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匪满-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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炤阳宫为后三宫第一宫,乾泰殿为前三殿第三殿,皆居于皇宫中轴线上,廉宠虽不熟皇宫路线,但东南西北一明,便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了,快抵达炤阳宫时,趁着领路太监不注意,撒腿朝着南边乾泰殿方向亡命狂奔,竟真被她跑掉了。
然,看山走死马。乾泰殿的屋檐明明就在眼前,她却怎么也绕不出这个回廊,明明向着南边去,却越绕离得越远,最后不得不返回原地重新开始。
好在那小太监给她穿的宫女服饰似乎有所身份,路上无论侍卫宫女太监见了她,都恭恭敬敬行礼称“姑姑”,亦不曾阻挠。
总算被她寻到一条路似乎对了,眼看离乾泰殿越来越近,却遭遇了拦路虎。
两名黑甲银盔,胸口纹四足飞龙的武士挥戟拦住了她,其中一名秃顶大汉怒目道:“何人胆敢擅闯前廷?”
廉宠外强中干撑腰冷笑道:“大胆,见到本姑姑还不请安?”
另一名美髯飘飘,捧须蹙眉道:“你是炤阳宫的人?为何如此面生?”
露馅了?廉宠只是微微变色,这短暂的不妥便被美髯武士抓住,立刻鹰爪前探,出手迅疾如电。
“住手!”
如空谷幽泉潺潺,廉宠猛然抬首,那张日思夜念,儒雅清俊的熟悉面孔出现在面前。
“右相大人!”两名武士收戟弯腰。龙驱武士隶属帝王,可以不向任何人行礼,但这个昨日刚被擢升为右相的男子,是龙驱三领袖之一,弯腰只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敬意。
“先生!”廉宠鼻子一酸,泪水立刻盈满眼眶,巴巴地就要扑上去大嚎一番,却见南宫樇猛退两步,神色内敛,朝着她深深一拜:“夫人。”语音清澈,声逸隔墙。
廉宠天天盼着见南宫樇,总觉得见到他,天塌下来也有人抗,这些日子在逆龙帝身上受的窝囊气都可以向他哭述,孰料昔日对她呵护备至的先生此刻竟对她避之不及,形同陌路,心头一梗,眼眶红得更厉害,泪汪汪盯着他,宛若被赶出家门的雏鸟般。
南宫樇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凄然沉痛,面色依旧矜淡,但口气不再那么生硬:“我给你带了些土产回来,都是你爱吃的。”
以前先生每次出门,她都逼着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想不到他还记得,廉宠心情小小激昂了一下,抹抹眼睛“哦”了声,还想开口,却见南宫樇又朝他作了个揖,漠然道:“无事,南宫先行告退。”
廉宠急忙提步追上拽住他衣衫:“等等……”
袍袖挥洒,一捉一提间廉宠被彻底笼罩黑影中,大掌紧紧握住纤细皓腕,她愕然回头,却对上男子胸口熟悉的金领龙纹。
“陛下。”南宫樇与两名侍卫慌忙跪身。
“爱妃要对右相大人说什么。”浓霜气息在耳畔铺撒。
“我……”廉宠寒毛直立,他,他叫她“爱妃”?
“嗯?”他冷然道,舌尖若有似无地拨弄着她的耳珠。
廉宠羞窘异常,满面通红,他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别人做出这等亲狎之举!
“楒旻,既然给娘娘带了东西,便直接送进宫来吧。”逆龙帝手臂轻揽便单手将廉宠挤入怀里,拇指下滑,从她脸颊摩挲至唇瓣,俯首舌尖轻佻地点触两抹艳色,看似漫不经心,却令廉宠不寒而立。
不就是看不得她与别的男人太近,何必把场面闹得如此难堪!
