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 作者:l、(晋江12-07-26完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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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凤凰走远,长垣才仔细打量起幽梦来,幽梦垂首而立,不敢抬头,也不敢离开,虽心知晓长垣正在瞅着自己,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顶着他慑人的目光纹丝不动。长垣却是越瞧越心惊,眼前的少女只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瘦。轻风一吹便入骨,散灰捻来即化烟。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瘦骨伶仃,一种令人毛发悚然的骨瘦如柴。长垣心头一凛,暗暗猜测道,莫非她是中了蛊毒?越想越不寻常,若她真是中了蛊毒,又该是什么蛊?她又究竟是自己服了蛊,还是受人利用?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有一个结论是不会错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第 12 章
长垣思忖片刻,将目光别开,低声对幽梦道:“既然来了这里,就好生待着。太大的野心对你没有好处。”听到这话,幽梦藏在袖中的拳头顿时紧张地握起,却并未作答。不多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长垣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长垣未及反应,惊道:“你这是做什么?”连忙上前扶她,道:“起来,快起来。”幽梦固执地不肯起身,将头从地上抬起来,一张脸泪眼盈盈楚楚可怜,对上长垣的眼睛,喃喃哽咽道:“厢主都知道了罢?厢主一定都知道了,厢主一定都知道了。”长垣一怔,随即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幽梦缓缓摇了摇头,无助地握住长垣的手臂,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悲戚道:“厢主没有猜错,我是中了蛊毒。”长垣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心中却暗自疑心道,她竟主动告诉我她是中了蛊毒,莫非她真是被人利用?还是深不可测地另有所图?幽梦低声道:“我知道厢主在想什么。”说着眼泪唰唰流下,继续道:“厢主一定是在想,我来这里定是另有所图。”说着,哭得愈发凄苦厉害,道:“厢主可愿听属下一言?”长垣沉默半晌,点头道:“但说无妨。”
幽梦目视远方,若有所思,将她的身世经历徐徐道来:“我叫独孤暄,是苏州首富独孤家的小女儿。我还有个姐姐,叫独孤嫣,是我爹跟他的正室夫人秦湘所生。但她自幼便被人掳走,下落不明。爹娘怕我也出什么意外,于是就请了陆家镖局总镖头陆舛教我武功。十三岁以前,我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每天就是习武读书绣花作画,我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姐姐回来开始。姐姐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当时,我和爹娘几乎都不敢相信。那时候的姐姐已经十七岁了,她被掳走后没多久,秦湘夫人就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去世了。爹说,姐姐长得和秦湘夫人几乎一模一样。可我总觉得姐姐很奇怪,她很瘦,瘦到皮包骨,瘦到令人望而生畏,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有一次,我奇怪地问姐姐,为什么她那么瘦。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衣服脱下来,给我看她身上的那些疤痕,有刀伤,剑伤,有鞭打,有火烙,还有很多奇怪的黑色印记。她告诉我说,她被人掳走后,就被卖到了苗疆,为一个专门研究蛊毒的人做药人。那人练蛊不成时,常拿她出气,不光没有饭吃,还被打得遍体鳞伤。姐姐当时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屈辱,那种痛苦,我光是想想就想哭。我抱着姐姐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我会一直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我真的很心疼姐姐。自那天以后,我便更加努力地跟着陆镖头学功夫,说来也奇怪,我竟然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学得极快。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在我身上下了蛊。”
“这种蛊叫做十年一日。顾名思义,每日下一点,蛊毒在体内堆积,到了一定的时日,便会发作至死。姐姐终日陪在那个苗疆人身边,习了不少练蛊的方法,十年一日就是她自己炼制出来的。她将这种蛊,每日添一点在苗疆人喝的水里,好不教他发觉。几年下来,苗疆人虽然炼制出了许多稀罕未见的蛊,但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后来连行动都成了问题,终于死在了姐姐的面前。姐姐逃出来后,就一直四处流浪。后来遇上了一伙江洋大盗,其中一个女人脸带刀疤,身上还有幼时姐姐随身带着的玉佩。她忆起自己被人掳走之事,便在夜里对那女人下蛊,逼她说出当年之事。这个女人却只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玉佩。她将那人的名号告诉姐姐,姐姐顺着她说的线索,一点一点地找寻,最终找到了当年掳走她的人。她还知道了一个真相,其实当年,是我的娘亲雇人将她掳走的。
