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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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向后一厥,晕在廉宠怀里。
一条鲜血与尸体堆积的道路,指向了远处。众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溟鹰军士更是面如死灰,如遇妖魔,截截后退。还是廉宠最先反映过来,顾不得心底波涛汹涌,抱起宇文煞纵马长啸:
“帝龙显灵,佑我大炤!”
炤兵幸存者百人聚拢,随廉宠疾驰而去,一路喊声直干云霄,久久回荡于五荒原上:
“帝龙显灵,佑我大炤————!”
南宫离守
纵使最后被炤军震慑,但此战总算让不停吃宇文煞苦头的溟鹰军扬眉吐气。郭姚两军继续护送辎重粮草向前军赶去,云州驻军则凯旋回城。
一万大军怀揣胜利消息兴奋返城。云州驻军远见大部队靠近,遂放声高呼:“战况如何?”
“打得宇文煞那小子落花流水!”应声此起彼伏,回旋云州山野。
“哈哈!不愧我草原雄鹰!”城墙那守将笑声雄浑响亮:“开城门!庆凯旋!”
轰轰……沉重厚实的城门吊桥缓缓放下。
一万大军说说笑笑鱼贯而入。进了瓮城,见前方城阀尚未开启,遂卸甲脱盔,于瓮中稍作休息。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瓮城,里城门仍不打开,便有三两人抱怨怒吼:“快开城门阿!”
其余人也随之起哄,声音传到后方,最后进城的诸将兵士察觉不妙,正打马出门,急欲节制大军后撤时,后方城门亦轰然紧闭。
紧接着,头顶箭矢如雨,滚石如雷,热油如洒。瓮城中悲戚的嘶叫哀嚎渐消渐止,终归于无。
不过转瞬间,一万大军惨遭坑杀,死不瞑目。
原来,虞寰卯时赶至云州,发现云州大军已去。察觉事情不妙,却也只得按原计划强攻。
纪章带人潜入云州大开城门,云州守将见状围合为众,全力制止,孰料虞寰一骑当先,凭借神力硬生生撑住城门,炤军鱼贯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云州。
事后又依宇文煞之计,迅速收拾战场准备物资,佯作云州兵,以待云州大军返城,瓮中捉鳖。
顺利坑杀云州大军后,虞寰立刻飞马前往五荒原,见战场血流成河,炤兵尸骨如山,心底狂乱。无论如何寻不着宇文煞踪迹后便狂奔向通天峡,见了残兵败将与主帅营中一男一女,虽一伤一晕,总算性命无碍,方敢安心返回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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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煞极不安稳,噩梦连连,周身冷汗直冒。
廉宠不停为他拭汗。待拭过第四次后,少年惊坐乍醒。
甫见廉宠,立刻搂抱入怀,镇了镇,又慌乱失措察看她伤势。
廉宠又气又怒又是心痛,挥起的拳头隐忍落下,怒声道: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你脑子这种时候长哪里去了?该冷静的时候不冷静,一遇到我的事动辄发疯发狂。你真当我是蠢货吗?给你挡箭我也会算准位置,我的小命我自个儿宝贝着呢!你好好顾好你自己我就阿弥陀佛了!”
他任她兀自叫骂,找到廉宠伤口,凤目黯之又黯,拳头紧之又紧,垂头丧气,毫无生机。
廉宠自然了解他的想法,知道这不是揍他的时候,破天荒压住脾气,尽可能柔声道:
“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不要急,你现在还小嘛,等你长大了,一定能保护我的。”
宇文煞一语不发,清冷胜雪,寒波澹澹,薄唇苍白如纸,紧咬不放。
太慢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入睡前,廉宠忽然开口道:“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你可记得?”
宇文煞茫然摇头。
廉宠闻言不语。
他三次走火入魔,三次都与她有关。
宇文煞对她的感情,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与想象。她不敢想象若有天她真的走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念头,第一次在廉宠脑海浮现:
如果,她不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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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一日疾行军,曜彰二十五年五月三十一日,溟鹰与大炤之间的蕞城攻防战全面爆发。
飕飕五荒原,旷野饶悲风。长云数千里,系马倚高杨。
“这……这是,蕞城?”仇晏举目远眺,圆目惊睁,不敢置信道。
自十二年前,溟鹰折戟云州,据竹山起,大炤北线主要的防御工事及防御力量便筑于云州及南竹山五城。蕞城虽为关隘,背靠云苜山,正面五荒原,但北无诸侯,早败落下去,成为普通城池。在风羿昊的计划中,一旦拿下云州,当日便可攻陷蕞城。
可如今,云苜山丘陵起伏,蕞城横梗在前,三座巨型投石台拔地而起,新增卫城俩座,早已半涸的护城河前两排拒马栅虎视而北。
城墙拓宽一步,上面密密麻麻盾兵弩兵。两辆巨型连弩车嵌于其上,三步一大铤,五步一垒,十步一长镰。
“太子殿下,这……”仇晏动容。
“离守之术!埠野南宫氏……”风羿昊眉间团聚,赤目灼焰。
五十年前,炤国大君拜埠野南宫舒为军师,逢覃、韩大军压境,舒守离台,尽机关,离台十月不下,世称“离守”!
