝对是坚定的,如若父亲生气,不想见到孩儿,那么孩儿告退!”汲墨兰说完,一拜,便退出去。
  “混账不孝儿,你你你……你好!”萧大人在后面发作汲墨兰也不理,仍是坚决地走出去。萧大人烦躁地踱来踱去,忽然指着他的背影道:“站住!你告诉我,你那么坚决地拒婚,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汲墨兰浑身一震,停下来,默然许久,忽然答道:“不知道!”然后又大步离去。气得萧大人青筋直跳,他居然说不知道,不知道,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和父亲吵架,半夜方得睡,还好第二天不用当值,好不容易能指望睡个懒觉的汲墨兰大清早的又被小厮唤醒了。汲墨兰睁眼躺在床上,不悦地冷声道:“干什么?”
  那门外的小厮都被他的起床气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道:“大少爷,宫里有公公来了,说太妃娘娘有旨意,召您即刻进宫。”
  汲墨兰怒火猛地腾起来,青筋直跳,但还是忍了忍,声音极为不悦地答道:“知道了,下去!”
  那小厮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话,立刻骨碌着身子逃走了。
  虽然烦躁,汲墨兰还是得起床穿衣,立即往禁中赶去。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还以为皇宫里出什么事了,结果赶到时却见太妃在紫岚宫里,悠闲地教陛下的三皇子,十岁的荥王沧漓昊写字。那亲和的神态,那优雅的浅笑,还真是闲散得可恶。
  汲墨兰有些恼火,但还是冷静地上前拜道:“臣汲墨兰,拜见太妃娘娘,不知太妃急召臣来有何事?”
  太妃抬头,神色似乎还沾染着愉悦,笑着道:“汲统领来了。”然后低头对小皇子温柔地笑着说,“昊儿,那位祖母说的才子叔叔来了。他翰墨文赋都很好呢,咱们让他来给你写几个字好不好?”那声音近乎诱哄,温柔得想个母亲,这一点也不像平时清冷狠厉的太妃。
  太妃朝汲墨兰说道:“你过来给荥王写几个字。”声音随即转为命令式语气,平淡中还带着习惯性的威严。
  汲墨兰窝火,冷声道:“难道娘娘一大早地急召臣来就是为了写几个字?”
  太妃听着音不对,抬头,“怎么……?”
  汲墨兰知道再说下去便是争执了,所以没再说话,冷冷地上前,提笔,挥墨,便是几个苍劲潇洒的大字:“为王者,惠于臣,礼于贤,方得道。”一看这翰墨就知道笔力深厚的。
  小皇子看着这字,疑惑地问:“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太妃看了一下字迹,便知道什么意思了,转向汲墨兰,汲墨兰却垂眸收笔,神色平静,仿佛没看到。
  这么大的火气?太妃瞪他,然后又笑着对小皇子说:“这话的意思是……执政者只有恩惠臣民,礼贤下士才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和支持。”
  “哦,昊儿明白了。”小皇子了悟地点点头说道,然后低下头,对着字迹默默地念:“为王者……”
  太妃抬头暗暗瞪了汲墨兰一眼,汲墨兰却只是神色无波地与她对峙,若无其事。
  这时,殿外忽然忽然有人来报:“娘娘,尚园属令已选好了栀子花送过来了。”
  “哦,是嘛?”太妃愉悦,笑道:“快传进来吧。”然后亲自走到殿门迎接。尚园属令笑容可掬地进来拜道:“娘娘,这些都是新培植的凉州花种,花朵比一般的品种都要硕大香白呢,希望娘娘喜欢。”说完一摆手,便有一名宫女上前跪拜奉上承着花瓶的端盘。
  太妃从瓶中取来一枝嗅了嗅,便满意地笑道:“果然是好花,尚园属令辛苦了,退下吧。”然后自个儿捧着花走进内殿放到桌上,整理花枝起来了。
  汲墨兰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太妃边整理着花枝边不经意地道:“汲统领,昨夜韩尚书来求见本宫了。”歪着头弄了一会,又漫不经心地道,“你和韩家小姐的婚事也该办了吧,男大女老,再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呀。这不,韩大人都急得进宫求赐婚了。”
  汲墨兰冷冷地答道:“娘娘何时有空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太妃一怔,回头看向他。汲墨兰又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用娘娘操心。”
  太妃看着他,还是愣着,犯了一会儿傻,才记得大声呵斥道:“放肆,你这是和谁说话?”
  不知为何,汲墨兰却忽然笑了,清俊的眸子,温润的唇,都划现出优美的弧度,一刹间荡漾迷人风采。他道:“臣自会和心仪的人在一起,还请娘娘不要操心了。”说完,鞠躬一拜,便大步转身离去了。
  太妃还是愣愣的,许久才有些懊恼,汲墨兰,沧漓汐,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放肆?难道她真管不住他们?
