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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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一尘不染,宛若她从未离开。小几上的水果新鲜,点心精致,看来日日都有人来照料。
兜兜转转,她又站在了这里。此刻独立大厅中央,她有些恍惚。不过离开数月,却产生沧海桑田之感。
回房放下行李,准备一洗满身风霜,孰料甫推开门扉,室内圆桌上的一页丝绢映入眼帘。
再熟悉不过的笔迹,简洁有力:
“帝令吾征,勿念。”
双手猛颤,担忧若泰山压顶。她的预感成谶了?
她和他失去音信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巴不得她对他相思成灾的男人,那个找不到她决不罢休的男人,就留了这么句话,在这个她压根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地方!
这,这搞得跟遗言似的!
行动永远先于思想,待她反映过来时,整个九王府已经被她暴风掠袭过。
顾不得玉嬷嬷泪流满面地请罪,顾不得张经阖满脸欢喜的嘘寒问暖,她不停问:“人呢?人呢?”
可他们什么也答上来,只道三天前,王爷奉旨入宫后便不曾回来,太子说他已经出征了。
廉宠冲到马厩牵了自己的坐骑向太子府狂奔,孰料没遇到太子,却遇到了文鸢。
一道闪电划过身侧,又闪至面前,文鸢便看到一个满脸焦急的女子自马上抓住他衣襟道:“太子呢!”
“廉姬……你不是跟了风羿……” 文鸢面色忽明忽暗。
“风你妈!我问你太子人呢!”
“皇……皇宫。”看着这满脸狰狞的女人,文鸢一阵心悸,眼看她拍马要冲皇宫,立刻运起轻功拦马制止:“廉姬,皇宫禁地不可乱闯!”
廉宠眼一横,勒马回头,俯身道:“我问你,宇文煞出征之事你知道吗?”
文鸢刚点头,便被廉宠再一把抓住衣襟:“他出征哪里!带了多少兵马,对方是谁!?”
文鸢闻言刹那脸色肃冷,沉声道:“两万兵马奔援云州。对方……是血浪之鹰风羿昊四十万溟鹰大军。”
“你说什么!”廉宠大惊失色,“你说清楚!风羿昊大军不是在景安关么!”
“三天前,京城收到竹山八百里加急,风羿昊突然率兵四十万出现在竹山城,发起闪攻,其意必在泰阳。”
“太子估计风羿昊十日下南竹山五城,将兵临云州城下,而四十万大军自云州推袭至泰阳再无阻拦,仅需行军五日。加上传令兵所耗行程,我们只有十一天的时间。”
“事态紧急,北炤、西炤兵力遭牵制,太子急召最近的廉家军回京,最快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除非有人拖住溟鹰军队二十天,廉将军方能赶到京城迎敌。因此,太子殿下谏言由九王率军前往。”
“如今京中除五千禁军不可调动外,集合五千精骑部队与太子府、王府家将等各类杂兵,勉强可以凑作两万军队。九王爷当日便率这两万人,不带任何辎重粮草,昼夜奔袭,直往云州。”
“两万打四十万!这不是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情急之下,廉宠语无伦次,跳声怒骂:“他才十三岁阿,领军打仗,这不是去送死么!你们那个皇帝秀逗就算了,太子烨乱搅和什么劲儿!?”
这种时候,太子烨不把他藏着掖着,反而推他下悬崖,如此精明的人怎会这么糊涂?
“廉姬!”文鸢脸色大变,确定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没人听见,方叹气道:“皇上和太子也是没辙了,大炤……危在旦夕啊。”
巢之将覆,安有完卵,太子也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跟赌博买大小一样,如此孤注一掷,若赢了,宇文煞从此就不再是个挂名王爷,而是民族英雄,军权在握,更受炤民爱戴敬仰!
富贵险中求!
