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 作者:l、(晋江12-07-26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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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得咬牙切齿,所有的罪恶都归咎给它,目之所及,均是仇视之所。
忽地,一抹鲜红自蓝衣厢而出,跌跌撞撞闪入眼帘,若笙一脸煞白,恍若透明,处在黄昏晕淡的夕阳里,似是碎了。
她失神的眼中辗转望见凤凰,连忙变了颜色,复而镇定下来,又似以往般处之泰然,匆匆行近跟前扶她起身:“你怎么了?”
凤凰心中稍觉温存,脸色缓和,摇摇头,问:“你还好吗?”
刚才那个失色的若笙宛若不在,她淡淡一笑:“我本就无甚大碍,见你睡得熟,并未叫醒你。”
凤凰凄苦一笑,若是睡着了,那倒也好。她不知已有多少个日夜寝食难安?
若笙扶她回房,合上门,寂无声息,听见她小心翼翼在问:“你刚才,去哪儿了?”若笙点灯的手微微一滞,动作转瞬即逝,若非凤凰细察入微,根本难以发觉。她只微笑,并不作答。
只是不说,凤凰也知道。
一片空白,只剩了烛火在咝咝燃烧迸裂,半晌,凤凰道:“你去看他了?”
她点点头,依旧无声,脸上却是背对着她,闪过阵阵凄凉嗟叹,回过身子,又一如往常,淡淡道:“你好好休息。”便欲出门。
凤凰却忽地叫住她,小心翼翼,道:“你,陪我一会儿可好?”
她脚步停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转过身子坐到她身边,含笑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姐姐。”凤凰握住她的手,捕捉住她眼中疾速掠过的一抹难言情绪,一时忘乎所以,如鲠在喉。
若笙细声安慰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答应你,若是这次我们都有命活下来,我们便一齐远走天涯。”
凤凰正欲作答,却又听她道:“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们怎么嫌弃我也好,我可是都赖定你们不撒手了。”
凤凰不由解颐,噗嗤一笑。她对未来的向往早已日益渐深,如今若笙一提,仿若前路就在跟前,更觉希冀:“那可说好了,到时你就是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了。”又娓娓幻想道:“到时候,咱们就找个山林隐居起来,你耕田,我织布,啊呀,谁愿意砍柴谁砍柴,谁愿意做饭谁做饭,炊烟袅袅间,日落西山头,谈笑有还期……”
若笙嗔怪瞪她一眼:“你才砍柴去呢!”又去刮她的鼻子:“不要脸!”
她含羞垂首,扭捏地,颈上粉红,嘴角含笑,亦嗔亦娇地唤她:“姐姐……”靠在她肩头,此时方觉得还有希望可言。若再叫她一人苦苦支撑,只怕是万分之一都再捱。如今,真好。身边尚有片刻温存聊以慰藉,她不由对未来愈发遐想无限,宛若身浮云端,飘飘欲仙,头脑也逐渐昏沉起来。
许久,许久未曾做过这样的好梦。
好到,真像是场梦。
一睁眼,便又是一个白天。
身边又不见了若笙,凤凰惊得一下翻身坐起,不知为何,只是惴惴难安。自己究竟是何时入睡?一番苦思冥想,记忆却戛然而止停在昨夜的梦境中。
猛然瞧见,桌上一纸翻飞,她扑身近前,果不所然,正是若笙的字迹:
姐妹多年,不负情深,情深几许,恐无他生可报。昨夜寥寥空想,心中甚欢,然,欢中亦苦。有此慰藉,纵死无碍,百花深处,若得来日重见,定有还期。若笙绝笔。
回头一望,只见凤凰剑已不知所踪。凤凰心中犹如雷击,绝笔?绝笔?何为绝笔?竟是绝笔?她到底想做什么!
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她如同没头苍蝇般,四下乱转。蓬头垢面,一脸颓唐,望着门中所熟悉的一切,愈发无望,眼中焦灼,愈发惊恐仓惶。猛地,她忆起昨夜若笙似是而非的神色,顿时恍然,连忙就往长垣房中冲去。
彷徨之中,一下撞进乌鸦怀中,他退开两步,远远皱眉:“你干什么?”