离守之术,一直以来为兵防经典,可惜只得管中窥豹,难闻其详,不想此生竟能亲见!
原来,早在去埠野调木时,南宫樇已经召集南宫门下弟子奔赴蕞城,令全城军民齐心协力造机关,设陷阱。蕞城背靠京都,纵使兵力不济,却极富财力、物力、人力。
风羿昊与诸将协商,一致认为,蕞城机关虽强,但实力相差悬殊,强攻可下。
溟鹰骑射兵天下闻名,不仅机动能力强,射程亦堪称天下第一。
风羿昊遂决定由郭善率领五万骑射兵为前锋,仇晏率领五万骑射兵发动第二波冲锋,射杀守城将。同时下令后方攻城部队加速行军,务必明日抵达。
五万大军如开闸洪水瞬间淹没五荒原。前浪刚至,后浪再起,杀声震天,大地撼摇。
至射程范围,溟鹰骑兵马不停蹄,几乎同时放箭,如密雨,如飞蝗,直袭城墙。
蕞城城墙上,清秀男子乌盔黑甲,拔剑虹光。
三排兵士同起大盾,一层上一层,如铁桶护住身后的战友。
溟鹰军再度齐射,愈发靠近,箭力凶猛,城墙盾形略微动摇。风羿昊见状,下令第三军步兵前冲。
熟料刚发出号令,忽闻马嘶如猿,尘土大起,哀声遍野。急忙派兵前探,来报曰先锋军靠近城墙十里,突然自第一线向后溃散,人仰马翻,后线骑兵不及停驻,亦撞了上去。
“混账!地上有壕沟,郭善看不见吗?!”
探子怯懦应声:“敌军只挖了三寸浅沟,五荒原短草掩饰,肉眼看上去并无异状。”
三寸浅沟,若缓马而过并无大碍。可溟鹰前锋军离蕞城不到一里,速度达到极致,三寸浅沟已经足够让骏马跛蹄了。
“令郭善速速整兵,告仇晏小心!”风羿昊下令,片刻后仍觉不妥,遂跳下战车,跨上骏马亲自飞驰前去。
熟料刚奔出不到百步,蕞城城墙虹光又起。
那三排持盾兵换上弩机,第一排发射,第二排预备,第三排上弹,如是轮回,连射不止。射程虽短于溟鹰骑射兵五十步,却远远超过了他国弓弩,此刻已经能射杀到彻底失去防御能力的溟鹰前锋军。
与此同时,巨型投石台与两辆连弩车缓缓启动。
“速速下令前军后撤百步!”风羿昊见势不妙,狂吼道。
晚矣,事成定局。
投石车砸来的不是巨石,而是火油。
十人驾驶的两辆连弩车,分别可以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不计其数,纷纷裹以火油。而那六十支长十尺的大弩箭,漆以防火涂漆,箭头裹火油,箭尾用绳子系住,射出后能用辘轳迅速卷起收回。
不过一转眼,整个郭善军陷入重重火海。
巨焰冲天,趁以风势,滚滚吞噬溟鹰大军。
后方诸将无不目瞪口呆,满目凄怆。
绕是郭善反应机敏,军纪严明,以最快速度整顿残余部队迅速后撤,仍伤亡惨重。
火墙横梗,溟鹰马踏难前。
五荒原战场西北白杨树下,两人一骑遥望。
女子张大了嘴,震惊异常。
少年嘴角轻扬,凤目凛凛。
埠野南宫氏,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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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羿昊不得已收军扎营,清点人数,四十万大军,除却尚未抵达的攻城辎重部队及留驻云州部分,仅二十五万,其中骑射兵不到七万!
蕞城不损一兵一卒,已射烧溟鹰精兵三万!
参将报完,风羿昊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当即召集诸将共商大计。
风羿昊思索,蕞城为关隘,只需据守一面城门。虽三万守军,但辅以离守机关术,若硬取,他也要付出惨重代价,到时候哪里还有兵力攻占泰阳,遑论据守抵御宇文衍、晚畴及廉毅三路勤王之军?
