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潋青绡锦衣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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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锦衣笑得如此没心没肺,潋绡忽然地嘴角一扬,出声唤道:“锦儿。”
“恩?”锦衣闻声转头,却见一个小雪球迎面而来,击在额头上,啪一下散了开来。
他愣了下,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眨了眨眼。
潋绡却是禁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笑声刚起,便见一雪球迎面飞来。头轻轻一侧,自耳边擦过。锦衣的性子,她自然是最了解的,早就防着他了。
不过,有这开始的一来一往,之后一下便闹腾开了,两个家伙在雪地里扑腾来扑腾去,好好的一片雪色,被他们给破坏尽了。
虽这雪积得其实算不得厚,但以他们的身高,这一脚下去,几乎到了膝盖,跑动起来速度非常得慢。所以,来来回回的,两人的雪球,基本没几个落空的。
“休战休战!”闹了会,是锦衣先讨饶了。
跑过来,拉着潋绡的手便朝没有积雪的回廊下走去。
嘴里还嘟囔着:“刚刚暖起来的手,这会又冰了,本以为玩一会,能热起来呢。”
潋绡只是微微一笑,柔了眉眼,一低头间,隐去了眼底的一抹莹光。
锦衣细心地为潋绡掸去身上的雪,完了之后,自己只是原地跳了几下,想把身上的雪都给抖掉。
潋绡看了却是禁不住一笑,说道:“茹嬷嬷要是看见你这样蹦蹦跳跳的,非得训你一顿不可。”而后忽然地一抿唇,眉眼含笑,“蹦达得像只猴子一样。”
闻言,锦衣扬起嘴角,神色骄傲地回道:“茹嬷嬷哪一次不是夸我礼数完美啊。”
潋绡低了低头,掩去一丝笑意,确实,这家伙小小年纪竟早已懂得深藏不露,在旁人面前,休想从礼数上挑出他半点毛病来。
这样的聪慧,该是福吧,至少,他可以保护好自己。
不过,锦衣毕竟还年幼,性子仍是有些天真。但平日里,已经可以隐隐看出这份天真在慢慢消失。
事实上,潋绡也是不希望他永远那样单纯天真的,也不能那样!
心思太过干净的孩子,不属于这凡世,那是天帝的宠儿,天帝不会舍得他在这俗尘之中经历太多磨难的,所以,那样的孩子,太容易夭折。而锦衣,绝对是属于凡世的,是要陪她走完这一生的,她不会允许他过早地离开。
这一世,她不想一个人度过。
然后,又见他忽然地笑了笑,眼里透着狡黠,接着说道:“不过,姐姐哦,如果锦儿像只猴子,那姐姐不就是母猴子了啊。”眼底是荧荧流光,幻彩灵动。
这话让潋绡禁不住眼角一抽,闭了闭眼,长叹了口气,睁开眼时,脸上是十分灿烂的笑容,只是,怎么看都觉得这笑诡异得很。
锦衣紧抿着唇,似乎是想笑,却又不敢,退后了好几步,便又讪讪地笑了笑,面色有些僵硬。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唯独这姐姐是绝对不能的,因为如果惹她生气了,下场绝对会非常惨。只是,很多时候,潋绡给人的感觉太过单薄了,似乎是要消失了一般,许是因为如此吧,他仍是喜欢去招惹她。
“姐姐,我去去就回。”锦衣突然地如此一句,而话说完时,人都已经跑到丈外了。
潋绡只是一挑眉,未做回应。
而后看着锦衣的背影,一声轻笑。
她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虽没说清楚去哪,也许真是有什么事,但大半原因不过是想先避避风头而已。
不过,居然敢说她是……!确实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锦衣回来的时候,手里拖着一块不小的竹板,够他们两人坐下的。竹板上又绑着一块白色的毛皮,看着感觉暖暖的,很舒服。
见他把那竹板放在雪地上,潋绡也明白他打算用来干嘛了。