廉宠懊恼地躲闪他弃而不舍的追吻,余光颇为担忧地扫向低头跪地格外僵硬的身影。
眼睛被温湿遮盖,她被硬拧向他,唇舌扫过睫毛,脸颊被狠狠咬上一口。
廉宠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不着寸缕枕在逆龙帝腿上,身上披裹着他的龙袍。
逆龙帝仅着单衣,大掌摩挲她略微冰冷玉颊,眼不曾离开桌面堆积如山奏折。察觉她醒来,他的手更加恣意,渐渐从脸颊滑下,游弋于胸颈。
廉宠微微颤抖双手握住他大掌,无奈不能造成片刻困扰,依旧畅通无阻肆虐着。
他挥退了侍卫,却让先生那样一直跪着,当面与她激吻,不顾她羞恼窘迫掳至御书房内,于龙椅上极尽云雨。开始时他耍劲手段逼她浪/叫出声,待她真的难抑燥热呻吟不止时,他又狠狠地捂紧她嘴斥退门外的先生,险些憋死她。
她早发现这男人有时实在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在柔情万分,下一秒却露出恨不得掐死她的森冷目光。
而且她隐约有种感觉,他抱她根本不单是为了纾解身体的欲望,每次都特别用力,要抱到无法再抱为止,好几次她下面油尽灯枯干涩无比,不仅擦伤自己把他也给擦伤了,他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只有身体的极度痛苦疲劳才能抑制他心理的痛苦,似乎只有形神俱毁的结合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洞不安。
最初,出于本能反应她害怕抵触这样的他,却不敢抗拒,渐渐地,或者他隐忍深处的痛楚感染了她,她开始自愿包容忍耐。
可他今日之举,着实有些无理取闹,奈何“敌强我弱”,廉宠敢怒不敢言。况且今天这样的他,绝对是高危人群,不可忤逆,否则有她好果子吃!
眼见天色已晚,她午饭没吃,饥肠辘辘饿醒便受此骚扰,满腹委屈无处可撒,眼角微微发红强抑微颤,僵硬地保持侧卧姿势,却倔强地不发一语。
半晌,逆龙帝发出几不可闻轻叹,手一捞将她抱坐身上,恶意地揉搓几下略为清瘦粉颊,满意看见上面留下粉色痕迹:“你不饿么?”
该回答饿还是不饿,好像侍奉皇帝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吃喝拉撒的吧?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咕咕地帮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是要饿死也不肯对朕说么?”如白莲清冷绝世容颜在眼前放大,蝶吻落于颊上粉痕处。
这顾盼间光彩过于明艳耀眼,扎得廉宠不敢直视,微垂眼,轻咬下唇,她默然仍他恣玩。
“看着朕!”
如血夕阳染红云霞万千,将他隐在阴翳中的侧脸淋漓勾勒,那精雕玉琢的五官萦绕着强烈的冷漠妖媚。
廉宠盯紧他眉间风云聚拢的鸷冷,这是他发作前的征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向后缩去。
果然,他抓紧她的手掌逐渐收箍,目光黯黑如夜色深沉,廉宠想到来势汹汹的索取,一张脸愈发煞白。
空气凝滞,房中清晰回荡着她抽噎似的呼吸声。
两人对峙约摸一盏茶时间,逆龙帝愤然起身,甩袖气急败坏而去。
琴语冰清
逆龙帝离开后,一名宫装丽人自称炤阳宫大宫女李颦儿,率领一众宫女鱼贯而入,为她着衣洗漱,又备齐点心餐具,待她用过餐后请上凤辇,抬入雍凰宫,口口声声称她“廉贵妃”。
当夜逆龙帝破天荒没有出现。
第二日,李颦儿送来遂宁、遂安等二十名宫女伺候她,她又主动提及枫雪,中午枫雪便入宫成了她贴身侍女。
下午后宫妃嫔前来晋见这位后宫中最新最具有权势的贵人,但廉宠唯一想见到的贤妃因失智,逆龙帝免去了她一切社交礼节,不曾得见。
经过范离儿毒害皇嗣一事,逆龙帝后宫凋敝零落。
原本后宫妃嫔五百七十六人,以四妃为首,贵妃悬置,熙黛宫淑妃范离儿被赐死;冰清宫贤妃晚莫言发疯遭软禁;德妃商尘梓纨本逆龙帝的元配王妃,逆龙帝登基前一直南征北讨,她体弱多病,后除妻为妾,独自在祁华行宫养病迄今,宫中从来当没这号人物。这也是本出自商尘氏的英太妃最后选择了范离儿作为筹码的原因。其余近半妃嫔都因皇嗣一事,或遭牵连受害,或被迫遁入空门为皇嗣与贤妃祈福,余下七七八八还有些数年不曾得见天颜不受待见的。
接见过众妃嫔后,李颦儿又率六局二十司晋见,送入凌罗绸缎金玉珠宝字画器物七十二箱,各局宫女盛装跪于殿前,呈列图样供廉宠挑选。
廉宠这些日子在王府也算长过见识,何况身边成日跟着凌夔这个穿着饰物方面大行家,自然知道眼前这七十二箱东西随便哪件都是够普通人家吃上几辈子的稀罕物,而以正红、金色、紫色为主色系,几乎每件衣服都或多或少出现龙凤纹,这,恐怕不是一个贵妃该有的品制吧!