若筑土山逼近,填塞护城河,抑或挖地道,蕞城易下,却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然一个月后大势早去。
欲破蕞城,必破离守。他左思右想,决定待明日最善木机的姚琴军抵达后,再商议是否有办法破坏敌方守城机械。
六月一日,遭宇文煞偷袭未遂的第一批攻城武器及辎重粮草部队顺利抵达溟鹰大营。
姚琴与姚墨叔侄细细观察蕞城离守机关一上午后,皆沉默不语。
风羿昊见状心情愈沉。
昨晚姚墨已经说过,南宫樇所设机关,环环相扣。五十年前的技术,便可据守离台长达十月而不下,更遑论五十年后?原以为今日其叔姚琴抵达后,或有破解之法,看来是无望了。
既然无望,风羿昊当机立断,召集紧急军事会议,果断地宣布改变战略部署。将主要军事目的从之前的攻占泰阳改为抢掠泰阳,劫虏帝王帝妃及年幼帝子返回溟鹰,再以此为要挟强迫大炤划地纳贡。
如此一来,便是不计代价抢攻蕞城、泰阳,下午即令出战。又命人返回溟鹰,再讨五万援军前来。
五荒原战事如火如荼,惨烈难以名状。
蕞城捉襟见肘,守得狼狈,可在溟鹰连番疾攻下,这风雨飘摇的城池,就是如此顽固不倒。而夜里,宇文煞的部队亦开始分批对溟鹰大营连番骚扰。
六月二日,战事愈发紧张激烈,风羿昊总觉不对劲,待到夜里歇于营中,忽想起什么面色巨变,惊起急召姚琴入内询问:
“后续粮草辎重为何不曾抵达大营?”
姚琴禀告:“第一批粮草辎重自后方徐进,理应于明晨抵达。”
“不对。”风羿昊赤目骤灰,霜枫泌寒:“姚琴,那日宇文煞中计,到底带了多少人马?”
姚琴应曰:“约莫两三千人。”
“两三千人?!”
风羿昊豁然起身,大惊失色:
“云州有变!”
那日得凯旋军报,他不曾细想,更不曾料到宇文煞居然只带两三千人便敢偷袭辎重粮草大军,还能侥幸逃命。据他所知,宇文煞部队至少万人,那剩下的军队,能去哪里!
“速速派人去探,警告后续粮草辎重部队,驻扎竹下城,待五万援军抵达后一并前来,务必提高警惕!”
这一去一返,又过了两日。溟鹰前军已经缺粮少资,屡攻蕞城不下,士气大落。风羿昊见状只得下令三军停整,以养足兵力再战。
待云州军报至时,果如他所猜测,云州虽仍插红鹰旗帜,却早落入敌军手中。
估计这几日后方运往前线,途经云州的粮草辎重,也一并被宇文煞吞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前有蕞城死啃不下,后有敌军如恶鬼缠身,粮草几尽,进退不得,两面夹击,风羿昊目眦俱裂,恨不得将宇文煞千刀万剐。
但血浪之鹰,又怎会轻易言败?
如此危急关头,风羿昊索性破釜沉舟,心生一计。
约法三章
“王爷,有紧急军情。”
虞寰自门外疾奔而入:“探子消息,溟鹰国五万步兵及大批粮草辎重部队集结竹下城。”
宇文煞闻言迎出,接过军报仔细阅览。
虞寰于一旁道:“看来溟鹰已经察觉云州落入我军手中。这些日子我们截下溟鹰三批辎重粮草,加上之前云州存粮,足够支撑三月,是否弃云州空城,退返通天峡?”
“不必。”宇文煞继续阅信,敛目沉着:“风羿昊大军想必已经断粮,必令后军绕过云州疾奔前线,来不及对付我们。”
“那我们再干他几票?”虞寰近日烧杀抢劫的事做得匪性大起,兴奋请战。
宇文煞睨过他一眼,不语点头。
廉宠趴在书案上盯着披风曳地,乌金盔铠,内敛健壮的他,暗道:这小子越来越面瘫了……
阅毕,宇文煞传令诸将,安排后续突袭战术,旨在拖死风羿昊,绝不让他得到后援。会议刚进行到一半,纪章带着南宫樇的紧急书信赶至,展信曰:
“自六月四,永靖太子息兵,分军袭掠村镇三日矣,樇恐有诈,愚笨不查,望慎。”
“王爷,您看?”诸将肃然。
宇文煞蹙眉凝思,暗度风羿昊断粮掠村,他早料到,可是停兵不战?这不符合他此战主要战略目的。左思右想,始终猜不透他此举意图,踌躇半晌道:“酉轩,你立刻赶至蕞城,见机行事。”
虞寰刚要领命,廉宠插口道:“我去。”
“不行。”宇文煞想也不想挥手拒绝。
虽然她早就不止一次当众殴打宇文煞,可她家宝贝好歹现在是一军之首,天天落他面子,让他以后如何立威,遂憋下话。待返回营帐方开口:
“让我带几百人去打架没问题,可是领军打仗,我压根就是门外汉。虞寰在此可助你一臂之力。至于蕞城,有南宫樇在,我打打下手最合适不过。”
“说了不行,你必须待我身边!”宇文煞犟劲儿上来,死活不肯。
“宇文煞!”廉宠一掌拍案:“你不要这么任性!”
“不行!”少年面冷如冰,异常固执。
“你这小子……现在就这样……”
廉宠头疼,脱口而出:
“以后若嫁给你,还有活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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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闻言猛然转身,凤目晶莹,流光如水,倾世美貌光彩灼人。
廉宠怔愣,一手捂口,不知自己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你……”他长睫扑簌,一步上前握住她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在这样的目光下,廉宠双颊如霞,惊慌失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天啊,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了?
宇文煞只是直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