不过,潋绡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东西,而且,居然还想得满周到的。
但说实话,她很怀疑能不能顺利滑下去。
“姐姐,快过来啊!”见他兴致极高,潋绡也就不阻止了,反正这里坡度不大,雪又这么厚,要摔也摔不出什么事来。
两人在那竹板上坐好后,锦衣似乎特别兴奋。再如何聪慧,终究仍是个孩子,好玩本就是天性。
竹板是放在斜坡的沿上的,因为坡度不大,一开始滑下去挺慢的,渐渐地,速度快起来后,方向便控制不住了。
潋绡只是用手拽着锦衣,以免他跌出去。
而见竹板完全不是如预期一般笔直滑下去的,不但偏了方向,还渐渐横了过来,锦衣“呀呀呀”地一直叫着。他倒不是害怕,纯粹惊讶而已,也有一些兴奋在。
而那竹板快滑到斜坡底的时候,他们已经转了个180度,完全人朝下滑过去的。
虽然还有些余劲,竹板没有停下,因为已经到底了,潋绡也就没在意了。然后,突然的一个念头闪过,猛一回头,背后就是祁渊庭的桃花林!
然后,下一瞬,竹板已经撞上了一棵桃花树。
潋绡是有了心理准备,但锦衣根本不知道背后的情况,这一撞,他一下就往前扑倒,差点就整个人跌进雪里了。
潋绡一下笑了出来。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锦衣已经抢了话头:“不许说什么猴啃雪的!”
想到之前的“猴子”一说,潋绡确实有这样的念头,可被锦衣说了出来,让她更加止不住笑了。
而锦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转过头去,生着闷气。
此时,突然“哗啦”一声,刚才被他们撞到的那桃树,本就积了不少雪在,好巧不巧地在这时候掉了下来,落了潋绡一身的雪。
潋绡愣了下,而后她瞪着锦衣,眼里意味分明。
“你敢笑一声试试!”
锦衣是没笑,但也没说话,强忍着笑的脸色古怪异常。
潋绡没再理会他,站了起来。脚下的竹板,被那毛皮覆盖的只有大半地方,而她此时站着的,便是没有毛皮的,所以,一低头间,恰好看到了竹板上的图案。
看着感觉眼熟,疑惑一起,便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还真把她给看愣了。
转过头,朝锦衣问道:“这竹板你哪弄来的?”
“就那附近的一个房间啊。”他只是伸手随意一指。
离这青石台最近的宫室便是渝妃的玉澜宫,而这竹板,上面那清晰刻着的印章,只是一个简单的“睿”字。
不是玉玺盖印,而是皇帝的名讳。
这竹板,是慕睿,他们的父皇,某日在渝妃那一时兴起做的画,而后是渝妃命人刻在竹板上,制成这副十分别致的竹刻画。
这画,算是渝妃最珍爱的东西了。
刚才锦衣去的地方应该是玉澜宫的清墨阁,这竹画便是被挂在那里的。
所以,很明显,这家伙闯祸了……
。
。
第二章 镜门蓝鸢
“锦衣,你知不知道这竹板是什么?”以潋绡对锦衣的了解,她不认为,他会对此完全不知情。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虽然他只是狡黠一笑,话里却没透露真实来,但潋绡哪会看不出来啊。禁不住叹了口气。
“姐姐,别担心啦,一会就在这雪里给埋了,没人知道的。反正这祁渊庭的雪,向来是不打扫掉的,等到他们发现啊,估计得明天春天了。”
潋绡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大概他一开始就想好这毁尸灭迹的一招了吧,还真是……深厚的恶魔潜质啊。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潋绡和锦衣一起朝声音来去转过头去。
站在不远处的人,一身金红色轻甲,气势凛然,目光如锋。他站在雪地上,给人感觉似乎是浮在那一般,脚下不见丝毫雪痕。
这王宫里,唯一着金红色轻甲的,便只有他了,侍卫统领——容则。
潋绡忽然在想,也许,她和锦衣在宫里到处乱走,他该是一直都知道的。以他们的这点本事,哪里能躲过这个人的耳目。
“臣容则参见二位殿下。”他只是一声问候,并未行礼。这是他的特权,除了皇帝以外,可以不跪任何人。据说,那是皇帝当年请他入宫任这侍卫统领时许下的条件。