她哆哆嗦嗦掏出字条,眼眶中泪珠滚动,喉中干涩,说不出话来。
乌鸦一望字条,脸色即变,正欲出去,却措不及防,眼见凤凰一下撞进长垣门中,扑跪至他跟前,声泪俱下,厉声质问:“你昨天到底跟若笙说了什么?”
长垣半晌方能说话,嗓音嘶哑,问道:“若笙怎么了?”
若是知道,她又岂会如此担忧?一下失去控制,猛地抓住长垣手臂,往日恩情一如不再,判若两人,怒目圆睁:“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你说啊!”
长垣侧头一阵猛咳,根本无暇作答,转过眼珠,只是痛苦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乌鸦一下将她拉开,怒斥:“你疯了?”
她站定摇曳的身子,一阵苦笑:“我就是疯了!疯了才会来这里!疯了才会相信你们!”她怕她再不喊出来,那才真是要疯了!仿若受了天大的刺激,她方向一转,径直奔出门外。
乌鸦连忙追去,只见她一味在廊间低头四窜,顺着曲折长廊,时而轻功纵跃,时而剧烈奔跑,如癫如狂,不顾撞翻来往门徒,猩红了眼,方寸大乱。他追上她,一把将她拉到一旁,低斥道:“你冷静点好吗?”
她再无法冷静,如今若笙已是生死未卜,她如何能冷静,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然一把将他推开:“你一切都能置之度外,当然能冷静!”
他一愣,随即扬起手掌。耳光清脆一响,他一巴掌想要打醒她,却仿佛令她更厉一步,她神色狰狞地回首望他,匆匆一眼,一甩袖,又向外疾速奔去。
他以为,能在她眼中看见委屈,她能够楚楚可怜,却原来,她早已不是她。一声叹息,纵使惹人嫌恶,却还是固执尾随而去。一路只离她十步之遥,并不近跟前,她偶尔回头怒瞪一眼,也不与他交手,只一味在山林间横冲直撞。
不知不觉,竟回到住过的那间茅屋。眼前一片澄明,山清水秀,层峦叠嶂,天朗气清,她眼中温热,忽而觉得身心俱疲。她沉静下来,扶着树干难以直立,默默淌泪,停住脚步踌躇不前。
他说的对,这儿的风光无限好。不是黑夜,只是她鬼迷心窍,蒙了眼,看不见。
他从身后而来,立于身旁,望着苍穹之际并不言语。这样的沉默曾经是那样容易唾手可得,如今却相距甚远,时光中的宁静,给她一个难得沉淀的机会,阳光依旧刺目,溪水静静淌着,水面折出熠熠生辉。只是太久不曾得到,仿佛不再真实。
枝桠稀疏投下光影在她的脸庞,泪一滑下,片刻便干了。
甚至来不及感受温热,来不及擦拭。
一转眼,便似千年。
☆、第 39 章
一转眼,便似千年。
她回过头静静注视着他。这个细碎时光中一直陪在身边坚定不移的人,她的所有对错,所有因由,都似因他而起。他缓缓开口:“一直以来,我心中都有话告诉你。”
她心悸一片,避到另一棵树下:“我不听。”
他难得笑,道:“我知道。我一直是这样想,说了又如何,你又不敢听。”他一直是这样想,诸多情愫,纵使言破又如何,她敢听吗?