李颦儿似看出廉宠疑惑,恭敬在旁边道:“贵妃娘娘,这些衣物饰品都是自今年年初始,六局二十司不分昼夜打制,一应皆以后制……”
李颦儿话音未落,张经阖已经携圣旨长驱而入。廉宠率众人起身相迎,腿稍弯,便被张经阖扶住,笑盈盈道:“陛下赐娘娘免跪接旨。”
“谢皇上。”
张经阖将廉宠请入右座,方立于殿前展旨道:
“奉天呈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廉氏女宠,端庄雅正,德光兰掖,纳其皇后。遣使持节,以礼采择。赏金两千,白银两万,地千亩,各色绸缎千匹,珠宝首饰各百件,玉如意十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金银茶具玉器廿具,赐蓝玉凤樽,赏焰痕神驹,赐住雍凰宫,以耀门楣。钦赐。”
“娘娘,圣旨今早已于朝廷公布,您接旨吧。”见廉宠一脸难以置信,张经阖十分贴心地将圣旨送入了她手中。
不久前她还在为自己见不得人的小三身份自怨自怜,突然间她就成了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焦虑茫然如胸口大石压得她无法喘息,阵阵抑痛。为什么如此盛宠,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这一夜,逆龙帝依旧没有来。
雍凰宫的床不像芙锦阁,只是常见的豪华式拔云床而以,她睡着觉得有些咯,还有些冷。勉强凑合到第二日,廉宠提出想自己逛逛皇宫,不要人跟着。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狐疑地在御花园中游览,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确没人管她。
迟疑片刻,双脚不自主向着有密道通往宫外的夜阑宫方向去了。
廉宠记得夜阑宫在皇宫最西北林子附近,向着西北不料走到一条死路上,只得从南边绕绕看,绕着绕着后宫最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炤阳大宫便赫然屹立面前,于是沿着炤阳大宫外墙墙角往西北探路,走着走着,她似乎误入一片园林之中。
四周苍松翠柏,重峦叠嶂,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幽美而恬静。
廉宠有些发晕,她记得御花园应该在雍凰宫以北,自己怎么又跑到御花园来了?
继续往前,曲廊幽深,碧池连波,一座放大宏伟版的芙锦阁五连池出现在面前,木桥楼阁更加巍峨精美,莲池亦更大,初夏时节,荷叶连连,一望无尽。
廉宠更晕了。她穿迷宫了,还是幻觉?这里是王府么?