然后,容则又朝那竹板一指,说道:“皇上命臣寻找一样东西。”
潋绡叹了口气,锦衣却是朝她吐了吐舌。
潋绡与锦衣随着容则走进清墨阁。
清墨阁其实就是书房。渝妃入宫前,是王都十分有名的才女,平日本就喜爱舞文弄墨。所以,当初入宫没多久,皇帝就为她添置了这座阁楼,藏尽天下名画奇书。
此时,皇帝慕睿坐在案前,面色平淡,看不清心思。渝妃坐在一边,看到他们进来时,目光一下转过来,锐利而直接,透着清晰的怒色。
看来,在容则带他们过来之前,已经有人先将事情禀告过了。
这让潋绡下意识地轻蹙了眉头。容则不是会多此一举的人,显然是有其他人想要挑起事端了。亦或者,一切都是渝妃自导自演。事实上,她本就在怀疑,清墨阁不可能没有守卫,锦衣是如何拿到竹画的。
罢了,先看戏吧,水来土掩了。
容则呈上那竹画时,渝妃疾步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满眼的痛惜。
潋绡只是看着,她想看清楚这表情的真实与虚假,只可惜,这个戏台上,擅演的人太多太多,真真假假,根本无从分辨。
三年前,即使以才情无双闻名王都,父亲仅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文阁学士,这样平凡的家世,注定了这个才貌双绝的女子只能嫁入某户豪门。
但后来,她却成了丞相义女,成了如今的渝妃。
如今的后宫之中,渝妃是皇后之外最得宠的女子,她性情之中有几分傲气,所以有时候行事不见顾忌,说话更是毫不委婉,但却也因为这样的真性情深得皇帝的喜爱。
至于这份真性情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实,恐怕连她自己也未必看得清楚了。
也因此,潋绡不喜欢她。要想骗过别人,先要骗过自己。这样的人,太过聪明,心思也太过深沉。
“请皇上替臣妾做主。”渝妃面向皇帝,缓缓跪下,语气坚决,而且含着明显的委屈与愤怒。
“爱妃先起来。”慕睿走上去将她轻扶了起来,面上是淡淡的疼惜,而后抬头朝锦衣轻瞥了眼,冷淡而随意地一句低喝:“跪下。”
锦衣稍稍僵了下,但仍是依言跪下。
“阿绡,怎么一身的雪啊,小心一会着凉了,过来。”慕睿命令锦衣跪下后,似乎不愿再理会他。看向潋绡时,脸色又转瞬变幻,无奈而宠溺的微笑,又皱了下眉头,松开扶着渝妃的手,朝潋绡这边走了两步。
潋绡却并没有听话地走过去。
自小,慕睿就对锦衣十分严厉,潋绡可以看出来,他只是希望锦衣将来有能力继承他的位子。事实上,她也不希望锦衣被娇惯成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所以,只要锦衣确实做错了事,确实该受罚的话,她从来不会阻拦。虽然锦衣从来不会犯什么大错,多半是些无伤大雅的玩闹而已。
而这次的事情,本来,慕睿如何罚锦衣她都可以接受。但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站在一旁的渝妃,嘴角那一晃而过的笑,带着明显的得意。
所以,潋绡并没有走过去,只是重重地哼了声,一把将跪下的锦衣拉了起来。即使她明白,只要顺势让皇帝稍稍罚一下锦衣,这事就可以简单地过去了,毕竟,慕睿还是很疼锦衣的,即使真的是渝妃导演的这场戏,也不可能凭着这竹画给锦衣带来太大的伤害。
“姐姐?”锦衣有些疑惑地唤了声,潋绡的阻止,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而另一边,慕睿却忽然地笑了起来,问道:“阿绡今天怎么了?父皇罚锦衣,不高兴了?”话微顿,笑也收了起来,“难道阿绡认为锦衣没有做错吗?”但那话语里仍然带着宠溺的味道。
他对锦衣从来都是十分严厉的,但对潋绡,却向来宠爱得很。事实上,这后宫之中,真正最得宠的,确切地说,该是她这位公主——慕潋绡。
紧抿着唇,潋绡朝皇帝瞪了眼,似乎真的很是生气。
“是阿绡想要玩雪的,所以锦儿才去找了那竹画的。要错的话,阿绡也有一半的错。”
慕睿忽然地沉默了会,然后转而朝锦衣问道:“锦衣自己说,到底有没有做错了?”