她不敢。只是怯怯摇头。
他笑一笑:“走吧。”于是他的话语只能止于心,无法言说。二人静静行走在这苍茫天地间,一片徒惹尘埃的草木丛深,愈加苍翠耀目的树叶油亮得近乎折出光芒,他再未说话,只是陪着她,像只可笑的苍蝇,陪她寻找若笙的足迹。
但他知道,他心中对这样索然无味,这样于己无关的事,有多不情愿。
又有多情愿。
终于停驻在一阵刀剑叱咤声外,凤凰站定脚步,一下听出来:“是幽梦。”二话不说,连忙身子一跃,冲入阵仗。
独孤嫣与独孤暄姐妹二人正双剑相交,她四下一望,只见陆灵芝与若笙二人浑身鲜血,瘫倒在地。若笙双目紧闭,死生难测,凤凰正欲冲去,卓千师却突然自一旁袭来,剑尖一挑,将她挑开数步。
乌鸦抽剑护在她身前,见卓千师眼光混浊,竟是已受蛊操控,受制于人。万事皆荒唐,想当初卓千师如此骁勇,如今竟沦落为任人操纵的木偶,当真可笑。两人交剑,这才发觉,卓千师因蛊虫作祟,虽无意识,功力却只赠不减。乌鸦与其对战,亦甚感艰难。
但这般僵持终究不成办法,要想快刀斩乱麻,寻常剑招必然不行,趁卓千师持剑跃近身前,电光火石间,乌鸦肩中一剑,手腕撒剑一转,已扣上卓千师命脉。运足浑身功力,一触即发,一下便已震碎卓千师五脏六腑。只见一只白色蠕虫自他口中缓缓爬出,他眼神逐渐清明,不知是喜是哀。再无法与乌鸦抗衡,他转过脸,远远注视着在一旁与独孤暄相持不下的独孤嫣,虽难瞑目,呼吸一滞,到底还是魂归西去。
乌鸦收了剑,近身到凤凰跟前,只见她面容苍白,双目失色,只怔怔抱着若笙,眼中不知所向何方。他伸手一探,惊觉若笙已是浑身冰冷,毫无生气可言。再探一探陆灵芝,气息微弱,但好歹残活。回过头来,见凤凰一动不动,犹如僵死,即一眼望去,也心惊不已,他微微一怔,拉扯凤凰衣袖:“她——已经走了。”
她缓缓回首望他,似是接受,眼中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如临去之时的卓千师无异,亦喜亦悲,错综复杂,忽地一下扔开若笙的尸体,夺剑直刺独孤嫣。
独孤嫣届时正一心一意与独孤暄对战,并未留意其他,失神间腹中猛然一痛,只见一长剑自身后刺来,洞穿而出。她痛嘶一声,抽身离剑,回身就是一剑。凤凰无心闪避,任由她这一剑直刺命门,站定不动。
如此千钧一发,乌鸦当即施展轻功,一把将她拦腰抱开。只见她眼中癫狂又现,一挣扎又要上前,被他一下制住。他定定道:“我去。”一下夺回长剑,步入剑影之中。这时方意识到独孤暄手中所持竟是一把如墨般漆黑的长剑,剑光煞气极重,细望而去,竟与凤凰剑颇有几分相似。
惟凤凰认出那确是凤凰剑,当下就要去夺。独孤暄只觉她碍事,遂一脚将她踢开,力道之猛,与之前重伤之相全然不符,宛若新生。想必是那剑的威力,既然如此,凤凰更是要夺,她恨意蒙蔽,一心一意想亲手杀了独孤嫣,只要一望见若笙尸首,她便心如刀割,痛苦中难辩是非黑白。只是痛着。那是她多年来相依为命,视若至亲的姐姐,她竟这样死了,这样容易就死了。
乌鸦这时正一味与独孤嫣交战,见她二人竟自顾自打起来,顿时怒不可遏:“你还添什么乱?”
凤凰一怔,方收了剑招,四下张望,随即从若笙手中取来一剑,三人同时向独孤嫣出招。
独孤嫣纵使服蛊,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要落下风,眼珠一转,当即只迎凤凰一人之剑,乌鸦与独孤暄招数袭来,她亦只一味避让,并不相迎。她心中知晓,三人当中武功最弱堪属凤凰,必须逐个击破,方能有胜算。但若让她单与乌鸦匹敌,只怕机会不大,而一旁又有两人觊觎,更难取胜,于是心中主意落定,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她手中剑网编织,令其他人无缝可入,招招向凤凰命脉逼去。凤凰此时早已杀红双眼,不顾一切,只拼命与之抗争。然数招下来,凤凰单凭一人之力根本难以招架,渐落下风。独孤嫣斜剌里一剑直刺她心脏,快,准,狠,她避之不及,更无心闪避,连连退步,方使这剑尖入骨不是太深。凤凰一个趔趄,扶树倒下,一抬眼,剑又逼至跟前,思及若笙,连忙咬牙迎去。
独孤嫣剑中煞气冲击,凤凰受到创伤,猝然喷出一口血,再难支撑,眼前一片模糊,恨不能手刃仇敌,怔怔倒地。
见凤凰已死,接下来便是独孤暄,独孤嫣手中剑方向一转,已径直朝她而去,乌鸦拼命相护,却不料独孤嫣根本不正面相迎,只一面闪避一面攻向独孤暄,口中仍是狂妄不减,脆声道:“你们这群一丘之貉,今天就是一起上,也要不了我的命!”