“我当然不信。于是姐姐说,只消过了今晚,我就会知道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生怕她对我娘下手,于是一直守在我娘的身边。但我娘却一直都安然无恙。直到半夜。半夜的时候,我娘突然醒来,像发了疯一样地尖叫,绕着院子四处跑,她说她头痛,她说她浑身都痛,就像要被撕裂了一样。她的声音很痛苦,很恐怖,我害怕得不得了,爹他抱着我,我感觉到连他都在浑身发抖。姐姐当时就立在墙角,我看到姐姐在笑,她笑得很可怕,就像故意在配合着我娘发疯一样。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都会梦见她的笑,梦见我娘在她身边大声尖叫。”
“我娘看到姐姐,她跪在她面前,一边哭一边求饶。姐姐笑得更开心了。我娘说,湘湘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我,我不该找人掳走你女儿,我不该在你的药里放毒药,求求你,我认错了,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当时根本就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我娘竟然是个这么狠毒的人。爹爹当场就晕了过去,我很乱,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她一直在给姐姐磕头,我去抱她,她根本就不理我,她把我推开来,一直磕一直磕,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就这样看着我娘,看着她就这样死了。”
“姐姐说要我们偿命,偿还她这十年来受的苦楚,偿还秦湘夫人的命。她对我们恨之入骨。当夜,她就将整个府邸烧得一干二净,我骂她,说她没人性,怎么可以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怎么可以连爹都杀,我骂她没人性。她不理我,她说是我们活该,是我们活该。我在大火中逃了出来,连续逃了几天几夜,一直到这山里,才被乌鸦厢主带了回来。”幽梦说着,动了动干涸的喉咙,低低哽咽道:“后面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长垣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她的眼中放入了无限的痛苦,不停地循环放大,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真实,令人无不动容。他带了些同情,柔声道:“我听你把话说完了,先起来吧。”幽梦缓缓地支撑着起来,身子瑟瑟发抖,几乎站不住就要跌倒。长垣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里走。幽梦握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厢主,等等。”待到长垣停下脚步,她凄然问:“厢主是不信我吗?”长垣摇了摇头,真诚道:“我信。”她说得那般动情,他不得不信。她恳切道:“我有事想求厢主。”她说:“我想求厢主,替我想想办法,帮我把蛊毒解了。”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一边摇头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长垣曾在苗疆执行过任务,因此对苗疆蛊毒略有所闻,但也仅限于听闻,却是不甚了解,更别说是解蛊方法。他正自踌躇,抬眼却见若笙立于门边角落,见他瞧见她,忙使了个眼色,身子更隐向柱子后头。长垣应允道:“你放心,我自会尽我所能帮你。”幽梦大喜,感激道:“多谢厢主。”说着又要跪倒,长垣忙撑住她的身子,道:“跪了那么久还嫌不够吗?快回去休息。”
送了幽梦回去,长垣才又折返至别苑门前,若笙已在一旁等候。见了他,忙将他拉到一旁的偏僻处,皱眉道:“你当真信她?”长垣摇头道:“并不全信。”若笙怔了怔,道:“那就是信了一半?”长垣道:“瞧她的神色,不似在说谎。”若笙待要说话,长垣又道:“但我什么都没问,她却从头到尾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也实在奇怪。”若笙环目四顾,压低了声音道:“所以我才总觉不安。你需得小心为上。”长垣点头道:“我会多加留神。”又道:“这件事你暂且别管的好。”若笙奇道:“为什么?”长垣道:“我总觉有些不对,置身事外才不会被牵扯,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实则长垣也是毫无头绪。这是一团没有头的线,就算剪去了再多,也始终剪不到关键的一根。
一夜,长垣正与乌鸦谈及此事,忽闻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若不是二人武功高强,只怕根本是听不见。两人当即噤了声,细细侧耳倾听。此时已是子时,门中弟子均已入睡,乌鸦房中烛火早时便已燃尽,只道天气寒冷不愿起身,两人便一直在暗中对话。
这人显是在刻意隐藏脚步,每一步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然速度却是极快,不多时便已渐渐隐去。长垣即刻闪到门边,低声道:“你听出来了吗?”乌鸦从喉咙里应了一声,俩人一齐跟出门去。
行至灵犀洞,便见那人在洞口不住摸索,一身黑衣似要融入了夜色之中。不见月,隐约可见他随风而动的衣角。长垣与乌鸦躲在一旁,既未出声喝止,也未离去不顾。
那人在洞口摸索了许久,想是无果,才终于恹恹离去。两人正待要开口说话,便见一抹红色从另一侧闪了出来,低声冲二人道:“你们可有瞧清是谁?”长垣摇头道:“没有。”又道:“不过,听出了个大概。”若笙奇道:“听?”转念一想,他二人武功如此高强,能听出也不足为奇,便忙问道:“是谁?”这夜,若笙与凤凰本是在外谈天,两人一直依依不舍说了许久,直到实是太晚,若笙才将凤凰催了回去。刚送走凤凰,就见一黑影迅速闪过,当下未及犹豫,便跟了上去。长垣低声道:“幽梦。”若笙大惊,暗暗称奇道,她怎的会有这样一身好轻功?疑道:”她到底想做什么?”长垣道:“我也想问。”乌鸦道:“绝非好意。”长垣点头,也道:“绝对好意。”