  每年七月,宫里都会举行个百花宴,邀请众女眷和年轻公子参加,也算是为适龄的年轻男女提供一个相互择偶的机会吧。每一年宫里的主事后妃都会选一种花作为本届的花王,并以金银玉器打造出花形,以送给今年花宴上配合成偶的最佳年轻男女。当然此次宴会上,男女都可以向恋慕的对象送礼物表达情意。一般男子都是送女子花卉的,女子则送男子香手绢。
  太妃当道第一次主持百花宴,便挑了栀子花作为花王。无他,只因为她最疼宠的妹妹妫姝喜欢栀子花。妫姝已经十七岁了,是时候为她择一良婿了。
  百花宴上,男女穿梭,皆丽衣香鬓,与从各地运来的千百种花卉交相辉映,好不艳丽。太妃同前朝几位太妃,新帝皇后和几位妃子凤椅高坐在上,太妃居中,一身百宝凤冠加流云朱彩宫装端丽惹眼。高台下两厢还依品位端坐着众夫人女眷,此时一群贵夫人正望着场上花间穿梭的男女,悄悄地说着话,谈笑着,场面倒也其乐融融。
  说了一会儿话,太妃觉得坐着乏了,便起身四处走走。
  “你看到了吗?太妃娘娘好年轻哦,真是绝色倾城,我看在场的人都没人比得上她,连那什么京城第一美人的苏小姐也还差她一大截。”
  “恩,据说太妃才二十来岁呢?当今皇上都比她老。”
  “啊,怎么那么年轻?这么年轻……就当上摄政贵太妃了,真是……我娘说,这样的女人,其实是最可怕的……”花树间有两名女子在悄悄对话。太妃驻足听着。
  “娘娘。”刘公公抬着恶毒的眼神请示她。太妃却似倦了,摆摆手便领着他走了。最近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她已经杀了太多人,似乎有些乏倦了。
  走到一处绕廊,忽然见了晋王妃,就是自己的二姐妫妍,此时她正坐在石椅上默默地望着某一处发呆,那神情是犹豫的,凄苦的。一旁的小世子在自己攀折着花枝玩耍,她也不理。小世子爬到矮枝上,忽然一不小心,“啊呀”一声就要掉下来。太妃一惊,赶紧亲自上去扶住他,抱下来。
  晋王妃这才回过神来,惊心地接过哭泣的小世子查看一番,又软语安慰一番后,才朝太妃福道:“臣妾失礼,让太妃操心了。”
  太妃挥退众人,只留了她们姐妹俩和小世子。牵着她的手坐下来,真挚地望着她道:“姐姐,为何还是这么伤心?”
  妫妍低下头,轻抹了一下眼泪,道:“没事,只是落花人独立,看得有些伤感。”
  太妃扫了一眼周围开得娇艳的花,说道:“情郁于心,若没有心事你怎么会伤心?”望了伤神的她一会儿,又道,“男人薄情,晋王若无爱,姐姐也不必太伤心。还是看得开点吧,为不爱自己的人伤神,不值得。”太妃垂眸,长婕隐约颤动,掩住了自己的心事。然后她忽然站起来,走到花边,背对着妫妍远望远处成双成对羞笑交谈的男女。绝丽的脸上是一片西湖一样的宁静。许久,才幽幽地道:“其实我与姐姐又何尝不是同一种命运?”
  妫妍泣不成声,忽然狠了心道:“我恨上天不公,为什么有些人什么都有,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想要的也会人自动送上门,而有些人,即使拼命地努力挣扎,还是什么都没有。”
  太妃沉默地望着远处,不说话。妫妍哭着道:“三妹,难道你不恨这世道,不恨……那人吗?若不是她……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低头,喃喃道,“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太妃只淡淡地道:“二姐的心智着魔了……”沉静许久,忽然道,“恨有何用?事到如今,恨也回不去了,又何必自己伤神?”
  妫妍愣愣地望了她一会儿,默默地嚼着她的话,忽然就衰落下去了,喃喃地道:“是啊,恨也无用了……恨也无用了……”
  两人皆沉默,自想着心事,忽然远处想起一道娇俏清脆的声音,那股活泼的劲儿像清泉一样立刻冲散这沉郁的气氛,“三姐,二姐,我看我收到了什么花,栀子花哟,好漂亮的栀子花!”
  两人一看,青春亮丽的妫姝正执着一朵洁白如玉的栀子花提着裙子跑过来,那白衣的倩影宛如流云一样飘逸。妫姝跑过来,抬着单纯明丽的脸庞笑盈盈地看着太妃和妫妍。手中的栀子花沾露娇盈羞,很是清洁漂亮。
  太妃看着这花有些熟悉,像是看见某位公子拿过。
  妫妍敛了心神,笑问:“是谁送的呀?”
  这一问妫姝就羞了,低着头嗅花,以花掩面,娇羞地把身子别过一边去,然后小声地道:“不告诉你。”可是又偷偷地笑了。
  这时,在一旁吃点心的小世子忽然糯着音道:“我知道,刚才我看见一位高高的叔叔送花给小姨了,然后小姨就低头嗅花笑着说:‘谢谢汲公子’。”
  “你个死小子。”妫姝又气又羞地上去捏小世子的脸蛋。
  太妃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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