独孤暄要单迎她剑已是吃力,虽手中有凤凰剑相助,但之前数百招性命相搏,已是体力难支,如今更甚,一下手中未曾留心,剑即被击得脱手而去。她咬咬牙,赤手空拳与之交战,然而一回合都难以支撑,遍体鳞伤,倏然,腹中又吃她一剑,登时无力,再难反抗,倒地难起。
乌鸦见状,心知独孤嫣此时要一心一意与他独战,方才在旁观望她们交战多时,眼望凤凰中剑倒地,然无力相助,已是骇然不已,独孤嫣武功更甚从前,连他心中都无完全把握,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味与之交剑。
岂料那独孤嫣甚是狡诈,佯装败阵要逃,他身形一跃意欲乘胜追击,她却左手一扬,一团迷烟升起,香气扑鼻。他此时后退已晚,四肢顿时酸软,眼看独孤嫣从中伸来一剑,连忙架剑格开,手臂霎时划开一道硕长的口子。
他勉强架着身躯与她交剑,剑招处尽显力不从心,数回合下来,竟已渐落下风。他心中好笑,想不到他一世英明,竟被这小丫头片子一枚毒烟要了性命,愈发觉得心有不甘。
若是独孤嫣早出那枚毒烟,只怕不用耽搁太久,便可尽取他们性命,但她心知他们对她诸多防备,且毒烟难制,她身边亦只剩一枚,万一不成,要再施诡计便难,方留待最后才使这招。眼看乌鸦已经体力不支,当即不留余地步步紧逼,意在直取他性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未曾料到,独孤暄此时忽然幽幽醒转,她伤口痛若撕裂,耳边剑击不止,微微挣扎着侧过头,亦不敢有太大动静,一望之下,大吃一惊,乌鸦竟被逼到节节败退的地步,她骇然中思绪急转,一眼望到手边凤凰剑。
耳边传来血肉撕裂之声,乌鸦左肩已中一剑,独孤嫣本是要直刺心脏,却不料被他闪开,这一剑深入骨中,剧痛令人清醒,这便是乌鸦要的,他借机左手一扬,已运起掌风,使足浑身内力,拍向独孤嫣腹处。
独孤嫣被掌力所击,退开数步,忽闻半空赫然一声:“接剑!”
一抹漆黑飞向乌鸦掌中,她大惊之下连忙去夺,直怪自己失策,未能早将此剑夺来,若是乌鸦夺得此剑,只怕自己就是有数百条性命也不够用。却因她此时一心一意夺剑,并未注意独孤暄已悄然飞身而近,一拳打向她背脊。她冷汗直冒,脊骨已然碎裂,鲜血喷了乌鸦满脸,还不死心,意欲夺剑。
乌鸦蓄势待发,剑一入手,内力齐涌,转瞬便已洞穿独孤嫣胸膛。
独孤嫣浑身一软,剑脱手而出。她怔怔低下头,注视那柄没入身体的长剑,漆黑如墨,鲜血淋漓,她握住剑柄,瞪大了眼,她想,这东西是她的,是她的,这下,谁都夺不走了。任由血淋淋的自己,无声无息,倒地身亡。
人最怕的,就是直视血淋淋的真实的自己。在这一点上,根本就无根源可循。于是她临死之际,也未敢多看自己一眼。
独孤暄顿时萎然,浑身无力,悲从中来,抱着独孤嫣僵硬的躯体开始啜泣,泪珠滑落,喃喃唤道:“姐,姐姐,嫣儿姐姐……”她可知道,她又何尝想杀她?若非她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她又何以会要她性命?她是她姐姐,唯一的血肉至亲,她的亲生姐姐!痛苦中她将脸埋进独孤嫣的颈子,感受到她的身躯逐渐僵硬,冰冷,失温。
灵魂与生命,都这样静静流逝。即使她活着的时候,是那样意气风发,那样如痴如狂。
独孤暄抬起满面泪痕的脸,望向静静蹲在凤凰身旁的乌鸦,他背影萧肃,凄清冰凉。她勉强支起身子走近若笙,从若笙怀中摸索出一只通透玉瓶来。还是那只玉瓶。明明当初就可夺到,却偏偏要赌上性命,才肯笃信。若笙用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