若笙怔怔望着二人,一时不知如何答腔,便转目瞧向灵犀洞,望能瞧出些思绪。长垣却道:“别看了,不可能会留些什么。”若笙摇头,也不作解释,回过头道:“怎么办?要不要向门主禀告?”乌鸦与长垣对视一眼,均摇头道:“不说的好。”若笙也不多问,只道:“那要怎么办?如你们所说,她绝非好意,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又对长垣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她说与你的那番身世,如此看来,也是假的了?”长垣却道:“那不一定,她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不像作假。”乌鸦道:“你倒是很信她。”长垣摇头道:“我若信她,今日就不会跟来。”若笙道:“那是如何?”长垣犹豫片刻,道:“看来我需得下山一趟。”若笙登时明白过来,随即脱口而出:“你别去。”长垣奇道:“为何?”若笙不放心道:“苗疆太过险恶,只怕出了意外,武功再强也未必能够逃脱。”长垣微笑宽慰道:“你放心,我曾去过苗疆,对苗疆还算熟悉,不会有事。”说着看了乌鸦一眼。
乌鸦摆手道:”我不去。“若笙秀眉微蹙,忙道:“我同你去。”长垣一怔,随即摇头道:“万万不可。”若笙脸色一沉,略有不悦道:“为何?”长垣道:“苗疆巫蛊之术盛行,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若笙道:“我可以女扮男装。”长垣仍是不住摇头。若笙将头别向一旁,冷声道:“你可是不愿与我同行?”长垣忙道:“你莫要多想,我只是觉得此行凶险,怕你会有不测。”若笙心中愈发不悦,暗道,我对你如何,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也罢,你不愿说破,我自是不便强求,但你当真是如此嫌弃,连与我同行都不肯?你越是不肯,我便越是要与你同去。这念头一过脑海,若笙顿感脸红,暗嗔自己怎的这生不要脸,却仍是固执道:“你既然如此说,那就是同意了,我会好生护住自己就是。我们何时下山?”长垣踌躇片刻,仍是摇头。若笙急得脚一跺,嗔道:“你怎的这般优柔寡断?我是洪水猛兽,当真令你如此生厌?”话刚罢,忆起乌鸦还在身侧,顿觉窘迫。话说到这份上,长垣自是不好再拒绝,只得应允道:“待过几日,我给凤凰派下几个任务,我们便下山去。”若笙当即应允,第二天便交代洞天与灵秀,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两人要好生练武,不可懈怠。
此时洞天与灵秀均已是初长成的十六岁年纪,正值青春少艾血气方刚,也不似从前那般淘气闹心,且两人均是天资聪颖,武功都已略有小成。若笙性情温和,两人素来不惧她,在这门中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但唯一惧怕的便是凤凰。自三年前被她一吓,两人老实了好长一阵,这才有了今日彬彬有礼善于言行的二人。虽后来知道凤凰不过是吓吓他们,但仍心有余悸,不敢在她面前逾越半分。
凤凰自十七岁入门以来,至今已有四年光阴,只觉时日过得甚快,入门之事,与众初见之况,均似昨日。这日,长垣将练功房的众人都遣了出去,抽了长剑出来,要与她比试,道,若是她胜了,便让她下山。一听此言,凤凰心中自是喜不自禁,但转念又想,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些,长垣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以她如今的本事,就算是再多练几年,也未必胜得过他。当即转身就走,一边道:“你耍赖,我不跟你玩这一套。”长垣登时一愣,忙跃至她跟前,拦住她道:“你不是一直想下山吗?”凤凰扁扁嘴,嗤道:“你明知我胜不过你。”长垣道:“没试过怎知不行?”凤凰道:“我有几两重我当然知道。我看我还是在山上没日没夜地练个几年,兴许能和你打成平手。”长垣眉头轻蹙,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生在山上待着,再过几年,我们再切磋。”凤凰喜上眉梢,道:“当真?”长垣道:“自然。”凤凰长剑一伸,剑鞘弹出,剑便架在了长垣颈上,她眉眼含笑道:“这样可算赢了?”长垣道:“这样怎么能算?”伸指一格,顿时将凤凰长剑格开。
凤凰手一抖,被震得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赶忙收身退后。长垣挺剑而上,疾如闪电,迅速无伦,转眼就到了跟前。凤凰不敢硬接,忙侧身闪避,仍是被削下了一缕秀发。眼见长垣一剑又到,她根本不及反应,只得举剑相格。本只是下意识之举,岂知他的剑似乎带有吸力一般,双剑相交,便再也分不开。长垣挥剑画弧,凤凰不愿撒剑,只得被他的动作带着走,一边急忙道:“我打不过你,不打了,不打了。”她这话本想使长垣松手,好能反击,岂知长垣竟若未闻,剑中内力一收,将凤凰的剑吸了出去。凤凰顿时长剑脱手,眼见长垣一剑直刺而来,也只能不住向后退去。躲了几招下来,她见长垣仍是没有反应,急忙喊道:“你是想要我命还是真要试我武功?”心中焦急,也不知长垣是师承何人,竟能将他教的这般出神入化,剑在他手上使出来,似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完全融入了一般。
两人斗了百余招下来,却一直未有胜负。凤凰心知长垣是有意戏弄,既不让她胜出,也不让她败下阵来,好存心耍笑自己一番。自打长剑脱手,凤凰便一直在一味躲避,时而轻功纵跃,时而以虚招闪避,耗费体力之多,加之根本无法还手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是苦不堪言。
再斗得片刻,她便故作不支,在闪避之时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