缓缓蜿蜒于五连曲廊,越过“香蒲熏风”,最后伫立扶苏亭中。
回想她大病初愈,与先生放歌山郊,走马江湖,那时生活简单快乐,每日无忧无虑,而后入得王府,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走马闹市,闻琳琅轩玉笛,赏饮中佳酿,元宵游灯猜谜,也总算嬉笑怒骂百无禁忌,而如今却孤零零地站在这湖心岛中。周围风光无限,她却像个过客,溶不进来,也走不出去。她的人生是不是一直都是如此,从一个桃花源走到另一处更美的仙境,却越来越迷失,越来越困惑。
是时传来一阵琴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半天发出一声涩哑的铮鸣,正合眼下心境,廉宠兴起寻声探人念头。
曲声哀绝凄清,似从墙外传来。
廉宠寻声而去,立于宫墙之下,墙外绿枝倾身而入,墙内曲声澜澜摧肝断肠。
廉宠试沿着树干往上爬,不料远比她想象中容易,不消片刻已经趴于墙头,隔墙是片郁李林。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
林中有亭,中坐拂琴之人,貌如出水玉荷,姿是弱柳扶风,一身水蓝色锦袍衬得气质愈发翩翩出尘,手指轻拢慢捻如弦上赤足芭蕾。
廉宠不识琴乐,却觉心弦琴弦共起伏,琴声凝噎似断似续,每颤动一个音符她的心便狠狠一刺,看那女子敛尽喜怒,双目平视前方,似乎氤氲在荧荧霜色中,连感情亦被深埋冰海,浑身散发着压抑却浓烈的哀戚。
这样的表情她太熟悉了,多少个夜里辗转醒来,在朦胧月色中迎上这样的目光,只是他多了一份狠戾,她多了一份死寂。
曲声渐歇渐止,似或停滞,忽然玉手急扬猛打丝弦,玉珠零落如疾雨,呼吸随之急促难抑。
这一段酣畅淋漓,听者抑郁已久的哀怨沉重泻洪而出,却偏偏带着一种掩饰,琴者仍冷漠自矜,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让这凄怆更加彻人肺腑,闻者亦随之难得解脱。
这便是此曲传世经典所在。
“世传《冰清》仅余残篇,世上唯‘琴绝’晚氏贤妃莫言可奏全曲。”
罗纤纤关于冰清曲的婉转述话如在耳侧,廉宠猛捂紧胸口,心脏抑痛如绞,不及细想仓皇掩耳而逃。
无头苍蝇般她似乎又跑回了刚才那大园景中,弯腰扶住廊壁喘气不止,空气忽而凝滞,巨大黑影将她笼罩。
缓缓抬头,逆龙帝如天神般居高临下盯着她。
面色沉静如水,她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抬臂想握住她手,却被她利爪挠开。
逆龙帝薄唇紧抿,眉间乌云团聚,上前一步将她身躯压至廊壁,凤目幽幽,手指轻柔的抚摸却像北风般剐得她脸颊生疼:
“怎的如此淘气,跑成这副模样。”
廉宠面如白纸,拼命抵靠着廊壁,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愤怒颤抖,闭紧双目冷声道:
“我想回家。”
“回家?”逆龙帝的声音像千年寒冰冻过的,“这儿不就是你的家?”
廉宠双拳紧握,豁出去般吼道:“我要回埠野!我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待在王府,这里不是我家!”
半晌闻不得他声响,廉宠猛睁圆目,迎上幽黑冰眸直射出森冷如地狱锐利若刀锋的目光,她立刻胆怯起来,匆匆垂目,焦点集中在他紧握的巨拳上,骨节突出,青筋暴显,咯咯直响。
掌风忽起,她闭目惨色绞紧唇齿准备生受那千钧之力。
意外地,大手只是轻轻落在她脸颊,冰冷相触那刹那,廉宠无法控制惊恐弹开,随即又面如死灰地缓缓靠近,浑身僵硬呆在他浑厚掌下。
紧闭双眼,感到他的手指滑开,诡异的寂静笼罩,廉宠脑子突然不合时宜想到件事。为什么每次她一有状况他就能立刻出现?
元宵节那天,他为什么会知道彩牌的事;
她从密道偷潜入夜阑,为何会在如此偏僻的冷宫碰到他?
还有今天,她明明一个人乱逛,为何就能这么巧被他遇上?
以他在夜里表现出的那种占有欲,怎么会放手让她在他视野外自由自在?
“是不是,你一直派人跟踪监视我?!”
难怪阿,难怪她那日出逃,那门卫如此笃定逮住她,恐怕也是他一手安排吧!
廉宠情绪有些失控,甚者开始歇斯底里。他不仅什么都瞒她,不顾她感受操纵她的生活,还一直派人跟踪监视她?!他怎么不就干脆找根锁链把她铐起来,还省心! 不对,他曾经对她说“你又要朕把你锁起来才高兴吗?”
是“又”!他早就对她不择手段了!
逆龙帝冷漠阴霾黑瞳正对着廉宠怒火乱烧双眸,眉目如刃,衬着千年冷酷无情的绝世容颜。
“你太过分了!你知道什么叫尊重人么!你简直不可理喻!”
长久抑郁爆发,廉宠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用尽全力推了逆龙帝一把,而他岿然如磐石。
她一直畏惧他。虽然他大多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