锦衣是绝不愿连累到潋绡的,可是,面对慕睿的问题,他却是迟疑了下。
而后抬起头,直视着父亲,平淡而坚定地回答道:“锦衣没有错。”
此时的潋绡,轻轻侧过身看向锦衣,在旁人已经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时,那些孩子气的嗔怒一瞬间消失了,她淡淡地朝锦衣看了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
锦衣向来懂她的心思。
“哦?”慕睿只是似笑非笑地反问了声,然后看向渝妃,问道,“爱妃有何看法?”
这时,渝妃却忽然轻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刚才臣妾只是一时气愤而已。其实,虽说这也算不得御赐之物,但毕竟是皇上亲笔所绘。但是,既然是殿下拿走的,那倒也没什么,臣妾本来只是担心我这宫里出了不长眼的奴才,居然敢干出偷盗这样的事来。就是……”她忽然地叹了口气,“这竹画居然拿去那样玩,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渝妃,她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女子,因为,她懂得何时可以放任自己的高傲,何时又该表现得大方得体,比如说,她应该早就已经看出,慕睿没打算深究此事,又比如说,她该非常清楚,慕睿最厌恶的便是身为皇子却做出如此有违身份的行径来。
潋绡忽然明白了,渝妃要的不是皇帝对锦衣一次两次的惩罚,而是想要破坏锦衣在他心里的印象。但是,潋绡不明白,没有子嗣的渝妃是为了什么做如此算计。
“锦衣没有偷啊,锦衣拿之前问过的!”在慕睿沉下脸前,锦衣却是先开口了,一脸的天真。
只是,这话令潋绡悄悄垂下了眼睑,掩去那一闪而逝的笑意。锦衣什么样的表情,是故作天真,她向来非常清楚。
慕睿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锦衣进来的时候问过它啊,可不可以借去一会会的。”
“你问过谁了?”慕睿只是眉头一皱,问道。
“那竹画啊。”绽开了笑容,天真而单纯,锦衣这似乎理所当然的回答,却是令众人一下愣住了。
“殿下,那竹画是死物,如何能够回答啊。”渝妃原本已经平静的神情似乎因为锦衣的话一下又生气起来,回头对慕睿说道,“臣妾也不是想皇上严惩殿下,只是希望殿下认个错而已。还真是个孩子,居然那这种理由来搪塞。”一声轻笑,毫不掩饰那丝嘲讽。
不过,她向来如此,慕睿倒是不以为意。但对锦衣,他也没有斥责,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锦衣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一点,作为父亲的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即使是慌乱之下,他也不可能找一个这样的理由出来。
然后,便听锦衣又接着说道:“姐姐跟锦儿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当初渝妃娘娘不也说过,这画有灵性吗?父皇还说也许哪天修炼成精,得道升仙呢。”
他这话,真的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锦衣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当时也只是拿玩笑来说的,却不想,今日会被他搬过来当理