生死关头,廉宠不再多言,马鞭猛甩,星夜兼程疾驰北上。
云州一夜城
曜彰二十六年夏,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三国联盟开始皲裂。
溟鹰国近十余年急剧扩张,吞并周遭小国,近年来,与沧北冲突不断,俨然称雄天下之势。
南宫樇以此入手,游说沧北。五月初,景安关战役僵持,沧北下令联军沧北部队由将军叶剑清指挥,彻底脱离风羿昊控制,联军军心涣散,战事越发不明朗。
与此同时,西覃皇帝驾崩,太后宇文紫然独揽大权。受南宫樇纵横游说,渐不满分炤协议中将西炤荒芜山划于大覃而独吞南炤良地,屡次遣使沧北,似有联手对抗溟鹰之意,形势瞬间逆转,大好于炤。
而事情的导火索,则是五月初五天下卦,世皆传帝后女归溟鹰。
北炤、西炤战场四国大军厮杀,风羿昊却突然消失,五月十五日出现于竹山,亲率四十万溟鹰虎狼之师奔袭泰阳。
消息不及传至沧北西覃,大炤京都已危在旦夕。
五月十九日,泰阳城外八百里加急战报传入京城。
是日,九王煞将军两万,连夜出征。
临行前,太子语重心长道:
“大炤生死存亡,全托付于君。此乃大炤最后的军队,二十日内,无论粮草、军饷、抑或援军,一概皆无,君好自为之。”
出发前,南宫樇请命,与宇文煞兵分两路。
宇文煞务必三日内率五千精骑兵先行入城筹划,南宫樇则率剩余一万五杂兵疾行至云梦泽以西埠野调木筑防。
五千精骑,若出柙猛虎,仅带两日粮水,暴风袭击直奔云州。
途经蕞城,斜刺里杀出一伙马贼,自称虞家寨,闻溟鹰来袭,特来相助。
这伙马贼五千众,奉虞寰为首。
虞寰,字酉轩,竹山人,官至虎烈王。寰祖本大炤贵族之末,获罪流放,拓荒炤北,定居竹山。后竹山陷,寰为流寇,结马匪,劫掠溟鹰以济百姓,郡人赞“义军”。
曜彰二十五年夏,云州掠袭战,寰引兵来助,归顺太宗。
——《炤史?虞寰列传》
竹山虞寰,身长八尺,姿颜雄伟,刚毅勇猛。太宗赞曰:“寰猛于虎。”
——《列将记》
太子烨仍然低估了风羿昊的作战行军能力。
血浪之鹰,七日下竹山诸城,已然兵临云州城下。
当时是,风羿昊自竹山出发,自率中军,令猛将仇晏、仇昶为先锋,分三路发兵云州。
仇昶先锋部队凌晨至云州,立刻发起猛攻。云州只得常规守军一万人,另外自前线溃逃散兵败将约两万,据城死守。
云州太守杨荣周身负伤,城墙折戟,徒手杀敌,血染战盔。
溟鹰攻城已经三个时辰了!杨荣一手扶紧摇摇欲坠满布箭羽的炤国大旗,奋力拔起插在城垛战死兵士身上的断枪,全力刺向自云梯而上,源源不断的敌军。
放眼望去,城头硝烟四起,墙破垛坍。溟鹰将士个个悍勇无比,以一当三,冲杀不绝。白刃撒血,他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倒下,却无一退却。
左侧竹下城守将霍陆光已经三天三夜不曾阖眼,满身血污,一腿受伤溃烂,仅凭单腿支撑,依旧屹立城墙不倒。
尤记霍陆光率竹下城残兵入城之际,刀光火影中的呐喊:
“兄弟们,我们留着命逃到这里,往后便是京都!此乃我大炤最后一道防线,誓与云州共存亡!”
又是一波箭羽黑压压射向云州城头,溟鹰大军在流箭掩饰下不停搭建云梯冲上城头。霍陆光再次负伤。杨荣持破盾上前为他挡箭,不料背后大刀劈压,霍陆光一声大喝上前,以肉躯抵挡,反手送刃,刺入敌人心脏,就着这股猛劲冲前,竟直直撞上云梯,与甫登城墙三名敌兵一同坠下城墙!
“陆光!”杨荣悲痛欲绝冲向城垛,再斩敌兵,唯见鲜血如漆,遍撒云州城下。
一里外,仇昶先锋军副将铁函冷静地指挥着弩兵,远望摇摇欲坠云州城,暗自算测:
一个时辰内,云州城破。
杨荣以身躯捍卫着炤国大旗,脑中一片空茫,再无他想,只知见神杀神,遇佛斩佛,就算死,也要死在云州城前面。
忽而,城门发出如闷雷滚滚沉响,杨荣上前俯瞰,顿时心如死灰。
咬紧牙关,他蹬上城垛,以最后的力量高舞炤国大旗,嘶吼道:
“儿郎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杀————————!”
此战再无悬念,云州守军个个视死如归,无论伤重于否,皆拼尽全力,以身躯为盾,冲向了溟鹰敌兵。
就在这时,杨荣身边一参军忽而癫狂般冲到他身边,抓住他手腕颤抖如筛:“大人!大人…你看,你看!”
杨荣回过神来,扭头一望,却见远处沙尘滚滚,万马奔腾,鼙鼓声喧震地而来。
…》…》…》…》…》…》…》…》…》…
飞沙走砾中,隐约可见黑色大旗迎风鼓舞,赫然大书曰:
“廉”
——十三年前,云州廉毅,威震炤北,逐戮溟鹰,几下竹山。
本已抱着必死之心的云州守军刹那间沸腾起来了,个个手舞足蹈,士气大增。
“廉家军!是廉家军来了!”
云州城喊声震天,那是绝处逢生的惊喜。
“廉家军?”
曾被廉价军打得抱头鼠窜的溟鹰攻城部队闻言,一时不知所措,待见南方沙尘如风暴来袭,亲眼见着了那催命索魂的廉字军旗时,顿生怯意,乱作一团。
仇昶见势不妙,正欲节制后退重整阵型,忽见风卷残沙中,一无名小将,身着乌金战甲,阵中易骑,轻捷如飞,突至面前。
仇昶大惊失色,提枪相迎。
小将挥舞银枪自马背跃起,貌美姿丽,胜于女子。银光如泻,只一回合,斩仇昶于马下。策马驰骋,右手枪提仇昶人头,左手挥舞大刀,厉声大喊道:
“敌将已死,大炤儿郎们,大丈夫当于马上建功,荫妻蔽子,不趁今日,更待何时!”
话音落,身后杀声震天,直盖云霄。
眼见主将暴死,敌方强援又至,溟鹰军士肝胆俱裂,再无暇恋战。一时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涌,马似山崩,自相践踏。
铁函远见攻城部队溃不成军,任由对方屠戮,急忙鸣金收兵。
可对方不依不饶,那为首小将高举长枪,携仇昶人头疾驰追至,慌忙望北而走,冠簪尽落,披发奔逃。下令大军退守二十里结营扎寨。
战事至正午便告结束。杨荣率残余部队狂喜开门,迎军入城。
可哪里又有廉毅大将的身影,待全军入城,不过一万骑兵。
领军者乃名舞勺少年,赫然是刚刚成年,乳臭未干的九王宇文煞;另一名虎背熊腰,面露凶色,竟是扬名北炤的马贼虞寰!
杨荣震如石雕,哭笑不得。
原来宇文煞早算准以五千精骑,五千马匪,难以据守云州。干脆带上廉家旗号,插满城头,作为疑兵之计,希拖延战事。
不料刚至云州,已见刀兵相交,再顾不得其他,一不做二不休扬起大旗佯装廉家援军直接扑杀,以防城破。
宇文煞甫进城门,立刻命人搜集云州城所有木材,按与南宫樇的约定大开水门。是夜,数以万计木材自埠野沿云河入云州城,南宫樇亦率兵而至。
南宫樇弱冠之龄,灰麻儒衫风尘仆仆而来。
宇文煞见了南宫樇,不及相互见礼便道:“计划有变。风羿昊比我们预料快了三日,现下没有足够的时间挖壕设栅。楒旻,你有何良计?”
南宫樇途中已获战报,应道:
“溟鹰擅长骑射兵,号称四十万,除去辎重后勤二十万,实际作战力量最多不过二十万。七日下南竹山五城,必然分路进军,欲以闪击战直奔泰阳,否则一旦景安关分兵来救,抑或廉家军抵达京都,他必功亏一篑。”
“臣料定他所掠城池不及修整,辎重粮草更是跟不上,目前云州城外定为其先锋部队,作战力量不会超过三万。而我军五千精骑,五千悍兵。”
“如今仇昶已死,不若趁敌军未合,逆而击之,摧其锋锐,以安军心,然后方可坚守。成败之机,在此一战。”
虞寰闻言咋舌。大军压境,以少迎多。一个先谋而动行诡兵杀敌大将,一个不思据守反伺机出击。他到底勾搭了什么军队!
“好,明日本王便出兵。奋此战之余威,敌军必然不查我军实力,依旧打出廉字旗号出战。”
南宫樇继续道:“云州城起防御已无济于事,反显我军心虚。云州必弃,需改以蕞城为据点死守。臣要立刻带走残兵两万并一万五步兵,退守蕞城,以筑防御。王爷,您务必为臣争取五日时间。”
“五日?”
虞寰惊道:“开什么玩笑?风羿昊大军两日必至,他能七日下五城,这座破城如何守得住五日!”
南宫樇凝视宇文煞。
俊美少年眉头深锁,以指扣案,沉吟不语。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今日自水门滚滚而来的木筏材堆与廉宠曾经卧谈絮语同时浮现:
“秀吉以筏沿河运木,率两千忍者,造‘墨俣一夜城’”。
他豁然起身,俊颜仍带稚气轮廓。但残酷的战争,以惊人的速度令这少年蜕变成蝶:“一言为定,楒旻,你即刻启程。”
“诺。”
南宫樇方离去,虞寰立刻率匪兵往城河运木。宇文煞跟上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连夜造拒马栅啊,能造多少算多少。哼,五日,我看你是疯了。”
虞寰山野中惯于称王称霸惯,匪性难驯,又欺宇文煞年幼,态度上自然少了应有的尊敬:
“还有,明天要打硬仗,我劝你戴上个面具,你这长相实在太秀气,难以慑敌。”
“不用。”宇文煞制止了他,“有个人,喜欢本王以真面目示人。”言罢,那倾世美貌闪发熠熠光芒,继而言道:
“无须设栅,本王要筑一夜城。”
“一夜城?”
很多年后,虞寰站在这个铁甲铮铮的男人身旁 ,追随他马踏山河,血海征战,望着那依旧美艳如初容颜——不寒而栗。
溃敌先锋
五月廿三,宇文煞抵达云州城第二日凌晨。
黄尘寒风,轻骑一骑于坡间忽隐忽现,马上兵士面无人色,飞驰而入二十里外溟鹰先锋军营。
“什么?!一夜卫城?”
铁函惊弹而起,与一众将领奔出帐篷,上马疾驰,果见黄沙漫漫中,一座大型卫城起于云州城门外,巍巍耸立。
“铁将军,这……”
铁函面如白纸,冷汗直冒。
昨日扎营后,他百思不得其解,按理廉家军不可能在此时抵达云州救援。即使锋将折损,但军令如山,必须疾攻下城。他辗转反复一夜,刚打定主意今日上前搦战,以探虚实,却见此一夜城。莫非廉毅大军真的已经入驻云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